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卧桥原来不想管这种闲事,张勺勺的前车之监未远,她要是伸手管闲事,别又自讨一顿烦。
只是那女声她越听越觉得耳熟,忍不住掀开车帘子,马车行经,她看见了一个身穿青色短襦的少妇几乎是疯狂的和两个粗壮的汉子在抢夺一个婴儿,那婴儿因为这样的拉扯也啼哭不已。
「把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只要你们放我们母子离开,我可以把身上所有的银 钱都给你……求求你,别弄伤了我的孩儿!」
那流氓粗臂一顶,粗暴的把苦苦哀求的少妇推了出去,她一个瘦弱女子哪站得住脚,重心一下不稳,摔倒在地,可她连哀声痛也不曾,又去掰那流氓的手,徒劳无功的想把孩子抢回来。
围观的人一圈又一圈,却没有半个人想去管这闲事。
「哎哟,这廖家造的孽喔,好好的一个丫头叫他搞大肚子,糟蹋了清白,这会儿还当街抢孩子,仗着家里有几个钱就这么乱来,就等着天收他吧!」路人絮絮叨叨。
「这是有了新人,就不要旧人了,这世道,一个弱女子可怜啊……」
闲言犹在耳边,那少妇披头散发,两行黑乎乎的泪痕就挂在脸颊上,那模样叫宝卧桥双手掐住了窗口,果断的吩咐牛富去瞧个究竟。
是的,那个以前曾替陆i给她送信的娃娃脸,如今成了她的随身护卫。
牛富很快就回来,说法和方才的路人差不多。
宝卧桥让马车靠边,下了车。
「夫人?」小宽不赞成的喊。
宝卧桥竖起一手,「是我认识的旧人。」
小宽噤声了,寸步不离的和牛富与另外一个随护,立即跟上宝卧桥的脚步。
除了牛富,这青年也同样是陆i在京中时的旧部属。
自从上回张勺勺闯进陆府,又把夫人的脸给抓伤了,大爷生气的要把所有人都发卖,是是夫人说情才免去了罪责,但是每个服侍的人从此提高警觉,绝不敢再让夫人有任何的差池不妥。
牛富分开人群,由着宝卧桥来到已经哭到声音嘶哑、全身瘫在地上的少妇身边。
「住手!」她看见那流氓正要举脚踹向少妇,她大声喝斥。
那少妇凄楚的看了过来,却在看清楚宝卧桥的脸以后,本来狼狈不堪,已经绝望无神的眼忽然慢慢瞠大了,她颤抖着,嘴里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姑娘。」
「什么鬼姑娘!」一脸凶恶的流氓投过眼神,先声夺人。「别没事找事,我们处理的足家务,没关系的人给老子滚远一点!」
宝卧桥也不跟这种人罗唆。「牛富,把孩子带回来,毫发无伤!」
「是!」牛富一个轻巧的飞身,三两下就把两个五大三粗的大流氓打得趴在地上。那少妇已经在小宽的扶持下站了起来,裸露在外面的肌肤清晰可见都是瘀青和伤痕。
「姑娘……」少妇含着眼泪,她认出来了,这位天仙般的夫人是她以前服侍的姑娘。没错,她就是以前宝卧桥在宝家时对她不离不弃的丫头,含翠。
「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我们等下聊。」宝卧桥见她这副模样,拿出帕子替含翠轻轻擦了脸,给她安心的微笑。
含翠的眼泪一下就迸发出来,她很用力的掐住手心,才能压抑自己心里的激动和无以名状的情绪。
孩子毫发无伤的回到了含翠的怀里,像是知道回到母亲怀抱,渐渐止了啼哭,含翠喜极而泣,又给宝卧桥跪了下去。
「呸,哪来的臭女人,你可知道我们是谁家的人,说出我家老爷的名号就够你吃不了兜着走!」流氓打手还在叫嚣。
「牛富,我不想听那张臭嘴喷粪!」难得霸气侧漏的宝卧桥最讨厌这种狐假虎威的小人了。
