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午后。
博物馆里人不多,浔音出去买了些零食回来的时候,在大厅迎面碰上一个卷发的漂亮女人。
“浔音?原来你真的在啊,上次你说在博物馆上班我还以为是说笑的呢。”
此人正是以前中学时的班长张樱,上一次在同学聚会上见过面。
浔音笑了笑,“你怎么在这里啊?”
“陪几个外省来的朋友参观一下,”她伸手指了下旁边几个人,“上次说再聚聚的一直都没时间,要不我们今天吃个饭?”
“我今天……”
正要回答,杨彦走出来喊了她一声,“浔音,有你的快递。”
张樱也顺着回头看了一眼。
“哦,来了。”浔音应了声,“不好意思啊,我今天可能没时间,下次好吗?”
“好啊。”
杨彦已经进了办公室,张樱的目光却还是落在刚才他站的那个地方,“浔音,刚才那个是你同事啊?”
“嗯。”
“他长得好像以前我们隔壁班的那个小哑巴啊,就是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那个,长得小小瘦瘦的。”
浔音愣了下,记忆中关于以前的人已经都记不清了,根本想不起来张樱说的是谁,只好笑笑道:“有吗?我没发现哎。”
又闲聊了几句浔音才回到办公室。
杨彦说的快递就放在她桌上,寄件人的信息并不完整,她拆开外包盒,里面用精美的袋子装着两张灯光节的门票。
秦苗凑上来看了一眼,然后贼兮兮地笑,“哇塞,是不是谢大神探送的啊,真是害羞,直接给你不就好了,还寄什么快递啊。”
“去你的,”浔音笑着推了她一把,然后拿起手机往外走,“我出去一下。”
“给谢大神探打电话?懂懂懂,快去吧。”
浔音笑笑没回答,但在走出办公室的下一秒,脸上的笑意就渐渐消失了,她一向温柔的眼底泛出一种锐利的冷意和绝望的疲惫。
她缓步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无力地坐了下来,心头都是纷乱的情绪。
刑警队会议室里会议还在继续。
由于对下一个受害者的搜定难度太大,从这方面基本无从下手,众人又开始分析起前三起案子,希望可以从中找出更多的线索。
大家都在积极讨论,宋景云却一直翻看着卷宗,俊美的脸上神色越来越冷,过了很久才合上卷宗,缓慢地吐出一句话:“今晚灯光节上他还会杀人。”
气氛宁静,众人面面相觑,无人言语。
他却已再次开口,“从前三起案子看,他在晚上杀人,间隔时间是一天至两天左右,从他昨晚一连杀两人来看,他杀人的频率只会加快。”
他站起来走到台上,将三起案子死者的死亡时间标注清楚,并写上了遇害地点,“家中、野外、市区,从隐蔽到暴露,他在一点一点挑衅着警方,钟婷婷被扒光了吊在市区商厦,那么按照这样推理,他下一个杀人地点将会更暴露,他就是要将杀戮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湖城最近除了万春江边的灯光节就没有其他大型活动了,所以他的下个杀戮地点只会是在灯光节上。没有什么能比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更能令他享受到快感的了。”
王超“砰”地一声锤了一下桌子,骂道:“我靠!这孙子实在是太嚣张了!”
老刘道:“老大,我提议明天派人守在灯光节上。”
谢宜修点点头,示意苏羽将灯光节上的场地布置投影到大屏幕上。
这时,楚河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抬头道,“子瑜的视频电话。”
谢宜修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先暂停一会儿,”然后低头去看手机。
视频接通后,苏子瑜美丽的脸在屏幕上渐渐清晰,现在美国还是晚上,窗外的天空漆黑如墨,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找到了一个可疑的人。”
苏子瑜说的是一个叫唐子敬的人。
唐子敬,31岁,美籍华裔,斯坦福大学心理学副教授,他的催眠术在美国享有盛誉,苏维的导师。他为人和善、风趣幽默,在校素有盛名,母亲早亡,父亲是美著名律师,在其15岁时因一场恐袭而意外死亡。他20岁在催眠界崭露头角,至今成名已有11年。
视频电话结束后,会议室里安静异常,只有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楚河快速敲了两下键盘,屏幕上的画面一转。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白色的幕布上。
画面中的男人样貌不俗,嘴角笑意淡淡,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而他于一个月前已在香港入境,至今行踪不明。
“我查过了,他2011年有一次学术交流,4月到达的首都,同年7月17日返回美国,也就是说,6·20案其间他是有作案时间的,”楚河说着,目光忽然在宋景云和谢宜修身上一顿,“你们应该还有印象吧?”
