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兆真君是谁来着?”
“伊荼娜不是折竹君的弟子吗?”
“柔兆真君就是折竹君啊!”
“啊这!我还以为折竹君的道号就是折竹君。”
“我也……”
却见那名为董仲君的少年一袭白衣,身形颀长挺拔,五官英挺俊秀,只是一双丹凤眼线条凌厉,白多黑少,面无表情时,就显得狠厉凶煞,冷酷无情。
他站在考场中心,手中握着一大把腰牌,显然全是战利品——参加地榜考试的弟子,每人都有一个腰牌,若是败北,就得交出腰牌。最终的胜出者就以腰牌数量为证,而在场的所有弟子中,董仲君显然是腰牌最多的。
之前的人榜考试中,他也仅次于伊荼娜,名列第二。
瞿雨兮咦声道:“我知道他,他很崇拜折竹君的。”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很显然, 既然是姜玉鸣的崇拜者,董仲君的腰间也配着一柄长剑,看来也是个用剑的修士。
伊荼娜从角落里站了起来, 在瞿雨兮担心的目光下, 她缓步穿过人群,从考场最外围,走到了董仲君的面前。一路上,周围的考生不由自主的纷纷避让, 为她分出了一条道路。
而少女腰肢纤细,行走间白色的裙裾时而收拢,贴合在修长的双腿, 勾勒出隐约的柔美线条, 时而宛若怒放鲜花,朝着四周肆意绽放,一收一张之间,极有韵律节奏, 似乎能惑人心神,配上那张如梦如幻的面容,简直叫人移不开眼。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能下定决心挑战她, 已经证明了自己绝对是心志坚定之辈,堪称刚毅。
厉害,厉害。
不愧是八重云天的弟子,果然卧虎藏龙!
伊荼娜站定在他的面前, 身为同门, 他们皆是一袭白衣, 但同样的装束, 似乎也因主人的不同而大相径庭。
女子一袭白衣柔美如云岚,男子却身姿笔挺如玉琢。
一刚一柔,站在一处,竟像是一副极富张力的画。
有痴心画道的三两修士,当即心痒难耐,现场铺开纸币,立即作起画来。
伊荼娜柔声问道:“你很想要我的腰牌吗?”
出乎意料的是,董仲君虽然看起来十分傲慢无礼,但进一步接触后,竟不是那种目中无人之人,他垂下眼眸,遮住了那引人误会的三白眼后,五官便只余俊朗英秀。
他微微鞠了一躬行礼,认真道:“我想见识见识柔兆真君的弟子,也想知道和人榜第一的差距如何。”
“人榜的差距,不过是理论知识,动手是体现不出来的,你若有不懂之处,可以来问我。”伊荼娜想到庄子真说,可以多笑笑,因此虽然心中迟疑了一会儿,但还是试着向着面前的男子舒展开眉眼,浅浅的弯了弯眉眼,“至于说见识柔兆真君的弟子,抱歉,我不擅战斗,恐怕要叫你失望了。”
她言语亲切,眉眼温柔,叫董仲君望着她愣了一愣。便见伊荼娜说着,自己解下了腰牌,递了过去。
“既然你想要的话,那么,请收下。”
董仲君微微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那张冷厉的面容上,竟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这……”
“怎么了?”伊荼娜歪了歪头:“你不想要了吗?”
董仲君撇过脸去,蹙起了眉头,一脸为难:“……胜之不武,我不能收下。”
这时,围观群众中,有人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怎么说呢……”
“他们之前认识吗?”
“我可看不得这个,说好的打架呢?要谈恋爱回去谈好不好?”
“这到底是考试还是大型表白现场啊。”
“问题是伊姑娘是表白的那一方,对面还迟迟不肯接受就离谱。”
“所以腰牌算什么?定情信物?”
“那董仲君可真是个渣男,看他强取了多少定情信物!”
这句玩笑让不少人都笑了起来——甚至还包括被击败失去了腰牌的弟子。
开始有人起哄道:“她既然要送你,那你就收下呗!”
“就是就是!我们没法靠近,你让咱们的腰牌和她的腰牌凑近一点也好啊!”
“过往坎坷的冰山美人和天之骄子外凶内软的剑修,我直说了有话本吗?”
“在写了在写了。”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眼见着考试氛围从紧张沉重,慢慢变成充满欢乐,忽然之间,异象陡生。原本澄澈如洗的天空就像是被泼了一瓶墨水般,迅速被浸染,先是化为阴沉的铅灰,随即猛地黑了下去。
周围的气温也立时骤降,即便是不惧寒暑的修士们,说话吐气间,都涌出了白雾,感到了一阵刺骨的森寒。
“怎么,怎么回事?”
“这也是考核内容吗?没有提前听说啊?”
几位负责监考的师长们迅速反应了过来,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和尚未下山游历过的新进弟子们不同,他们修道多年,算是经验丰富,见多识广,自然辨认的出来,这乃是鬼气,而且还是修为精深强大的厉鬼。
只是厉鬼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八重云天??