简单得很,牛富一指点了两人的穴道,两人都成了哑巴。
「夫人,可要将这两人交给官府处置?」
「敢欺负我的人,送去官府的时候别忘记给他俩安个重一点的罪名,让他们吃点苦头!」宝卧桥看也不看这两个打手一眼。
光天化日的,她居然敢当着这么多眼睛吩咐下面的人好生处罚这两个打手,不说老百姓都傻了眼,那些个围观的士子等都有些微词。
宝卧桥凛然一笑,指着含翠。「你们这些堂堂男子汉,见女子在街衢上被人欺凌却无动于衷,你们之中只要随便一个出来说句话,她会是这副惨况吗?既然你们刚才都闭着嘴,那么就继续保持,什么话都不要说。」
「啧,这女人也太霸道了,到底是谁家的妇人也不管一管?」
「是沐阳县主啊,你管?有那胆子吗?」
「什么,沐阳县主?」声音里有着不自觉的肃然起敬。
这下,那些个自诩读书人、清白良民的群众一个个都安静了。毕竟沐阳县主这个封号是怎么来的,沐阳县主这个人又替大朝做了什么,他们没有不清楚的。
牛富领着手下把人捆起来,一事不劳二主送往衙门去了。
宝卧桥也不理会这些人,领先进了几步之外的一家茶楼。
茶楼的雅间隐约可听见优雅的琴声,更显得此处宁静雅致。
宝卧桥让小宽去买一些婴儿可以吃的乳制品,又请小二去打了水,让含翠好好洗把脸,并叫了一桌子的吃食。
「孩子睡着了?」宝卧桥问道。含翠始终抱着她的孩子,神情慈爱,看得出来很是疼爱。
洗干净脸的含翠有张清秀的脸蛋,但人实在憔悴的不像样,在宝氏的记忆中,这个贴身丫鬟有张圆圆的脸,见人三分笑,对她很忠心,当初她被宝老太太禁足,一关就是一年,生活上都是倚赖含翠照料,后来含翠被宝太太发卖,她却无能为力。
宝卧桥没想到今日会在大街上碰见她,还是那种情境。
「谢谢姑娘替含翠抢回孩子,要是没有姑娘,我跟孩子也不知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她想都不敢想,若回到那个狼虎窝会发生什么事,简直就是噩梦。
她就一条贱命,了不起和他们拼了,可孩子无辜,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被抢回去,心狠手辣的大太太绝对不会允许她的孩子活下去的。
「我那时只晓得你被卖了,这些时日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宝卧桥的声音低缓温和,像是怕惊吓了甜睡中的孩子。
「姑娘已经成亲了?」她一开始就看见宝卧桥的妇人发髻,到这时候才有机会问上一问。
宝卧桥点点头。「老太太本来想让我陪嫁给大姑娘当通房,我不愿,后面的事你也是知道的,你离开没多久,我便嫁到了这里……不过你是怎么到京里来的?」
现在的含翠看起来就是自身难保,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宝卧桥不想增添以前的贴身丫头任何愁绪,轻轻带过。
含翠的神情有些麻木,不用问也能知道自家姑娘嫁得不错。「奴婢被太太卖给人牙后,人牙转手就把奴婢卖给一个年纪足以当奴婢父亲的男子,他吃喝嫖赌无所不来,有一回赌输了,把奴婢典当给赌坊,然后廖员外,也就是这孩子的父亲,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把当成赌注的奴婢赢了回去。起先,奴婢在廖家过着丫鬟的日子,虽然吃不饱,但饿不着,奴婢心想要是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认了。」
