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商户的准王妃?
嗯,再商议商议,不是不行,而是先看看容貌、言行,她那浪子一般的皇儿生性倨傲,傲慢无礼又不喜见人,难得他开了窍看上一名女子,她是欢喜得多,想快快见人。
至于玉妆公主嘛……
此事先搁置,与儿子的终身大事比较,小姑娘那边只得缓一缓,远近亲疏她还分得清楚。
于是乎,一事不烦二主,新的太皇太后懿旨再次由周公公送到段玉聿手中,这一次他不敢再嚣张猖狂,目中无人了,战战兢兢,毕恭毕敬地双手奉上。
「请长乐王即刻启程。」周公公内心还有恨意,语气难免带了些催促之意,他想回京后自有太皇太后为他做主。
「等本王把一些事处理好再说。」
段玉聿所谓的处理叫人动容,让原本心里还有些动摇的夏和若坚定了本心,决心与他共进退。
首先他先派王府的人进驻酒坊,挑出一人为管事管理酒坊酿酒、出酒的运作,还把周遭十几亩的土地都买下,扩大经营,盖了不少房舍,又调了二十多名王府下人帮忙酿酒的活,让原本只供应东兴一带的私酒产量大增,能卖到更远的县城。
酒坊出入货稳定,酿酒方子没外泄,人手足了,酒照出,夏和若的心也安了,看着欣欣向荣的景况十分开心。
这些全是她的产业,在她的名下,如次一来,每年光是卖酒的银子就能有十万两,够她一生花用不完了。
为了抬她的身价和让她无顾之忧,段玉聿用了心,只因心中所爱。
但这还不是最令夏和若感动的,他做的另一件事才彻底瓦解她的防心,让她心甘情愿接受他。
「若姐儿,你这次到京城要将过去的事放开,不要再想着之前那些事,那事黄了也不是你的过错,是对方太混账了,要不是你哥哥嫂嫂拦着,娘早打上门了。」哪能容他们娼狂,说退婚就退婚,连点转圜的余地也没有。
想起女儿接连三次婚事艰难,夏夫人忍不住红了眼眶,明明一桩桩都是好亲事,可到头来都出了变卦,真不知是祖上坟茔没修好还是少给祖先上香。
她呀,真是愁白了发,求神拜佛希望给女儿赐个好姻缘,好了了她一桩心事,不用日日愁眉苦脸穷操心。
这会儿老天开眼,峰回路转了,漫天神佛降下好机缘,让女儿有一条绝处逢生的好出路。
「娘,女儿没事了,您不用再提,幸好女儿尚未过门,不然还不让人家欺负死,那一家子坏得很呢!」退得好,一家子豺狼虎豹,明明心有所属还来提亲,存心骗婚。
那户人家不知打哪听来她嫁妆丰富,银子用匣子装得满出来,那些人打着坏心眼欲先拐人入门,再享齐人之福。
「嗯,是很坏,没安好心。你到了京里要听舅舅们的话,不要到处乱跑,若是有好对象也不要担心,娘不在就让你大舅、二舅做主。」希望这次能结个善缘,把女儿嫁出去。
段玉聿着实神通广大,他只说了一句话便让发配边关守城的洪家人回到京城,不只官复原职,还一门三将军,包含从三品的云麾将军、正四品的忠武将军,以及从四品宣武将军。
也就皇家人敢做这种事,只要不造反,没什么不敢做的,一纸军令就将人调走,连皇上也睁一眼、闭一眼由他去。
谁管得住长乐王,他就是个目无法纪的主儿,他不将人的头踩入泥里就是他的宽厚了,别指望他还有良心这玩意。
只不过百炼钢化成绕指柔,遇到命里的克星,他也是柔情似水,表面上不屑一顾,语多调戏,可私底下却为心上人做了不少窝心事,让人知道他也是有软肋的人。
「嗯,我听舅舅的。」夏和若面上应得乖顺,心里却想,舅舅们说不定还未到京城呢,她上哪投靠舅舅家。
这是她上京的借口,连舅舅接她上京游玩散心的书信也是伪造的,为的是不让人知晓她是和长乐王同行,奉太皇太后懿旨进宫晋见。
这事她谁也没有告知,人多口杂,万一最终没成,她还能少些流言,回到她出生的东兴县,重拾酿酒的活,正式从府中分出去,独立门户,不再多想婚嫁的事。
「好,行李都装上车了吗?丫头你就带幽草一个,不带上香草?她活泼的性子挺讨喜的。」有点笑声才热闹。
「不了,她爹娘都在府里,让人骨肉分离不好,而且她也该说亲了,这一去一年半载,岂不耽误她,娘若有合适的人选就替她说合说合,真的成了就替女儿送她副妆奁和二十两压箱银。」主仆一场,好聚好散不结怨。
「好,娘都依你。」疼女儿的夏夫人万般舍不得,可是为了女儿好,她还是放了手,任她远走高飞。
「娘,爹呢?」他不出来送她吗?
