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两世,没了前世那段错过,没了裴幽后,怀中的小姑娘总算不再如前世那般排斥他了。
即便前世的她并不爱他。
但至少这一世的慕慕,也在试着慢慢地喜欢他了。
他紧紧抱着她,抱了许久许久。
室内静到只能听到书案上的烛火滋滋地跳跃声。
最终,他轻叹一声:“你不知道,我能有多欢喜。”
前不久他在屉子里无意间看到这枚玉佩,心里便不由揣了些自己都未曾发现的小小期盼。
最终得知这果真是赠予他的。
她不知道,他能有多么欢喜。
不知过了多久,也没听到回应。
裴扶墨将怀中的人松开,这才发现她已经带着泪不知不觉在他怀里入睡了去。
那想必方才那句话,她也没有听见。
静静地看了许久江絮清的睡脸,他唇边衔了一抹笑意,便轻轻地将她打横抱起往榻间行去。
他将她安置在榻上,亲手为她擦干了眼尾的泪痕,耐心地为她擦拭湿润的长发。
夜半间,虫鸣声响,周严敲响了房门。
裴扶墨将金钩上的帷帐放落,深深看了一眼睡得恬静的姑娘,整理好后便起身出去了。
周严候在门外,回禀道:“世子,赵轩这个时辰在院外求见。”
裴扶墨懒散地扣好衣襟,冷笑一声:“给了他两天的时间,若是再想不通,我是没那耐心了。”
**
翌日清早,江絮清休息好了后便去了一趟映春院。
经过昨日的谈心,裴灵萱已开始下地走动,选择出院子呼吸新鲜空气了,她大早上便和裴灵梦也来了一趟映春院。
看着长女幼女都好生生的在自己身旁,幼子也仕途顺利,整日忙的不可开交,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进展,唯独失散多年才回来的长子,竟是又一次失散,如今还下落不明。
云氏如今是怎么都打不起精神,面对长女的安慰,她只能虚虚地笑:“没事,母亲只要看着你们都好好的,就安心了。”
裴灵萱说道:“母亲,或许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总比真的找到了尸身来的好。
裴灵萱这一句话,的确说到云氏心坎里了。
她转念一想,没有消息不正是说明可能还没死?不然就晋安帝派出去的和怀徵派出去的人,这样日夜不停歇地寻找,怎会找不到?
兴许长子只是又如同幼时一般,流落到一个极其难寻到的地方。
或许是受了重伤,不便走动,这才没有回来罢了。
云氏面上渐渐浮起轻快的笑容。
江絮清心里一时百般纠结,只盼着裴幽最好死干净了才好,千万别回来了。
谈起今晚要去慈泉寺点祈福灯的事,裴灵萱问云氏要不要一同去。
云氏笑道:“我大抵是没那个精力了,还是你们几个年轻人去玩一玩比较放得开。”
裴灵萱笑着应好,最后说去慈泉寺也会给裴幽祈福,便跟江絮清还有妹妹一道出了映春院。
――――――
中午裴扶墨回了一趟侯府,特地陪了江絮清用午膳。
他一回来,江絮清的目光便被他腰间那枚墨色的玉佩吸引了目光。
裴扶墨是个对于穿着讲究极其简洁的人,那些公子哥花里胡哨的装扮,他一向嫌麻烦,时人热衷在腰间挂几枚贵重的玉佩来显示出不凡的身份,而他什么都不需要,仅仅一身简单的长袍便能彰显出他与生俱来的矜贵气派。
如今见他腰间也挂了枚玉佩,江絮清忽然有些想笑。
用膳时,还是没忍住,偷偷笑出了声。
裴扶墨乜她一眼,“怎么了,可是膳食不和你胃口?”
她摇了摇头,一双水盈盈的杏眸落在他腰间打量了许久,想了许久还是问道:“今日你的下属们,没有奇怪你这枚玉佩么?”
从不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人破天荒挂了枚玉佩,想必周围的人都会好奇才对,左军衙署又都是男人,少都督今日这般打扮,怎么会不觉得奇怪。
裴扶墨脸色顿时有些怪异,回想起今日去衙署后,个别下属看他时那种探究和一脸难以置信的眼神,这才明白是为了什么。
随后,他镇定自若地道:“都是一群大男人,谁没事盯着别人今日穿什么看。”
江絮清捧着青瓷饭碗,将脸都要埋了进去,双肩不断地抖动。
她一句话都没说,裴扶墨都知道她在憋笑了。
他垂眸看了眼这枚玉佩,心里只觉得甜丝丝的,被她笑笑也无妨。
用了午膳后,裴灵萱和裴灵梦都准备好了,下午要一同去往慈泉寺。
慈泉寺路程有些距离,要提早出发方能早点抵达。
裴扶墨正想亲自护送她们去慈泉寺时,周严便进来传话,说是衙署有紧急的事务需要他亲自去处理。
午时回来陪江絮清用膳本就是他特地挤出来的时间,心知他正是繁忙的时候,她体贴地道:“你放心,有侯府的护卫一路相送就够了。”
**
镇北侯府的马车一路朝慈泉寺的方向行去,行至半途中的分岔路口时,前头驾车的车夫忽然停下,说道:“世子夫人,前方的路堵着了。”
江絮清撩起车帘一看,往慈泉寺方向的那条路口,正有一辆豪华的马车堵在入口处迟迟不动。
护卫立在车窗前,说道:“世子夫人稍等,属下前去看看是何状况。”
裴灵梦循着那处看去,眼眸眯了许久看了看那马车上的徽记,有点不确定地道:“慕慕,那好像是卫国公府的马车。”
卫国公府?裴灵萱诧异道:“难道是她们的马车出什么状况了?”
