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秧当然在启元帝跟前没有流露出别的情绪,近段时间启元帝以外间冰天雪地的理由不让她出未央宫,启元帝也开始在未央宫里处理政务。
“乐秧知道了。”乐秧回复道。
启元帝也不做声,只是眉头轻轻蹙了起来,乐秧知道启元帝这是又头疼起来了,但因为梅月窈一事,乐秧对启元帝的态度都不复之前热络。
没了梅家支持的梅月窈根本斗不赢现在的她,但她害怕,害怕在她身上的情况重演。
之前她身边除了个薛放,最大的倚重就是启元帝,所以梅月窈就算要害她,也得掂量着,现在情形转变,启元帝这是要故技重施,给如今式微的梅月窈依仗,那她自然也不能轻易地动得了梅月窈。
经过几日的思索,乐秧哪里还不能明白,启元帝这是打算用梅月窈牵制她。
梅林是他统治生涯最大的阻碍,他必须得除,而且刻不容缓,所以他俩的目的达到了短暂的一致,但是到了梅月窈这里,他们的目的出现了分歧。
独身一人的梅月窈,只要启元帝想,就能把她关在延福宫里与世隔绝,而她想要弄死梅月窈,那就不可避免地要与启元帝有所牵扯。
启元帝这段日子的患得患失,乐秧看在眼里,但她并未戳破,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新年伊始,就有朝臣上书恳求立即处死梅月窈以绝后患,起初启元帝如往常一样没有理会,可是上书处死梅月窈的请求越发的多,甚至在某日上朝时,启元帝刚驳了一个朝臣的请求,就有一半的朝臣跪下请求。
启元帝坐在御座上看着下方的朝臣,里面有跟他从北境过来的武将,也有后来归顺的旧臣。
他站起身道:“这件事朕自有决断,别以为朕不敢动你们。”
说完,启元帝甩袖离去,刘保宁又及时让喊道退朝。
还未起身的朝臣们面面相觑,他们退朝后,三三俩俩的走在一起,以往与梅林有仇怨的大臣不屑道:“我看啊,这梅月窈才是祸国殃民,才惹得陛下如此放不下。”
“都说这梅月窈是难得的才女,这把握男人的本事学的也不差。”
周围的大臣哄笑起来,有眼尖的大臣看到一旁走过的杜若,忙拉了这位三元及第的状元:“杜修撰,你对此事有何见解?”
芝兰玉树的杜状元温和道:“这事情陛下自有定夺,臣等奉命行事即可。”
眼看这位被启元帝器重的杜修撰套不出来什么话,又有大臣转变了目的:“杜修撰,我有一侄女性子家世都是极好的……”
“在下还要忙着来年科考之事,就不陪各位大人了,在下先行告退。”杜若躬身后转身离去。
新朝建立正是用人之际,启元帝特地科举连考三年,给那些上一年落榜的学子更多的机会,不用再苦苦等待蹉跎年华,所以刚一开年,翰林院就忙起了科考之事。
几位大臣望着杜若离开的背影感叹道:“等选秀结束后,这杜修撰的职位就要又要升了。”
“这也是人家该得的,三元及第啊,有本事你也考一个。”
“还说我呢,就你那侄女平庸的我都看不上,你还想拿去给人家杜修撰做妻,也不看看配不配!”
……
乐秧本以为下了朝的启元帝会怒气冲冲地找到她质问,但她在甘露殿里等来的却是与平时无异的启元帝,他拂去外间带来的寒意,轻轻地将她拥入怀里,然后轻柔地吻上她的额头。
“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这是启元帝每日下朝后都会问她的话,刚开始乐秧还会回答,后面就沉默着不回复他,随着她的话减少,启元帝的话却是多了起来。
“我让刘保宁做了冰酿圆子,可以少吃一点。”
未央宫的地龙烧的火热,乐秧身着单衣都时常觉得热,就爱吃些冰凉的东西,启元帝就吩咐尚食局就地取材做些冰凉的事物,但每次都不让她多吃。
“多谢陛下。”乐秧终于开口说道。
有了她的回应,启元帝明显开心了一瞬,脑袋不断在她脖颈处拱来拱去:“秧秧真乖。”
乐秧抱住启元帝的脑袋,倏地说道:“陛下我回郡主府,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
肩膀上的脑袋慢慢停止了磨蹭,启元帝慢慢直起了身,面上晦暗不明:“缺什么跟刘保宁说就可以。”
她坚持道:“不是缺什么,是那宅子我住出感情了,就想回去看看。”
启元帝蹙着眉,垂眸不知在想什么,面上却突的一热,秧秧身后的香膏味儿萦绕鼻尖,启元帝诧异地抬眸看向后退扯开距离的她,放在她双肩的手猛然捏紧,让她面露痛色,下一刻,那痛楚就消失了。
“陛下,我许久没有出去走动了。”乐秧落寞地说道。
抬手摸了摸犹带余温的侧脸,启元帝的视线先是在她嘴上转悠一圈儿,还是道:“过几日吧,这几日政务繁忙,等有空了,我陪秧秧一起回去。”
可能是因为没有答应她,又或许是因为被她的落寞触动,启元帝沉吟片刻道:“禁宫很大,乐秧无事可以多逛逛禁宫。”
乐秧心不在焉地应了,次日刘保宁问她想不想去住到淑华宫里去,她一愣,随即说道:“那不是郑昭仪住的地方吗?”