一提到那个冤家,夏夫人刷地脸一沉。「在外头养了个唱戏的小伶人,伸手跟我要银子,我没给,打了他一顿,他气呼呼地走了,还说我是焊妇,不如外面的女人小意温柔。」
都几十年了还死性不改,儿子都娶妻生子了,他不累她都累了,真想把他赶出去,从此再不理会。
夏夫人真的有疲惫的感觉,吵吵闹闹一辈子脊什么意思,她管得越多,人家越嫌弃,苦的还不是自己。
「娘,爹那性子您打也没用,不如随他去吧。您过几年清心的日子,咱们有银子还跟他赌什么气,谁来要都不给,留着当您的养老银子。」夏和若语带深意,暗示母亲别太早让嫂嫂们掌权当家,银子攒在手掌心才是自己的。
「我也想啥事都不理,做我的富贵夫人,可是你一天不出嫁,娘就无法宽心,我……唉!不说了,像是诉苦,你早点出发早点到达,天色不早了,赶赶路还能在入夜前到下一个县城。」女儿从没离开过,此番远行,真是揪心呀!
「好,我走了,娘也回府吧,别在门口送我,风大。」娘的眼角都有细纹了,她一辈子就为儿女操心。
夏和若眼角一瞟,瞧见门后的大嫂、二嫂假意拭泪,似乎不舍她的离去,可是不难看见眼里的妒意和不甘以及一丝欣喜。她们嫉妒她能到京城见识天子脚下的繁华和富裕,不甘心只有她能去而她们去不得,同时欢喜人不在了,那锁在库房里的嫁妆是不是能「借用」一下。
百人百样心思,各个不同,她们的算计夏和若已经不在意了,她有她的路要走,几人不在同一条路上。
「嗯,小心点,早晚要多穿衣,别着凉了……」
母亲的话犹在耳际,被风吹散了,她依依不舍的向母亲道别,转身走向两匹高头大马的马车。
她刚上车,还没瞧清车里的情形,一只手朝她一拉,她惊讶的叫出声。
「怎么了,若姐儿,发生什么事?」听到女儿的叫声,回到门内的夏夫人赶紧回身一问。
「没……没事,刚刚踢到脚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这里是我的马车!夏和若瞪着大眼。
你的就是我的,共乘才有趣味。一双丹凤眼透着玩世不恭的邪笑,似在提醒她,他才是马车的主人。
「你呀!粗心大意的,什么时候才让娘安心……」夏夫人叨念着跨过门坎,回头看了一眼缓缓离去的马车,她真的认为这是她兄长派来接女儿的车,还想着女儿打一出生就没见过舅舅,不知认不认得出来。
洪家人都长得十分相似,浓眉大眼,骨架略大,有学武者的身材,但脸型长得秀气。
「你怎么跟我坐一辆车,万一被人发觉,我的名声全毁了。」她就剩下一点点清白了,再被染污了就真的无路可走。
「那不正好,跟我回王府,当我的管家婆。」他的人、他的王府全交给她打理,她坐享其成。
「京城不去了?」她问。
段玉聿轻哼一声,捉住了身侧女子,往她腿上一躺。「去呀!带你开开眼界,见见那些蹦Q的青蛙。」
「你可别给我找麻烦,我不想跟你一样出风头。」她还想全须全尾地回东兴,酿她的酒。
「我就是麻烦,你不是惹上了吗?」他失笑,调侃她识人不清,如在疾风闪电下的他还能被忽略吗?
