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潇彻底放松下来,整个人平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她忍不住在想:还好陆平川送她的项链足够低调,否则,方倚梅一定会从她的脖子上直接薅下来。
*
NANA 美发沙龙里,毛娜正在给岑潇上药。后者趴在洗头用的沙发床上,一脸的痛苦面具:“嘶……嘶……娜娜姐,你轻点儿。”
岑潇的皮肤很白,也就显得腰上的一片青紫格外的触目惊心。毛娜看着,于心不忍,可给她上药的手劲儿丝毫没松:“既然这么怕痛,当时干吗不躲?你的柔道白练了?”
岑潇苦着一张脸说道:“总得让方倚梅把气撒了,她才肯走。”
毛娜听着,有些无奈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办?真的去勾引陆星河?陆平川不会生气吗?”
毛娜听岑潇说过陆家的情况,只觉那里就像一潭黑水,深不见底,家族关系千丝万缕,比盘丝洞还要复杂。
听着毛娜的“夺命三连问”,岑潇头都大了。但她同毛娜一向没什么不能说的,只叹了口气:“是有点麻烦。但说来也奇怪,方倚梅的要求和陈泱泱的指令,不谋而合了。”
毛娜微一怔愣:“你说什么?”
“陈泱泱的指令。”岑潇回忆着,继续道,“她这次的指令很奇怪,一是要我勾引陆星河,而且光‘勾引’还不够,她要陆星河为我‘死去活来’。”
“死去活来?”毛娜问着,拧上药油,“这是陈泱泱的原话?”
“是。”岑潇应了一声,又挣扎着从沙发床上爬起来,开始给自己穿衣服。
因着岑潇的关系,毛娜对陈泱泱也算有所了解。这位陈大小姐说话办事向来干脆,从不打官腔,也不卖关子,仿佛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人和事,值得她多费一份心神。
就拿贺景胜的那件事举例,她当时给岑潇的指令很直接:找到能让贺景胜一击毙命的证据,把贺家彻底踢出城南开发的项目。
“死去活来“这种词,实在不像陈泱泱的语言风格。
毛娜想着,又问:“有一就有二,她还有别的要求?”
“有。”岑潇说着,好不容易套上袖子,“她的第二要求是,查清陆平川和陆星河的血缘关系。”
毛娜听着更惊奇了:“他俩不是亲兄弟?”
岑潇蹙眉:“现在还不确定。我还差陆星河的 DNA 去做鉴定。”
“外头都传陆平川不受宠,”毛娜迟疑着问道,“该不会因为……他不是陆建业生的吧?”
其实,毛娜的猜测不无道理,如果陆氏兄弟里一定要有一个不是陆建业亲生的,多数人都会以为是陆平川。
可血缘关系与父母之爱又有什么直接关系呢?如果不是亲眼看过自己和方倚梅的亲子鉴定报告,岑潇也不相信她们是亲母女。
岑潇感慨着,正想提出第二种可能性,她的手机就响了,是陆平川发来的微信。
他问:你在 NANA 美发沙龙?
岑潇只能暂时放下话头,快速回了一个“是”。
陆平川的第二条信息紧接而来:手表丢了?那个追踪器的定位不在你家。
岑潇实话实说:手表和铂金包,都被方倚梅拿走了。
手机屏幕静默了半分钟,陆平川的第三条信息才姗姗来迟:算了,下次再给你买新的。
岑潇犹豫着,没有回复这条信息。毛娜就坐在她身侧,将屏幕上的聊天内容看了个清楚。她忍不住笑道:“这个陆平川入戏还挺深。要不是我知道内情,光看这信息,真以为你们就是男女朋友。”
“陆平川不是入戏深,他是习惯了逢场作戏。”岑潇放下手机,开始行动困难地系扣子。
毛娜见不得她这副半身不遂的样子,扯过她的衣摆就给她系扣子:“有时候,我希望方倚梅不要那么坏;可有时候,我又希望她再坏一点。要是她能坏到贺景胜那样,干脆干点儿违法乱纪的事,咱就有理由把她送进监狱了。”
岑潇听着,只觉得今天的毛娜被周南附身了,絮叨个没完。她扯好衣摆,对毛娜说道:“这都十几年了,如果能送她进监狱,我会等到现在吗?”
她说完,又手脚并用地从沙发床上爬下来。毛娜见状,连忙问:“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要去哪儿?今天就留在店里休息吧。”
岑潇穿好鞋子,冲她摆了摆手:“送方倚梅进监狱是不可能了,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搞钱。”
搞够了,才能带着爸妈去夏威夷群岛晒太阳。
“你现在这个模样,要怎么搞钱?”毛娜气上心头,“去大马路上碰瓷吗?”
