“看完了啊,不错,真不错,你再给我发几段视频,多拍下那个……”
“再见。”傅令絮直接挂了电话,让周寂白给她发几段。
周寂白不用他说,依旧在对着新车“流口水”,嘴里哇哇直喊,还拨电话给陈闻鸢,决定交流一下,“我也想闪婚!我也想娶个富婆!这车是真漂亮啊,这得多少钱啊,哦对,周太是啥意思,啥叫亲上加亲?”
傅令絮不答,或者说他还没有想好怎么一句话解释清楚。
但是周寂白已经自顾自地沉浸在美梦中,“也是。听说陈家有两个女儿,陈闻鸢是想给你介绍?你反正不感兴趣,也不缺钱,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
傅令絮纯粹旁观,平静说着,“没可能。”
“怎么就没可能了?万一人家就喜欢我呢?”
傅令絮居高临下地瞥他一眼,“做梦天还亮着。”
“那可不一定,陈闻鸢自己就是闪婚的,不过她对她这个妹妹还真的不赖,居然要给你介绍。算起来,应该是当年她妹妹抢了她的小男友,她才伤心欲绝嫁给了周哥,看来年少的喜欢,还是比不过血脉亲情!”
傅令絮毫无知觉的动气,“你这是什么话。”
“你不知道吗?当年不是还上过新闻吗,亲妹妹抢了她男朋友。”
周寂白说话时,陈闻鸢刚刚回拨过来,视频电话一接通周寂白就像个资深大主播一样热情地介绍着身后的车型,并且对晚上刚卸完妆的陈闻鸢一通夸赞,引得陈闻鸢连连让他别瞎说,最后还是周寂白有一搭没一搭扯到穗和身上。
他随口一问,“你妹妹之前是不是因为你那个小男友上过热搜啊?”
“你管那么多。”陈闻鸢的声音从视频里传来,听不出多大的不乐意,但也绝非是正常骄纵的语气,只是匆匆把电话挂了。
周寂白显摆似的拿给傅令絮看,“你看。”
“什么东西。”傅令絮听见自己的声音,才发觉他的情绪波动。
周寂白却不敏锐,急着说:“要是假的,以陈闻鸢这个大小姐的性格,不得拧断我的头?不然你问周哥,他当年结婚巨快,我们都以为陈闻鸢怀上了,被他潜规则了。再一想,陈闻鸢是什么人,谁敢真的招惹她啊,肯定是自愿的。”
他不怕死的继续说,“而且结婚以后多幸福啊,本来她妹妹撬墙角这事也就是撞上了陈闻鸢是个女明星,加上那个小男友是个天才音乐家,好像叫旁郁立,我妈跟他爸妈还挺熟的呢,以前没少因为他回家骂我吊儿郎当的,一点气质都没有,不然这种撬墙角的程度,放普通人身上算个屁啊!”
“……”
见傅令絮根本不搭理他,已经低头打开Google在搜过“旁郁立”的名字,周寂白来劲似的凑过去盯着网络图片不屑地说,“哪有我气质好啊。”
傅令絮的身影稍顿,他几乎没有往下滑动屏幕,下一瞬便将手机按灭,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跟周寂白说,“你这么能说,就用嘴走回去吧。”
“……”
不是,啥意思啊?
周寂白无辜地拍了下后脑勺,完全不理解他做错了什么。
/
见傅令絮回来,穗和刚好从洗手间出来,她早上吃东西的时候没留意,没想到中超这么干瘪的小笼包居然还能飞溅出汤汁,泼了她毛衣一身。
拖延症令她到下去才去搓洗,顺便换了身更舒服的宽松毛衣。
她正低头擦手,准备远程把纸巾丢入厨房的垃圾桶里,眼神却忍不住留在门口,“你回来啦?我发现今天的小笼包好好吃哦,跟卖相完全不一样!”
穗和声音雀跃,与她心情不同的是手感,纸团不止没有进桶,甚至一咕噜滚到了更远处,她叹了口气,本想偷懒,结果还得多走几步。
傅令絮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换好鞋,将笔记本电脑放回到小桌子上,衣服也没有要脱的意思,弯着腰去收拾充电线,好像要将这些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收拾起来。
“怎么啦?是不是今天很早就起床啦?”穗和笑着跳到他身边,从身后半抱着他,笑着试图逗他开心,“我姐姐是有点麻烦,但是人超好的。”
“我知道,我认识她。”
“哦……”
大概是已经许久,或者说是她自认为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傅令絮淡漠客气的样子了,她说不出这与平时的傅令絮有什么明显差别,但是气氛令她不适。
穗和愣了一下,但是她不喜欢这样。
她擅长有话直说,打直球的人永远可以先获得真诚的爱意,当然,也有可能是明确的拒绝,穗和主动说,“你怎么每次出趟门回来都有点冷淡呀?”
