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人?」风灵闻一惊。
「是不是不好说,但八九不离十,不过这一路回京怕是不平静了,大舅兄你多费心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怕有人使阴招,可有不少人不希望他们活着回京。
风灵闻神色冷了几分,「我看我把妹妹背回去,当没这回事,跟着你太凶险。」
「别呀!太舅兄,这种玩笑开不得,人都出了门就是我司徒家的媳妇,有刀我来挡,箭射我走前,火里水里我当仁不让,保证犀儿一根头发也掉不了……」娶个娘子容易吗?怎么人人都来为难他,不让他顺顺利利的把人娶走。
「口说无凭。」
「要我剖心示众吗?」司徒风绝以手捂着胸口,神色正经。
风灵闻可不会因为他摆出正经样就认同,「剖啊。」把心剖了倒能信上三分。
这时候,一直看戏的风灵犀开口了。
「好了,大哥,别闹他了,大家都在看着呢!」
她能感觉到有几道不善目光盯着她,好似要将她千刀万刚,她就嫁人而已,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有人恨她恨到想要她的命?
似听出她的话中意,司徒风绝一个箭步以硕长身躯挡住众人眼光,「先让犀儿上花轿。」
本想开口的风灵闻眼角余光发现有人神色不善,看过去,对方却匆匆低头,显然有鬼,便加快脚步走向门口花轿。
「妹妹上轿。」
「嗯!」
坐上厚实软垫铺就的座位,她才有嫁人的真实感,花轿内比想像中宽大,再坐两个人也坐得下,从外表看来是华贵喜气的花轿没错,但里面大有乾坤,轿身内侧有双层夹板,其中一层夹板往下拉便成桌面,可放置水杯和物件,甚至上身一趴可睡个小觉。新娘坐的位子下方是可抽出的方柜,里面有着吃食和薄被,几本书,坐在里面的人不怕闲得发慌。
从风家出门到出了温州城,往北到码头,足足要走上大半天,若是乘坐马车约两个时辰光景,可坐轿……那就有得折腾了,即便抬轿的壮汉是军中将士,以急行军步伐快速前进,最快也要四、五个时辰才到得了码头。
司徒风绝心思细密,设想得十分周全,在轿子内没事做的新娘子可以吃点东西,以免肚子饿,吃饱了看本书打发时间,或是小睡一会儿。
「起轿――」
真要离开家了吗?
从轿窗往外看,风家大门越离越远,也越来越小了,眼眶一热的风灵犀忍不住泪光闪动,两行泪珠儿顺颊而下,滴落她双手捧着的苹果,眼泪在果子表皮滑动又滚了下,湿了艳红色嫁衣。
「娘……」她不想嫁了……
风灵犀心口抽地一疼,她知道她和娘家的羁绊断了,从今以后,她只能是没有名字的风氏,依附在司徒家,百年后是面孔模糊的牌位,供奉在司徒家祠堂,受后人香火,而她的亲爹、亲娘、哥哥姊姊们成为娘家人,风家不再是她的家,再回去成了客……好难受、好难受,我的胸口好痛,痛到快死掉。
娘,救我,我想回家,爹,我还是您的女儿,您留留我……
「犀儿,别难过,等过段时日你想家了,我再带你回来省亲。」听着轿内压抑的哭声,骑马走在花轿旁陪伴的司徒风绝轻声安抚,从轿窗塞进去一封短笺。
「省亲……」
她是嫁出去的女儿,再回门已是别人家的媳妇,她是探亲,而不是回家。
想到女子身不由己的束缚,她又泪如雨下,很是不甘心女人要受到世俗的约束,不能痛痛快快为自己而活。
她哭着,为着世上成千上万被礼教困住的女人,也哭自己无法挣脱的命运,哭得好不委屈,没听见花轿外焦急的呼唤。