「所以我悔之已晚……」她一直想不通怎会遇上他,当初也就是去卖坛酒而已,谁知会引来偷酒贼。
「你说什么?」他声音一低。
夏和若淘气地捏住他的鼻子。「我说你太坏了,坏到灵丹妙药也救不了,我这么一个好姑娘岂会与坏人同行。」
「因为你上了贼船,只能当个贼婆,日后给我生几个孩子喊我贼老爹。」他也该当爹了,养几个霸气朝天的臭小子,整天胡耍闹事,再生个娇滴滴的小女娃,他捧在手心里当宝。
从没想过有儿有女的段玉聿忽生向往,嘴角不知不觉的上扬,多年来无所事事,如今他也想妻小围绕。
年岁不高却开始感慨老了的段玉聿拉着玉白小手,把玩般抚摸着,不时在指节上画圈,又与她十指交握,像是刚得到新玩意的孩子,对这小东西十分满意,爱不释手。
「你想的倒美,到时我跳下贼船喊救命,看谁来英雄救美。」戏文上不是到处有行侠仗义的大侠吗?也许她有幸遇到一个。
「谁敢救?」他一用力,差点捏碎她的手骨。
「你呀!」好疼。
段玉聿被取悦了,眉开眼笑。「下次别激怒我,我醋劲大,我的女人只有我能来疼,谁敢来抢就灭了他。」
「那你也别拿我练手劲,真把我的手捏坏了,看我理不理人。」她使性子的把手抽回,另一手揉按抽疼的痛处。
他讪然。「小若儿别生气,我一时没留神,平时身边全是满身臭汗的糙汉子,忘了你是水做的。」
「哼!难道你是石头做的?才会铁石心肠。」他有时狠起来真是六亲不认,全凭自己的喜好。
「对你是柔如细丝,任凭揉捏,来摸摸硬不硬,试试手感。」女人要宠着、哄着,以后才会对他百依百顺。
夏和若面臊的一啐。「不要脸。」
「你有脸就好,我要脸做什么?」他的意思是,你的颜面爷来给,爷来给你抬轿。
若谁敢给你没脸,爷打得那人连脸都没有,在京城,他顶着天,脚下都是他能一脚踩死的虫子。
「聿,我很怕。」她俯下身,将头靠近他胸口。
「怕什么?」姑娘家总是东怕西怕。
她轻声低喃。「怕不能跟你在一起。」
他一顿,身子一翻,将她压在身下,双瞳幽深地望着她。「这事不会发生,有我在,谁也阻止不了我要你。」
「世事难以预料,谁能料想得到今日以后会如何?」害怕失去的夏和若眼中蒙上一层轻愁。
「要不我现在就要了你,把生米煮成熟饭,让母后抱个孙子。」母凭子贵,挟孙固宠。
夏和若为他的提议笑出声。「怀胎十月、怀胎十月,你几时听过一个月就能蹦出个孩子的?母鸡下蛋也没那么快。」
他狡猾一笑。「那就抱个农家小子假装是你我生的。」
第17章 玉妆公主的打算(1)
「还没到吗?」
一张铺着虎皮的雕花白玉如意榻上,坐了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她十指纤细,戴着甲套,每个手指头都套上价值不菲的戒指,有羊脂玉的,镶各色宝石的。
屋内富贵华丽,奢华致极,放眼一看,摆设尽是世间少有,连青花瓷瓶里插的花都是罕见珍品,一株价值连城。
可是处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老妇人找不到一丝欢快,每个正在走动的人都像迟暮老人,静得不发出一丝声响,让人有种正在等死的感觉,没有所谓活人的生气。
她活太久了,久到忘了深宫寂寞的滋味,这座金子打的金丝笼子囚禁了女人的一生,她的青春、美貌与魂魄。
「就快到了,在路上,听说王爷旧疾复发,因此耽搁了一下。」一名上了年纪的女官声音平缓的说道。