“Bingo!”岑潇冲毛娜竖起大拇指,“你还别说,我这模样不一定能碰瓷到多少钱。但去碰瓷一下陆星河的 DNA,还是有可能的。”
第27章 如果赚钱和救人起了冲突,他们一定选择前者
陆星河接到岑潇发来的微信时,有些兴奋,又有些不可置信。
他刚跟着导师做完手术,正准备回办公室写报告,一看到岑潇的微信,他换下白大褂就往一楼的接诊大厅赶去。
当他搭乘电梯抵达一楼的时候,就见岑潇穿着宽松的休闲衬衫和棉布长裙,倚靠在接诊台前。
陆氏医院是私立医院,每天的病人不算太多,但这个时间点正值下午就诊的高峰期,大厅里不乏人来人往,而岑潇姿态娴静地站在那里,堪比一抹别致的风景。
“潇潇姐,”陆星河有些紧张地迎上去,“你怎么来了?”
他们今天一早才加了微信,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又能见到她。
“星河。”岑潇对着陆星河露出一个笑容,语带抱歉,“不好意思,麻烦你跑一趟。”
陆星河见她面色惨白,声音虚弱,连忙关心道:“这是怎么了?”
“腰受伤了,特别疼。”岑潇说着,面露难色,“我没什么跑医院的经验,你能不能帮帮我?”
原来是伤到腰了,难怪她方才一直倚着接诊台。
“别担心。”陆星河说着,伸手搀住岑潇的手臂,“骨伤科的医生是我师姐,我给她打个电话,看看她在不在。”
岑潇轻轻应了一声,便将自己的重量往陆星河的身上倚过去。后者正低头打电话,也十分自然地加重了搀扶她的力量。
从远处看,陆、岑两人彼此依偎,姿态十分亲密。而非常不巧的是,远处正站着一个全副武装的温梓涵。
这几天,她被经纪人丢到郊区的农家乐去做吃播,为了保持身材,她一下播就催吐,第二天再接着吃,结果这么反复折腾了几天,就折腾出了过敏性肠炎,不仅上吐下泻,还浑身起了红疹子,只能在晚春初夏的日头里,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再到医院来看病。
而她这会儿刚从肠胃科的门诊出来,就看见岑潇和一个清秀俊朗的年轻男人搂在一起。
温梓涵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一身疹子,简直就是老天爷的恩赐。
岑潇,你可让老娘给逮着了!
温梓涵得意着,手速极快地从包里掏出手机,像举枪一般地对准岑潇,“咔嚓”一声,拍下一张“罪证”。
但她没有立刻把这张照片发给陆平川。她了解岑潇,知道这种程度的照片,岑潇三言两语就能推脱个干净。所以,她决定跟上这对男女,看看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温梓涵拿出拍谍战片的精神头,神色严肃地躲在一根柱子后面。只见那个男人挂了电话,便搀着岑潇往电梯间走。温梓涵又保持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地跟上他们。
接着,她看见岑潇一手扶着自己的侧腰,一手由男人掺着,行动笨拙地走进了电梯间。
等等,这走路姿势……怎么这么像孕妇?
就在温梓涵狐疑的片刻,电梯门开了,岑潇和陆星河走进电梯,门又缓缓关上。
温梓涵在电梯前站定,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面板上不断跳动的数字。只见那数字一路飙高,最后停在第五层,没再变过。
她抓住一个路过的小护士,问道:“你好,请问五层是什么科室?”
小护士下意识地回答:“妇产科……”
温梓涵顿时目露精光。正巧这时,另一侧的电梯门开了,她道了声谢,身法极快地闪了进去。
“……和骨伤科。”电梯门复又关上,小护士嗫喏着,也不确定自己的后半句,对方听见了没有。
*
在陆星河的安排下,岑潇顺利地挂上了骨伤科的号。
“是软组织挫伤,还好没伤到骨头。”医生查看了岑潇的伤势,便开始写病例,“但挫伤也可大可小的,你这伤的面积不小,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健身的时候,不小心被杠铃打到的。”岑潇笑着,随口说出自己一早准备好的理由。
“哎呦,那这杠铃上至少得挂着十公斤的铁片吧?”医生唏嘘着,又交代道:“给你开些药,一个星期以后来复查。这段时间要卧床休息,别干重活累活,别到处走动,忌油荤辛辣,记得了吗?”
岑潇听着,点头道:“记得,记得。”
大概是感受到岑潇的语气有些敷衍,医生把药单打印出来,递给一旁的陆星河,揶揄道:“病人大多不自觉,你得盯好你女朋友。”
陆星河有些不自在地接过药单,正想解释岑潇不是自己女朋友,就听岑潇对医生说道:“您放心,我从小到大,最听医生的话了。”
她说得娇俏讨好,听起来倒真像一个半大的小孩。陆星河觉得她实在可爱,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和师姐道了谢,便搀着岑潇站起来,两人一同去交钱、拿药。
缴费和取药的窗口不在同一层,岑潇行动不便,都是陆星河跑的。她就坐在接诊大厅的椅子上等他,不由地感慨:陆星河作为陆家的二公子,公认的继承人,但在这陆氏医院里,好像也没什么特权。
看病要通过师门关系,缴费、拿药也没什么特殊通道。
思忖间,岑潇就见陆星河拎着药袋朝自己走过来。他穿着平价的 T 恤和长裤,迎着她的目光,加快了步伐,额头上微微出汗,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医学生。
不像陆平川,哪怕只是站在发呆,都能散发出懒散又矜贵的公子哥气质。
他们两个,到底是不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怎么这个表情?”陆星河在岑潇身边坐下,将药袋递给她,“是不是腰又痛了?”