上次见“始作俑者”也是,这次又是。
傅令絮深深地看她一眼,“旁郁立”只是一个十几岁就去世的少年,他有足够的心胸不提及,也有足够的格局不与过去对比,但是这种对盲区的厌倦和模糊,是律师不喜欢的,他只说,“我看到了你的琴,和上面的文字。”
并不是冷漠的情绪,更像是已经深思熟虑后的表达。
穗和其实花了几十秒刻意去想。
她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琴盒,只是用作纪念,因为其实从小到大她收到的第一份关于他父亲的礼物就是这个,她曾在生日会与旁郁立相遇,她以为他喜欢跟自己聊天,她以为他们俩都是被父母、世俗所规训的两只异兽。
她有不想提及的身世的秘密。
他也有自己关于爱、灵感与自由的秘密。
那就是他既不是陈闻鸢的初恋男朋友,当然也不是她的。甚至跟她们姐妹俩都毫无关系,他与陈闻鸢只是合作过热门曲目,其他一切均是舆论的把戏。
至于她。
只是共同的秘密会让他们彼此靠近,但并不必然成为恋人。
旁郁立送她大提琴时,其实只是掩人耳目,重点是大提琴挂着的一把手刻的小吉他吊坠,上面偷偷刻着穗和父亲的名字,这让穗和很是感激,也是穗和将此一直带在身边的原因。
而她要保护的秘密,是她和陈闻鸢的父亲。
他对家里的三个女人来说,是陈闻鸢骄纵幸福的底气,是穗和母亲泥潭濒死的白月光,也是她重新挺立于世拥有光环的恩赐。
更是旁郁立的恩赐。
他从小师从于他,所有的爱、灵感都来源于他。
他不知道什么是男女之情,他也分不清这有什么重要,他借助陈闻鸢的工作、穗和的儿时陪伴,与自己的恩师交谈、拥抱、携手、练琴、亲吻。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其实他什么都不想要。
只想这样,只想永远这样。
陈闻鸢并不在意,穗和说她可以理解,并且会永远替他保密。
他什么都不破坏,什么都不凭空建造,什么社会秩序,什么风序良俗,什么家庭关系,他都不参与,他可以永远自由地存在和爱着。
但是没想到却被他的父母撞破,以死相逼,接二连三将他禁闭,对外声称他身体不适,精神状态因为比赛和练琴变得不稳定,将他活活逼疯。
将他送上那趟开往春天的列车。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他的爱人却一无所知。
他悼念,惋惜,流泪,却只是因为失去了一个学生,一个天才学生。终究他和自己一样,没有姓名,没有人因为他是他而爱他,而正视他的喜欢。
哦,对,她后来也意识到了,旁郁立也并非因为她是她而接近她,他的礼物或许也只是来家里探望“老师”的理由,当然她不愿意这样想,也没跟任何人说过。
想到这,穗和也觉得痛苦,这是一种更切身的体会。
也是对那个∩符号的厌恶,他们的交集不只是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是那些不见日月的过往,没有人在意他们是谁,只要他们可以成为姐姐的朋友,姐姐的伙伴,姐姐的陪衬,还有父母的骄傲,老师的荣耀。
“我想你误解我要说什么。”傅令絮不愿意为难,见她痛苦难掩的神色,心软下来,“我是真的有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开个线下会议。这件事我没有立场去问,但是也希望你谅解,我对不清晰的事情会有恐惧和猜测,我会尽量控制。”
大概是太久没有跟律师这样正式的谈话。
穗和的情绪显得更加不稳定,她自知没办法像谈判一样冷静地去讨论感情,“我知道讲这种话会让你生气,可是你想想,我当年不认识你,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我不能因为你的喜欢而否定曾经的我自己,我也不认为有什么需要解释的。”
傅令絮脸色阴沉,“我说了,我没有立场去问,也不打算问。”
“那你想说什么呢?”穗和几乎哽咽,“我喜欢你的绝大部分,但是你对无法完全掌握的事情就采取冷漠谈判的态度,让我很没有安全感。有时候我会庆幸,这样的你比较真实,比较完整,会生气,会嫉妒,但是我发现我承受不了。”
“抱歉。”傅令絮声音心疼却平静,“我不会擅自对你的人生进行评价,我也并不是纠缠过往的问题,其实你可以冷静一点。”
“我没有!”穗和一震,“你为什么一定要用谈判的语气说话呢……”
“那你有大大方方说你跟这个人是朋友吗?”傅令絮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可以跟你分享我的任何事情,但是前提是,我不能伤害其他人。”穗和说,“而且你明知道,我不会欺骗你,我不知道你在别扭什么。”