哭了好一会儿,她才发觉手中多了一张薄薄的纸,她想了一下才想起是司徒给她的,葱白纤指如春笋轻轻一拆,哭红的双眼看不清楚纸笺上的字,她眨了眨眼试了几回,被泪水模糊的眸子才看见上面字迹。
可是这一看,她又想哭了――是娘写给她的。
「你可以哭,但哭过后要记得你是谁,你是我和你爹的女儿,亲生的,莫惊、莫慌、莫怕,爹娘在你身后守着,我们一直都在……」看着纸笺,她小声念着。
爹、娘……当您们的女儿真好,被您们宠着女儿什么也不怕,不论路上有多少艰险都会一路走下去。
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滴,唇角往上勾的风灵犀笑了,笑出令人目眩的光华。
「犀儿,你还好吗?」司徒风绝的话语中有着心疼。
风灵犀吸了口气,掩住哭过的沙哑,「没事。」
「还哭吗?」他心乱地问了句傻话。
闻言,她眯眼轻笑,「看你呀!以后你对我好我就不哭了,整天笑呵呵,若是你让我受委屈,我……」
「不会,我会一直对你好,岳父大人是我虚心学习的榜样。」司徒风绝抢话,再三表明心迹。
跟爹学?希望不是半吊子。
风灵犀软软地说:「不许骗我,我讨厌别人骗我。」
「好。」他心里柔软成一片,化成汪洋。
在他答应之后,司徒风绝听见轻如铃声的笑声,顿时心安了,少了慌张,心口像飘了一根羽毛,挠呀挠的,挠出一阵酥麻。
终于等到她了,他朝思暮想的小姑娘,她是他的妻。
「后面的,跟上,拖拖拉拉要等到什么时候……」
粗扩的吆喝声催促着后头送嫁的队伍,这时的司徒风绝才有心情回头看一看,他想花轿后跟着的是新娘子嫁妆,以及几房陪房,应该没什么可观性,宫里嫁公主也就一百二十抬顶天了,没人敢超过皇家抬数。
可是他错了。
人家用的不是人来抬,而是马车,一辆接一辆,绵延不绝,谁看了不咋舌。
「这些都是嫁妆?」肯定是看错了。
「是嫁妆。」一名身材高大健硕的男子骑马靠近,面上戴着鹰脸面具。
「你是……」他在风家进进出出多年,竟未瞧过此人。
男子简单回答,「押送嫁妆的人。」
他一顿,面色一沉,「我是指你的身分。」
「十三金鹰卫之首。」男子声冷如冰。
风家除了一般的侍卫还有金鹰卫,能进金鹰卫的全是功夫最好的,这点司徒风绝知晓,不过他却未曾见过。
如今一见,只觉此人太狂傲。
「你……」太过放肆。
「风暴哥哥,你要送我上京吗?」花轿内忽地发出惊喜声,欣喜不已的风灵犀掀开轿窗帘子往外一喊。
态度冷硬的男子见到她,脸上的线条有如春冰化水般融化,上扬的嘴角多了一抹宠溺,「嗯,主子把十三金鹰卫给了您,以后我们就跟着您。」
「什么!」惊喜变惊吓,她诧异的睁大眼。
「主子说您杀人总要有人埋尸,出门要排场,揍人找打手,闯了祸,鹰卫收拾。」主子说的事令人非常向往。
神态平静说着危险话语的男人叫风暴,他是风家收养的孩子之一,亦是风震恶的义子,但为了报恩他改姓风,不称义父称主子。
「人家又不是女煞星……」爹真是的,败坏她名声。
「等等,他也是陪嫁之一?」司徒风绝看向令他感到威胁的男子,这人不简单。
「嫁妆是我爹娘准备的,我不清楚。」风灵犀尴尬,她连嫁妆单子也是随便一瞄,根本不晓得有什么。
她自然更不知道,花轿出城门,风家门口还在搬嫁妆上马车,车尾接车头,一辆辆马车塞得快满出来,花轿到了码头,最后一辆马车还在半路上。
十里红妆?不,是倾城送嫁,土豪爹娘银子多,不怕扎眼的给女儿做脸。
第三章 眼高于顶起冲突(1)
