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两张桌子,屋里魏楚和秋雁放上炕桌,摆了满满的菜肴,鸡鸭鱼肉山珍海味。
韩举带着两个光棍汉的衙役和林生、丁乙在西厢房喝酒。
过年热闹气氛,魏楚受了感染,和秋雁对饮,喝的是民间酿造的粮食酒。
屋里的炕烧得热,酒喝热了,魏楚脱掉外衣,穿着簇新的红夹袄,粉白的脸滚热。
两人喝着高兴,魏楚手里拿着酒盅,“今过年了,想喝多少便喝多少,就咱们俩,又没人来,喝多了也无妨。”
李业说过年不来了。
魏楚喝多了,嘻嘻笑着,“过两年李业娶了周姑娘,便不来了,我就自由了,我要生一群孩子,像三娘子一样,热热闹闹地过日子。”
说吧,一饮而尽,酒盅用力顿在桌上,“倒酒!”
这时,门帘掀开,带进来一股寒气,一个人走进来,魏楚眨眨眼,以为自己喝多,眼睛花了,看见李业了。
李业朝她走过来,秋雁吓得酒都醒了,忙连滚带爬下地跪下。
魏楚醉酒,大眼睛水雾蒙蒙,呆呆地看着李业,伸手摸他的脸,“真人还是假的?”
秋雁吓得魂都飞了。
“这是喝了多少酒?”
李业抓住她的手腕。
这一句话,魏楚的酒醒了一半,直愣愣地看着他,“王爷不是说不来吗?”
李业在军营陪着将士们吃年夜饭,惦记魏楚一个人过年孤单,巴巴地大冷天赶过来陪她,魏楚不领情,还嫌弃他搅了自己的酒兴。
“不想见我?”
李业神情寡淡,黝黑的瞳仁微缩着。
“王爷自己说不来,王爷吃饭了吗?”
朝秋雁说;“给王爷添一双筷子。”
“我吃完了。”
李业不动声色,“生一群孩子,跟谁生啊?”
心里有人了,一股浓浓的醋意。
魏楚酒醉根本听不出危险,不知道害怕,酒壮怂人胆,翻了个白眼,“反正不是同王爷生。”
这一句话,秋雁差点吓背过去气去。
在李业没发作之前,魏楚又摇摇头,似乎有些难过,“王爷又不让我生。”
秋雁看王爷没理会她,溜边退出去了,关严门。
“本王说过,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的东西即便不要了,又岂容旁人染指。”
酒精麻醉,魏楚的脑子转得慢,眨了几下乌黑水灵的大眼睛,垂下头,小声嘟囔,“谁是你的东西,我是堂堂伯府小姐。”
这样被你糟蹋,好白菜让猪拱了。
李业冷笑道:“你忘性可真大,你忘了当初是怎样求着本王,求本王别卖掉你,愿意留在本王身边,这辈子为奴为婢心甘情愿。”
魏楚神情困惑地,这话好像自己是说过,被他拿住说嘴。
看她呆头呆脑的,李业不由自嘲地想,喝成这样,自己竟认真同她掰扯。
扬声道;“拿醒酒汤来。”
守在外间的秋雁忙答应一声,走去灶下,大翠嫂早预备下醒酒汤,盛了一碗,朝西厢房努努嘴,“我是给他们准备的,怎么娘子喝多了?”
“娘子没什么酒量,喝点就多了。”
秋雁扯了个谎,其实魏楚的酒量很好。
李业端过来醒酒汤,喂魏楚喝下去,喝了半碗,魏楚不喝了,唇边沾着水星,李业从秋雁手里接过帕子替她擦拭。
秋雁倒了一盅热茶,魏楚喝了茶水,似乎清醒了些,看着李业闷声问;“王爷今晚还走吗?”
李业站起来,说;“我过来看看你,该回去了。”
西厢房传来男人们吆五喝六,猜拳行令的声。
三娘家的大宝和妞子跑来,缠着林生放鞭炮。
林生带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放鞭炮。
韩举拿来的炮仗,一大箱子,两个孩子提着小灯笼,欢呼跳跃。
大翠嫂也站在院子里看放炮仗。
魏楚的酒彻底醒了,一下懵了,这时候一院子人,李业突然出去,吓到所有人。
一把扯住他的衣袖,“王爷,坐一会再走。”
“军营的将士还等着我。”
李业的余光看魏楚咬着唇,极为难的表情。
心里无比畅快。
他挥手拂去她抓住衣袖的手,迈步朝外走。
魏楚急了,朝前一扑,扑倒在炕沿边,又扯住他的手,“王爷,不能出去。”
李业回头,“本王怎么就不能出去,你要留我过夜,难不成想我了?”