宋景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当然。”
谢宜修没说话,凝神看着屏幕上的男人。
这个叫唐子敬的人他们的确是见过的,当时挖心案风波迭起,那场学术交流会里有一位著名的心理学家许明昭,就是在那时被抓的。
走访时警方曾接触过唐子敬,但那时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不对。
对面,楚河正在将苏子瑜调查来的信息进行整合,然后道:“他是苏维的导师,而且和Bellah女士的私生子、也就是五年前最有名的心理学家许明昭是朋友,他如果借由许明昭的关系促使Bellah认识了霍哲也是很有可能的。还有,他的父亲在恐袭中不是当场身亡,而是失血过多而死,你们推理的他对血液的痛恨这一点也能成立。”
“所以……”楼岩锋看看幕布,又看看谢宜修,“这个唐子敬就是Ruin?”
从时间、经历、能力上来看,唐子敬是Ruin的可能性很大。
可是,这样一个擅长隐藏又精通催眠术的人,他们要如何找到他?
许薇清到警局的时候,谢宜修他们刚刚散会。
“谢警官。”
谢宜修还在安排工作,唐子敬可以说是现在最可疑的人,可是他自下飞机后就失去了踪影,如今也不知隐藏在湖城的哪个角落,一想到这点他的情绪就不高,脸色一直沉沉的。
听见声音回过头,许薇清站在门口,脸色苍白,整个人都仿佛摇摇欲坠。
“许小姐?”他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了楼岩锋,然后直起身子往门口走了两步,“有什么事吗?”
“那些器官……”她闭了下,深深吸了一口气,“都在我家别墅里。”
……
“你是说三起连环案可能是你的父亲和那位唐医生干的?”
许薇清已经坐了下来,楼岩锋替她倒了一杯热水,她一直沉默着,脸色还是很难看。
听见谢宜修的问题,这才抬起头,“我,我不知道,那个仓库里都是人的五官,血淋淋的……不,我爸爸不会杀人的,是那个人!自从他来了之后,我爸的精神状态就越来越糟糕了。”
谢宜修心思急转,立刻问,“那个唐医生叫什么名字?”
“唐子敬,”她有些激动,说话也没什么条理,“他是个心理学教授,母亲是华人,和我爸认识……这次是来休假的,顺便替母亲看望故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害我爸……我爸是不会杀人的!他被控制了,你们救救他!”
“唐子敬”这个名字如同平地一声惊雷,其他在工作的人都愣住了,纷纷转头看过来。
“唐子敬?”楼岩锋差点没跳起来。
许薇清脑子里原本混乱不已,恐惧和害怕纠缠着让她情绪几近失控,如今看到警队众人的反应,反倒清醒了不少,也终于察觉到不对,“怎么了?”
谢宜修却已经站了起来,“你说的别墅是不是在郊外?”
“嗯。”
“老刘,马上准备,”他朝后喊了一声,拿了车钥匙大步往外,“我们去别墅,景云,你留下来和楚河做灯光节的人手安排。”
半山腰,灰白色的别墅辉煌依旧,这是今天警队众人第二次来到这里,心情却是截然不同。
按了门铃,很久都没人来开门,众人被挡在门外正想着要不要踹门,谢宜修已经纵身一跃,几下就翻进了院子。
王超目看得瞪口呆,默默地竖了下大拇指,“翻吧。”
进了院子,就看见许薇清说的那间仓库,打开一看里面已经没了人体五官,只余下一些制作人偶的工具。
小马四处看了一眼,“老大,他这是跑了?”
谢宜修蹲下来查看地上的材料,闻言也没有回答,如果唐子敬真的不想暴露行踪,又怎么会放许薇清离开?可是现在,他会去哪里呢?或者说他想做什么?
“许震天呢?”
楼岩峰走进来,“在房间里,唐子敬没有杀他,不过他精神情况很糟糕,一直抱着许薇朵的人偶不肯离开。”
想起那个诡异的人偶,楼岩峰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带他去医院,唐子敬对他长期精神控制肯定造成了不小的损伤,”谢宜修站起来,“这里的东西全部带走。”
“好的,这个唐子敬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就藏在许震天的家里。”
“就是我们谁也想不到的地方才最安全,谁会想到天河集团董事长家的别墅里,竟会藏着一个嫌疑犯呢?”
