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高手!”伊莎贝用手敲一下桌子,虽然亚瑟是财务官,但他能抓住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的关键点。所以经济学真的是那些最聪明的人研究的学科吗?
但她没顺着他的问题讲下去,而是另起一个毫无关联的话题:“师兄,你知道 stand up edy 吗?”
“知道啊,国内叫脱口秀啊,最近不是很火吗?”
“对,那你知道脱口秀和体验设计有什么关系吗?”
经济学直男亚瑟眼睛眨了眨,一点面子不给地答:“脱口秀和体验设计?都是骗人的?”
“我...”伊莎贝操起桌上一份文件,做了个要丢到他身上的假动作。
“哎哎,我不懂啊,真不懂,瞎说的,你给解释解释。”
“那你可听好了,我不说第二遍。”伊莎贝白他一眼,继续说:“脱口秀演员的最高目标是引人发笑,而它之所以引人发笑,是利用了‘出乎意料’这个发笑的机制。我们想要的体验也是’出乎意料’的。并且,研究发现,‘出乎意料’是人们觉得某设计‘有创意’的最大原因。所以说,如果脱口秀已经用自己的成功证明了它在‘出乎意料’这个领域的专长,那么,体验设计,这个玄之又玄的概念,就能从它身上学到切实可行的设计手法。”
亚瑟试图总结道:“是不是说,体验设计可以偷师脱口秀?因为两者追求的效果是相同的?”
“师兄,我不得不说,博士就是博士啊!这可是我研究生时几个月不吃不睡研究出来的,你一句话就总结了。我给好多人解释过,没人第一遍就能听懂。”
“你讲得好,我一学经济的都听懂了。你继续说,听着很有意思。”说着他坐直起来,明显是一个学霸的求知精神被点燃了。
“我还发现啊,除此之外,那些脱口秀演员写段子的流程和小技巧,对设计师很有帮助。”
“啧啧,真是‘任何一把剃刀都自有其哲学’,连脱口秀都能和设计发生关系,段子手对设计师还有启发。”亚瑟听得激动。
他也算见识过不少聪明的年轻人,听过不少新奇的点子了。这时还是没忍住,站起来对伊莎贝竖了个大拇指:“师妹,你真是这个,不怕你骄傲。”
“这是我研究生的毕业论文课题,我靠它得了杰出成绩,哦,它还发表在英国的学术期刊上了呢~”伊莎贝得意洋洋。
现在说起来轻松,当时可是狂啃一堆书,头发掉了无数。对着电脑看了无数脱口秀表演,关注点都在段子手如何抖包袱上,生生成了半个脱口秀专业人员。那句话说的对,别拿爱好当工作,别把最爱的歌当闹钟。后来,伊莎贝听见段子,关注点都在段子手的技术上,笑的次数明显变少。
想要人前显贵,先得人后受罪。
“著作加身啊~但是,这些东西,怎么用在你那条 strategy 里?”即使激动,财务官亚瑟的落地性又把话题拽回来了。
听到这个问题,伊莎贝更得意了,因为她早有准备,“我已经总结出了一套完整的设计流程和方法,配合我擅长的培训设计技巧,只要给定关键词,出人意料的设计就能诞生。我们可以将品牌价值作为关键词,这就回答了你的问题,两个如何结合。这套方法虽然是在学术概念下催生的,可是已经经过对照试验,受访者表示使用我这套方法做出来的体验设计更‘有创意’‘出乎意料’,并随之认为该品牌‘有创意’,进而愿意为该品牌花费更多。”
“也就是说,用这个设计方法不仅能诞生更好的体验,还能帮助商业增长。”亚瑟再次精准总结。
“完全正确!”
亚瑟笑了,他闭上眼睛,将头靠在椅子颈枕上。这小姑娘,果然有两把刷子。
“还没完呢,”伊莎贝乘胜追击:“A 公司一向注重‘人和业务一起发展’,人才是我司最宝贵的资源,我会把这套设计方法做成系统培训课程,先在上海总部集体培训,再亲自去每个城市培训,创意设计部、市场营销部、甚至销售部都需要参与其中,通过培养发展相关商业团队的人员能力,让这件事形成一股合力。design operation 这个位置,恰好需要在这几个部门间翻译协调,融合众力…你说过,要把这件事想‘大’。”
她食指坚定地敲在桌上,为那个“大”字敲出一个重音,仿佛运筹帷幄的将军在地图上点出关键战役的地点。伊莎贝肯定说了什么让亚瑟惊讶,他眼神里有很多内容,她并不能一一读懂。很快,笑容又回到他脸上,他没说话,而是站起来给她杯子里添水。
“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你那么年轻,老安却那么重用你。专业过硬、聪明、能识局、会谋事。”他说。
“哪里哪里,师兄过奖了,得多谢师兄点拨啊。”
嘴上那么说,伊莎贝心里也很为自己骄傲。思索多日,她终于找到了将自己的专业和特长放大的契机,把几件重要的任务串在了一起。她的目标从来不止于做做设计。
“我没做什么,全是你自己想的。”
“没有没有,多谢师兄。”
“欸,是你自己的功劳。”
“不不不,师兄居首功。”伊莎贝双手作揖。
一开心,两个人又演起来。
“那你怎么谢我?”