他们正要出手,便在耳边听见了庄子真的密音传话:“不必动作,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这是一次考察临场反应的测试,静观便可。”
哦,原来是内部放出来了,那没事了。
闻言,众位监考官纷纷放下心来,重新落座。
之前伊荼娜本打算自己行动,但后来与庄子真达成一致后,释放厉雀便由他来操控。也不知他暗中观望了多久,才觉得此刻时机正好。
于是厉鬼出笼,风云搅动,云上仙境刹那宛若高悬于暴风雨云中的一座孤岛,上下左右,举目望去,皆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杀——!杀!杀!!”
“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全部都该死!都该死!”
分辨不清男女的嘶吼在所有人的耳边回荡,其中蕴含着的怨气和疯狂,叫人心惊胆战,头皮发麻。
瞿雨兮第一时间冲到了伊荼娜的身边,紧张道:“伊姑娘,小心!”
伊荼娜环顾四周,却见原本美丽无垠的云海,如今似乎已变成将他们囚禁其中的监牢。弟子们纷纷祭出自己的法宝,一时之间黑暗中绽放出五颜六色的华光,但这迅速变成了靶子。
一旦有人放出法宝,黑雾中就立马会射出一道黑气,将其卷走。不多时,便有几十名弟子被吞入附近的黑云之中,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董仲君就在伊荼娜身边,他剑眉紧蹙,凤目急扫,忽然定睛凝住一处,提剑道:“那里是这雾妖最为薄弱之处,我先以剑试之,看看能否从此突围。”
一时间周围的弟子迅速响应,然而他刚走几步,却见伊荼娜并没有跟上来,不由得回身问道:“你不走吗?”
伊荼娜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有想到会有人管她。
“我若是走了,那些被卷走的弟子怎么办?”她说:“你们走吧。”
她这话说的仿佛他们只想着自己逃命,不顾旁人一般冷酷无情,当即便有人不满道:“监考官都未出现,可见这也是一场测验,不可能有生命危险,他们既然被抓,想必已被淘汰出局,何必多管?难道考试时旁人不会,你还要把自己的试卷凑给他们照抄不成?”
瞿雨兮恼怒道:“伊姑娘只是担心而已,她也没有要你们留下,何必出言如此尖刻?”
董仲君再次问道:“你不走吗?”
伊荼娜诚实道:“你们恐怕也出不去。这不是雾妖,而是厉鬼。雾妖亦有本体,可以伤害,但鬼魂无形,若无特殊神通,根本无法触碰。”
“胡说八道!”刚才那人的语气还只是有些阴阳怪气,这一次说话的人,便已是暴躁的直接反驳,他大约是觉得眼前少女在浪费时间,十分不满道:“厉鬼何其难见,如这般恐怖的厉鬼想要诞生,不知道要吸收多少怨气,八重云天怎么可能放任此等厉鬼在此肆虐不管?”
见大多人都不相信,伊荼娜不再说话了,董仲君望着她仰头凝视着方才几位弟子被卷走的方向,欲言又止,最终道:“那,我们就此别过。”
“小心些。”
董仲君有些放心不下,但只得离开。不多时,就见一道剑光冲天而起,身后又附着几道法宝华光,朝着那比周围要稀薄些许的黑雾冲去。
“唉……”见状,几位监考官惋惜的叹道:“正中下怀。”
厉鬼的恐怖之处就在于,它自人而生,比起妖怪,天生就更懂人心诡谲。
那就是个故意示敌以弱,让人以为有机可乘,最终却是自投罗网的陷阱。
果不其然,几道华光看似突围而出,身后丝丝缕缕的黑气仿佛反应不及,只能徒劳的缀在他们身后,却远远追赶不上,可慢慢的,那几道华光的势头便越来越慢,越来越缓,他们身后那原本看似无力的丝缕黑气,这时才显出慢条斯理的从容淡定,仿若渔民收网一般,将那一头撞上来的几人慢慢拉回,吞入腹中。
这一批是最为精英的弟子,若是不出意外,其中大半,必定地榜有名,可转眼之间,场上就只剩两人依然完好无损的站在原地。
其实一个自然是被认定修为最弱的伊荼娜,另一个则是不擅战斗的灵蕴洞天弟子瞿雨兮。
监考官纷纷不大看好道:“难道坚持到最后便算是通过?”
“可要这样排名,恐怕众位弟子不会服气……”
“鬼本就少见,这些弟子不懂如何应对也是正常,不知掌门何故要加一场突然测试?”
“或许就是因为厉鬼少见,才特地加上吧?万一以后遇见了,不知如何应对,你看,就像如今这样,不知要折损多少优秀弟子。”
“那这伊荼娜和瞿雨兮,难道有什么应对的办法?”