楼岩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老大,你说他真的会在灯光节上杀人吗?这也太冒险了吧。”
“会,Ruin这个人对自己绝对的自信,就喜欢挑战警方的底线,越是不可能的事他就越会做,”谢宜修说着拍了下他的肩膀,“所以,今晚一定要打起精神,只要他敢来,就要他有去无回。”
等众人在别墅里做完常规的勘察工作,然后又回到警局分配好今晚灯光节上的人员安排后,就已经临近晚上了。
时间悄然走过。
天幕已然暗下,万春江边热闹非凡。
湖城每三年一届的灯光节就要在今夜的万春江畔华丽绽放。
现场300万盏LED灯,打造了超凡视觉盛宴。浩瀚无垠的星空、梦幻般的时空隧道……各种奇趣惊艳的造型争相亮相,一时间照耀得江边如繁星银河坠落人间。
某处的人群里,一个男人手捧着奶茶,另一只手下意识按了按耳朵里的微型联络器,“一点钟方向正常。”
迎着灯光看去,此人正是王超。
今夜警队几乎全员出动,在灯光节各个地方都安排了人守着,就等着唐子敬出现。
微型耳麦了传来一连串的声音:
“两点钟方向正常。”
“三点钟方向正常。”
“……”
这场看似美轮美奂、平静的灯光节,实则暗潮涌动,潜伏在暗处的每一个刑警都心神紧绷着。
老刘和楼岩峰在12点钟方向,随着时间的流逝,场地中的游客越来越多,一眼望去除了灯便是人。
楼岩峰买了两杯冰咖啡回来,递了一杯给老刘,他以前没有来过这样的场合,此时看着前面数盏造型奇特的灯,有些感慨又有些无奈地道,“托了唐子敬的福,还能来看一场灯光展。”
老刘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身边走过的每一张脸上,“美则美矣,却不知今晚要染上谁的血。”
“师父,我一直没有问过你,你为什么会做警察啊?”楼岩峰心里绷得紧紧的,但面上却竭力保持着平静,转了话题问。
“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以前就觉得这一身警服特别的威风,可是真当做了警察后才知道,这身衣服身上担着的是责任。”
楼岩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做警察是因为个意外吧,以前没想过会做这个。”
“哈哈,前几天给你写实习评语的时候联系了你的大学老师,他说你以前沉闷的很,是个书呆子。其实做警察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你现在会交际了,说不定哪天你老师碰见你都要认不出来了。”
“嘿嘿,”楼岩峰笑着挠挠头发,一转头看见左前方30度的方向,谢宜修和宋景云正在说话,视线却是一直落在人群中。
今天也许注定无眠的一夜啊。
展会里一切正常,谢宜修看了下时间,8点不到一些。
嘈杂的说话声中,他忽然听到了轮椅滚动的声音,还没转头就听见静娴喊:“哥,景云。”
两人一起回头,浔音正推着静娴往这边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宋景云皱着眉大步走过去。
静娴看着宋景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眼谢宜修,“啊?为什么不能来啊?不是哥你买的门票吗?”
“我今天收到两张门票,不是你买的吗?”浔音将票根递过去。
谢宜修接过来看了一眼,脸色微沉,“不是我。”
“那会是谁?”浔音抿了抿唇,“我们需要离开吗?”
“没事,别担心,不过今天这里可能不安全,”谢宜修握了下浔音微凉的手,安抚地笑笑,“现在也抽不出人送你们回去,就先在警车里等一会儿好吗?”
“好的。”
谢宜修立刻叫了小马送她们去停车场。
直到浔音和静娴离开,他的脸才彻底沉下来,“会是他吗?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也许,让小马先在警车里保护她们吧。”
“嗯。”
夜色更深,已经是晚上8点半了。
灯光节还在正常地进行着,没有一丝异样。
老刘到底年纪大了,站了这么近一个半小时就觉得有些腰酸背痛,他揉了揉自己的老腰,对楼岩峰说,“你在这看着,我去下厕所。”
楼岩峰一直观察着周围情况,听见老刘的话才转过头来,“师父,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看着的。”
老刘转身去了厕所,楼岩峰依旧认真注视着人群,心里却在思考,若是要在这样的环境里杀人,该如何做到呢?
……
夜色浓重,城市中的夜生活却才刚刚开始。
游客还在一波一波地进来,灯光节上越来越热闹。
谢宜修微倚在栏杆上,身姿秀逸,今夜的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领口处的扣子没有扣起,露出脖颈麦色健康的肤色,他看似随意的姿态吸引了不少女人的目光。
他的视线似乎落在人群之中,又似乎是在发呆,浔音和静娴的出现还是让他分心了。
突然,裤袋里的手机震动着响起铃声来,是个陌生的号码。
他顿了两秒,然后接起。
“谢警官,好久不见啊。”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似乎温和平淡,隐隐还能听见对方的笑声。
谢宜修的脸色却瞬间变了,整个人散发着凛然的寒意,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是你。”
他没说是谁,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
宋景云在谢宜修气质转变的下一秒就察觉到不对劲了,转头无声地动了动嘴唇:“Ru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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