“啊?”
“你说的,要感谢我啊。”
不是在演对手戏吗,怎么还当真了要感谢他啊?
“嗯...”伊莎贝脑瓜子比刚刚讲战略布局时转得还快。
“你请我看脱口秀吧,现场给我讲讲段子手的 tricks小技巧。”
“成,这个好办。”
离开亚瑟办公室前,她不由自主地又看了一眼那支冰川蓝色的钢笔,还是什么都没问。
中午大家一起吃饭时,翠妮八卦说某女同事要离婚,原因是她老公是 gay,但他们已经有一个 2 岁多的女儿了。
这年头,同性恋很普遍,外企更是拥护 LGBT,他们身边同事中男女同性恋都有。
“女人离婚,自己带个孩子,啧啧,可怜。所以说,你们这些未婚小女孩,着急结什么婚啊?渣男躲都躲不完。”翠妮指指芮塔和麦琪,怨声载道。
翠妮发起了午餐群聊,另一位已婚的女同事搭话,附近的几位也纷纷参与进来。
“婚姻就是围城啊,结了婚的都劝单身的不要结,单身的都听不进去。”
“听说大卫和他老婆也离了。”
“大卫去广州几年了?分居两地早晚得离。”
“男人还好以自己的事业为重,到处跑,女人结了婚要以家庭为重,工作还不能拉下,钱也不能少挣,你说社会对女性要求是不是太多了?”
“对啊,这明显是家庭思想形态没跟上女性经济独立的进程。”
“唉,实在不行,结了再离呗。现在离婚率那么高。说白了,经济发达了,离开配偶,都能自己生活,所以没有感情了就没必要非绑在一起了。”
“我觉得是社会太浮躁了,父母那一辈,哪有这么多离婚的,不是说‘从前车马慢’,坏了的东西第一反应是修而不是换吗?”
“话是这么说,但如果你是那个对配偶没有感觉了的人,你愿意花精力试图修补感情吗?”
此话一出, 刚还七嘴八舌的各位精致利己的同事安静,没人发言了。
过一会,又有人挑起话头:“现在不是流行 open marriage 吗,大家各玩各的,很多明星都这样的呀。”
“这不科学,违反了婚姻的排他性。科学家做过实验,让一群男女自由生活,没强制他们组成家庭,但最终他们还是自然而然地相互抱团。所以,实践证明这种社会组合是自然选择,更利于生存,不论对男女都一样。”
“哎我反对,婚姻强制一夫一妻制,这是反人性的,试图以法律手段限制动物广泛交配,繁衍后代的天性,不人道。”
… …
唉,婚姻,这个千百年来没讨论明白的话题。
第50章 七情六欲的蝙蝠又张大翅膀,哗啦啦飞出来,遮天蔽月
按照约定,伊莎贝搞到两张脱口秀演出的票,和亚瑟约好了时间。
她家比亚瑟家离演出的地方更近,所以亚瑟开车来接她一起去剧场。
上车后,伊莎贝边系安全带边评价:“师兄,果然有品位又低调。”
“何出此言啊?”
“你开沃尔沃啊。”
“...什么说法?”
“同等价位不买 BBA奔驰宝马奥迪,买沃尔沃这种安全品质的车子。沃尔沃的机场广告上,站台的都是许知远、罗翔老师这样的文化大咖。”说着伊莎贝模仿广告上的罗翔老师,45 度角仰望天空,深沉地发问道:“你是个勇敢的人吗?”
“你啊,哈哈哈哈。”亚瑟把着方向盘,爽朗地笑出来。
“我这个暖场还行吧?”
剧场里挤满来线下感受脱口秀的年轻观众,气氛非常好。现在国内文化市场繁荣,小众或者先锋的音乐、艺术在国内也有受众,慢慢成气候,上海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站也是最繁荣的地方。
尽管因为写毕业论文,对脱口秀的发笑机制研究了个透,本以为没啥可乐的了。但现场看还是被逗得频频发笑,耳边也时时响起亚瑟爽朗的笑声,笑点出奇得一致。
快乐虽然是一种情绪,但笑确实能带来生理上很多益处:缓解压力、减轻疼痛、令皮肤光洁、燃烧卡路里…散场后,大笑刺激的内啡肽和多巴胺还在持续分泌,观众们—白天辛苦的社畜们—脸上都洋溢着轻松欢快的笑容。伊莎贝和亚瑟走在散场后的人流中,也兴奋地聊着刚刚的笑点。
但有些事就是这样,你以为你掌握了,拿捏了,再也无动于衷了,现实却响亮打脸。
刚走出剧场大门,伊莎贝手机有电话进来,屏幕上赫然显示着“贾斯汀”。
一看到这三个字,她心跳就开始加快。
很久没有联系,他找我有什么事?
