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此行的官方目的是来参加巴黎的颁奖盛会,但是,去伦敦故地重游才是两人内心最向往的部分。
所以宴会过后并没有过多停留,便收拾东西退房,贾斯汀和世界各地的同事们告别。
两人乘飞机,奔赴故事开始的地方、薇薇安伍德口中“哪里都无可比拟的城市”—英国首都伦敦。
有人说,如果你曾在伦敦生活,那么即使身体已远离,心里有一块也将永远留在那里。
那里有大笨钟,泰晤士河,威斯敏斯特宫,大英博物馆,海德公园…每一个地方都是伊莎贝迄今为止最浪漫的寄托。
当年身心俱疲,逃离避世一般来到这个古老的城市,却意外在传说中的阴雾之都感受到此生最恣意洒脱的阳光,意外在鱼龙混杂各色人种的反射中无比清晰地看到自己,意外在那像城市之茧的厚重古堡城墙下发现内心长出的青翠嫩芽。
这里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用一天爱上,用一辈子忘记的伦敦。
在希思罗落地。
这熟悉的机场,她曾只身一人拖两只大行李箱远渡重洋飞来。
当时她把国内租的房子退了,两只箱子里装着她的家。
入关的制服女士祝她在伦敦愉快。她落寞地回:谢谢,希望如此。
往事历历在目。
发呆之际,贾斯汀已取完她的行李。
“Wele back.”他展开双臂。
以前叫“陈少”多多少少带点玩笑意味,这次在伦敦,意识到这声“陈少”没叫错,人家可真真切切是位少爷。
有人的地方就有鄙视链。伦敦的鄙视链顶端稳稳被西区霸占多年,因为它是传统富人区,房产超保值。
所以“west is best”深入人心。
这里是伦敦戏剧的代名词,是与百老汇齐名的世界两大戏剧中心,几个世纪前莎翁剧写好就在这里演。
另外,国家美术馆、大英博物馆、伦敦政经学院、国王学院、考文特花园都聚集于此。交通也便利,离著名的国王十字车站不远。
伊莎贝看着车窗外的人,这里真“白”。
车子从西区主街拐进去,在一排安静的 townhouse联排别墅前停下。
“到了。”
贾斯汀带她走近一幢红砖外墙的房子,乳白色的门窗漆得像生日蛋糕上的奶油,每扇窗的窗棂外都摆着一排小松树。
伊莎贝停下来看着房子打趣道:“我听说,白雪公主就住在这样的房子里,饼干做的房顶,糖果做的门把手。怪不得陈少那么秀色可餐。”
“那我这不会是引狼入室吧。”贾斯汀把门打开,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这幢房子一共三层。一层是会客室,餐厅,厨房和书房,二三层各有两间带卫生间的卧房。室内陈设颇为传统老派,倒是符合街道 high end高端的风格。
地面全部铺了地毯,好处是一脚踏上去,心里就踏实了。地毯降噪又温暖,所以老外们喜欢在屋里光脚跑来跑去。
进来之后,他拎着她的行李箱,把她带到三楼,推开一间卧房门说:“已经打扫干净。”
伊莎贝往里看了一眼,又问:“你睡哪?”
他指指对面一扇门。
第32章 富人有富人的快乐,穷人有穷人的自在无有高下
走进像四壁铺满棉花般舒适的卧房,睡意排山倒海般笼罩了喜欢睡觉的伊莎贝。
她说不吃晚饭了,洗漱更衣之后,扑倒在那张铺得蓬松的大木床上。四下是熟悉的寂静,她沉沉地睡了。
一夜无梦。
醒来时摸出手机,上面已经自动调节到伦敦时间。她算算,此时国内已是下午,而伦敦新的一天 still young。就像那边激战正酣,而这里还云淡风轻。
难得偷得几个小时清闲。
昨晚没拉窗帘,此时,熹微的晨光在白色薄纱窗帘外引人入胜。
伊莎贝在羽绒被窝里翻滚几次,决定起床。
虽然身在零时区,但东八区名言“一日之计在于晨”千百次的操练深入她的意识。
打开门,对面贾斯汀的卧房门还闭着。
她蹑手蹑脚下楼来到厨房。
厨柜的材质是纯实木,深色大理石台面冰冷一尘不染,不带一点寻常人家的烟火味。
厨房里,摆着一台她不认得牌子的不锈钢咖啡机,高超的工艺令咖啡机全身泛着冷光,和古典的厨房格格不入。咖啡机里豆子、水、奶准备完备候着。
没抱任何希望能找到食物,毕竟他已经回国那么久了。但还是被安静房间里嗡嗡作响的冰箱吸引过去打开。里面居然整整齐齐摆放着没开封的食物:吐司、鸡蛋、黄油、脱脂牛奶、酸奶。
关上冰箱门,她给自己做了杯咖啡,在咖啡机身上看到自己被拉变形的脸。
端着热热的杯子站在厨房窗前。
玻璃擦的极透明,看出去,外面景色像加了水润滤镜。窗子下半截是做工精良,熨烫平整的白色布帘。每个橱柜把手晶亮,没有灰尘和油渍。
20 多岁的单身男孩子,床底下塞一堆臭袜子的年纪,怎么可能打理这些细枝末节,回来前早有佣人将一切打点好。
是殷实的兜底。生活在奶油蛋糕般的祖屋,风不打头雨不沾脸,这就是他从小的生活。
