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会儿,她还是没忍住好奇,于是拿出手机在微博里搜索鬼眼先生的名字。
进入主页,头像是阴森森的:一片漆黑的屋子里站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女人,头发及腰,微微荡起,正转过半张脸来沉沉地看着你,苍白的皮肤上满是鲜红的血液。
置顶的还是白天看见的那条微博,屏幕微弱的光落在脸上,有种凄绝的苍白,她低声的念了一遍,“没有心,全是血,隐于暗夜里,无声又无息。”
湖城的老城区还保留着旧时的风貌,粉墙黛瓦的建筑间随处可见幽长寂寥的小巷,郁郁葱葱的行道树遮掩了整条马路,江南的韵味早已在高楼和汽车尾气里日益消忘,也只有老城区里还能窥见当年独有的风致。
此时,老城区的某条小巷里一个男人艰难地爬行着,所过之处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他是湖城本地人,名叫胡建军,原本就住在不远处的小区里,因为当年是小区里唯一一个去首都念书的大学生,所以邻里都管他叫胡状元。
小巷的尽头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一双脚出现在胡建军的面前,那双脚上穿着锃亮漆黑的皮鞋,在这样有年头的青石板路上显得颇不协调。
“救我……救救我……”胡建军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伸手抓住眼前人的裤腿,那双手上沾满了血迹,黑色的西装裤一下就污了一大块。
男人也不生气,反倒轻笑了一声,他看着匍匐在脚下的胡建军,声音优雅轻快,“胡建军,真是好久不见啊。”
胡建军手指一僵,视线顺着那双腿划过身体最后停留在男人那张脸上,他张着嘴,喉结滚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反倒重新低下头,默默绕过男人继续往外爬。
“看看呐,这就是意气风发的胡状元。”西装男人一脚踩在胡建军的背上,声音还是那样随意散漫,“怎么,不想看见我?”他轻轻笑了声,然后蹲下来戏谑地看着那张全是血污的脸。
胡建军努力向后仰起身子,伤口处传来强烈的疼痛,疼得额头上冷汗涔涔直冒。但比起伤口的痛,眼前这个男人更加让他感觉到害怕,他声音沙哑,还有着隐隐的颤意,“你想做什么……”
“嘘,别紧张”,男人愉快地笑起来,嗓音清透,本该令人心生好感,但听在胡建军耳里,却是如同地狱爬山来的鬼语一般。
男人干净修长的手指慢慢顺着胡建军的脖子滑向心口,“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指尖划过,带起皮肤上一阵颤栗,胡建军只觉得那手指像是世间最可怕的毒蛇,他惊恐地想要喊出声,可胸口处剧烈的撕裂感将所有的话都堵截在了喉咙里,最后他只能发出“咯咯”的声音。不一会儿,他在极度的惊恐和剧痛里停止了呼吸,上半身重重砸在地面上,双眼死死地睁着。人们可以清晰地看见,在他心脏的地方,赫然有一个大大的血窟窿。
男人像观赏古玩一般挑剔地看着手里仍微弱跳动着的心脏,表情似是感叹似是可惜,“啧啧,竟然不是黑的。”
颇觉无趣地撇了撇嘴角,他扔了那颗心,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完手上的血迹才起身离开。
幽长的小巷里男人轻轻地哼起了歌,影子在昏黄的路灯下被拉得长长的。
脚步声伴随着轻快的小调渐渐远去,长着青苔的石板路上只留下一地的血迹和已经死去的胡建军,而那颗脱离了人体的心脏微微地收缩着收缩着,终究也归于平静。
第12章 挖心命案
夜已经很深了,海风吹拂,波浪涛涛。
舟山最东端的嵊山岛上,一家特色的渔家旅馆里两个红通通的灯笼高高悬挂在大门口,老板娘坐在前台的沙发椅上昏昏欲睡,脚边的小猫咪也睡得正酣。
某间客房。
谢宜修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自己又坐在座位上,机舱里惊叫哭喊声凌乱,旁边的女人紧紧搂着尚在襁褓的孩子,歇斯底里地痛哭。
太阳穴一阵阵抽痛,他闭上眼睛,咬破舌尖企图结束这个梦境。耳边哭声依旧,睁眼依旧还是在熟悉的机舱。
他解开安全带站起来,从狭长的过道里快速走过,沉默地看着那一张张绝望苦涩的脸庞。雷声轰隆作响,闪电一次次划破苍穹,飞机就像是一片树叶,不受控制地飘荡在浩瀚天空里。他踉跄地走着,整个人都在摇晃,在机舱的尽头处,一个女人沉默地站在那里,飞机晃动得那样厉害,她却稳稳地站着,如踏在平地之上。
他走过去,明明只有两步远的距离,却还是看不清她的样子,眼睛里只有模糊的人影,唯一清晰的就是那一身艳丽的红裙,一头金色的长发浮动着迷人的光泽,还有一双隐隐泛着泪光的眼睛。
他开口问:“你是谁?”