她哽咽出声,这时去替婴儿觅食的小宽已经回来,她小心的准备从含翠手里抱走孩子,让这对过去的主仆能好好说话,含翠犹豫了下,就把孩子交给小宽。
孩子不在身边,含翠一下像是失去什么倚仗,见宝卧桥把一碗糖油耙耙推过来。
「我记得以前你最爱吃这个,每回都会叫街口的许老爹多给你加一匙的糖,他每回看到你都头疼。」
含翠接过来咬了一口,又哭又笑,「这世间也只有姑娘记得奴婢喜欢的吃食了。」
「合口就多吃点,你太瘦了。」宝卧桥的心情也说不上好,还有几分沉重。
含翠一口一口珍惜万分的把一整块糖油耙耙吃完,放下筷子,继续方才被小宽打断的话。
原来她身为丫鬟的日子也没过多久,有一日,廖员外醉醺醺的从外面回来,强迫要了她,之后就发现自己有喜了。
大太太知道这事,把她磋磨得很厉害,然而廖员外根本不理会她的死活,没多久她肚子里的孩子因为饱受责打流掉了,最可恶的是,廖员外没半点怜惜,见她流掉孩子竟然又叫她侍候,她一再被蹂蹒,生不如死,更不幸的是,她又有了身孕,几经艰难,最终生下儿子。
她不想她的儿子在廖家这样的环境长大,也许没等到儿子长大成人,又会像流掉的女儿那般遭到大太太毒手。
这可能性叫她整宿整宿睡不着,想方设法收买看门的婆子逃了出来,只是她的运气从来都没好过,一逃出廖家就被廖员外派出来的打手抓到,要不是宝卧桥出现,她唯一的下场就是被带回廖家,等着她的也不知道会是什么。
第十六章 爱情带来的奇迹(1)
宝卧桥把含翠带回梅园,安置在靠近主屋的院子里,让她安心住下,她打算等含翠调理好身子,养好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后,买个小田庄给她,让她能自食其力不靠任何人,不管是自住或是租出去收租都可以。
含翠对于姑娘的安排只有感激涕零的分。
是夜,陆i难得的休沐日,只是宝卧桥见他眼下一圈黑影,心里一阵心疼。陆i不客气的把头枕在她的腿上。
「营区很忙?」宝卧桥问道。
陆i抓着她白嫩嫩的手揉捏着,滑嫩细柔的触感真是叫人舍不得撒手,他享受的闭着眼说道:「东南沿海的倭人与海盗勾结,上岸屠杀百姓,战事已经爆发,陛下的意思是希望我去东南平海患。」
宝卧桥闻言,嘴唇抿起来了。「什么,又要打仗?」
为什么这些外患对大朝就是不死心,非要掠夺别人的东西,打个你死我活?
「不用担心,这回九皇子一样跟我一道,有他在,陛下如今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能继承,不会轻易让他涉险的。」陆i听出她的愤怒,睁开眼,含笑望着她。
他在海上作战的经验可能没有镇守当地的杨宵将军丰富,但是上岸后,杨宵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宝卧桥想起他曾经的丰功伟业、剽悍事迹,想来这场仗对他来说应该不是问题,不然态度也不会这么轻松了,那些倭人和海盗这下可要倒楣了。
「我听说你从外头带回一个人来?」
「嗯,她是我以前在宝家的贴身丫鬟,因为我的缘故被发卖了,境遇坎坷,她从现在的主子家里逃出来,带着孩子,又被主子派出来的打手追打,在街上被我偶遇,我暂时先把她安置在家里,想说等她的伤养好了再送她一座庄子,也算是全当年的主仆之谊。」
「需要我替你做一些善后工作吗?譬如让那恶主子全家都滚出都城?」
「你是我肚子里的虫?我正在想怎么顺利替她去了奴籍,取得良民身分。」
陆i指着自己的唇,嘴唇勾了起来。「给我一个我能满意的报酬,我让人去办这事。」
这种索吻方式简直……好吧,便宜你了!