她接了电话,那头却不是熟悉的清俊声音。一个男声自报家门:“伊莎贝吗?我是贾斯汀的同事,他喝醉了,没法开车回家。我这儿有好几个同事都醉了,没法一一送回家。他醉之前是让朋友查尔斯来接他,可是查尔斯不在上海,他说你能来接他...”
“他在哪儿?”伊莎贝双手握着手机,声音中透出焦急。
亚瑟站在旁边关切地看着她。
那男声报了个地址,伊莎贝什么都没想,答:“好,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刚想张口给亚瑟说明事由,亚瑟直接拿出车钥匙问:“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她看了看满街刚散场的人潮,此刻肯定很难打车,又不知道贾斯汀现在是什么状态,她只能把地址告诉亚瑟,加一句:“实在麻烦你了。”
亚瑟并没回应,迅速把车开出去了。
到了地方,那是一个挺高档的饭店,大厅里几个西装革履的人醉得东倒西歪,一个稍微清醒,打电话联系着他们的家人朋友。
伊莎贝扫视一圈,没看到贾斯汀,她向那个清醒的人跑去:“贾斯汀在哪里?”
“你是伊莎贝?他在这儿…”说着他去扶一个趴在桌上的西装背影。
伊莎贝几乎不敢确定那是贾斯汀。
清醒的那位三十多岁,忿忿地说:“今天遇到的这帮客户太孙子了,贾斯汀是项目经理,他们看他年纪最小,又有些香港口音,拼命灌酒…他也是个实心眼儿,真喝!”
亚瑟帮忙把贾斯汀架起来,同事把一把车钥匙递给伊莎贝,说:“这是他的车,就停门口了,你正好开车把他送回去。”
伊莎贝接过车钥匙,看了一眼上面的 logo 说:“这不是他的车钥匙。”
那同事异色道:“是他的啊,他醉之前给我的。”
“他的车是莲花。”她记得很清楚,一辆黑色的莲花跑车,他心爱的座驾。
“哦,他换车了,换了一阵子了都。”同事心里嘀咕:这人和贾斯汀熟吗?
换车了?为什么?莲花跑车呢?暂时管不了这些了,她和亚瑟扶着贾斯汀走出酒店。
亚瑟不忘回头问那位同事:“要帮你打车么,哥们儿?”
“谢了,兄弟,这儿还有几个我得送呢。”
“注意安全。”
“多谢。”
亚瑟是个周到的人。
走到一辆奔驰前,伊莎贝把车门打开,亚瑟把贾斯汀放倒在后排,让他躺着,用安全带把他捆牢。“我开车吧?”他问。
“不用了,我把他送回去。已经给你添很多麻烦了。”伊莎贝说着,大步流星往驾驶位走去,坐进去发动了车子。没有再看亚瑟一眼。
从伊莎贝看见这个男孩的那一眼开始,亚瑟便明白多说无用。他站在路边,目送那辆奔驰消失。
脱口秀带来的快乐,荡然无存。
车里伊莎贝手握方向盘,不断从后视镜查看贾斯汀的状态,他醉得厉害,一动不动。
封闭的空间充斥着刺鼻的白酒味。他的酒量不差,被灌了多少,才给灌成这样。
她担心酒后吹风会让贾斯汀感冒,就只把自己这侧的窗子打开。
还有这辆车,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换车?虽然在也算好车,可是和那辆黑色莲花,和他在伦敦开的那几辆车比,小巫见大巫。
她脑袋里有很多问号,汇集起来其实是一个大问题:没见面的这一段时间这人身上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到了贾斯汀住的公寓楼,把他拖出电梯,再打开密码锁,把他拖到房内。她一路架着他的胳膊,让他把重量都放在自己肩上。
走到沙发边时,她弯腰把他甩在沙发上,他坐下了,却带来巨大的拉力。突如其来的力让她来不及反应,右手还绕在他颈后,身子直接侧坐在他腿上,他的脸近在她对面,他身体发出的热包裹着她。
她胸口不断起伏,心脏“嘣嘣”地快速泵出大量滚烫血浆,它们一股脑涌上面颊,耳朵尖都在燃烧。此时,她应该比他更像饮酒过度。
心跳心跳心跳。
心跳不受理智控制,太嚣张。
她费力地把手抽出来,试了几次腿才听使唤站了起来。
这间公寓和刚布置好的时候一模一样,每件物品都是她的安排,回忆的电影在这个空间播放。
“这个沙发超级舒服~你试试。”
“我更喜欢圆形的餐桌,它能把人的距离拉近,你觉得呢?”
对她的主意,贾斯汀全部笑着买单。
她心里一阵热流涌动,暗暗地却深入心脾深处。
再低下头看看歪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人,叹口气,决定把他拖到床上去。
这是个大工程。
先费了一番力气把他的外套扒下来,再拖他移动。一米八多的运动员身体压在一六五的瘦麻秆儿身上,中途她几次都想干脆让他就地躺着算了,但又狠不下这个心。心想,压死驴子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来可以是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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