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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江念念不舍地偷偷看了一眼蓝渊的手，她还没有研究够。
蓝渊轻咳了一声，手指放在嘴边别过脸道：“……等你醒了再说吧，白天光线好点……”
“好。”明江这次非常爽快了。
蓝渊：“……”
他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个非常没有边界感的座头鲸小姐就这么把他的腿当枕头躺下，一时间心情复杂，内心百般凌乱。
看着三叶好像要被沙子闷死了，他又把三叶身边的沙子挖了挖，然后就看到三叶虫头部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变大变小的小气泡。
这两个遗民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蓝渊叹了一口气，把自己乱飞的，已经贴到了明江脸上的头发抓回来，花了好长时间才让它们平静。
……他的头发其实是某种神经触手，这是还没有告诉明江的事情，也幸好明江没有再去研究他的头发，不然他真的不好解释她摸过的那些地方都是不太能让别人碰的敏/感点。
如果他没有这么社恐的话……一定可以在一开始就好好解释清楚的……
真是糟糕透了……
白发蓝皮的外星渔夫更加坚定了等把明江送到地方就果断拉清距离，继续过不被打扰的流浪生活的想法。
*
明江再次睁开眼时感觉脖子有点酸的慌，眼前是冰冷的白炽灯和现代化的房间，梁遇的脸出现时她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回来了……
头还枕着梁遇的肩膀，她坐直身体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揉着视线还没恢复的眼睛问道：“我睡了多久？”
“不多，”梁遇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大概三个小时。”
明江一愣，时间变长了……
“怎么了？”注意到她脸色不对，梁遇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明江摇了摇头，“不好意思，不小心就睡了这么久，肩膀痛吗？”
梁遇刚准备说还好，话到嘴边却打了个转，他活动着脖子道：“是有点痛，帮我按一下吧。”
“嗯。”
明江自己的脖子活动得差不多了，便站起来动了一下酸麻的腿，走到梁遇身后给他揉一下被自己枕了好几个小时的脖子。
然而当她按了按手下的肌肉后……
“僵了。”
梁遇叹了一口气，感慨道：“一动不动是这样的，倒是你，肯定是没有休息好，睡着了就叫不醒。”
她愣了愣，手下的动作却是看不出破绽：“有人找过我？”
“没有，”梁遇说，“只是中途安保那边打过来一个电话确认了一下情况，我帮你回复了。”
“噢，谢谢。”她心不在焉地揉着手下梁遇的肩膀，脑子里想起的却是刚刚触碰到的，蓝渊的那层和人类截然不同的冰凉皮肤。
梁遇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听到。
“啊？怎么了？”直到梁遇转过头她才回过神。
医生脸上的表情好像有些哭笑不得：“还没睡醒吗？怎么心不在焉的？”
“嗯，可能是真的没休息好吧…… ”明江含糊地说。
“是因为赵岚的事情吗？”
明江手下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又继续以不紧不慢地力道按着，嘴上却说：“人死在眼皮子底下，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安保那边我已经叮嘱了，水下的电网是我盯着铺的，”梁遇道， “如果真的有怪物，那也应该进不来了。”
“……嗯，辛苦你了。”
原来白天他是在干这个去了，明江想了想，又开口：“赵岚的家人那边，我觉得还是要去一趟。”
在她搞清楚赵岚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之前，这件事总得有个交代，赵岚现在的状况并不适合让第三个人知道，至少现在不行。
“我知道你在担心这个事情，”梁遇闭着眼睛，肩膀渐渐放松，“等外界的通讯抢修好了，我就去帮你申请外出许可，直升机应该很快就到。”
明江一愣，随后笑道：“你会这么好心？”
“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梁遇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些事情总归是要早点解决的，赵岚的事情你也不是不想拖吗？况且不是还要找昆仑医院的资料？正好这次一并处理了。”
