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沈琪u是一点儿精神都没有了。
龙锦昱搂着她,轻声哄着她,“好好养身子,明年七月我娶你过门。”
“明年七月?”沈琪u有些讶异。
“你家的长辈没有告诉你吗?我们的婚期已经定了。”他也有些惊讶,什么都不说,难道沈家还想搞什么小动作?
她皱眉,“没有。”
“那你现在也知道了。”
沈琪u忽然叹了口气,睁眼看他,“龙锦昱。”
这还是他把名字告诉她后,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两人情浓时她都不肯喊的,他兴味地扬眉,“怎么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身子被那些药毁了,就算能活,多半于子嗣有碍,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龙锦昱搂着她沉默了很久。
最后,还是沈琪u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我从没想过要嫁人,如果侥幸能活下来,我大概会选择当一个在家居士。”
不用担心她琵琶别抱啊,她满足他霸道的独占欲,就求他别拉她掺和这些阴谋诡计勾心斗角。
龙锦昱一根一根把玩着她的手指。
沈琪u哑声笑了一声,“世子,以后别再来了。我这里原本就是一个不被人关注的角落,并不想有什么改变。我一个女子活得不容易,你们这些大人物又何必扰我清静呢,是不是?”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试图打消男人对她的兴趣。
“你不恨吗?”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始至终她都这么平静,因为某些人的谋划她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这是一个女子最在乎的。
沈琪u平静地一笑,“儿女都是债,没有讨债的人有什么好不开心的,谈什么恨。”
她又不是纯粹的古人,做为一个经历了科技文明时代的人,不婚不育再正常不过了,尤其在这个时代,不婚不育才是长寿的秘诀。
谁耐烦整天跟后院一大堆惊驾燕燕玩宅斗,跟主母贵妇玩心计,若是要成为贤妻范本,还得当自家男人的智囊,累不累啊?
她可珍惜着自己头上这三千青丝呢,一点儿不想朝秃头奋斗发展。
龙锦昱被她的豁达逗笑了,突然特别后悔自己没能早些动心跟她相遇,人生因此错过了不少的乐趣。
“好一句儿女都是债。”他若有所感地说。
沈琪u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便闭上嘴合上眼,不打算再开口了。反正该说的都说了,剩余只能听天命了。
龙锦昱捏捏她的耳垂,也没再说话。
*
第三章 恶毒的家人(2)
龙锦昱离开的时候,沈琪u已经睡熟了,他没惊扰她。
丫鬟们也都没惊动自家主子,各安其职,安静守着。
院里发生的事,出了这个门,谁问都不知道。
她们姑娘虽然面上没事儿人一样,可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好不容易这段日子脸上有笑了,能看出明显的轻松,可这位世子又来了!
天杀的!姑娘怎么摊上这么个未婚夫!跟三姑娘还有些不清不楚的,晦气!
看她们姑娘好性儿,就都来欺侮是吧?
青竹端着一盅连子银耳汤从青叶掀起的竹帘下走进屋子,一股淡淡的药味扑面而来。
走进内室,她放柔声音,开口道:“姑娘,婢子拿了汤来,您多少喝些。”
闭目躺在窗前小榻上的人闻言睁开眼睛,目光朝她看来。
青竹声音更轻柔了些,“姑娘,您要吃东西身体才会好的,光吃药是不行的。”
沈琪u作势要起,一旁的青花急忙伸手扶她,青叶往她身后塞了软枕,让她靠坐得舒服,青竹则将汤盅放到桌上,从里面盛出一小碗,端了过去。
看着三个丫鬟围着自己这个病秧子忙活,沈琪u心里叹了口气,想着就当安她们的心吧,她接过碗,勉强自己食不知味地喝了那碗汤。
常平侯府一大家子出城到别庄避暑,她荣幸被钦点,然后路上就中了暑,到了别庄便一病不起。
药已经吃了大半个月,一直没什么起色,她估计可能不会有起色了。
喝完汤,用温水漱口,她又重新躺回了小榻,继续摊着像咸鱼。
屋子里有冰,窗外有风吹起来,带着花香味,把人的梦都染上了花香。
一觉醒来,沈琪u出了一身的汗,难得觉得自己身上轻松,洗漱更衣,她趁着自己精神还好,便想出门走走。
丫鬟们没有反对,就随姑娘吧,如今她们越来越越懂姑娘为何寡言少语,生命一步步走向尽头,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院子里的花木扶疏,景致倒也算不错,只这半个月日日隔窗看着也腻,沈琪u便想走出院子到花园转转。
青叶、青花两人抬了小步辇,抬着姑娘,不需她劳动双脚。
别庄的花园有花有树,有山有水,颇有几分小桥流水的江南园林风。
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在湖边撒过鱼食儿,沈琪u便让丫鬟把她在湖边放下,她抓了一把饵食撒下去,鱼潮涌动十分好看。
一袭水红长裙的明丽少女临水而立,恍若随时会御风而去,飘飘若仙,这一幕落到领着丫鬟同样到花园散步的沈琪珍眼中,却莫名刺目,她手中的帕子无意识绞紧。
那虽然是她的嫡亲姊姊,但她却比任何人都想让她去死。
明明许多次看着就不行了,她却始终吊住了一口气,苟延残喘,这回也是,一到别庄就病倒,在屋里躺了半个多月,今天这是好了?