“我知道,你是个能解释清楚的人,但是你不愿意解释,你有自己的理由,也是因为人都有取舍,你觉得这个人,或者说跟他有关的事情,比我的感受更重要,我可以理解,希望你不要误解我的意思。”
傅令絮并非在说气话,相反,这一路他搜索了不少关于旁郁立的新闻,太久远了,多年前的事情,从采访到视频,他都毫不掩饰对恩师、对穗和的感谢,而且对所谓的“撬墙角”热搜新闻嗤之以鼻,两人背着琴正常回家。
他心中也有决断,为这样的事情嫉妒或者吃醋是人之常情,但并不会影响他对穗和人品的判断,何况在旁郁立的采访视频中可以看出,他是个细腻敏感的人,经常担心自己说错话,经常胆怯地看向台下,不断真诚感谢着喜欢他的人。
傅令絮甚至在路上购入了一张当年的电子音乐专辑。
他甚至会为没有下架而觉得庆幸。
他比上次冷静,也比上次更信任穗和,纵然只是短暂的相处,他也认为喜欢这件事是不需要加以揣摩的,与工作、与他曾经的生活完全不同。
只是他没预料到穗和会是如此反常的态度。
傅令絮越是平静,越是像谈判,穗和越是冷静不下来。
人的关注点往往就是这样,曾经最喜欢的冷静和理性有可能在吵架时就变成了冷漠和冷血的代名词。
“他已经去世了,让他安宁一点不可以吗?”穗和突然说。
穗和第一次觉得她口不对心,她并不是这个意思,并没有在指责是傅令絮令死者不安生,放缓语气却不奏效,“他不存在于我们的关系里,但是他的事情,我不想说,因为真的跟你没关系。”
“跟我没关系。”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傅令絮的面色已经平静下来,淡淡收回目光,没有要接话的意味。
穗和试图缓和,“傅令絮,我知道我不应该跳脚,你也只是问问,不对,你甚至没问,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我不喜欢这件事,我也不希望你为此不开心,而且真的没什么好说的,我答应过别人,我总是要做到的。”
傅令絮沉默了几秒,“OK,当我冒昧。”
他说有会要开并非是托辞,他也从不诓骗穗和,在傅令絮平静关上那扇房门的时候,催促他下楼开会的电话铃声短促的响起,这令穗和心情更加慌乱。
像是蝉鸣脑中,更像一颗气球顶爆在心上。
第22章 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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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令絮迅速下楼, 步伐明显夹杂着一些烦乱。
走到等待已久的车边时,仰头看了眼三楼的窗台,垂丝茉莉在下午和煦的日光里不如夜晚浪漫, 枝蔓丛生, 叶多瓣细, 如同思绪应景蔓延。
傅令絮想也没想,便拉开驾驶座坐了进去,手搭在方向盘上, 半点启动的动作也没有。
周寂白攥着他的电子烟不明所以地走过来, 手肘靠在车窗上, 呼了口烟气, 四处张望着用自己理解的塑料粤语深情地说:“靓仔, 你咩意思啊?”
傅令絮没耐性地看他一眼,“还走不走?”
“哇!恶银先告钻是咩?我嗨这车司该啊, 你坐我外,我坐哪咩啊……”
“……你是不是最近脑子漏水。”
傅令絮没有心情跟他开玩笑,一瞬间推门, 下车换位置坐到后座,过于突然的举动, 令周寂白在路边踉跄了几步, 恢复正常不敢不知轻重开玩笑了, “得嘞, 现在就出发,我懂。”
傅令絮没有出声, 但周寂白可以给自己打圆场, “我明啊明啊,这场meeting十分important, 几个香港客户又死板又严谨,并购条款已经反反复复改了八遍了,这今天像回到刚工作那会儿,怎么那么难啊。”
“你语言天赋这么强的话,我不介意真送你去非洲驻场。”
“OK,sorry,I am fine。”周寂白对着后视镜做了个嘴巴拉上了拉链的动作,启动车辆,在脚踩油门之前,仍然忍不住问了句,“那个,我再说最后一句,我今天可以申请放假吗?”
不想跟阴晴不定的傅令絮一起工作。
傅令絮压根没看向他,眼神向外,语气平静下来,轻易戳破他的心思,“可以申请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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