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以清丝毫没有回避,“我离开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察觉不良帅夫人情绪不对。”
柳安没有回答,像是不信。
“夫君不信我?”卢以清问。
一句话直接戳中了柳安的心思,他心中确实不相信,这样太巧合了。
卢以清长叹一声气:“这要我如何同夫君讲,不过是年少时认识的人罢了,若是夫君因为年少时的两三句玩笑话忌惮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是夫君杞人忧天还是什么旁的。先不说那时候的我懂什么,单是范阳卢氏与荥阳郑氏就是不可能通婚的。”
“你心里当真这样想?”柳安轻声问。
“我能如何想?一个不相干的人有什么可想的?”卢以清略微歪着头,“我真的不懂夫君究竟在担心什么。”她分明才是那个应该怕被抛弃的人,为何总感觉,柳安一直怕自己跑了?
柳安心中松了口气,将人重新抱在怀里,力气比平日重了几分。这种将人抱在怀里的感觉才是让人踏实的,唯一有憾的便是阿竹尚不能知道,因为看的重要所以才会生出担心。就像他不能明白卢以清莫名的情绪一般。
“饿了吗?”柳安的手轻抚着怀中人的背细声问。他清楚夫人的脾气,只要一生气,就算是再喜欢的吃的也没有胃口。
“嗯。”
“那我去让秀芝准备吃的。”
柳安正欲出门,却被卢以清拉住了衣袖,“但今日不想吃了,困了。”
夕垂的斜阳透过窗子落进房中,柳安这才注意到已经天黑了。
“好,那便休沐。”柳安说完便出门去唤秀芝她们。
秀芝虽有些意外,但也是依照着丞相的意思去准备沐浴用的东西。
等到东西都准备好了,丞相却说不用她们进来了。
秀芝顿住步子,应声往后退了两步。念念有些不解,等丞相进了房中后,问秀芝,“丞相怎的不让我们进去?这样夫人如何才能沐浴?”
“等念念长大就明白了。”秀芝笑着说。
念念还是不懂,她分明和夫人一样大,可秀芝还总说她还小,却告诉夫人应该有个大人的样子。
秀芝没再多和她解释,转身去做其他事情去了。
周禾从远处走来,念念一瞧见他,心中有些乱,忙低下了头。也是奇怪,因为夫人的缘故,她整日和周禾在一处,慢慢的也看出了他和寻常人的不同,可最近不知为何,周禾一不在身边就喜欢四处寻他,他一来又会装作瞧不见他。
但这些小心思她只敢藏在心里,若是让周禾知道了,一定会笑她。
周禾越走越近,念念不想跟他打照面,直接转身走了。
“诶?”后面的周禾正欲打招呼,见人忽然走了也有些意外,他想,我最近也没得罪这个丫头吧?
……
卢以清整个人没入水中,片刻便觉得没了气,头从水里面出来。
脚步声渐近,她看着水珠从手臂滑落,水声从身后响起,热流顺着后背落入水中。
“秀芝,你今日怎么不说话?”以前秀芝来了总要说她不要直接把头发浸湿,容易风寒。
身后的人轻笑。
卢以清忽然察觉不对,整个人往前了一些,猛然回头看见了柳安。她一瞬间挡住了无限风光。
水中的热气蒸腾往上,隔着一层雾气,她看见柳安站在浴桶外,心跳越来越快。热气让她脸颊泛红,也让她觉得呼吸困难。
“夫……夫君怎么来了?”卢以清的嗓子有些哑。
柳安看似平静道:“来伺候夫人。”
“不、不用的。”卢以清连笑都笑不出来。
眼前的人一步步逼近,她一咬牙,知道不能反抗。
一只手在她的脖颈后面揉了又揉,耳旁痒痒的。很快,又是新的水从后背落下。
以此反复,每处都是恰当好处。
这是卢以清洗过最细致的一次,整个人焕然一新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太漫长了,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一直等柳安把她抱到床上,她还觉得方才水的热气环绕在周围,喘不过气来。
“夫人先休息,我去沐浴。”柳安并没有直接睡在她身侧。
也好,她躺在这里大口呼吸,似乎要把方才缺失的气都补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脸上的红晕散去,终于觉得身上不那么热了,听见脚步声,又整个人紧绷了起来。
就在她等着柳安躺在自己身侧的时候,对方却并没有睡在她的一侧。
卢以清紧绷不敢大口喘气,心中一直给自己打气。一瞬间,还是睁大了眼。
柳安他……他是在做什么!