“姊姊可是身子大好了?怎么就到湖边吹风了?”
沈琪u听着她的话里有话,阴阳怪气,眼中带了笑意,云淡风轻地开口,“许是回光返照,死前到底想看一眼别庄的风景,毕竟我难得出门一次。”
沈琪珍差点把帕子撕烂,话都被对方说到这分上,她还能说什么?
见胞妹无语,沈琪u心情很好地又抓了把饵食撒进湖里,鱼潮真好看!
沈琪珍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吩咐道:“你们都退开些,我有话跟姊姊说。”
青竹三人先去看姑娘,得到暗示后垂首退到一定距离外。
等到身边清了场,沈琪u双手握着饵食盒一副聆听的表情看着胞妹。
沈琪珍暗自吸了口气,抓紧了披帛,说:“我喜欢世子,我会嫁给他的。”
“好的,祝你心想事成。”
面对着胞姊一脸平静给出的祝福,沈琪珍感觉自己就像一拳打进了棉花中,于是,她愤懑了,“你明明就不喜欢世子,身体又不好,为什么要占着这个名分!”
沈琪u想了下,给了个十分官方的回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沈琪珍哑了。
对,没错!就是这该死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让她的喜欢都变得不可言说。
咬了咬唇,小姑娘倔强地跺了跺脚,留下一句“我一定会嫁给他的”就飞奔而去。
看着胞妹远去的背影,还有那赶紧追上的下人们,沈琪u暗自叹了口气,毕竟是个小姑娘,被说几句话就无计可施,这个样子还敢喜欢龙锦昱?
就算她不在了,依那个男人深沉的心思,他绝对会有备用手段,不会任他那个继母为所欲为的。
那男人肯定早找好备胎了,随时可以启用第二套方案。
小姑娘啊……爱情就是个听说的人多,见过的人少的东西,就是因为太难得,所以才显得珍贵啊,这样傻乎乎地喜欢龙锦昱,只是自己跳火坑而已。
想着,沈琪u纤细秀美的手又从盒子里抓了把饵食出来,撒出去,鱼潮应召而来,美不券收!
还是喂鱼简单快乐,而她也更适合咸鱼躺,躺到自然下线,完美!
沈琪u待在湖边喂鱼玩,指派丫鬟们去园中剪花回去插瓶。
在自家花园是安全的,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所以三个丫鬟都去挑花了,把她们姑娘一个人留在了湖边。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时,沈琪u回头看了一眼,意外又看到了去而复返的胞妹。
然而,此时此刻的小姑娘眼神恶毒而狠厉,漂亮的五官都有些微的扭曲,在她讶然的视线中用力狠狠地推了她。
沈琪u出于本能伸手抓了一把,顺手将行凶的小姑娘一起拽进了湖水中,还在小姑娘惊骇的目光中朝她温柔一笑,同她一起往水下沉去。
“二姑娘、三姑娘落水了――”湖畔响起丫鬟惊惶的喊叫。
花园湖边着实人仰马翻了一阵儿。
最后,侯府两位姑娘幸运地被救了起来,都奄奄一息。
侯爷夫人抱着小女儿哭得撕心裂肺,周围都是手忙脚乱的人,却没人管沈琪u,只有青竹、青叶、青花三个丫鬟红着眼眶将姑娘放上步辇,急匆匆抬着回去了。
半途,沈琪u又吐了些湖水出来,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又萎靡了。
主仆四人回了院子,粗使婆子被指使去烧水,三个丫鬟把姑娘弄回屋换衣服、擦头发。
等到大夫终于过来时,沈琪u已经被丫鬟打理清爽,就是人开始发起热来。
伺候病人三个丫鬟都极为熟练,不慌,若跟沈琪珍院中的下人一比,简直堪称教科书式的井然有序,只有药都还没煎好,沈老夫人就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过来探视,多少让三个丫鬟慌了下手脚。
这么多年了,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的事!拒绝无效社交的沈琪u提前晕了,懒得应对虚假的关怀。
“好好照顾你们姑娘,若有闪失,仔细你们的小命。”
最后,沈老夫人留下一堆补身的东西,又领着一群人乌泱泱地走了。
药煎好端进屋,等温度稍降,青竹扶姑娘起身喝药。
姑娘向来不喜欢用勺子一勺勺喝,都是捧着碗尽可能一口气喝完,用姑娘的话说就是长痛不如短痛。
喝了药,盖好被子,沈琪u闭上眼等着药效发作出汗退热。
迷迷糊糊之际,有嘈杂声,被子被人一把扯开,正浑身发热的沈琪u难得觉得舒服一些,却不料下一瞬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她脸上火辣辣的疼,整个人一下醒过来。