女人盯着他,墨黑清亮的眼底雾气更甚,抬起手指着他的身后。
脚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一低头,蓝色的海水正在蔓延,他心底一凛,猛然回头,哪里还有什么飞机,目之所及都是蔚蓝的海面。
“这是哪里?!”心脏怦怦直跳,他匆忙地回身问道,可是女人也已消失,“喂,喂!你在哪里?”
辽阔的海面上什么也没有,他的声音空荡荡地飘散在空气里不停回响。海水持续蔓延,没过双腿,没过腰间,最后渐渐没过脖颈和头顶。
胸腔憋得生疼,窒息的感觉不断传来,谢宜修浑身冷汗地从梦里惊醒。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水拍打在玻璃上,滴滴答答响个不停。他拖着步子走到电视机柜旁,大口大口地喝凉开水,冰冷的感觉从喉咙一直滑到胃部,刺激着每一根神经,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弗洛伊德曾在《梦的解析》里说:“正常人的梦中只有黑白及灰色。”可他清楚地记得在景象灰白的梦里,那个女人金色耀眼的长发和鲜艳如血的长裙。
噩梦已经纠缠了他多年,每每都是被死亡笼罩的机舱和飞机碎裂时那惊天的爆炸,这还是第一次梦到其他人。那个女人是谁?和木呷老人说的绿野岛有关吗?
寂静的房间里手机忽然响了,是宁朔打来的,谢宜修看了眼屏幕上方的时间,正是凌晨3点15分。
“宜修,”宁朔语气凝重,完全不似平日里的吊儿郎当,“6·20连环命案……可能要重演了。”
谢宜修心头一沉,“现在什么情况?”那头警铃声嘈杂,隐隐还有老刘吩咐其他人做事的声音。
“挖心,手法熟练,很有那人的风格。”
谢宜修深吸了一口气,“我会尽快回来,帮我保护好静娴。”
宁朔似乎是叹了口气,“我明白。”
挂了电话,谢宜修只觉得心神不宁,宁朔的话像是块巨石,压得他心口发闷发疼。
犹豫了一下,还是打了个电话给浔音。
浔音被人吵醒,声音有点微哑,语气软软的,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谁啊?”
谢宜修听见那娇娇的声音,焦躁不安的心情忽然就平静了下来,甚至有心思想象她现在的样子,一定萌得像只懒洋洋的不愿清醒的小猫,“是我,能不能去看一下静娴?”
浔音已经渐渐清醒了,“谢宜修?”声音里带了疑惑,但却并没有多问,迅速起来穿外套,很快谢宜修就听见电话里传来了下楼梯的声响。
装修精美的房间里,谢静娴安静地蜷缩在柔软的大床上。浔音走进去替她掖好被子,盖到双腿的时候动作一顿,那原本是一双雪白修长的双腿,在小的时候会垫着脚尖跳芭蕾,会和谢宜修一起骑着车上学……如今却瘦得病态,肌肉萎缩,连每一条经络都清晰可见。
浔音有点不忍,轻轻地抚摸她柔顺的长发,“她睡得很熟,怎么了吗?”
“我很快会回来,见面再细说,”谢宜修似乎松了口气,语气还是很认真,“在我回来之前一定要注意安全。还有,照顾好静娴,千万别让她看新闻和报纸。”
难得见谢宜修这副郑重其事的样子,浔音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眼静娴的睡颜,“嗯,我知道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五月的天暖意盎然。
床头柜上的手机不停震动作响,被子里伸出一只素白的手,摸索着关了闹钟。
浔音揉着乱糟糟的头发,爬起来去卫生间简单梳洗了一下。离上班时间还早,她穿好衣服下楼准备做早餐,保姆林阿姨这几天有事,需要比平常来得晚些。
刚走到一半,浔音就缓缓停住了脚步。
楼下有人!
这个时间静娴还在睡觉,而且她不能走路,哪里来的脚步声?难道是林阿姨提早来了?
一瞬间各种猜测涌进脑海,想起昨天凌晨谢宜修的那个电话,浔音心脏狂跳,她放轻脚步走到楼梯口,透过半关着的门,隐约可以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正在客厅窸窸窣窣找什么东西。
浔音看了眼静娴的房间,心中紧张焦急,呼吸加快。她快速掏出手机,拨了谢宜修号码,另一只手则去拿一旁的扫把。
电话迟迟没有人接听,客厅里的男人已经转身往楼梯这边走来了,浔音后背开始冒出细细密密汗珠,接着把手机往裤袋里一塞,警惕地躲在门边。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只手搭在了移门上缓缓往旁边推。浔音侧身躲在一旁,脑子里快速计算着等下挥出的一击需要怎样的角度和力度,才能让一个成年男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只要有半分钟的时间,她就能去客厅按下警报,小区的保安立刻就能赶到,但若是一击不中,她和静娴都要危险了。
移门被渐渐推开来,几秒的开门时间对于浔音来说却漫长得像是一个世纪。
终于,男人的一只脚迈了进来,浔音紧张得连呼吸都要停止了,但手里的动作还是干脆利落。
扫把柄快速挥出,带起周围空气“呼”的一声,男人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身体敏捷地往后一仰,同时抬手,架住手柄一端。
浔音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但是想要保护静娴的决心,让她强压下心底的恐惧,陡然生出一股倔强的勇气,她迅速抽回扫把,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男人挥去。
男人没想到浔音还会再次攻击,狼狈闪躲,同时夸张地叫起来,“你想谋杀啊!”