卢以清不只是紧绷了,而是想要屏住呼吸。但有些舒服的感觉,又让她连呼吸都屏不住。最后急的落了泪。
不知什么时候,身子软软的,床榻似乎也软软的,像是睡在了棉花上。想要陷在其中。
许久后,她像是瘫了一般。一转身,躺在了柳安怀里。
柳安鼻尖贴上她的鼻尖,笑着问:“闻到了吗?”
她脸上一红,转过身去,“快休息。”
“夫人怎能这样小气?”柳安虽在说着调笑的话,但他也是有些困了,“让夫人伺候我夫人不乐意,今日我伺候夫人,夫人也是不乐意。”
“别说了。”卢以清道。
“好好好,不说了。”柳安闭上眼,又迷迷糊糊道:“夫人可是答应我了,不能和郑淮之有交集,就算是见面也不行。”
正要睡去的卢以清被他这句话笑到了,“那我要是见了呢?”
“那我就让夫人三天下不了榻,更别说出府了。”
卢以清忽然转过身去,“你还要打断我的腿不成?”
柳安闭着眼勾起嘴角,“这我如何舍得?自然是用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卢以清问。
“夫人要是再问,现在就可以试试看。”柳安这么一说,卢以清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紧紧闭上了嘴。
柳安凑过去想要亲亲她,却被她躲开。
柳安虽困的睁不开眼,却还是觉得好笑,“夫人连自己也嫌弃?”
卢以清不理他,从他怀中转过身去。
……
第二日一早,卢以清尚未醒来,就迷迷糊糊感觉柳安亲了亲自己,说他要去宫中了。
梦里,她觉得有人来自己面前晃悠,扰她清梦。
等她醒来,太阳已经要升起来了。
她忽然想到昨日同上官青青约的正是今日,赶快从榻上爬了起来。
慌忙唤来秀芝和念念,三两下穿好衣裳,梳洗过后,连早膳也是随便两三口。
“夫人不用这样急。”秀芝道。
卢以清摆摆手,“迟了不好。”这毕竟是她第一次与人约好时间,定然是不能迟的。
秀芝见她这样着急,嘱咐什么肯定听不到心中去,周禾那人,你说的时候他都应着,可到了做的时候他却是像没听过嘱咐一般。秀芝只好拉着念念说了一会儿。
两人这边还没说完,那边周禾已经喊念念出门了。
他们仍旧没有从正门出去,免得被人盯上。
卢以清急匆匆往长安街上走去,殊不知那里有另外的人正在等她。
……
岳西楼三楼雅间,老板娘微微欠身,“什么风将夫人您吹来了?”
对面的夫人颇有仪态,她招了招手,婢子便将钱财奉上,“我知道老板不缺钱,只是我想看这出戏,不知老板给不给这个脸让戏子们演上一出?”
“借给夫人个台子而已,荣幸之至。”
第59章 五九章
经过上次的事, 卢以清可不敢和上官青青轻易约地方,
长安最安全的定然要数岳西楼,而且岳西楼的老板也让卢以清喜欢, 去那里刚好也雅静,适合上官青青那样不喜和旁人接触的人。
三人几乎是一口气到了岳西楼门前,却并未见到上官青青的身影。
“不良帅夫人怕是要迟了。”卢以清从门口往外看,目之所及没有一辆马车。
她有些丧气垂下头。
“真是不懂尊卑的, 等她来了属下便好好给她上上课!”周禾忙道。
卢以清一脸嫌弃道:“你还是收敛些的好,她胆子小,莫要吓到她。交朋友自然要有个心意的, 等上一等又有何妨。”
卢以清回过头去,今日的岳西楼好像有些不同, 一楼坐着的人很多,正中的台子上有块幕布。
这应该是皮影戏。
多少年没有见过这般场景了?说来上次见到还是和姐姐一起,那是姐姐入宫前的最后一个新年。那时候她还小, 可姐姐明白此后相见不再是易事。
姐姐说:“阿竹要是想姐姐了,就自己写个戏本子,找来人依着你的意思演, 里面的人见面了, 阿竹就见到姐姐了。”
当时她还问, “阿竹为何会见不到姐姐?”
