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晚,蕴月光实在也累了,没有心思再介意和晁寂共睡一张床的后果,她滚进了床里端,把自己裹成蛹,睡了。
蕴月光晚上的服饰大多是家常的旧衣服,不只半旧不新还宽松,随后上床睡在外侧的晁寂,看她露出半截优美的天鹅颈时,立刻就感觉到口干舌燥了。
他喉结滚动,舔了舔唇,自己这是旱太久了,他的定力来到她这里完全不堪一击,他睡到旁边的榻上才是最安全的作法。
不过他也发现,只要睡在蕴月光身边,他就能睡得很香,于是他大大方方的睡上去,这一晚,他什么都没做。
铺子紧锣密鼓的筹备着,人在王府的蕴月光却不得闲,因为一转眼,王府的赏花宴就到了,不只有官员女眷,就连雍州、微州、霸州各州县富绅望族都收到了王府的请帖。
晁寂一网打尽的心态明显得想忽略都不行,不过他的说词是――为善最乐,行善岂能落人后?
还不到时间,便可以看见一辆辆马车从王府大门排到了巷子口,那些官员的马车是一辆比一辆华美,名门望族和世家们的马车也不遑多让,至于富商豪门更没这层顾虑了。
这些人有的拖家带口,未及笄的小姑娘和未及冠的小公子最多,活脱脱就是来开眼界,顺便兼做相亲大会,毕竟这么偏僻的州县也没多少机会能上王府串门子,有的除了男客还带了女眷,都是十几个人起跳。
这些官员和清贵人家的子弟个个长相不俗,走到哪都耀眼,让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王府几乎出动所有的仆役、家丁、护院和大小侍女,甚至还有内侍宫人,客人下马车就有一个掌事嬷嬷站在那,细细检查他们手上的请柬。
请柬上的纹路代表着他们的身分,再由穿着统一服饰的侍女领着去安置。
蕴月光按着京里赏花宴的规矩,请来参加的女眷都带上一盆花,待宴会结束,主人家会同前来参宴的德高望重的夫人们,一起在众多的花中选出花魁,并给予带花者一定的赏赐。
王府的花园比起上一回请诸家夫人过府喝茶聊天又精致了三分,四处张灯结彩,花团锦簇的。
蕴月光并不好奢靡,处处以府里自然的景致为主,这和每每举办宴会,主家总是不吝惜钱财,大肆操办的经验很是不同。
这是蕴月光的想法,她可不是来炫富的,而是要想法子让这些地方权贵心甘情愿地掏出银子来。
虽然有些势利眼一开始便觉得这王府也不怎么样,可一听说这赏花宴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修缮各州县的城墙、护城河甚至河渠,说到底是为了自家,就都有些意动了。
金桂园中,早来的女眷已经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了,大家看着都是熟人,互相聊着趣事,好不热闹,晚来的男客把府里的女眷送过来,和蕴月光打了声招呼便往男宾区去了。
园中各式各样的花大大小小有几百盆,摆满了整个院子,奸紫嫣红,美不盛收,而且每个花盆上都挂有牌子,一待宴席结束,女客们可以把自己觉得中意的牌号写好,放到准备好的签箱里,再由专人唱号统计,选出票数最多的那盆花。
待大家都移步院中欣赏各色花卉的同时,舞女歌伎翩翩起舞献唱,侍女们川流不息地送上各式各样的点心饮料果盘,而徐凌云的夫人这时才到来。
在京里,贵族圈内最讲究规矩和尊卑上下,就算一个普通的宴会,谁先来后到也是有讲究的,一般来说,位分越高,来得也就越迟。
可蕴月光没想到徐夫人把架子摆得那么足,不过她也无所谓,只要人有来就好了,她可没忘上回的宴会徐夫人便率先捐了五千两银子,也不知道这回她还会不会共襄盛举?