魏楚被逼无奈,轻声说;“是,我想王爷了,你几日没过来了。”
“既然这么想我,以后我便每日都过来。”
魏出一闭眼,李业说自己蠢,自己是真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硬着头皮,“今晚除夕,王爷还是别走了。”
粉嘟嘟的的小脸上尽是讨好。
“不了,本王改日再来陪你,今晚必须回军营了,将士们等我呢。”
李业拿开她的手,拔腿就朝外走,魏楚这一急连鞋都没穿,跳下地,从背后抱住他的腰。
贴着后背的温软,李业这回没挣脱。
没想到魏楚下一句说;“王爷要走,从后窗走。”
魏楚飞快地把后窗打开,忙忙地说;“后院有个梯子,王爷可以从梯子下去。”
大过年的,李业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真不知该说什么好,堂堂金尊玉贵的王爷跳窗出去,爬墙走,怎么像偷情。
魏楚推着他,低三下四地央求,“求求你了,王爷。”
窗外灌进来一股冷风,喝得热乎乎的魏楚激灵打了个寒颤。
李业看她娇气的样子,心想冻病了又要折腾,无奈地瞪了她一眼。
身形一闪,提纵越出后窗,也没搬什么梯子,墙矮,足下一点跃上墙头,瞬间便消失了。
魏楚坐在炕沿边,手捂着胸口,总算走了,这般惊吓早晚吓出病来。
秋雁探头,看李业没在屋里,走进来,小声说:“王爷呢?”
魏楚示意窗户,秋雁看了看没关严的后窗户,不敢置信。
魏楚提过酒壶,说;“把大翠嫂叫进来,接着喝。”
大翠嫂性子爽利,海量,自己洗了一只大白瓷碗,满满倒了酒,举起来,“我敬娘子,新的一年生意兴隆,娘子得遇良人。”
魏楚举起酒盅,“借你吉言。”
良人就算了。
秋雁也端起酒盅,“我敬娘子,腰缠万贯,挥金如土。”
做个土财主,此平生夙愿。
魏楚斟满酒,举起来,“愿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五谷丰登。”
“还是娘子大气,我们目光短浅,眼睛就看见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
大翠嫂奉承说。
魏楚说;“新的一年我们自己都许个愿。”
看秋雁,“你先说。”
秋雁不好意思说出口,大翠嫂快言快语,“我替她说,找个好女婿。”
秋雁羞赧,“翠嫂子。”
“这丫头八成心里有喜欢的人了?”
大翠嫂笑着说。
“翠嫂子,该你了。”魏楚说。
大翠嫂自己斟酒,一口气喝干了,“老天保佑,我当家的把病治好。”
“该娘子的许愿了。”
魏楚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八方来财,日进斗金。”
“咱们跟着娘子吃香喝辣的,娘子为自己的终身许个愿。”大翠嫂说
魏楚偷偷许个愿,李业成就霸业,两人桥归桥路归路。
第19章
◎胡娘子新入赘的夫婿◎
大翠嫂又喝了一碗酒,说;“人定了,我煮饺子去。”
饺子早就包好了,码好了摆在篦帘冻在外面。
大锅里翻着水花,下饺子了。
屋外鞭炮声此起彼伏,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来。
韩举过上房吃饺子。
大翠嫂端上两盘饺子进来,说;“饺子里我包了铜钱,看谁能吃到。”
韩举咬到铜钱,笑呵呵地说:“看来我要交好运了。”
魏楚笑着说;“今年给我娶个嫂子回家,聘礼钱我都备好了。”
“还是我妹子心疼我,知道你哥穷娶不起媳妇。”
韩举已经把魏楚当成亲妹子,魏楚没有亲兄弟姊妹,父亲只有一个通房,是母亲的贴身丫鬟。
秋雁也咬到铜钱,高兴地说;“我也吃到了。”
“你出嫁,嫁妆也包在我身上。”魏楚说。
“谢娘子。”秋雁兴高采烈。
“这丫头着急嫁人了。”韩举说。
这傻丫头对林生一厢情愿。
魏楚夹了一个饺子,一口咬下去,差点硌了牙,笑着对端饺子汤进来的大翠嫂说;“翠嫂这是包了多少铜钱。”
过年图个乐。
大年初一,林生丁乙和大翠嫂来给魏楚拜年。
魏楚叫秋雁把早准备好的荷包发下去。
荷包里鼓鼓的,三个人高兴,“谢掌柜的赏。”
三娘子带着大宝和妞子过来,“给你胡婶娘磕头。”。
大宝和妞子趴在地上叩头,响亮的声,“婶娘过年好!”