“……那好。”明江缓缓道。
在蓝鲸实验室的交流到来之前，尚且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何在，如果能掌握更多的资料当然是最好的。
……
等身上的辐射处理干净后，明江又回了一趟实验室拿了赵岚的血液分析和那片鳞片的样本，之后才回到房间。
赵岚已经趴在玻璃壁上无聊地吐泡泡了。
见明江不仅回来的很晚，身上的衣服甚至换了一套，一时间赵岚的目光甚至有些暧昧。
“您终于回来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差一口气了，“我还以为您和梁遇医生待一起太久都忘记我了呢……”
明江差点把手上的终端拍在他脑袋上：“我看你是脑子被水泡久了多少进了点。”
她真的很少攻击性这么强。
赵岚缩了缩脖子，又探头道：“您让我处理的东西我都做完了，还有什么吩咐吗？”
“多的是你要做的东西，先填饱肚子吧。”明江把手里的食物递给他。
“噢噢，谢谢明江博士。”赵岚从水里探出头接过明江手头的包子，湿淋淋的手又带了几滴水下来打湿了明江的袖口。
明江：“……”
赵岚：“……对不起对不起！”
他连忙收回手。
“停！等一下，”明江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发觉看不清后又叫AI加强了灯光。
赵岚咽了一口口水，颤巍巍问道：“明江博士，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你别动！等一下！”
明江放开了赵岚的手，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赵岚只好看着包子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怎么办，等明江终于在乱成一团的房间中找到自己的东西时，他的手都已经僵了。
他看到明江手上拿着的是放大镜。
借着灯光，明江也终于看清了赵岚的手臂出了什么问题。
一开始她还以为那是灯光反光，直到不小心擦过时那种怪异的触感令她忍不住在意，现在拿着放大镜一看，赵岚的手臂上已经布满了细小的鳞片，那部分的皮肤已经完全变异了。
赵岚也看看清了，他脸上又露出了生不如死的表情，像是认命一般地说：
“我哪天要是真的变成鱼了，明江博士你可以不可以让你的猫离我远点？”
那只黑猫今天睡醒了吃完饭后就盯着鱼缸盯了一整天，现在还在看着这。
明江看了一眼猫，又转头看向赵岚，问道：“你身体不对你自己就没发现吗？”
赵岚收回手，悻悻道：“这不是沉迷工作……啊对了，你不在的时候倒是发生了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
带着困惑又后怕的表情，赵岚挠了挠耳朵道：“我好像听到了鲸歌……而且你的鱼好像也听到了，鲸歌响起来的时候它们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明江博士，我觉得这应该不是什么错觉……我们的研究方向是对的，鲸歌里面真的好像藏着秘密……明江博士？”
然而明江却愣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赵岚也能听到鲸歌。
不，比起这个更令人在意的是，原因到底是什么？难道神秘的鲸歌真的是会对特定的人群进行变异影响吗？
如果赵岚不是第一个，那么或许早已知道秘密的蓝鲸实验室的人，会不会真的早已变成了另一种生物？
而且赵岚手上的鳞片……明知道这不太可能，明江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蓝渊。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你先吃吧，我顺便跟你说件事。”
“嗯？”
“通讯恢复后我和梁遇会申请外出许可，顺便把你的事处理了，你有什么话要带到的吗？”明江问道。
第33章 Chapter.33
关于接受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这一点, 赵岚觉得自己好像还没有做好准备。
他明明还好好地活着，却要告诉所有人世界上已经没有了“赵岚”这个人，然后再被所有人遗忘。
“我……”他张了张嘴，看着自己面目全非的样子, 只能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 “我没有什么想说的, 您看，我是意外死的, 留下什么话都很奇怪吧？”