宴会开始了,蕴月光请众人移步宴会大厅,各色菜品摆盘精致,种类繁多,色泽还诱人,大家品尝之余纷纷点头赞赏王府厨子的手艺真是不错,菜的味道实在是好,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
酒席散了之后,众人又回到了园子里,此次的花魁经过刺激的唱号之后才选出来,那是一盆少见的十八学士。
即便在咸京,十八学士这样的茶花也不多见,更何况在西北这样的地方,可见是经心培育出来的。
蕴月光也借着给花魁赏赐的由头,把今天要募款的重点深入浅出地说了一遍,希望大家自由乐捐,乐捐的数目每一笔都有专人纪录下来,将来把捐款人的大名都刻到善行碑坊中。
不管各家夫人是抹不开面子,又或者真心想做点善事,还是想给蕴月光这个王妃一点脸面,宴会结束后,蕴月光正擢着酸疼不已的腿时,牛管事就把乐捐的数目腾写成了册子,送到了蕴月光的面前。
她翻开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第八章 生意兴隆惹祸事(1)
一锅食肆开张这天。
经过扩建整修的铺子焕然一新的展现在大众面前,虽然不是犬街上最好的店面,但坐北朝南,门前还有个小广场可以让客人停车,今儿个店门口挂了两串鞭炮,还有鼓乐队和一队舞狮。
到了吉时,鞭炮齐放,鼓乐响起,舞狮队采着鼓点上场,两头雄狮踩着云纵梯,大耍花步,几番惊险跳跃后,一跃高起,一口叼下铺子牌匾上的彩球和红布,随着红布落下,牌匾上「一锅食肆」四个金灿灿的大字便展现在众人面前。
「各位街坊,乡亲父老兄弟姊妹们!」从大开的大门里走出一个穿丝绒驼袍子、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声如洪钟,向大家拱手笑道:「鄙人是这一锅食肆的鲁掌柜,今日是本店开业的大喜日子,所有的菜品都打五折,另外还有特惠套餐,选择多样,酒水免费,再赠送一份水果沙拉,还请大家多多捧场!」
菜品五折,酒水免费,还赠送一份水果沙拉,满街的人从未听过开业就打出这般优惠的,一般饭馆酒楼开业了不起打八折,最多再赠送小菜,哪里见过这么大手笔的?还赠送他们听都没听过的吃食?
想起街头满天飞的小广告,上头写说这一份要卖三十个铜钱,今日打对折就是十五个铜钱,简直就是半买半相送,不吃怎么对得起自己?
等食客走进店内,就觉得这铺子装修得雅俗共赏,店内装饰用的都是原木色,看起来分外整洁舒服。
特别的是楼下大堂的饭桌不是圆桌或八仙桌,而是四到六人坐的方桌,凳子是靠背的长椅,椅子上铺了软垫,两张长椅相对而放,中间便是用餐的桌子。
桌与桌之间用了优雅的镂空屏风隔开,虽然在大堂,却有一定的私密空间,可以放心吃饭说话,也不怕妨碍到别人。
蕴月光原先没期望会有这么多人捧场,没想到低价促销的策略反应这么好,尤其是这位鲁掌柜的表现也很让她满意。
鲁掌柜是晁寂给的人,知道她要开店却还没找到中意的掌柜,他隔天便带来了几个与鲁掌柜差不多年纪的男子,他说这几个掌柜都是他在京里得用的人,因为皇帝把他的营生收去大半后,他索性把自己的心腹带了出来。
少了得力助手,会下蛋的金母鸡还能不能一如既往的让皇帝赚得盆满钵满,他就得自求多福了。
只是他刚到封地没多久,这些个掌柜也还派不上用场,便一直在小庄子里闲置着,如今知道她缺人手,便把人都叫来了。
蕴月光要了两个人,一个就是这个鲁掌柜,一个是华帐房。
快到中午时,坐在楼上的蕴月光看见一辆辆马车来到自家铺子门前。
