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天性便是同情弱者,相较于陶静姝的沉静疏离,自然是陶玉颜娇滴滴的尤物更让男子涌起保护欲,就连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在那一刻他们突然就站到了陶玉颜这一边,觉得陶静姝有些过分了。
陶静姝不是个会撒娇的,也扮不了什么柔弱,否则之前也不至于跟龙牧归硬碰硬,她的故作坚强总会被人视同真坚强,然后便会被指责,你这么坚强,她那么柔弱,你为什么不让让她?
重生那么多次,陶静姝已经习惯这种局面,所以她的神色依然波澜不兴。
旁人怎么想,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不在乎,只是想结束这无休止的重复罢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陶玉颜的泪水欲落不落,柔弱而又坚强的看着陶静姝,用最无辜可怜的语气说:「姊姊为什么要这样跟父亲讲话呢,父亲也是为了姊姊好。」
陶静姝突然笑了,如同宁静的湖面荡开了涟漪,又如同花苞乍放,玩味地道:「明明是妹妹带父亲过来找我的啊,妹妹才是我跟父亲冲突的原因,如今妹妹倒成了无辜的路人甲,这世上还有天理这东西吗?」
陶玉颜差点儿破功,柔柔弱弱的轻喊,「姊姊……」
陶静姝似是看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事,笑得有些控制不住,可笑着笑着,她的眼眶却红了,「你柔弱你有理,你长得好看你有理;你找我麻烦,还是你有理……这世上的道理难道就全在你那里了吗?」
她明明在笑,可是所有人都看到了她没有淌下的泪,那种深沉得令人窒息的痛从她骨子里透出来。
「我一直觉得惹不起,我躲得起啊,你看我都住到宁顺侯府去了。」她依旧笑吟吟,「我见到你主动退避三舍,结果你又找了父亲来,陶玉颜,你到底想我怎样?我是嫡女,无论我死多少次,我都是定国公府的嫡出姑娘,而你也永远只是一个爬床贱婢生的庶女。」
她一个字一个字又慢又重地说出最后一句话,陶定山扬手便朝她脸上据去,但是,他没有打到。
龙牧归抓住了他的手,冷冷地甩了开去。
陶定山有些震惊,「皇上――臣失仪了。」
陶静姝用力闭了下眼,压抑住自己爆发的情绪,她知道自己失态了。
不久前才被人轻薄几近失身,她已然惊慌失措,可是她回来并没有时间躲起来独自舔拭伤口慢慢恢复,就又得面对疯狗和父亲的发难,接二连三的冲击,让她失控。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忍受这些,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的出身是原罪吗?
或许吧。
如果她不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姑娘,皇帝怎么可能想立她为新后?
如果她不是嫡女,陶玉颜又怎么会嫉妒她嫉妒得面目全非?
如果她不是嫡女,占用了父亲心爱女儿的位置,他又怎会恨她欲死?
呵,至今她还记得有一世父亲命人绞杀她的画面,她难以置信,可最终还是痛苦地结束了生命。
所以,父亲有什么所谓的,他也不过是杀死她的凶手罢了。
在情绪的激烈起伏中,头突然有点痛,陶静姝伸指轻按,但却没能消解,剧痛袭来的瞬间就此失去了知觉。
龙牧归将人接到了自己怀中,怀中前一刻还鲜活的人儿,此刻却面若白纸,奄奄一息,似乎随时会消失。
「太医,叫太医――」他一把将人捞抱起,转身便往自己的御帐而去。
一直到皇帝走远,陶定山才如大梦初醒般反应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嫡女会昏倒?
陶定山还没能理解现况,更令他措手不及的事情紧接着发生――
晴天响霹雳,天雷直劈而下,瞬息即至,又随着一声惨叫,倏忽消散。
柔弱得彷佛一捏就碎的陶玉颜变得蓬头垢面、衣衫破碎,恍若乞丐,她脑中的系统发出电波强烈干扰后濒临报废的警告声,而她已经陷入重度昏迷。
这是天打雷劈!天打雷劈真实出现啊!