“夫人?”周禾小声唤了一声,他大概猜到夫人是想到从前的事了,否则不至于如此感伤。
“姐姐说, 戏里面的人见到了,我便也见到她了。”卢以清缓缓道。面纱藏不住悲伤, 她也没想藏。
卢以清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既然来了, 那便看看吧。”
周禾心中叹气,同念念站在后面。
一楼的看官们也都饶有兴致,岳西楼的老板娘果然是个大手笔,竟然能让人免费看皮影戏。且不说钱的问题,就连着戏班子也不是好请到的。
遇上这样的好事,很快一楼的人便越来越多。
说来也巧,卢以清几人刚落座,台上便开始了。
……
只见先出场的是一个婴孩,啼哭声响彻整个岳西楼。卢以清并无什么感想,她从未接触过孩子,最多只觉得口技之人颇为厉害,这啼哭声像是真的婴孩。
第一幕,是一个女子在托孤,她似乎不能陪这孩子许久了,将孩子托给了一个婢子。听口技者的声音,这女子也是年轻的。
席间已经有些人开始抹泪,卢以清想或许是些有孩子的人。
一幕结束,唱辞声响起,婉转悠扬,却又悲悲切切,倒是将楚辞演绎的淋漓尽致。听这意思是要从这女子的年少时期说起了。
这一转,不少人的心思都系在了台上。包括卢以清。所有人都想看看这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第二幕起,女子约莫十岁的年纪,身旁也跟着一个孩童,不过却是唤这孩童妹妹。
一刹,卢以清浑身的毛发都立起来了一般。器乐声不断响在耳畔,似乎在勾着她回到那段日子。
……
一幕接着一幕,卢以清全然浸在其中。
最后一幕,未起前,先是一阵啼哭。同开始时一样的婴啼。泪珠从卢以清的下巴一滴接着一滴。她想,太子也是这般处境吧。
直到最后,那婴孩似乎长大了,他瞧着母亲的妹妹问:“姨母同我母亲长得像吗?”
轻微的抽泣声从面纱下传来,周禾心中一紧,从刚才的第二幕他就意识到了不对,这绝对是有人故意给夫人下的一盘棋。
可见夫人如此沉浸,定然是劝不走的。
如今他们在这里坐着,恐怕早就被暗处的人盯上了。周禾见结束了,忙贴在夫人一旁道:“夫人,我们还是走吧。”
卢以清尚未从中出来,没有任何回声。
周禾的目光四处看去,终于在一处停了下来。三楼,有位同样带着面纱的夫人!周禾的心跳迅速加快,数种猜测从脑海过去。
“走吧。”卢以清起身扶上周禾。
周禾正准备从人群中护着夫人离开,却见三楼的人缓缓下来。一时间,周禾不知是该让夫人出去还是留下?
“等上一等。”卢以清小声道。
一楼的看官们陆陆续续往外走,从三楼下来的面纱夫人混在其中,跟着人群从这里走出去,期间甚至没有往这个方向多看一眼。
周禾并不熟悉这位夫人的身影,也不熟悉跟在她身侧的婢子们。
“夫人?”周禾小声唤卢以清。
“无妨,兴许只是凑巧吧。”卢以清回。嘴上这样说,但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
“夫人,我……妾来迟了。”上官青青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卢以清赶快收拾了情绪,不过是中途看了一场戏。
她笑着说:“无妨,出门在外,你唤我阿竹就好,我唤你青青可好?”长安的夫人和娘子不少,但用面纱遮面属实少见,她宁愿被人当做是外来的人,也不想被一群人盯着猜是哪家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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