浔音愣住,对面的男人险险避过袭击,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谢宜修这个混蛋,竟然没告诉我你战斗力这么吓人,差点要了我的命!”
“你……你是,宁朔法医?”
浔音终于认出来人是谁了,尴尬地举着扫把,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她默默走过去放好扫把,局促地招呼宁朔,“那个,你先坐,我去给你泡杯茶。”
宁朔被吓得够呛,坐回沙发上幽怨地望着浔音,嘴里嘀咕着,“还好警校学的那些还没忘完,不然我一世英名就要毁在你这个女人手里了。”
浔音被他看得脸颊发烫,囧得不行,“实在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我还以为是有人闯进来了。”
宁朔更幽怨了,语气郁郁:“我长得很像坏人吗?不可能啊,明明大家都说我是大暖男啊,比谢宜修那家伙受欢迎多了。”
“不是,我只是……呃……”浔音已经放弃解释了,转而问,“你怎么会来?”
踢了下沙发边的旅行包,宁朔气闷地耸耸肩:“喏,替那个工作狂把行李拿回来,顺便找些资料,没想到差点就成了湖城公安第一个殉职的法医……”
“……”浔音无语,默默烧水泡茶。
不过说起谢宜修,这才想起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一看,电话已经接通,通话界面上显示有3分多钟的通话时长了。
“喂。”
那头传来很多杂乱的脚步声,谢宜修似乎在忙,“扫把小姐,警惕性真不错啊。”声音轻快,隐隐带着笑意,甚至还能听见他有一下没一下扣桌板的“哒哒”声。
浔音咬着唇,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谢宜修,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笑?”
那边扣桌板的声音消失,杂乱的脚步声也变得遥远,谢宜修语气迟疑,“你生气了?”
浔音的小姐脾气上来了挡都挡不住,越想越觉得委屈。自从再遇见谢宜修开始,她就各种不顺,不是被挟持就是碰见命案,这个男人现在竟然还敢她笑?“是谁半夜莫名其妙打电话给我,是谁害得我担惊受怕,唯恐有人要伤害静娴。我只是个普通人,什么见鬼的适合做警察,我学的是历史,研究的是文物,对你们的工作一点兴趣也没有。我看见死人会害怕,碰到有陌生人在家里会恐惧。谢宜修,你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乱,还觉得很好笑吗?你怎么能这样呢!”
谢宜修没再说话,气氛静默尴尬。
敲门声响起。
“咚咚……”的声音响了很久,也没人开门。王超扯着嗓子喊,“老大,老大,你不会睡着了吧?”
谢宜修坐在办公椅上,轻皱着眉头,神情古怪,见外面声音不停,不耐地喊了一声,“进来。”
王超立刻开门进来,把手里的早餐一股脑儿往桌上一放,“楼下张记的传统大馄饨。”
谢宜修点点头,面无表情。
王超毫无所觉,又拿出夹在腋下的资料夹,“老大,这是死者胡建军的资料,他是湖城本地人……”
“知道了,我自己看,你先出去吧。”
“啊?”王超终于意识到不对,抬眼一看,自家老大一只手拿着手机,明显在打电话,顿时会意地眯起眼,呵呵直笑,“懂懂懂,马上走。”
谢宜修心里有些莫名的烦躁,但又有点想笑。浔音近来的涵养一向不错,即便此时生气了,声音也还是轻轻软软的,只语气沉了些,倒是有些像一只炸毛了的小奶猫,扬着爪子想要咬人,却偏偏萌得不行。他想着她此时的样子,忽然无声地笑起来,“宁朔就是这样的人,我代表湖城警队向你表示歉意,吓到你实在是不好意思,你也别跟他计较了。我还有事,先不说了,再见。”
浔音本来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刚想说点什么补救一下,就又被谢宜修气到了。
谁跟宁朔计较了?刚才哪里提到宁朔了,不是在说你吗?怎么画风就突变了?
电话已经挂了,浔音拿着手机简直无语了,警队神探谢宜修竟然这么无耻?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好笑,无奈地嘟囔,“真的是……警痞。”
谢宜修挂了电话,缓步走到落地窗前,静静地望着楼下热闹的街道。
阳光暖暖照耀进来,他的身影在金色的光芒里,像极了一尊身形完美的雕塑。
嘴角上扬,他觉得身上的疲惫和精神的紧绷都在瞬间消失,苦恼地低喃,“要被骂死了。”转眼又不满地皱眉,“宁朔那小子,还想在家里吃早餐?”
说着转身去桌上拿手机。
宁朔懒洋洋地仰躺在沙发上不愿意动,“坐下来休息的感觉真不错啊。”
浔音把水杯放到茶几上,又走到电视机旁拔了数字电视的插头。
“你在干嘛?”
“谢宜修说不能让静娴看报纸和新闻。”
“……”宁朔静默片刻,“真是个简单粗暴的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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