魏楚笑着一人给一个荷包,“拿着压岁钱。”
三娘子看看两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胡娘子出手大方,说:“快谢你胡家婶娘。”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谢胡家婶娘。”
北地的风俗习惯,大年初一邻里互相拜年。
魏楚带着秋雁和林生、丁乙去左邻右舍拜年,并邀请邻里去自家吃酒席。
魏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和邻里处好关系,一旦有事有邻里相助。
东侧邻居,院落的大门锁着,没有人,西侧油坊秦掌柜家,女儿十一二岁,打扮得花团锦簇,大娘子穿着大红缎团福夹袄,小妾玉福,穿着水红银丝线缎袄。
一家人喜庆,油坊秦掌柜的四十几岁,矮胖,小眼睛闪过生意人的精明。
魏楚穿着大红五彩妆花十样锦褙子,外罩猩猩红缂丝银狐镶毛斗篷。
互相拜年,说;“今晚舍下略备薄酒素菜,请秦掌柜的一家赏光。”
露出皓腕上戴着的一只金镶九龙戏珠手镯,秦掌柜的心想,这位胡娘子来头不小,通身穿戴华贵,堆着一脸笑,“胡掌柜的客气,那多不好意思,让胡掌柜的破费。”
魏楚说;“我初来此地,全靠邻里帮衬,过年大家热闹热闹。”
“那就叨扰了。”
秦掌柜的眯缝着小眼睛,十分客气。
这一条街上,都是生意人,街口的杂货铺林掌柜的一家,馒头铺的一对年轻夫妻,干果铺子,米铺,各家魏楚都请了。
街坊邻居,魏楚经常送豆腐,自古,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胡娘子会处事,会做人,外来的人没有根基,这些生意人都不排挤她。
在西厢房摆了几桌,酒酣耳热,男人们划拳猜令,女人们欢声笑语,孩子们在院子里放炮仗。
魏楚站起来,给大家敬酒:“平常豆腐坊的生意得大家照应,我这里拜谢,先干了三杯。”
胡娘子豪爽,大家纷纷喝了。
杂货铺林掌柜的婆娘说;“我们那家没吃过胡娘子送的豆腐,要说谢我们该谢胡娘子才对。”
街坊们纷纷附和,都说;“胡娘子人活泛,比之前的佟老板会做生意,大家吃惯了胡家的豆腐,没少沾光。”
大家正热闹着,门外进来一个人,扭着腰,穿红戴绿,打扮得花枝招展,“哎呀,胡娘子,请客吃酒怎么忘了老身我呀。”
魏楚看是花媒婆,埋怨林生说;“我告诉你请花大娘,你怎么忘了?”
林生张了张嘴,说话慢半拍,没等他出声,有人腾出地方,魏楚请花媒婆坐。
花媒婆没坐,朝门外喊;“抬进来。”
众人就看十个挑夫,担着担子进来,把担子放在地上,花媒婆扯着魏楚的手不放,“胡娘子,你看看,这都是胡家老员外和老安人送的年礼,胡公子对你念念不忘,这不害了相思病了,请医问药,花了不少银子,都说呀,心病还需心上医,胡老员外和安人托老身来问,说胡娘子若答应了这门亲事,过门后,你当家,胡家的家产都归你掌管着……”
花媒婆把地上的担子掀开,“让众位邻里乡亲说说,这么好的条件你就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有人投来羡慕的目光,胡娘子嫁到胡家,进门就当家,胡家的财产够几辈子吃用。
“胡娘子,老身今听你个准话,好回去回复胡老员外和安人,你只要点下头,就是应了这门亲事。”
三娘子捅了她一下,小声说:“话都说到这份上,胡家有诚意,胡公子是个痴情种,我看你应了,吃不了亏。”
几个妇人都怂恿魏楚应下这门亲事。
花媒婆见机忙说:“胡娘子,你不说话就算应了。”
“她已经名花有主了。”
门口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
众人顿着声音望过去,进门的后生身形峻拔,双目如潭,面如冠玉,不怒自威。
往人前一站,看呆了众人。
有人小声说;“这位是…….”
“这不是李公子吗?”
杂货铺林掌柜见过李业,热络地打招呼,给众人介绍,“这位李公子是胡娘子远房表哥,一家人、一家人。”
魏楚缓缓地回过头去,目瞪口呆,眼前一黑,差点跌倒在地,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扶住她。
“我是她的男人?”
清透的声低沉,里外屋的人却都听得清楚。
太突然,众人一时懵了,有人反应过来,脱口问;“难道你是胡娘子新入赘的夫婿?”
李业没否认。
林掌柜的扬声道:“亲上做亲,恭喜李公子。”
好半天,众人才明白过来,“胡娘子改嫁,招赘了夫婿,今晚的酒席是喜宴,请他们是来喝喜酒的。”
有人喊;“那我们今晚就讨一杯喜酒。”
跟在李业身后的王宝,找了个干净的酒杯,斟上酒递给李业,李业举着酒杯子道;“感谢众位对我娘子的照拂。”
镇上人的实诚,对胡娘子改嫁的夫婿极热情,李业坐在他们中间,对众人敬酒来者不拒,大家改口李掌柜。
李掌柜的叫声里,魏楚傻眼了。
妇人们埋怨,“李娘子,今这喜酒,你不早说一声,你是今晚的新娘子。”
这变化魏楚接受不来,眨眼间她就由胡娘子变成李娘子了,李业成了李掌柜的了。
花媒婆讪讪地,悄摸地让挑夫们把东西担走了。
魏楚陪着妇人们喝酒,哭的心思都有,这是断了她的后路,李业这招太绝了,目的是长期占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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