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屏幕上,画面里忽然出现了让他们震惊的一幕。
浔音正在脱衣服。
她上身穿的是两件套,外面的雪纺衫一脱,就只剩下里面的黑色背心,圆润的肩膀暴露在空气里,也许是环境阴冷,她微微瑟缩了一下。
然后,大家就看见她用口红在白色雪纺上写字——水声、空旷、异味。
画面定格在那三个词上,视频结束了。
会议室里还是安安静静的,大家默默地相互看了一眼。
苏子瑜冷艳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眼底似有欣赏的目光,“她很聪明。”
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一般的女孩子恐怕早就吓得花容失色,更不用提还能冷静下来给他们提供线索了。
裴楚挑眉看了她一眼,然后伸手搭了谢宜修的肩膀,“既然能听见水声,那会不会是河边码头?”
谢宜修微微点头,然后站了起来,椅子在地板上拖动发出刺耳的声音,“马上准备,我们要将清县境内的码头集装箱全部都排查一遍!”
清县虽然是湖城面积最小的一个县,但码头集散地却不少,一个个排查下来,需要耗费不少的时间。
每个人的心里都绷着一根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某个码头里,搜查的人快步走出来,谢宜修走在最前面,沉着脸快速钻进了车里。
“去一下码头!”
半开的窗里有风灌入,转头,一旁就是波光粼粼的江面,谢宜修僵硬地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一但停下搜索工作,他的脑子就是一片混乱,不停地出现浔音的样子。
他们分开几天了,一周了吧?
还记得离开荞麦村那一天,她站在路边,抿唇微笑,那个笑容从那天起就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江上有货船开过,吹进来的风里带着夏日的热度。
就在这个月的14号,他在万春江边许诺陪她看尽余生烟火,也在暴雨山林里告诉她:“我能保护这整座城市的人,自然也护的了你。”
可是不过几天,他就弄丢了她。
警车渐渐驶离码头,江面在视线里变得越来越遥远,谢宜修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下午3点18分。
距离定时炸弹爆炸还剩不到3个小时。
外面的太阳灼热异常,被炙烤了一上午的地面泛着阵阵热浪,哪怕身在车里都能感受得到。
然而这种温度却传达不了胸腔,谢宜修的心冷得像是浸在冰水里。
他点开那段下载的视频,一开始就是浔音蜷缩着坐在一旁,长长的卷发披散着,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画面缓缓推进,他凝神仔细看着,看着她观察四周,想办法传递消息。她那么聪明肯定知道是谁抓了她,目的是什么。
所以明明害怕却还镇定地想办法自救,她明白自己的死会对他们造成多大的打击。
她身边的炸弹还在飞快地倒计时,透过屏幕他似乎可以听见那令人崩溃的“滴答”声。
3个小时。
如果在这3个小时里,他找不到她……
昨天下午,那一具具焦黑的尸体不停地出现在眼前,炸弹一但爆炸,那么她……
Ruin一定会将那一刻的视频送到他面前,让他亲眼看着深爱的女人如何在巨大爆炸中支离破碎。
而Ruin则会躲在背后,欣赏着他的痛苦,绝望。
浔音,你在哪里……
谢宜修闭上眼睛,弯腰将头靠在了手臂上。
第47章 千钧一发
四周还是静悄悄的,除了应急灯照射的地方之外一片黑暗,耳朵里只有炸弹计时的“滴答”声,偶尔能听见外面的水声。
不见日光的空间里格外阴冷,浔音将写了字的雪纺衫又穿了回去,但还是无法抑制地觉得冷。
她坐在灯光下抱紧膝盖,以此来缓解身体温度的流失。
从昨天到现在,她滴水未进,空空如已的胃缓慢细密地抽痛着,似乎在抗仪对它的虐待。
浔音下意识咬着嘴唇,有血丝从唇瓣上渗出来,口中蔓延着浓郁的铁锈腥味。她保持着这个僵坐的姿势已经快2个小时了,现在的她,除了等死别无他法。
心一点一点下沉,她并没有幽闭恐惧症,然而在这样窒息的环境和死亡逼近的情况下,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折磨得崩溃了,无数次想要大哭发泄,想要狠狠摔了这个该死的炸弹。
但她不能,她不能就这样放弃。
那个魔鬼正通过头顶的摄像头在看着她,这些视频很可能会被送到宜修的手上,她不能哭,不能示弱,不能让他难过。
可是……
宜修,我真的快要疯了。
小小的码头里警车呼啸着离开,闪烁的警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不远处的地方,正停着一辆银色轿车,驾驶室里的男人缓缓抬头,露出帽檐下的一张脸,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棕褐色眼睛里闪过玩味的目光。他嘴角缓缓勾起笑意,戏谑又冰冷。
“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低头,伸手在手机屏幕上轻点。
……
同一时间,湖城多家媒体同时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件和一段视频。
五年前6·20案并未真正结束,挖心狂魔Ruin逃脱,如今卷土重来,并且抓了当年案件负责人之一的刑警谢宜修的女友以示报复。
这个消息震惊了无数人,一时间湖城所有的媒体都出动了。
……
清县一共10个码头,目前已经排查了6个,正要赶赴第7个码头的时候,刑警队的人忽然被一群记者拦住了脚步。
“谢警官,请问营救行动现在有进展了吗?”