“那既然这样，等你日后好好解释清楚吧。”明江点头道。
“明江博士。”
“嗯？”
“……我们还有日后吗？”
“……”
她的眼神闪了闪, 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 或者没有底气去回答赵岚的问题。
或许赵岚以后就要保持这个样子一辈子待在水族箱里，又或者他被人发现切片研究, 明江自己都不能保证仅凭自己的力量能不能保住赵岚，最终她抿着嘴点了点头，用不那么坚定地语气说：
“一定有的。”
赵岚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地笑道：“嗯, 一定有的。”
“啊还有，我想起来了, ”他又说, “如果您要去我家拜访的话，我妈妈会送客人她自己做的饼干, 我已经很久没吃到过了，您要是方便就帮我带过来吧。”
“好。”
这是小事, 既然赵岚愿意开口，她也只是顺手带一下的事情。
“谢谢您, 明江博士。”赵岚这次是真心地笑了。
明江抿了抿嘴，然后放下了手里的终端：
“还有一件事, 我想我现在应该能和你说了——啊，说起来除了你应该没有人能理解这件事了。”她自嘲地笑了笑，“是一件很荒谬的事情。”
如果不是赵岚突然提到，她恐怕会将这个秘密藏在心里一辈子吧。
毕竟不是谁都会相信她这种“胡言乱语”的。
明江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奇怪，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赵岚突然觉得面前的明江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突然离他很远？
很奇怪的感觉。
他咽了咽口水，看到明江缓缓地撩起了自己的裤腿，腿上变得完全不像人类的，深色的胶质皮肤，赵岚在看到那些皮肤的瞬间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就和他一开始发现自己死而复生又变异了一样。
“明江博士……你这是……”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大概是和你一样吧。”她拉了张椅子坐下，然后像是陷入了回忆一般，视线也有些涣散，“我第一次听到鲸歌是在五岁……不过或许很久以前我就听见过，只是没有印象罢了。”
“让我想想从哪开始呢……”她喃喃道，随后抬头看向赵岚，“你之前不是一直在奇怪为什么海威特总是问你相不相信星球拥有自己的意识吗？”
赵岚茫然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地惊讶道：“难道您也相信——”
“现在我大概不会否认这一点，”明江轻轻呼出一口气，“也许他说的没错，我们脚下踩着的这片土地、海洋，这整颗星球，祂的确是有着自己的意识。”
她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听到鲸歌，应该说记得自己第一次听到鲸歌是在三岁，或者更早之前？不太记得了。
明临夫妇从来不为她过生日，所以她自己也不记得当时自己多少岁。
除非是能够天生拥有胎儿的记忆，人类的记忆在两岁半产生，三岁开始能记住一些事情，很遗憾明江自己不是这种天才，在梁遇的深度催眠下她能够回忆起的最久远的记忆，是一个包裹着她全身的，冰凉湿漉的地方。
那个时候为了科研项目和兼顾照顾她，明临夫妇是将她养在实验室的，明江记得那是一个和现在一样有些与世隔绝的地方，一开始没有什么不对劲，只是她从小身体不好，所以身体检查很密集。当她说她能听见鲸的声音时，已经是能够记住一些事情了。
可是当时没人相信她，只是明临夫妇对她的身体检查更加频繁，后来突然有一天，他们一家离开了实验室，明临夫妇将研究材料搬到了海边的别墅，他们更像是将明江藏了起来，那时明江能接触到外界的唯一方法，也只有通过当时是邻居家的梁遇。
随着她渐渐长大，能听到的声音也更加清晰，明临夫妇开始教她一些科研相关的知识，甚至带她出海，让她去自己“主动研究”鲸歌，直到十年前那场海难发生。
那件事对她的打击很大，她时常觉得是她的“幻听”害死了明临夫妇，严重的PTSD让她不得不住在梁遇家的医院疗养，她在医院住了很多年，病情才渐渐稳定。
直到现在。
一切都在那天改变了，当她落水与那头鲸正面接触后，就会在梦里回到五亿年前的寒武纪。
她每回去一次，身上的异化就会更明显，在某天她可能会变得和赵岚一样，在异化的外壳下内脏也已经腐朽成不可名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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