还有,客厅里那把 Poliform品牌名的 Mad King疯狂国王沙发椅。
她在电子图册上看到时就一眼被吸引。现在看到实物,更倒抽一口凉气。
宝蓝色天鹅绒,全身棱形绗缝,每块饱满的棱形因弧度和视角不同而反射出深浅不一的蓝色,立体感十足,像鱼的鳞片。
虽然贵气华丽,但造型不刻板,两边扶手不对称,一边稍低,上面一个倒圆角的烟熏小木桌面。想象得到坐在沙发上,放一支酒杯或一份报纸在桌面上的样子。其实,单单 Mad King 这个名字就说明一切。
她自己是设计师,更明白令人窒息的设计和一丝不苟的品质,哪一个不是代价不菲。
但顾影自怜的哀伤抵不过肚子传来的咕咕声。
唉,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适合自己。
黄油蛋炒到一半,洗漱妥当的贾斯汀下来道早上好,上来帮忙。
他做好两碗酸奶麦片端上桌,伊莎贝也做好了黄油炒蛋和 French toast法式吐司。
“你喜欢吃这些吗?”他问。
“我最怀念的英国早餐,你猜是什么?”
他毫无头绪。
“啊,也是,你肯定没吃过。Lidl伦敦超市名bakery烘焙坊刚烤出来的可颂。几毛钱一个,又酥又香,我一次能吃好几个。”
以前她总是一次买好几个,还没回到住处,一大半已经塞进胃里。
伦敦有很多超市。Waitrose、M&S伦敦超市名是针对消费能力稍高的人群的精品超市,而 Lidl 是一家连锁低价生活超市。
它家 bakery 烤的面包虽然廉价,但都出奇的好吃。Fancy 餐厅里的 brunch 满足了小康人群,而许多中国留学生和当地并不富裕的人,则会到这里来找寻物美价廉的快乐。
贾斯汀当然是没有吃过。
“是吗,下次你带我去吃。”
“没问题,我请客。”心说,几毛钱一个,保管你吃够。
“今天你想呆在家还是出去?”
“当然是出去!It is spring! It is spring in London!这可是春天的伦敦!”她叫着。“一年之计在于春”啊!
出门时她阻止了他拿车钥匙的手:“陪我去坐 underground伦敦的地铁好不好?”
再次看到那标志性的红色圆圈,听到幽暗地下空间里“mind the gap”“小心脚下”的广播,站在狭窄容易引发社交恐惧症的车厢里,熟悉的自由,渗透每一个毛孔。
富人有富人的快乐,穷人有穷人的自在。无有高下。
在诺丁山集市的各色小摊前转悠一圈,两人又来到海德公园。
伦敦的冬天夜长昼短,有些致郁。
但越严酷的冬天越能孕育和煦的春光。
这段日子,即使在室内,透过窗子也能感觉到冬去春来。首先感受到自然之声的改变—从呼啸变静好,然后是自然之色的改变—从墨蓝变天蓝,自然之光的改变—从漫射变倾泻,最后是自然之温的改变—从湿冷变光暖。
树枝和草坪次第恢复生机,蓝天和白云早已自由放风。
更有体感的是,人的状态从缩着脖子匆匆走过变成了安然舒展。
春光明媚的公园里,看到阳光下毛茸茸红扑扑的脸蛋儿和绿草地上摆动的黄色小花,直叫人明白人间四月天。
再过一两个月,昼长夜短,夏天就来了。
夏日的到来要更欢快和肆意一些。
就像一位平日派头十足,总和你保持着礼貌距离的绅士,在熟悉之后某一次酒酣耳热之际展露出的滑稽和孩子般的天真,让人一下子就亲近了起来。
花草树木,山川湖海,日月星辰,都在漫长的日照中,在绯红色的晚霞里,在飞扬的香云纱似的暮色里,吸足了生命的精气,饱足到色彩像在呐喊,绽放的姿态像在奔跑。这样的光景里,又数公园是最美的。
伊莎贝穿了一件从 Brick lane东伦敦的文艺街区的 vintage 店淘来的灰棕色麂皮修身长风衣,里面一件黑色抹胸,一条长喇叭牛仔裤,一双高跟踝靴,显得身量修长,气韵风雅。头发抓在脑后,两缕长刘海儿自然地从额前 S 弯下到耳边,随着走动便在春风里一荡一荡的。
两人在公园走了一圈才找到一个没人的长椅坐下。
伊莎贝伸伸胳膊,深吸着空气说:“真是美啊。”
贾斯汀侧着头看着她,忽然将上身俯向伊莎贝,嘴巴凑到她耳边,从远处看像在亲吻她的脸颊一般。
她愣住了。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你后面一个男孩子看你半天了。”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看向那个坐在草坪上的男孩,朝他举了举自己手中的啤酒,那男孩看到了,便也向贾斯汀回举了一下自己的啤酒,随之把目光转向了别处。贾斯汀这才将身体回正。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gay,他看的不是你?”伊莎贝问,这里可是腐国首都。
“你难道不认为自己非常 attractive 吗?”