「哇哇哇!」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哇了,打从我们迎亲的船停靠码头后,你就连续发出不下一百个哇声,你烦不烦呀!」身着红衣,抱把重剑的仇雷面色不快,眉间深锁多道褶痕,很不耐烦。
「不能呀!老仇,我停不下来,你没看到风家的船吗?船身是我们王府两倍大,带上家什都能当家了。」上下共五层,下两层放杂物和饮水,中两层载物,最上一层有三十多间舱房,可住人。
仇雷更嫌弃了,「别再喊我老仇,你离我远一点,我不想沾上你的傻气。」
明明自幼在上京长大,三代人都是司徒家世仆,如今身兼郡王府的管事以及主子院落管事之职,却表现得却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见到哪样都稀奇,大惊小怪。
靖王府的好东西还少吗?值得他大惊小怪。
「老仇,睁开你的鱼眼睛看看,那是嫁妆,满满二十艘大船的嫁妆呐!咱们郡王娶的可是金疙瘩,还会下金蛋呢!」看得人眼花撩乱,恨不得多长几双眼睛看个过瘾。
「与你何干。」吃多了,撑着。
青渝兴致冲冲的拉着仇雷不放。「怎么会没有关系,那些全是郡王妃之物,一旦入了王府,不也是郡王的?一整船紫檀木、花梨木、香楠做的家什,想想看值多少银两,我刚偷看到一只半人高的紫檀木花几,你到上京的铺子一问,没一万两银子是拿不下来。」
全是银子呀,而且是有银子也买不到的珍品,除非是深山老林中的千年古树,否则制作不出那般油润光亮的上品,远远就能闻到沁人心肺的古木暗香,幽远而清逸。
不愧是江南首富之家,一出手便令人啧啧称奇,拍死马也追不上人家的万分之一。
闻言,仇雷眼光一闪,「青渝,看在同为郡王办差的分上奉劝你一句,不宜多想,风家虽非百年世家,可短短十数载积累出十世财富,他们会容你将算盘打到掌上明珠头上。」若生妄念,便是自讨苦吃。
「那可说不定,我青渝管的是郡王的财物,咱们的郡王妃是闺阁千金,搞不好连温州城都没跨出一步,如何懂得经济学问,等到了上京,她那些陪嫁还不是得交给我代为打理。」
近年才到司徒风绝手下做事的青渝压根不明白风家人的脾性和能耐,不仅自以为是,还犯了天下男子皆有的通病,认为女子只能守在后院一亩三分地,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只能依附丈夫,奉丈夫为天。
他浑然不知如今风家产业的版图便是温颜开拓的,有人的地方就有风家的铺子,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网状般密布四国。
风家富可敌国的事不仅仅只是一则民间传言,据知国库内有一半的税收来自风家,两夫妻联手打造出不逊一国的财力,随便一人抬脚跺地,国家为之动荡不安。
「你忘了十三金鹰?」仇雷冷冷提醒,一个青渝还不够金鹰卫当下酒菜。一听到十三金鹰,脸色一白的青渝缩了缩双肩,小心翼翼的看看左右,又嘀咕起来,「哪有女子陪嫁陪的是十三个武艺高强的男人,还个个长得出色,不比上京的世家子弟差……」
好几顶绿帽,不知哪一天郡王爷就戴上了,不解风情又死板的郡王爷哪敌得过人家朝夕相处,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青渝!」一声清冷嗓音响起。
「是的,郡王,有何吩咐。」不知死活的青渝嘻皮笑脸的上前,拱手作揖,好不恭敬。