一听这话,犹可见年轻时风华的太皇太后喉间一紧,甚为紧张的追问:「什么旧疾?为何哀家不知情?你们这些个好吃懒做的硕鼠,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着我!」
「皇姑祖母别动怒,小心您的金躯玉体。还不是前太子余孽造的孽,前些日子表舅舅奉
命围剿,谁知对方顽强抵抗,表舅舅的人死伤不少。」可惜没把人杀死,要不西夏就少了一份威胁。
坐在太皇太后跟前的女子长得明艳健美,大大的眼睛像草原上的星星,眨动时明亮璀璨,一头乌黑秀发如最丰盈的黑土地,闪着生命的热气,丰厚的唇诱人润泽。
乍看之下她像本朝人,有着精致的五官,但仔细一看,肤色略深,眼神张狂,浅棕色的眼眸十分灵动,转动间竟有股野性的倨傲,睥睨着世间一切。
她是西夏公主玉妆,今年十七岁,为人热情大方,是先前太皇太后想给段玉聿赐婚的对象。
在西夏,女人是一种财产,可以转让,父死子继,弟娶兄嫂比比皆是,伦理对他们而言不值一提,只有最原始的男人和女人。他们也没有婚前守贞这回事,互相看上眼了便狂欢一场,事后若无其事的各自走开。
所以让她与「表舅舅」成婚一点也不违和,在她看来那是个雄鹰一般的男人,她就要最强的那个。
至于太皇太后这里,她对玉妆公主的生母有愧,加上玉妆公主也在她膝下养了多年,秉持着肥水不落外人田的道理才做主赐婚,想着两个她最喜欢的小辈在一起就觉得欢欢喜喜,孩子们早点开枝散叶才是真孝顺。
「你这丫头消息倒是灵通,连长乐王遇剌都晓得,看来哀家是老了,什么都管不动了。」看似在抱怨,太皇太后其实是在敲打玉妆公主,让她一个外邦公主别在宫里瞎打听,这不是她该知道的事。
上了年纪的太皇太后对于政治还是有一定的敏锐度,并非行将就木。她的一生经历过三次改朝换代,也是从腥风血雨走过来的,因此她更清楚祸从口出的危险性。
虽然她把玉妆公主当子小辈疼爱,但还是没忘记玉妆公主的身分。当初和亲的对象本来应该是她时女儿,可她舍不得,便由娘家郑国公府的嫡女代之,封以公主名号远嫁西夏。
为此,她一直觉得对不起娘家人,这才对郑国公府特别宽待,同时也爱屋及乌,将玉妆公主纳入她的羽翼下,一入京便养在她宫里,朝夕相处下也处出几分感情。
玉妆公主不笨,反应极快的挽住太皇太后的手娇嗔。「人家也是意外得知的,上个月不是有西夏使臣前来朝贡吗?人家去看了一下,席间有人谈论,便听了一耳朵。」
「以后可不许了,后宫不可干政,我们妇道人家呀,安分的相夫教子就好,别管男人在外头干了什么,那些事我们管不着,也不能管,知道了吗?」打打杀杀的事让男人去干,女人家只管貌美如花的等着。
当年她还是妃子时,也是不干涉任何事,任由皇后去蹦Q,结果皇后自个儿作死,不仅太子的地位被娘家人拖累,自己也被废了,幽禁冷宫,这便是女人强出头的下场。若是有耐心多等上几年,别急着上位,皇位还不是太子的。
偏偏皇后心思重,什么都要掌控在手中,担心皇上更宠爱她,因此先一步下手,免得为人作嫁,大权旁落他人,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倒是让她有了今日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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