“没有,腰没事。”岑潇应着,递给他一瓶水,“渴了吧?我在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买的。”
陆星河正好觉得口渴,拧开瓶盖就喝了一大口,又听岑潇说:“星河,今天麻烦你了,晚上我请你吃饭吧,就当谢谢你。”
陆星河喝水的动作一滞,似乎有些纠结:“我今晚要去住院部值夜班。”
他解释着,又觉得很不好意思,“潇潇姐,对不起。我很想和你一起去吃饭,可我今晚……是真的走不开。”
陆星河的声音越来越小,岑潇一下就笑了出来:“为什么要道歉?你又没错,是我唐突了。反正 B 市的餐馆那么多,它们开在那儿又不会跑,咱们改天再约就好了。”
陆星河听着,松了一口气:“嗯,其实我还有好多报告没有写。”
他说着,神情苦恼却又有点儿乐在其中。看着这样的陆星河,岑潇顿时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抛开陆家二公子的身份,陆星河其实就是一个好学、刻苦的普通学生。
也许是见多了仗着出身横行霸道的二世祖,岑潇对这样的陆星河生出许多好感来。
她甚至忍不住在想,如果自己有一个这么上进的弟弟,应该会是件很让人开心的事情。
那么陈泱泱,又为什么要针对这样的陆星河呢?
突然间,岑潇很想和陆星河谈谈心,于是收起一开始想靠病弱来博怜爱的打算,认真地问道:“星河,你真的打算读博吗?”
“读呀,”一说起读博,陆星河的表情立刻兴奋起来,“我计划出国读,连学校都选好了。”
岑潇点了点头,试探道:“那陆氏集团……你不想继承吗?伯父、伯母会同意吗?”
陆星河微一怔愣,又很快笑出来:“我只想当一个医生,去治病救人。至于经商,我实在是不在行。”
接着,他又笃定道:“我的成绩,出国读博应当是可以拿全奖的,我父母管不了我。”
原来他都已经打算到这一步了。岑潇斟酌着,又说:“可陆氏毕竟是医疗集团,等你当家了,一样可以治病救人。”
“不是的,陆氏集团才不是什么慈善机构。”陆星河反驳着,摇了摇头,“我的父母都是资本家,开公司的首要目的就是‘朝钱看‘。如果有一天,赚钱和救人起了冲突,我相信,他们一定选择前者的。”
陆星河说着,又觉得自己过于直接了,于是尴尬地笑了笑:“说来也奇怪。作为陆家的孩子,我其实对金钱没什么野心。但我从小就想当个医生,这个愿望从来都没变过。而且医生这个职业,就是一份苦读,一份收获,无论是问诊,还是手术,没有半点投机取巧的捷径可走。”
青年神情羞赧,语气坚定。岑潇听着,只觉得他在暗示什么,可她一时间也抓不住。
她怔愣着,不由得想起陆平川对陆星河的评价:单纯,理想主义,还有点毫无意义的善良。
如今看来,这个评价还算精确。只是陆星河的这股子“善良”,是不是真的“毫无意义”,还有待商榷。
岑潇感叹着,正想说些什么来转圜气氛,却见陆星河朝远处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他随即站了起来,对一个疾步而来的人影说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岑潇闻言一怔,一回头,刚好看到陆平川走到自己面前。
他问岑潇:“你伤到哪儿了?”
第28章 她怀的是我的孩子
因为陆平川的从天而降,岑潇与陆星河的交流只能戛然而止,后者乖乖地回办公室写报告去了,而岑潇被陆平川扶上了车。
在和陆星河告别的时候,她悄悄地将他喝过的那瓶水塞进了包里。
一上车,岑潇便给自己系着安全带,嘴上问着:“你怎么会来?是跟着追踪器的定位来的?”
她碍着腰伤,不方便转身,只能扭着脖子去扣安全带,可惜试了几次都失败了。陆平川将她这幅龇牙咧嘴的模样看在眼里,不由得倾身过来,一边替她扣上安全带,一边回:“不是,是温梓涵给我发了两张你的照片。”
岑潇听着,动作一滞,接着满脸疑惑地问道:“温梓涵?照片?”
“嗯。”陆平川应着,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岑潇接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左右滑动了一下,便将这两张照片看了个清楚:第一张是陆星河在接诊台搀住她的身影,第二张是他们并肩坐在候诊区的侧颜。
而这第二张照片的右上角,还有三个醒目的大字:妇产科。
岑潇看着,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因为骨伤科的候诊室都坐满了,陆星河怎么会扶她到旁边的妇产科休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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