她捂着脸从床上半坐起身,抬眼去看床前这个有些熟悉的贵妇人。
常平侯夫人年近五十,但保养得宜,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她长得很美,这可以从沈琪u姊妹俩的相貌上得到印证。
只不过,这位美貌贵妇人此时站在床前,一双美目带着凌厉看着她。
“母亲来了。”沈琪u依旧是一脸平淡,彷佛挨打的不是自己一般。
常平侯夫人手指发颤地指着长女,“你怎会如此恶毒,要拉着珍儿一起死。”
沈琪u放下手,被打的右脸颊已经肿了起来,五指印正在逐渐变得分明,可是看着常平侯夫人的眼神依然波澜不兴。
常平侯夫人面对长女的目光突然心颤了下。
沈琪u语气平静地道:“哦,妹妹推我的时候离得太近,我顺手拽了她一下,当时并没想什么,就是下意识的一拽。”
屋子里突然死一般的寂静。
轻描淡写的陈述中是让人触目惊心的残酷真相,那逐渐明晰的巴掌印似在无声嘲笑常平侯夫人的不分是非,愚蠢可恶。
“母亲若不解气,尽管继续,打完了,我好休息。”
常平侯夫人脚下一软,后退一步被贴身伺候的嬷嬷扶住了,她嘴唇颤抖地看着女儿,眼神复杂到无法用语言准确形容。
长女是这个样子的吗?在她的记忆中,还是个粉妆玉琢的奶娃娃,什么时候长成眼前这副万事无碍的冷淡样子?
是她自己的记忆出错了吗?
不,不是,是她在不知不觉中就长大了,变得陌生了。
当初怀着长女时,她就因为怀相不好受了很多折磨,长女出生之时又引发难产血崩,娘家又出了大事,她认为这孩子就是来克她、克全家的,所以,庆王继妃提出要订亲,她明知道这么做,长女会变成弃子,也还是答应了。
后来,公婆恼怒她自作主张,她处境不好,却不能忤逆公婆,便又迁怒长女,她越看越厌恶她,便开始对她下毒,也向来对她冷淡。
她以为这丫头只会逆来顺受,谁知、谁知她居然会这样……她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常平侯夫人一下用力抓住刘嬷嬷的手,死死的。
沈琪u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是需要我去跟妹妹道歉吗?没问题,我换身衣服就跟母亲去。青竹,伺候我更衣。”
青竹应声去取衣。
常平侯夫人觉得有无形的巴掌打在自己脸上。
沈琪u突然身子晃了一下,伸手扶住了床柱,一阵恶心反胃涌上喉头,她头一偏“哇”的一声将刚吃下去不久的药全吐了出来,整个人软软地扶着床柱在床边坐下。
屋子里一下乱起来。
温帕子拧来,替她擦干净嘴角,又手忙脚乱地给她换下沾上呕吐物的寝衣和鞋子,将她扶到一边的小榻坐下,青竹又叫了粗使丫头进来打扫屋子。
沈琪u脸白得似纸,她拦住青叶欲扶她躺下的动作,强自开口,声音却低到几不可闻,“更衣,母亲还在等。”
青叶咬紧了牙,点头,青竹捧了衣服过来。
沈琪u强忍着眩晕穿好了衣服,倚在丫鬟身上,看向某个方向,“我好了,可以走了,呕……”
又是一口秽物吐了出来,这次却带了血。
“姑娘――”
惊恐的喊声汇聚一处穿透了屋宇,扩散出去好远。
*
沈琪u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挺挺晕了过去,嘴角犹带血渍,触目惊心。
晕倒的人并不知道之后别庄发生怎样的变故,只感觉自己在天地间没有目的地飘荡,然后又一次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坟墓,墓碑上清清楚楚地刻着“爱女沈琪u之墓”。
她有些疲累地靠坐在自己的墓碑上,望着灰蒙蒙的天际。
千年琵琶万年筝,一把二胡拉一生,唢呐一响全剧终。
隐隐约约有唢呐声从天际飘下,果然全剧终,眼睛睁得有些累,她靠在墓碑上闭上了眼睛,却好似有什么人在她耳边讲话……
“她有什么错,她错就错在不该投生在你的肚子里。”
“你拿我们沈家的孩子去救你陈家的人,有问过我们沈家吗?”
“不是这样的,我也不想。”
“你不想,你牺牲一个还不够,你还打算牺牲两个吗?糊涂啊……”
“我能怎么办?怎么办?u儿已经是这样了,我总要成全一个女儿啊。”
沈琪u觉得好像在旁听一出狗血剧,唉,真是狗血无处不在的世界,扰人清梦!
不知什么耳边终于恢复了清静,她心情好了起来,眉头也舒展了,嘴里却突然苦了起来,让她皱紧了眉头,闭紧牙关,不肯屈从。
什么人在耳边叹气?
好烦!
她只想好好睡一觉,为什么要来烦她?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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