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到门前,他便碰上了上官荣的马车。
肖洛从马车上下来,直接跳到了上官荣马车上。
上官荣本来是见马车停了,准备问怎么了,刚一拉开帘子就看见了‘阎王’这张脸。
“哎呦呦!贤婿呀,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吓人呦!”上官荣说着,还一手抚着自己的心口。
肖洛勾起嘴角,“岳丈何时这么怕我了?”
倒也不是上官荣怕他,而是那日肖洛走后,夫人一口一个‘那个阎王’说的他真觉得肖洛是来索命的了。
上官荣深呼两口气,“贤婿今日来所谓何事?我还要急着进宫面圣。”
“岳丈怕不是忘了,这件事是咱们俩一起的。”肖洛提醒了一嘴,他眼看着上官荣嘴角抽搐了几下,想来是又想到了他们之前吵架的事。
“岳丈今日到了,我们可不能在陛下面前吵了。”肖洛又提醒道。
上官荣努力平复心情,“那你可要顺着我说。”
肖洛咬紧牙,顺着他说,岂不是把所有的罪责往自己身上揽,让陛下觉得自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
“哈,岳丈我想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们互相好好说。”肖洛可不希望上官青青在家等的着急,再听说自己的父亲和丈夫双双被责罚的消息。
上官荣点了点头,“只要你不激我,我还是能忍住的。”
“小婿如此敬重岳丈,怎么会做那样的事。”肖洛咬着牙,日后有的是机会激他,忍一时风平浪静。
……
清醒的人醒的早些,然醉酒的人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崔远一觉醒来已经快要正午了,他睁开眼,身边身边都没有。不过他知道昨夜自己杀了人,又饮了酒。无碍,自有人会给自己收拾干净。
“来人。”他大喊一声,便传来了开门声。
进门来的是夫人。
冷静下来的崔远倒是不会再接着发疯,夫人走上前蹲下给他穿鞋,他一眼便瞧见了夫人头上的血迹。
“嘶!”
他刚一伸手,夫人便发出了声音。
“擦药了吗?”崔远问。
“擦了。”
崔远没再说话,即便是他没有那样生气了,还是不愿问起崔凌。那些个不争气的孩子,不问也罢。
“你昨日说……丞相夫人很眼熟?”崔远想到了夫人的这句话,如今想来还是有些奇怪的,那个女人不是个林间女子吗?能让夫人眼熟的必定是长安的人。
“是,好似见过一样。”若是让左相夫人细想,她也不大能想到,“哦!丞相夫人同淑贵妃有些相似!”
“程裳?”崔远冷笑一声,“先前我还想为何柳安能事事如愿,原来得宠的程裳是他的人。倒也难为柳安,我送了那么多进去,也不见陛下能瞧上一个。”
既然是和程裳有些相似,似乎也不用查了。
等一下,左相眼前一亮,程裳受宠可是以为长相酷似先皇后!
“那女子长得像不像先皇后!”崔远忽然抓住夫人的衣服,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提起来。
见此状态,夫人自然是有些慌张的,左相这个样子怕不是又要癫狂。
越是着急她便越是想不到,磕磕巴巴道:“这个,我,我记不得先皇后的模样了。”
崔远蹙眉,将人往地上一丢,“去查查。”
这事情可是有趣多了,若是这女子真的同先皇后相似,那陛下还能留柳安?