郑昭仪还是郑灏的妹妹呢,她记得清清楚楚。
刘保宁笑道:“昨日陛下就让郑昭仪搬去了别的宫,说郡主思念旧事,就特地收拾了淑华宫出来。”
这般行径,倒叫乐秧无话可说,想到淑华宫,乐秧也有些意动,她在那里从小住到大,距离搬到郡主府已经过了好久,所以她也没有纠结多久,带着阿福去了淑华宫。
淑华宫因为郑昭仪的入住,已经修缮了一番,早就不复她记忆中破败的模样,还有几分小时母妃还在时的模样。
她与阿福走进去,看见里面的格局颇有故地重游的感觉,情绪复杂,乐秧走进卧房里面的一应陈设居然与她离开时一模一样,让她恍惚了许久,好像经历的那么多都是大梦一场,感觉下一刻薛放就会推开窗户跳进来,或是嘴毒的嘲讽,或是说哪家贵女又向他表明心意。
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乐秧感慨完毕后,又重新无收拾了心情。
“走吧。”乐秧带着阿福离开淑华宫。
虽然离开了淑华宫,但乐秧并没有带着阿福回到未央宫,而是选择在宫里逛逛,逛着逛着,身后跟着她的小刘公公就变了脸色,因为这条路是通往延福宫的方向。
小刘公公冲身侧的宫人摆摆手,那宫人就心领神会地悄然退下。
乐秧自然是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小刘公公上来时,被阿福给挡住了,即使他是刘保宁的干儿子,但他依旧谄媚地对赵福说道:“小赵公公,郡主出来也两个时辰了,天寒地冻的,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赵福同样笑得和善:“小刘公公哪里的话,郡主回不回去,还需要我们这些当奴才的来做决定?”
小刘公公诚惶诚恐道:“不敢不敢,就是要要是郡主冻着了,我们也不好向陛下交差啊。”
任由两人在身后说着话,乐秧还在兀自走着,没会儿就见到了延福宫。
昔日客似云来的延福宫大门紧闭,门口还有禁军来回巡逻,禁军见了她,都及时行礼。
“郡主可要进去?”那站在门口的禁军倏地道。
乐秧问:“可以进?”
她还以为启元帝会防着她,不让她进。
小刘公公抢先回答:“郡主有所不知,陛下说过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许进去。”
谁知他刚说完,门口的禁军就主动将延福宫的大门打开,拱手道:“郡主自便。”
小刘公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这禁军居然敢公然无视陛下的命令,私自让郡主进延福宫,要是郡主真的进去了,不论是里头那位,还是郡主,起了冲突受伤,那他这颗脑袋就保不住了。
延福宫大门被禁军打开,让站在外间的乐秧将里头看得清清楚楚,庭院里没人扫雪,却有一道脚印从大门处延伸里头。
这几日都没有再飘雪,应当是上次启元帝来了延福宫,脚印留在积雪上没有被雪覆盖。
她倏地觉得没什么意思,于是在小刘公公胆战心惊地注视下抬脚离开了延福宫前。
乐秧回到未央宫时,启元帝正在未央宫,或许说除了文德殿,启元帝这些时日一直都在未央宫。
她进去时,刘保宁正拿着肉干追着白狐满屋子窜,白狐发现了她,立刻就窜到了她脚边,乐秧弯腰抱起梳理着白狐身上的毛发。
“给我吧。”乐秧伸手从刘保宁手里接过肉干喂给白狐,那白狐倒是赏脸,吭哧吭哧地吃着。
“这白狐就是有灵性,知道谁是主人,奴才追了它好半天都没能喂上一口。”刘保宁擦擦汗。
这未央宫地龙本来就烧得热,追着跑了一路,让刘保宁大汗淋漓。
她笑了笑,说道:“辛苦刘公公了,这畜生是顽劣了些。”
说完,她抱着白狐进入了未央宫内殿,因为启元帝特许她不用行礼,所以在经过启元帝跟前都没没有丝毫停留地走进了内殿。
晚上启元帝照例拥着她睡觉,乐于往里挪了挪,启元帝又追了上来。