“凶手真的是当年的挖心狂魔吗?”
“6·20案早就以凶手的死亡而结案,现在为什么又出现了?你们当年击毙的究竟是谁?她和Ruin是什么关系?”
“……”
无数话筒送到谢宜修面前,记者不停地提问,所有人都被这情况弄懵了。
谢宜修漆黑的双眸看着眼前蜂拥的记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侧脸清冷,瞳仁里有一种冰冷的寂静。
他终于知道了,Ruin想要做什么。
苏子瑜微微蹙眉,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手肘撞了下裴楚,她说:“这里交给我。”
下一秒,她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散发着妩媚的气息,让她本就美丽的容貌,更添三分妖娆。
她挡在记者面前,嘴角浮起得体的笑容,“这些问题,就由我来回答,关于挖心狂魔......”
记者们被这个忽然上前的美丽女警吸引了注意力,谢宜修他们趁机挤开人群上了警车。
楼岩峰一把拉上车门,摔了帽子就骂,“见鬼了!这些记者是什么情况,从哪里弄来的消息!”
关于重提6·20案件还有浔音被抓的事,警局里都是绝对保密的。
裴楚摸出香烟,扔了一根给谢宜修,然后自己又点燃一根狠狠吸了一口。
“Ruin。”
他慢慢吐出这个名字,声音不算响却掷地有声。
车里的人一愣。
又听宋景云也开口了,“他是个自大、自恋、虚荣心强、需要别人仰视目光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默默无闻地出现呢?他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他回来了,他要开始游戏了。而且……”
他忽然停下来,转头去看谢宜修,面对好友,他难得的有了不忍的情绪,余下的话也不打算说了。
谢宜修默默抽烟,清俊的脸掩映在浓郁的烟雾后,见宋景云不说了,他抬头望去,两人的目光交汇。
他扯了扯嘴角,却没有笑意,声音清寒悠远,“他就是要浔音暴露在大众面前,没有什么打击会比爱的人在所有人面前毫无尊严地死去来得更沉重,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彻底摧毁我。”
空荡荡的车厢里传来细微的抽泣声。
浔音埋首在手臂里,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下来。
身边的炸弹计时声像是一道催命符,一下一下撞击着她脆弱的神经。她不敢去看时间,只是坐着一动不动,两条腿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脊背也酸疼得厉害。
她的情绪几近崩溃,却还是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脑海里忽然有很多画面流转开来。
谢宜修在朦胧雨雾里向她走来,头发湿湿的,容貌清俊雅致,像是一副清淡水墨。
一会儿又变成了他在人群之中,缓缓拨弦吟唱。
“浔音,浔音……”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遥远的、痛苦的。
她抱住头,眼前闪过一些很久远的画面,那是久到她以为是上个世纪的记忆。
漫天的海水淹没了她,冰冷的寒意从口鼻不断灌入,那是她第一次接触死亡。
然后那些黑暗的可怕的经历,那个鬼魅般不肯放过她的男人。
现实与回忆的影像相互穿插着,就像是胶片一样,一格一格地放映着。
一个小时之后,谢宜修他们终于来到了最后一个码头,同时也是最大的一个码头。
此时已经是傍晚5点11分,距离炸弹爆炸仅剩1个小时不到。
天边云彩火红绚烂,太阳褪去了它之前耀眼灼热的姿态,变得通红美丽。
码头的工人们已经准备下班了,看见来了警察又停下了脚步,有些好奇地张望着。
楼岩峰跟负责人沟通之后,就带着人迅速进行排查,所有的集装箱和停置的货车都被打开检查。
时间悄然流逝,接近半个小时过去了,所有进行排查的警察都集合过来。
“没有发现。”
“头儿,没有。”
“没有。”
……
大家都沉默下来,这已经是最后的码头了,若是这里也没有,那人又会在哪里呢?