如果连眼前的美好都不知道珍惜,又谈什么以后。
她珍惜这个男人,希望这一世都不负他对她的深情,那就够了。
替含翠取得良民身分,对陆i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而那廖员外许是造孽太多,在赌坊欠了不少债,与人发生争执时子孙根被打烂,他的妻妾们居然一夜之间把他所有的钱财席卷一空,就留他一个人在空宅子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没几日那些个与他有恩怨的债主找上门,把他打得半残,更是卖了宅子把人赶出去,最后也不知流落到哪里去了。
半个月后,宝卧桥把已经恢复精气神的含翠与孩子,送到一间地契上写了含翠名字的小庄子,算是替宝氏了却这段主仆情谊。
人在前线的陆i也传来大捷的消息,朝廷放出消息,说倭人和勾结的海盗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和陆i坐下来议和。
倭人只提两点要求,一是希望两国能重新通商,二是开放海禁。
战败方居然还敢提要求,陆i也不客气,跟倭人要了三座城池,那三个城池都是倭人的靠海城市。
要宝卧桥说,三座城,她的男人还真敢说。
开放海禁这种大事,陆i是不敢作主的,但是在议和时,赵L点了这个头。他私下告诉陆i,大朝这几年一直在打仗剿匪,国库已经没有什么银子了,他在户部的时候整天听户部尚书喊穷。
「本殿下听你说过,沐阳县主告诉过你,一个国家要强盛就必须先有银子,有银子就不怕战争,大朝海禁那么多年,也是时候开放海上贸易了。」
既然赵L敢点这个头,做下承诺,说服建隆帝的事自然不劳二主,交由他自己去办了。
至于讨要三座城池能做什么用,陆i索要的三座城池都在栈口,这可是倭人临海的地方。
他解释给赵L听,「栈口与齐国相邻,齐国又通东岳国。」陆i低声解释。「将来我们可以将贸易商行设在栈口,并在我国与栈口的对岸城市再设一个商行,最好是在芬港,那里有现成的港口,只需要整修就能用了。」
他记得宝卧桥告诉过他十三行的故事。
宝卧桥说的十三行,指的是清朝时的广州十三行,当时朝廷开放海禁,允许外国人进内陆经商,但是外国人必须经过政府特许的外贸商行交易,经过官府核准的商行会特别设立洋行,清朝光是从这些外国人和商行收的税,就是一笔大数目,更别提开放海禁后的诸多好处了。
一想到未来的大量收益,赵L的眼睛都亮了。「你这么狡猾,沐阳县主知道吗?」
「你知道就行了。」陆i低声笑着说。
赵L目光灼灼。
「可是将来你想找谁负责这件事?」陆i好奇得很。
赵L一慌连自称都忘了。「先说好你不能捶我。」
陆i有不好的预感。「你不会是想……」
「我想沐阳县主应该会很有兴趣。」赵L勾唇淡淡一笑。
陆i把钵大的拳头放到赵L面前,语带恐吓,「你叫谁负责我都没有第二句话,唯独她不行。」他可不想天天回家找不到娘子,还得带着儿子找到商行去,若真是这样,他现在就把这个赵L给捏死!
这些对话宝卧桥自然无从得知,她守着小家,等陆i和九皇子班师回朝的消息传来,陆府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她了。
上一回她送陆i上战场,真的是时刻都在担心着陆i,每天安慰自己,给自己打气,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就希望他能平安归来。
这一回他又奉命出征东南的倭人,世人都说倭人生性狡猾残忍,她每天都得把陆翊抱在怀里睡,才能稍稍止住自己那颗不安的心。
小包子在他娘日夜的教导下,已经会叫爹了,这让宝卧桥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不由得更加希望陆i早日归来,让他亲耳听听儿子喊他爹的喜悦。
她盯着浣衣娘把陆i在家常穿的衣服清洗了一遍,又觑着好日头把衣裤、袜子、手巾都晾晒过,整整齐齐的收进衣柜,她甚至和厨娘商量了好几道他爱吃的菜色,等他回来后给他煮一顿好吃的,替他好好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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