崔远勾起嘴角,心情舒适的出了门。门前站着两个婢子,他随眼看去,皱起了眉头。
“夫人,都换成貌美的婢子。”他冲着还在房中倒在地上的夫人喊了一句。
也不等人回应,便走了。
……
卢以清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她没有去旁处,而是直接去了骠骑将军府上。今日能来的肯定都是信得过的人。
马车到了之后,卢以清就看见将军夫人已经在外面站着了,不,不止是将军夫人,而是一众老者。
隔着面纱,卢以清瞧见他们杵着拐杖的手在微颤,一个个佝偻着的身影,让她顿时湿了眼眶。
“快到里面说话。”将军扶上卢以清就往里走。
卢以清进门后却并未直接向前,而是转身对着那些年迈的身影拱手一拜。
风吹落一片花瓣,又缓缓吹到门前,落在卢以清向下的肩上。
一众老者有些意外,将军夫人连忙上前扶上她,“夫人这是做什么。”
“阿,我跟在诸位身后,烦请诸位先行。”卢以清道。
老者们面面相觑,却无一人往前走。
“我父曾言,尊长、尊贤。”
此言一出,众人点了点头,王凌将军先一步走出了人群,身后紧跟着一个个蹒跚的身影。
后院一处偏僻的院落内,房门关上,卢以清摘下了面纱。
在场之人无一不是震惊之色,即便他们已经知道今日要来见谁了,却还是有些意外。他们愿意相信王凌不是觉得卢相一脉还有人活着,而是觉得即便是个谎言,能高兴一日的话,也难得。
不想,卢相之女竟真的活在世上!
不知是谁的泪先淌了下来,接着一个个的都开始抹泪。
卢相任政事堂丞相时并不像现在的柳安,他不拒人,只要是需要他帮助的,且不是想着旁门左道的阴险之徒他都会尽力。
甚是会教要上战场的将军用兵之策,教刚掌权之人如何用人,一个个难题在卢相这里都能得到好的解决之策。一个个焦头烂额的夜里,卢相是他们撑到天亮唯一的信念支撑。
最初的最初,卢以清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事情不能自己做,而要来找父亲。父亲说,任何人都不是生来就什么都会的,他们不是没有去想,而是想了几个方法疑或是想不到方法,来找为父提点一些罢了。
窗户纸就那样薄,稍稍用力就能捅破,他们能在这些事中得到的却不止这一件事这样多。
见众人泪流满面,卢以清也红了眼眶。
她起身,拱手一拜,“阿竹代父兄、代母亲、长姐、代卢氏一族的所有人,拜谢诸位前辈。”她知道,知道这些人到了晚年还在坚持,无非就是为了卢相洗清冤屈。
“丞相夫人这是做什么,快、快坐下。”开口的老人本想起身,可他已经站不起来了。
“该去卢相坟前跪下的是我等!”
闻言,卢以清抬起头,“阿竹知道,诸位都有家室,有些事迫不得已。”
“不说这些,万幸了,阿竹活着已经是万幸了!!!”
“是啊,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为卢相做些事,也是值了!”
“哈哈哈哈,老骨头?如今见了阿竹,我都不觉得自己是老骨头了!!!”
他们如此慨言,可若是当年就都是一把老骨头了,即便是逼宫,陛下也不会下手如此之快啊!
第71章 七一章
可当年他们不是老骨头, 而是一群正当年纪的人,有妻儿更有需要赡养的老父母,不能贸然行事。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聊着, 他们并不称呼卢以清‘阿竹’,句句都是‘夫人’,在场的人都知道卢以清如今的夫婿是柳安。
卢以清瞧出了他们似乎有些不对,便问, “前辈们若是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一位老者问:“不知夫人,是如何同柳相在一处的?”
卢以清明白了, 毕竟当年柳安同卢家脱不了干系,柳安自然是被他们视为豺狼恶棍的, 但若是现在说请自己和柳安的关系,恐怕也不好说辞,
“有些事我不能现在同诸位讲, 只能告诉诸位,柳安绝不会是卢氏的敌人。”
此言一出,四下皆有些意外。多年来, 柳安一直被他们试做心头恨, 如今却忽然听说, 柳安不是卢氏的敌人,还是从卢氏唯一的血脉口中说出的。这岂不是在说,过去的多年他们都错了!