这一幕被许多人看到,每个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转向了御帐的方向。
*
第四章 为恶者天打雷劈(2)
混乱的记忆相互交错,痛苦重叠加倍,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住地冒缋矗脸色越发的灰败,她放在锦被上的手紧紧地揪着布料,手背青筋暴突,足可证明即使昏迷之中她也感觉到无法估计的疼痛。
「到底是什么原因?」龙牧归的声音隐含震怒。
太医院院使一头的冷汗,颤着上了年纪的身体,战战兢兢地回话,「老臣实在不知啊,看样子像是被什么东西靥住了。」
「靥住了?」
「是呀,陶大姑娘看起来就像是被靥住了。」老院使重复肯定了自己的看法。
龙牧归看了眼那张痛苦不堪的脸,挥了挥手,老院使抹着额头的冷汗快步退了出去。
他拿起帕子继续帮她擦拭额上的冷汗,喃喃自语似的道:「你究竟梦到了些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呢?」
陶静姝突然一把抓住了那只替自己拭汗的手,下一瞬双眼猛地睁开,眼中的惊惶痛苦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落在了他的眼中。
认出眼前人,陶静姝如同抓到火红烙铁一般一瞬就甩开了抓住的那只大手,身体本能警戒地往床内缩了缩。
龙牧归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了地,倒也不计较她的一时失态,柔声询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陶静姝眨了眨眼,迷茫着,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又过了一会儿,她的情绪才终于稳定下来,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是哪里?」
「朕的大帐。」
陶静姝脸色陡变。
龙牧归双手抱胸,身子往床柱上一靠,好整以暇地道:「你已经在朕的榻上躺了两天了。」
两天?陶静姝整个人都是懵的。
龙牧归没有再开口,给她足够的时间梳理事情的始末。
终于,陶静姝理顺了所有事情,可她一点儿都不想感谢这位年轻的帝王,她在他的御帐昏迷了两天,两人的关系无论如何都已经说不清楚。
果然每一世事情的走向都有不同,这一世她竟然跟皇帝牵扯到一起,难道说,这一世被他克死的第二个皇后名头真的落到她头上?
天呐,这么说来她得加快弄死庶妹,否则被克死之后没准儿还得再来一回啊。
「宁顺侯府没有人来吗?」
「有,被朕打发了。」
她没有再问了。
反倒是龙牧归忍不住问她,「你为什么都不问定国公府有没有人来?」
她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意兴阑珊的苦笑,「没必要。」
三个字道出多少辛酸和苦痛,也让人知道了她对那里没有丝毫的留恋。
「感觉怎么样?」他再次问了这个问题。
「好多了。」
「饿吗?」
「饿。」
龙牧归扭头朝外面说了句,「拿些病人能吃的东西进来。」
陶静姝此时已经拥被半坐在榻上,身上只着中衣,见龙牧归就坐在榻边,她心里紧张又不安,却又强自镇定着。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跟男人独处的尴尬情形,有点不知所措,偏偏皇上没有半点儿回避的意思……想想也是,这里是他的御帐,她才是不速之客,虽说这其实也不是她想要的。沉默一直维持到饭菜被端进来。
昏迷两天醒来的人只能喝粥,宫女用托盘将一碗粥端到了榻前。陶静姝看看某人,某人不为所动。
抿抿唇,陶静姝只能开口,「小女子斗胆请皇上回避一下。」
「没必要,你喝就是了,朕不跟你抢。」
这是抢不抢的问题吗?
好吧,跟皇上讲道理的她真傻,帝王们心情好可能会跟你讲道理,他们要是心情不好,血流成河都算是寻常。
原本陶静姝尽可能往榻内侧缩坐,以此拉开跟某人的距离,但是现在因为要吃东西,只能慢慢又挪到了榻边,端起了那碗看起来非常普通,香味却十分诱人的白粥。
她吃得不快,仪态也很好,充分体现了良好的教养。
一碗粥吃完,宫女将空碗拿了下去。
「让人提些热水进来,伺候她沐浴一下。」
听他这样吩咐宫人,陶静姝心里不安的一跳。
「你这两天出了很多汗,还是沐浴一下的好。」
陶静姝点了点头,她确实感觉身体黏腻,可是在他的营帐沐浴,难免惴惴。
浴桶热水很快便被送了进来,一同送进来的还有一座一人高的轻纱绣花宽屏风。
可是问题又来了,皇上完全没有回避的意思,对此,陶静姝简直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逼不得已,她只能摆低姿态,对龙牧归开口请求,「皇上……」
龙牧归上下打量她一眼,带着几分笑意道:「早晚的事。」
陶静姝觉得手有点儿痒。
不管怎么说,最后龙牧归还是避了出去,让陶静姝可以放心地沐浴。
放空心思洗了个澡,等到穿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宫女给她准备的寝衣太过轻薄,这是以为她今晚就要侍寝了吧。
果然一个不正经的帝王身边的人也不正经。
不管怎么说,寝衣还是得穿,总不能赤裸着,可穿这样薄透的寝衣,陶静姝也只能躲回榻上,用被子将自己遮掩好。
连件外袍都没给她准备,这根本是不打算让她出帐的意思。
算他狠!