「敢再谈论郡王妃,割舌。」他的妻子岂容他人评论,甚至恶意揣测?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他也不能容忍。
「郡王……」他倒吸了口气,连忙双手捂嘴。有这么严重吗?他不过随口一说逗个乐子而已。
看出他眼中的不平,身着红蟒服的司徒风绝冷冷一睨,「记住自己的身分。」
青渝不语,心想自个儿是郡王府管财务的,郡王府进出的每一笔银子都得经他的手,他是郡王爷的心腹,谁不对他恭恭敬敬。
靖王府尚未分家,靖王所出的三个儿子仍住在靖王府里,吃同一锅饭,但除了身为世子的长兄外,另外两个儿子各有各的郡王府,只是不常入住。
司徒风绝受封璃郡王,他有战功、有赏赐,还有封地,因此养得起人马,将自己一干下属安排进郡王府安置,不会武功的青渝因为擅长算数,精通人情往来,故而让他当起管事,职位比帐房略高一些。
仇雷是郡王府侍卫长,正五品,但是主子并未搬出靖王府,郡王府还用不上他安排人力保护,因而他一直跟在司徒风绝身边,当个鞍前马后的贴身侍卫,保护他的安危。
「你以为跟在本郡王身侧就手握大权了吗?那是本郡王的府里还无人当家,一旦郡王妃入门,你手中的财权悉数交由郡王妃管理,由她来安排本郡王日常起居的大小琐事。」
前院、后院得分清楚,不能再混为一谈。
以前没人管才由矮个子当中挑出高个子来搭把手,如今他都已经迎娶娇妻了,哪还能内外不分,由一名仆人以下代上,主仆颠倒。
青渝心口一惊,「主子,那我呢!我要干什么?」
「听郡王妃的吩咐。」她才是后宅之主。
「什么,要我听一个女人的指使……」女人能做什么,还不是添乱,郡王脑子糊涂了吗?
啪地一声,青渝左颊上一道巴掌印,不等沉下脸的司徒风绝出手,一旁的仇雷先给他一个耳刮子,冷声警告,「那是我们的郡王妃,往后的女主子,地位仅次于郡王。」
这小子好日子过过头了,不知轻重。
「那不过是一名商贾之女……」他很不服气,自认为他是郡王府之人,虽无官职在身也高人一等。
所谓宰相门口七品官,被人吹捧惯了的青渝早忘了他是奴才。
「本郡王的岳父乃当今皇上义兄,他连皇上都敢打,而本郡王之父是他义弟,你说他只是一名商贾吗?」司徒风绝真的嫌弃了,此人眼界狭窄,自大愚蠢,让他当管事当真会得罪人。
「什……什么,他……她……」青渝吓白了脸,连脊椎骨都软成一滩泥了。
眼高于顶的他向来瞧不起一身铜臭味的商人,也不会主动接触,在他的想法中唯有皇室中人才有资格与靖王府比肩,官居二品以下的朝官只配走侧门入府。
他不晓得狗眼看人低的作为是自个儿找死,朝廷官员不只京官,还有地方大员,驻守边关要地的将领,他没见过的何其多,如此口无遮拦的非议他人,只怕死期不远。
「风家非寻常人也,不是你能议论的,从今日起把你的嘴巴闭紧,再让本王听见一句不是,你就自个儿下去领罚,五十大板。」司徒风绝语声冷冽,不好好收起妄自尊大的性子,迟早犯下大错。
「五……五十大板……」他这身子哪禁得起,三十大板就小命休矣,去找他老祖宗了。
「今日先领十板子以示警戒,本郡王可以念在你这些时日的苦劳饶你,可郡王妃是本郡王的命,谁敢让她受一丝丝的气,别怪本郡王手下不留情。」他能吃苦受累,但犀儿不成,她是来享世间福气的。
一提到心尖尖上的人儿,面对下属有如冷面阎罗的司徒风绝脸色浮起一抹柔和,在他心光,在他心里,那是一道雨后彩虹,横过心口,给他永恒和屹立不摇的信念。
4/22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