不仅仅是众位考官在看,那些被吞入黑雾中的弟子也能看见外面的场景,可是他们无法出声,也无法动弹。
鬼体之内一切极寒死寂,仿佛从骨髓开始,身体便被冻僵麻木。
绝望、恐惧、愤怒、不甘、痛苦等等负面情绪汹涌而来,有人竟忍不住已泪流满面,心如死灰;有人发狂般的想要挣扎,却肢体断裂,自己浑然不觉;有人陷入幻觉,看见自己最为恐惧的事物而几乎疯狂;有人亲眼目睹挚爱亲朋在眼前惨死,肝胆欲裂……
有人感觉自己仿佛被人活活拔掉了舌头;有人感觉自己正被烈火灼烧;有人感觉自己正被刀砍斧劈;有人甚至感觉自己正在被千刀万剐……
之前曾以为这不过是一场考试,被吞入黑雾也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人纷纷惊惧不已,怎么也没想到,里面竟宛若地狱。
这算什么?考试失败了吧?全部人都失败了吧?那快点结束也好啊!
没有人觉得有人能将自己救出去,更不会有人将希望放在伊荼娜和瞿雨兮的身上——
这时,伊荼娜动了——她身形一软,倒在了身边少年身上,看起来像是昏了过去。瞿雨兮手忙脚乱的抱着她坐在了地上,小心的让她枕着自己的大腿,能躺得更舒服一些。
“这……她莫非吓昏了?”监考官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迟疑道:“那,还是就此结束吧?”
“等一等。”但庄子真制止了他们,他柔声道:“再等一等。”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阿雀……”
有人在哭。
“阿雀, 你在哪?”
少女踉踉跄跄的在一片树林中,漫无目的的寻找着什么,声音渐渐染上了绝望的呜咽。
“阿雀, 我好害怕。”
厉鬼看见了她, 思绪仿佛一下子凝滞了下来。如同沸腾的岩浆缓缓凝固。
被徐逸仙封印后,他的情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的激烈,这过于汹涌的愤怒击溃了他本就为数不多的理智,无数残魂的记忆和执念此起彼伏的翻涌, 宛若大海之中,难以单独分出每一滴水珠。
厉雀的意识在这风暴之中本快要被撕裂,他渐渐记不清自己叫什么、究竟为何而存在、又有没要必要继续存在。但少女的出现, 让他仿佛看见了一束光。
只是那些被击溃了顺序、纷复繁杂的、和别人的记忆融合在一起的过往暂时还不能立刻回来, 像是一张巨大的拼图,想要完全拼凑完全,恢复如初,还需要一段时间。
所以厉鬼站在那, 只是站在那看着少女,记不起她的名字、记不起他们的关系,但只是本能的觉得, 不可以伤害。
他在努力的思考, 从无数意识交融的大海中挣扎着恢复属于自己的意志,他想要拼完自己的拼图,他想要记起,她究竟是谁。
她是不是在找他, 在呼唤他?
阿雀是不是他的名字?
她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动静, 依然往前走着, 厉鬼便迷茫而不知所措的跟在她的后头。
他看得出来, 她明显不是在山林中长大的,所以走的格外艰难,像是在山林间初生的幼鹿,跌跌撞撞,好像下一秒就会摔倒在地,叫人揪心。
……揪心?
好几次她都差点被露在地面上的粗壮树根绊到,或者没发现掩埋在落叶下的坑洞而一脚踩空,每当这时,厉鬼就觉得自己的心脏会随之猛然跳动起来。
可是……
他迟疑着抚上自己的胸口,胸腔里并没有一颗活生生跳动的心脏。
那么,他为什么还会觉得“揪心”?
他的手不自觉的动了起来,为她扫清前路的落叶,为她填平那些坑坑洼洼的地面,可是,他仍然记不起她的名字,也依然不准备在她面前现身。
再等一等……
厉鬼总觉得,她想见到的不会是现在的自己。
她在找“阿雀”,他得把“阿雀”找出来,才能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是,拼图无论如何也无法加快速度,还有几块无论怎样寻找都无法找到,他不由得感到焦躁愤怒起来。就在这时,前方的少女突然停下了脚步,她转过头来的时候,厉鬼下意识的想要躲起来,可不知为何,他僵在原地,动也不能动。
少女看见了他。
他也看见了她的正脸。
一刹那,宛若惊雷划过天空,劈开沉沉夜幕,初遇时的佳节灯火仿佛又在眼前层次铺开,母亲将他搂在怀中,而他一抬眼,就瞧见站在不远处的少女,望着他莞尔一笑。
“阿雀?”
他张口,终于呼唤出了她的名字。
少女顿时破涕为笑,提起裙摆朝着他奔来,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
“你到哪里去了?”她的声音犹带鼻音,伴着一丝还未消散的哭腔,委屈又绵软,“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我……”
他想起来了,他叫厉雀。
厉雀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动作有些迟缓的将她揽住,又呆了片刻,好像才确定了她的确在自己怀中,不会突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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