“后天我们一起回郡主府吧。”启元帝在拥住她轻声说道。
黑夜里,乐秧睁着双眼却没有回答。
启元帝没有骗她,到了那日,启元帝上朝后就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同她一同乘坐马车出宫。
才刚过新年没多久,外间的年味儿还很浓,乐秧掀开看了两眼。
“想下去走走吗?”启元帝捉住她放在腿上的手,乐秧不动声色地抽回,启元帝敛眸。
“不用砰,还是先回郡主府吧。”乐于冷声说道。
她这次回去的突然,所以到了阔别已久的郡主府,并未有人前来迎接,乐秧率先下了马车。
乐秧四下环顾后,骤然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孟云起。
见到她,孟云起还有些激动,面上的笑容却在看到她身后钻出来的启元帝瞬间僵硬。
乐秧自然是不知道为何云起会在这里,她只看了一眼就错开了眼神,但启元帝依旧敏锐地捕捉到不远处的孟云起,意料之外的,他没什么反应。
等走进了郡主府,素晴他们才发现她带着启元帝回来了。
等到启元帝让他们起身,素晴站到她身边,担忧的眼神在她身上逡巡。
终于找到时机,素晴低声说道:“郡主,云起公子这几日时常在外间等着,这……”
乐秧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与启元帝的事情素晴肯肯定也早就知道了,自然担心云起在外间出现,要是被启元帝发现了,会引起启元帝的不满。
这府里被素晴打理的井井有条,乐秧觉得没什么好看的,启元帝却拉着她去了后院儿,那里有几位启元帝赏下来的美男正在干活。
那几个美男是由启元帝挑选的,自然也都见过,此刻骤然见到,慌了神地硅藻地上。
对此,启元帝只点评了句:“真丑。”
几位美男刚到郡主府还是陌上人如玉,经过在郡主府长时间干活后,那消瘦的身子都变得结实起来,就是肤色黝黑,好些的也变黄,损伤了几分容颜。
寒冬腊月的天,有人手还起了冻疮,又红又肿。
说完,启元帝就让人把这几位美男送走,乐秧分明瞧见那几位美男走的真心实意,如若不是启元帝在跟前,恐怕高兴地都开飞起来了。
似乎是被丑人丑到了,启元帝心情变差,又拉着她要去她的卧房看看,乐秧也都随他去了。
这整座宅子都是启元帝赏的,还有哪里是他不能去的。
卧房里素晴也是每日给她清扫,还定时熏香,与她离开时并无差别,可启元帝却在踏进卧房那刻松开了她的手,径直往她床榻那边飞去,乐秧这才发现床榻上的帷幔竟然是放下的。
刀尖与硬物相碰的清脆声响起,透过被启元帝掀开的帷幔,乐秧瞧见她的床榻上还有一人。
□□鞘。
是薛放。
第108章
薛放半跪着用刀鞘接住了启元帝的攻击,在互相看清楚对方是谁后,两人无声的对峙着,乐秧走上前去,薛放率先收了刀鞘翻身下床。
“参见陛下,”薛放躬身行礼,视线又看向了她,他咧嘴一笑,是熟悉的混不吝味儿,“也参见郡主。”
薛放身姿面容都没有多大的变化,就是一举一动间都充满了在北境凝练出的沉稳肃杀之气,只不过现在的眉眼间都有掩盖不住的疲惫,双眼里有着淡淡的红血丝。
有启元帝在跟前,乐秧也没有主动接话,启元帝也收了刀,面上看不出分毫,还拍了拍薛放的肩膀:“怀逸,你何时回来的的?又怎么到了秧秧这里?”
“今日到的,落了东西在郡主这儿,便想着不用叨扰郡主就自己来取了,结果正巧撞上陛下。”
“是吗?”启元帝笑着瞥了眼床榻上掀开的被褥。
薛放毫不心虚:“是啊。”
两人一副君臣情深的模样,哪里还有方才剑拔弩张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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