“我觉得我从小就是 nerd 书呆子那种类型。”
“太谦虚了就是骄傲。”
她回了个无语的表情。
“上学的时候难道没人追过你?”他惊讶的问。
“有。”
等了半天见她不继续,他也祭出了那句:“然后?”
“然后,I just do my thing该干嘛干嘛呗~.”
“如果时光倒流,回到那时候,你会对他们说什么?”
她想了会儿,颇得意地说:“姐姐我不喜欢追求者,有本事让我去追你。”
“哇,你好叻哦,靓女!”他顺着她拍马屁,故作崇拜,祭出一句粤语。
在英语世界听到粤语又别有一番风味,但只能听出风味,听不懂内容。
“什么意思?你又骂我是不是!”
“夸你好厉害,靓女。”
“我听说香港菜市场卖菜的最爱叫买菜大妈是靓女!”
“我冤枉啊…”
伊莎贝哼一声,问他:“你呢?你想对小贾斯汀说什么?”
他十分深沉地想了一会,说出一句让她笑喷的话:“嘿,体毛少点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啦。”
见她嘲笑,他连说:“拜托,我刚刚都没嘲笑你。”
“抱歉抱歉。”伊莎贝擦擦嘴巴,依旧收敛不住扬起的嘴角,“你没有体毛啊?”
“我没说没有,我说相对比较少的体毛,是正常的亚洲人那种。你知道他们英国人有多 hairy毛茸茸吗?”
伊莎贝憋笑点头如捣蒜。
因为周围的人听不懂中文,所以两人收获了一种“我在骂你但是你听不懂”的快乐。
“这很困扰你吗?“
“困咬。我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够男人。”
高高大大的他一本正经,但伊莎贝还是忍不住想笑。
“来这边之后,尤其是发育期,看到周围的人都那么多毛,只有我没有,都不太好意思去上游泳课。”
伊莎贝忍笑,模仿着英国口音:“Oh, you poor little?thing.小可怜(*?▽?*)但是你比他们 cute 啊,靓仔。”
他又轻哼一句粤语:“多谢你。不过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在白人堆里长大,很难收到这种反馈。”
“那你有过外国女朋友吗?”
“有过。”
“她是怎么被你吸引的?”
“她看了我 hockey 的比赛,问她朋友穿 97 号球服的是谁,她朋友认识我,告诉她是个亚洲人。比赛之后她托朋友来找我,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
“她是哪国人?”
“英国人。”
“她漂亮吗?”
“等等,这是传闻中的‘送命题’吗?”贾斯汀突然意识到。
伊莎贝将胳膊肘撑在椅背上,头撑在手上,低着头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笑。
他立马狡黠答道:“奇怪,英国女生长得十分奇怪。”
伊莎贝放他一马,又好奇,“你们为什么分手?“
“原因不新鲜,culture shock文化差异。看似差不多,可是内心深处、潜意识里,太不一样,克服不了又改变不了的那种不一样。”
伊莎贝神游八方,居然链接上阿文的脑回路,蹦出一个非常大清朝的词—“开洋荤”,脸上泛起微笑。
又想到王小波的那句话“一想起你,我这张丑脸上就泛起微笑。”她更想笑。
是因为想起“开洋荤”还是想起“我这张丑脸”,不知道,反正觉得好笑。
第33章 女子防身术?那是什么东西?
“你又笑什么?”
完了,又被看到了。
“哦,我想起在 Richmond park伦敦一公园,以鹿闻名,我被一群嗷嗷叫的鸭子追得到处跑。”
这是真事。那是一群鸭子,排着整齐的队伍。她模仿鸭子的叫声。
没想到他成长神速,骗他已经没那么容易了:“你当我小孩子啊,你刚刚的笑不是被鸭子追那么简单。”
被他识破了!但她又故弄玄虚道:“你知道吗?你刚刚无师自通了街头智慧的另外一课。”
“什么?”他楞楞。
“察言观色,鉴神明义。有时候,没说出来的话比说出来的更重要。”
嘴上说的一套一套,伊莎贝心里却直叫苦:孩子大了,不好糊弄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越来越难。
看他若有所思,她偷偷松口气。
没想到他根本没翻篇,“那你刚刚没说出来的话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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