龙牧归再次进来的时候,明显也沐浴过了,头发还带着残余的水气。
随意地将外袍一解,他大方上榻,陶静姝眼睁睁看着,觉得自己往后的人生不好过了。
「睡吧,还是你想我们再做点儿什么?」
面对年轻帝王那意有所指的笑容,陶静姝压下了动手的冲动,她忍,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只是刚躺下,就听到那人说:「被子分朕一半。」
陶静姝吓了一跳,分出去一半被子,她整个人都不敢再动,也不敢面朝龙牧归,只能背转身侧卧,避免一些尴尬。
虽说昏迷了两天,但她的精神其实一直都不轻松,所以即使心知应该要提高警觉,但最终还是拜倒在铺天盖地而来的睡意下。
等她睡熟之后,龙牧归便将人揽进怀中。
这两日因为担心她,其实他也没有休息好,如今她刚刚醒来,他其实也没想做什么别的事情,就只想这么静静地抱一抱她。
这个丫头心里藏了太多事,压得她自己都喘不上气,偏偏倔强得很,生生逼得自己狼狈不堪。
定国公府那个五姑娘被雷劈的事如今在猎场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他也无意去管。
那个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心思却毒,总有她自食恶果的一天,关键是,他怀里这丫头似乎很想亲手对付自己的庶妹,他不太好夺人所好。
还是心疼这丫头,她的悲伤不是那种癫狂的发泄,而是一种让人心疼的安静。静静地,不为人知地独自悲伤,然后等待时间慢慢给予治疗。
可明显,时间还来不及治K她的伤痛。
轻轻地叹了口气,将人往怀中揽得更紧了些,龙牧归缓缓合上了眼,与她一同睡去。
*
陶静姝是被热醒的。
神智一清明,她便察觉到了异样。
双眼睁开便看到那人压在自己身上,额际有着一层薄汗,也不知他做了什么。
「醒了啊,正好。」
陶静姝还有些疑惑不解的时候,下身却猛地被巨物入侵,她的痛呼被人封缄在口中。
象征着贞洁的薄膜被穿透,两个人顺利地合二为一,在她颤栗的颤抖中龙牧归兴致高昂地征伐起来。
陶静姝的思绪从清明转为混沌,又从混沌转为清明,周而复始,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终于俯压在她身上停止了动静。
全身都在痛,怒意在叫嚣,可她真的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得偿所愿的年轻帝王心情极好,休整片刻后叫人抬热水进帐,身心俱疲的陶静姝被抱着进了宽大的双人浴桶,被迫享受了帝王的亲手服侍。
从浴桶里出来,她整个人都是红的。
龙牧归换了冠袍,大步离开,而饱受帝王征伐的陶静姝却只能留在帐中拥被补眠。
睡眠也是逃避现实的一种方法。
可现实终究还是需要面对的,午后,陶静姝醒来用了碗羹,便让人服侍着起身梳妆,发髻被换成了宫髻,衣物也改为了华贵的宫装。
陶静姝都有点不敢去看镜中自己簪戴的九凤挂珠钗,这是皇后才能佩戴的内造首饰。
事已至此,她还能如何呢?
陶静姝心情复杂地妆扮一新,然后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龙牧归抬头看了过去,眼中闪过惊艳之色,随手放下看了半截的奏摺,起身走向她。
她默默地对帝王福了一礼,并不想讲话。
龙牧归倒也不在意,只笑着牵了她的手,拉她同自己一道到几案后落坐。
目光扫过那些堆放的奏摺,陶静姝垂眸静坐一旁,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龙牧归却伸指挑起她的下巴,凑近她唇边,语带调笑地道:「帮朕磨墨,这个可以吧。」
陶静姝拿开了他的手,默默地拿起墨条磨墨。
他轻笑一声,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就以这种半扩美人在怀的姿势批阅奏章。
「老臣陶剑鸣求见皇上。」
帐外突然传来祖父熟悉的声音,陶静姝不由得抬头看了过去。
「终究还是来了啊。」龙牧归带了几分感慨的低语,尔后道:「请老国公进帐。」
进得御帐,陶剑鸣行君臣大礼,起身便将目光落到了坐在皇帝身边的孙女身边。
一身的宫妃妆容,花容月貌的脸上却找不到半点儿欢喜之色,只有一片看不到底的寂静,彷佛坐在那里的已经不是一个活人,只是一个泥雕木偶,区别只是她还是个人。
陶剑鸣心中一痛。
虽说开国太祖有恩旨定国公府姑娘不参加宫廷遴选,可若是孙女自己欢喜,他为人祖父的自然没有什么可计较的。
但是孙女明显是不乐意的,而且皇上还有克妻的名声在外,他就更不乐意孙女入宫为后了,要是又被皇帝给克死了呢?
「老国公今日怎么想起来见朕了?」龙牧归明知故问。
陶剑鸣沉了沉脾气,道:「老臣得知孙女在猎场出了意外,这才赶了过来。」
「你也是爱孙心切,难得。」
陶剑鸣一拜,「姝儿得皇上庇佑,如今安然醒转,老臣叩谢皇恩。」
「这倒也不必。」
「姝儿既已无恙,再继续留在御帐便于礼不合,还请皇上容许老臣领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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