有官家、有富户,有的车上还挂着府帜,让老百姓一看就知道是谁家的马车。
这些人蕴月光可没想过会来,毕竟她坑了这些夫人、小姐将近十万两的银子,至于男人那边她不清楚,晁寂没有主动告诉她募到了多少银子,不过从他神情还算愉快的模样,想来他对数额是挺满意的。
麒麟城知县夫人来了,提刑按察使的夫人来了,在王府宴会上对她示好的夫人、太太也不约而同地来了,一时间马车多得铺子前的广场都停不下,直摆到三条街外去了。
蕴月光让樊氏带着卓问的夫人到二楼的雅间去,卓问和王爷的交情不同,他的夫人哪能和散客待在大堂吃饭。
外头贺客盈门,还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这期间也有手头宽裕的百姓想来尝鲜,见没有人出去迎接,担任跑堂的小裘给自己壮了胆,把笑脸拉开便迎了上去,招呼起客人来。
蕴月光看见后暗自点头,心道这小家伙是个可造之材,就连回过神来的鲁掌柜也相当满意。
一回生二回熟,不消多久,小裘就挺能胜任这送往迎来的活儿,客人一进门,对黑漆金字的匾额不禁多看了两眼。
「这晁寂不就是玢王爷的名字?唉哟哟,王爷呢,我就想这家店是什么来头,这么多贵妇、富商来道贺送礼,认识不认识的、听过没听过的都来了,没想到居然是攀上了王府!」
不认得字的人,用手肘拐了拐那人,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么多的?」
「呸,我和你能是一样吗?总之这家铺子一开,和隔壁街的东N酒楼可有得拼了,人家是顶着王爷的名讳做生意,那东N的背后不过是刺史大人小舅子开的酒楼,能和王爷比拼吗?」
这话被耳尖的琉璃听见了,心里嘀咕道:你们知道什么?这一锅食肆可是王妃的私产,又让王爷亲自题了牌匾,可见王爷是允了王妃出来抛头露面的,想想,王爷和王妃的感情可真是一日千里啊!
外头客人络绎不绝,厨房里也没闲着,个个各司其职,忙得是热火朝天。
进来的客人头一回看见一辆辆改造过、上下五层的小推车,上头除了铜盘,长条盘子上还有各式各样的肉菜,几乎看得目瞪口呆。
因为多数的客人都没吃过水煎肉,伙计就先拿了菜谱向客人推荐,但菜谱也与众不同,不是翻页的大本,也不是用木条挂在墙壁上,而是像画轴般展开,上面绘有锅子的图案和价格,就算目不识丁的人也能看图说故事,让人一目了然。
「小哥,你这一车到底是几人份的?」
「就是大爷您这一桌的分量。」
哇――两大盘结结实实的肉片,金针菇、韭菜、大白菜、蘑菇、两颗鸡蛋、肥肠,以及最后的肋排起司饭,且每一桌都送了一小罐的青梅酒和一杯奶茶。
蕴月光也不得闲,负责待客送客,水煎肉的吃法是不用她来介绍了,因为她培训了一批专门煮锅的跑堂,负责教会客人怎么涮煎烤拌!
大门口不断有人出入,蕴月光也看见墙角处的一群闲汉,他们正无聊的逗弄着路过的小姑娘,把人家吓得花容失色,他们却哄堂大笑。
飞三也在其中,他对逗弄那些小姑娘毫无兴趣,只是百无聊赖地咬着一根野草,吊儿郎当的蹲在街头发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蕴月光把小裘叫来,吩咐了他几句,虽然不解,小裘还是点了头,往飞三那边过去。
马氏临走前,又是担忧又是羡慕地拉着蕴月光的手,「蕴姊姊,你别怪小妹多嘴。」她指着正大快朵颐的来客道:「你这样真的能有盈余吗?」
她真没见过人这么做生意的,给的分量那么多,订那么便宜的价钱,这不是注定要赔本吗?