宋景云转头,却发现身边已经没了谢宜修的身影。裴楚动了动下巴,指了一个方向。谢宜修已经走到码头边,一身淡蓝色笔挺的警服,晚风中他挺拔的身姿,在绚丽落日的照耀下,有着几许清冷,隐约还有几分无言冰冷的孤寂。
大家面面相觑,却没有人出声打扰,直到谢宜修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老大,又有新的视频出来了,”电话里穿来苏羽的声音,“是直接被匿名送到媒体手里的,网络上都传开了,我马上发给你。”
这个视频并不长,和第一段视频一样,只有数秒。
画面里,浔音蹲坐地上,脸深深地埋在臂弯之中,肩膀不可抑制地轻轻颤抖着。
她在哭。
谢宜修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捏住,狠狠抽疼了一下。
那样幽闭、伴随着死亡威胁的环境里,对人的精神和意志力都是一种考验,稍有松懈就有可能面临崩溃。而从昨天起,她已经在那里待了整整一天了。
他知道她已经在精神失控的边缘,却死死地挡住脸不愿意让人看见她的脆弱,不愿意让他看见她的无助。
她就用着这样无声的方式向Ruin表达她的不屈服,向他表达她的信任。
她还没有放弃,她在等他。
谢宜修深深吸了口气,转身看着众人,“我们也许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一定还有别的地方符合……”
忽然,他停了下来,目光越过众人望着后面的一辆废弃货车。
他侧头问码头负责人,“你们一般是怎么处理废弃车辆的?”
负责人愣了下,“废弃车辆不太好处理,我们这一片都是把废弃车堆到后边几个荒废的厂子里。”
“那里有河吗?”
“没有。”
谢宜修的心又沉下去。
负责人想了一会儿道,“不过那一块儿有个几个大的下水道,附近工厂的污水都从那儿排。”
下水道?
“异味!”
这下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
楼岩峰立刻追问:“那个厂在哪里?”
“就在后边,我带你们过去。”
负责人说的那个地方的确堆了很多的废弃车辆。
这一片的工厂早就已经废弃,厂房都东倒西歪的,废弃的车子密密麻麻停得到处都是,空气里弥漫着奇怪难闻的味道。
谢宜修看了看时间,5点40分。
还有最后的20分钟。
他沉声说了一句,然后迈步走了进去,“重点排查下水管附近的车辆。”
这几个厂子周围都有下水管,车子又堆得乱七八糟的,并不容易找。
“叶小姐!”
“嫂子,嫂子……”
“浔音!浔音!”
大家一边找一边大喊,时间过得很快,眼看着都要到6点了,车堆里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小马有些迟疑,“会不会不在这里啊?”
楼岩峰离他最近,听他嘀咕,就停下来说,“人的心理承受是有限度的,在那样幽闭恐怖的环境里,很容易造成精神上的崩溃,嫂子就算真在这里也不一定听得见我们在喊她。”
小马愣住,半刻才低低骂了一句,“靠!那个混蛋,别让老子逮到他。”说完又喊起来,“嫂子!嫂子……”
滴答,滴答……
每个人心里仿佛都有一块表,秒针不停地走动着,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离爆炸只剩5分钟了,而他们还一无所获。
谢宜修慢慢停下了脚步。
裴楚回过头奇怪地问,“宜修,怎么了?”
他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眼底一片寂然的冷。
“你带所有人都出去。”
裴楚静了片刻,“你疯了?”
“这里很多车的油罐里都是有汽油的,一但爆炸,大家都很危险。”谢宜修看着他,目光沉静坚定,“你带他们出去,我会找到浔音的。”
裴楚盯了他很久,终于缓缓叹了口气,“希望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转身往外走,“等这件事过去,我们再比一场。你的枪还没生锈吧?”
谢宜修扯了下嘴角,倨傲地回答,“你觉得呢。”
其他人都被裴楚强行带走,偌大的厂子里只剩下谢宜修一个人。
他看了眼地面上隐约可见的阴井盖,然后迈出脚步。
耳边传来各种声音,连飞虫撞到车厢的细微声音都听得很清楚,他沿着下水管快速走动,身影在车海里一闪而过瞬间又到了另一边。
此时距离爆炸还有3分钟。
……
浔音已经坐不住了,缓缓地倒在冰冷的铁皮上。
身体传来阵阵寒意,她蜷缩着抱起膝盖,将身体缩成一团。
她费力地抬起眼皮,视线模糊地看到身侧定时炸弹的计时器上有个数字3。
3个小时还是3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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