“阿竹知道诸位前辈不知实情, 但有些事,阿竹如今还是不能告诉诸位前辈。”卢以清又道。
“嗐!这算什么大事。”王凌将军倒有几分慷慨, “要我说,现在柳相也不足为患。”
“可……可柳相已经明里暗里要扶持七皇子了。”坐下又一人道。
平时柳安倒没什么动作, 近来不知是怎么了,不仅活动,还很频繁。看似在藏着掖着,但朝中多数人都知道了,和召告众人有什么区别。
说话间,他们的目光又落在了卢以清身上。
卢以清自然能懂得其中的道理。
“有些事不是能我能左右的。”卢以清道。柳安是个思想独立的人,而非一个人随便一说能跟着走的木头,即便是卢以清再去和柳安商量,想来也动不了柳安的想法。
若是她真的能左右柳安,今日来这里的也不会是她自己了。
听此一眼,他们自然也不会多问什么,如今已经说明了,柳相是绝不会站在太子这里的。
王凌道:“如今,各个势力都在暗自动手,陛下是个明眼人,换做以前陛下早要动手铲除这些人了,这一次闻声不动,却不知为何。”
“还能为何,陛下从前是觉得自己还有能力,如今,哎,说白了也是想看看哪个皇子能上位罢了。”
“历代君王,哪一个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厮杀的,陛下这究竟是在图个什么!”
“图什么?哼,陛下或许是看清了,自己争来的皇位,才能坐稳。”
“如今,七皇子那边有右相为亲系,现在有多了一个柳相。三皇子再不济也有左相,左相的一些亲信手握兵权。”
“这么一说,朝中有部分兵权似乎并没有直接的指向。”
听到这里,王凌道:“一定是被人暗中握在手里的。至于背后的人是谁就不好说了。”
“三分之一的兵权在柳相亲信之手,另有三分之一是左相的亲信。就连兵部中多数人都是和左相亲近。哎,现在我们手中能动用的只有将军您了。”
“我?”王凌笑了笑,“不能上战场打仗的人,早就是空有个头衔了。”
听到这里,卢以清大概清楚了,大雍兵权三分,太子是一分也没有。若想让太子稳住位置,兵权是必然的。可她连那些握着兵权的将领都不认识,又改如何让他们支持太子?
就在她觉得事情有些难办的时候,角落一个一直默不作声的老者开了口,只听他道:“虽说他们手中都有兵权,但是大雍的重病都把守在边境之地。要知道,现在南蛮、北夷,东狄,西戎,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尤其是幽州,至北之地,突厥、回鹘、靺鞨,更是成了我朝的心腹大患!”
卢以清开口问:“前辈的意思是,即便是他们手握兵权,这些重兵一时间恐怕不能回长安?”
“不是一时间,只要大雍的根基不动,他们就不能来长安!”
“我看未必。”坐在卢以清正对面的老者也开了口,“兵变打的就是的反应,近兵若是反应及时,皇城的禁军又能抵抗多久?”
“况且,若是登基之人并非他们心中所愿,又怎么知边境之地会不会叛变。自古以来,幽州可就是最容易出叛军的地方。”
听着席间人说着,卢以清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认知的浅显。所谓储位之争,争的是势力、是兵权。
“幽州为何多出叛军?”卢以清意外的还有这个点,她年幼时就听父亲常提起幽州,那里似乎是个极其难收的地方。
王凌接着道:“夫人没有去过幽州,那里冷的让人难以生存,我们的战士都是从温暖的地方过去的,一旦有战事发生,我们并不占优势。北境之地三支较大的游牧民族早就习惯那里的环境,更何况突厥人善战,从大雍立朝至今,已经出过许多叛军了。”
卢以清点了点头,又问:“那如今的幽州刺史是谁?”
“右相裴千承的亲弟弟,裴千渊。”
“既然是右相的弟弟,想来是忠于大雍的。”卢以清又说。
一声冷笑从席间传来,“呵,忠于到底是忠于,陛下是不信的。不久前还差点直接将裴家连根拔起。”
卢以清有些意外,裴家一个右相在朝中,竟然也能说拔起就拔起的!
“说来,那件事还是柳相帮了裴相一把,这可是柳相第一次在朝堂上救人。”王凌说完还笑了几声。毕竟这也算柳安做过为数不多的好事。
可坐在卢以清对面的老者却叹了声气,“唉,陛下疑心太重。裴千渊在那里十六前,若是想叛变早就叛变了,何等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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