蕴月光见她态度真挚,是真心替自己烦恼,也坦承道:「一开始我只希望能打平就好,就算赔钱也不要紧,我想做的是长久生意,只要一锅食肆的名声打了出去,生意就不会差。」她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就算这一样不成,她还有别的方子,这窟无鱼别窟捞,这便是她的至理名言。
「我信你,要不这样吧姊姊,你这生意也让妹妹掺一脚,我出二百两银子……二百两说起来不多,可也是我多年攒下来,想给我家花儿存嫁妆,姊姊要是不嫌少,可行?」马氏一脸希冀,毕竟两人就见过那么一次面,王府的宴请,她夫君的官位太低,她连赴宴的资格都没有。
没想到蕴月光爽快地应下了,以投资入股的方式占了一锅食肆的一成股份。
「我出府不方便,以后就有劳妹妹多看顾铺子的生意了。」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话可不可信?」
「你又不是小娃娃,我也不能把你拐去卖了,你有什么好不相信的?」
说得也是。说难听点,他就是个乞丐,除了身上有把力气,要钱没有,要人人也长得不怎样。
「你要是人找齐了,找一锅食肆里的樊大婶递口信给我,我自会让你们去见管事,让他安排你们干活。」
飞三一咬牙,「行!」
蕴月光没想到,不到两天时间飞三就把人找齐了,三十个人手,一个不差,因着飞三的吩咐,每一个都把最好的一套衣服穿上,只是在旁人眼中还是不怎样。
鲁掌柜让蓝瑛姑姑传话回来,是的,她也把蓝瑛姑姑安排到了铺子里,万一有人来闹事什么的,她一身的武艺不怕没处使,还能起个震慑作用。
关于飞三带人上工领活这件事,蕴月光已经和晁寂提过,就差遣有谋把人带到城门处工地,自有工头会安排食宿和活计。
那工头是认得晁寂身边的两大亲卫,见有谋亲自领人过来,还交代他人是走王妃的路子谋的活计,要他自己看着办!
工头必恭必敬地把有谋送走了,搓着手称兄道弟的招呼飞三等人,「飞老弟,你也透露点口风,教教老哥哥我是怎么找到王妃那条门路的,你可是有亲旧还是王府里有人牵线?」
他是卓问找来的人,一家几口都是匠人,人往高处爬,水往低处流,这么大来头的大腿能不好好巴结一下吗?巴结好了,将来也少不了他的好处。
我操!飞三心底骂了句脏话,他居然得罪王妃,简直死一百次都不够了。
可表面上他嘿嘿讷笑,态度不羁中又带着点阿谀,「我一个死老百姓哪来的门路,要是有门路,哪里还需要带着弟兄们来讨份活计养家活口?」他也不说死,让工头自己去猜。
这就是他聪明的地方,态度模棱两可,你说他有靠山他就有,你说没有他就没有,你说他油条,他也不否认,因为他本来就是。
飞三带着一帮弟兄在工地里待了下来,每天起早贪黑的干活,睡的是大通铺,吃的是大锅饭,百多名被强制征来服徭役的民工,在过了一个月这样的日子后终于有了真实感,到了月底领工钱时,许多人喜极而泣,钱还没焙热就赶快托人带回家去给妻儿爹娘了。
徭役是义务性劳作,只要家中有男丁,你就得派人来服役,别说工钱,连填饱肚皮都得自己想办法,所以有许多服重徭役的男丁因为山高路远,没吃饱又身无分文而回不了家,从此流落在外。
两年后,城墙和护城河的内外壕堑还有四通八达的水道都埋设挖妥,众人心想终于可以回家了,又不舍这可以每月固定进帐的活儿,却没想到晁寂在征得了所有工人的同意之后把人分成了两批,一批让他们加入铺路的浩大工程里,一批去清黑水河码头的淤泥,船道要畅通,淤泥非清不可。
所有的人都没想到,这两样工程只要你愿意就能一辈子干下去,毕竟路铺好了也得保养,至于运河,潮汐来来去去,为了船只行运方便,为将来的通商做准备,年年都得排淤,有很多人存够了银子,娶妻生子了,盖不起新厝的翻起了旧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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