江絮清摇了摇头,说不太清楚。
没多久,那前去打探的护卫回来回禀道:“世子夫人,前方是卫国公府的马车,车上坐的正是卫家的二小姐,今日本想去慈泉寺上香祈福,奈何乘坐的马车半途中出了些意外,现在暂时无法行驶了。”
无法行驶,想必暂时也无法回去,只能在原地等卫国公府的人前来支援。
裴灵梦便道:“不然这样,让卫二小姐坐我们的马车好了,正好我们也是要去慈泉寺的。”
裴灵梦闺中好友极其多,与卫二小姐卫卉儿也算有些交情,遇到这样的事,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江絮清也觉得这样挺好,便颔首应下了。
不过片刻,侯府的侍卫回来传话,说道:“世子夫人,那卫二小姐说不好劳烦侯府,卫世子已然派人来支援的路上了。”
看来是拒绝了,不过想来也是,意外发生的突然,她们来的较晚,卫国公府既然已经回去找人支援了,她们又何必多此一举。
但目前卫国公府的马车不挪走,侯府的马车就无法进入这条道路,只好在原地等卫国公府的人来支援。
裴灵梦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托着下颌一直打瞌睡,嘀咕道:“这个卫卉儿究竟怎么想的啊。”
乘坐侯府的马车一同去慈泉寺,留下马车再等她兄长的支援不是可以省不少时间么。
她一个人在那念叨,江絮清便趁着这休息的空档好好的补了个觉。
昨晚又折腾了许久,她都不知何时睡了去,现在闲下来又忍不住犯困了。
江絮清休憩了会儿,很快便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
原是国公府的支援来了,给卫卉儿换了辆马车。从窗户缝隙那可以看到,来的人正是卫国公世子卫子宜。
他与卫卉儿交代了几句话,便骑马朝侯府这边过来。
卫子宜在车窗旁停下。
江絮清跟他关系也算不错,便撩起车帘与他交谈了几句:“卫世子不与妹妹一同去慈泉寺上香?”
卫子宜笑道:“我就不了,没什么姻缘可求,就不凑这个热闹。”
裴灵梦打趣道:“我二哥都成婚几个月了,卫世子你怎么还没着落?”
卫子宜摸了摸鼻尖,哪里敢说他又没有个自小便当心肝似宠爱的小青梅,自然不会着急成亲。
笑谈了几句后,卫子宜便目送了国公府和侯府的马车往慈泉慈的方向行驶了。
他面上的笑容淡淡消去,不由有些担心。
偏是不巧在妹妹心情最不好的时候,遇到了江慕慕。
希望方才他那翻警告的话,能对妹妹起到一些作用。
――――――
慈泉寺是百年古刹,每天来此寺庙上香的香客都络绎不绝,但若是姑娘家来此,多半都是为了求姻缘。
镇北侯府的马车抵达寺庙山脚下时,便已经有了不少的香客正在往山上行走。
古老的钟声悠扬回荡――
江絮清三人一同爬上了寺庙山顶,先去大堂祈福上香之后,便前往了求姻缘的地方。
听闻慈泉寺的了慧大师解姻缘签最为灵验。
小沙弥便带着三人前去寻了了慧大师。
寂静安宁的禅房内。
了慧大师安静地打坐,过了许久方缓缓睁眼看着面前的裴灵梦,说道:“施主所求的姻缘近在咫尺。”
裴灵梦楞了会儿,忽然面上染了一抹惊喜,转身对江絮清和裴灵萱小声低语:“近在咫尺不就是郑公子?”
她近些日子有所接触的男人也只有郑公子了。
了慧大师又道:“施主还需用心去看,切莫被假象所迷惑,凡事不可急躁。”
这句话裴灵梦就有些不太明白了。
了慧大师说的极其隐晦,直到她们三人出了禅房,裴灵梦还是没琢磨清楚,她疑惑道:“大师是说我被郑公子的假象迷惑了?”
裴灵萱说道:“大师并未这样说,只是让你看待事物不要只用眼睛,要试着用心去感受,性子莫要急躁。”
自己妹妹性子过于跳脱,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了慧大师的确是慧眼识珠。
姐妹二人说了许久,江絮清一直没有说话。
还是裴灵萱问道:“慕慕,方才求签时,我看到你也求了姻缘签,为何方才不让了慧大师为你解一解签文?”
江絮清思绪本就有些飘散,过了会儿,才回道:“我有点不敢。”
她想起上辈子裴小九拽着她来慈泉寺求姻缘签,得到的结果是他二人有缘无分,结果真的没有算错,上辈子她与他的确也错过了。
方才阿梦求姻缘签时,她鬼使神差地也跟着求了,但在那禅房时看到了慧大师后,又莫名让她想起上辈子求姻缘签得到的答案。
若是这次解的签文仍旧不好,她有些害怕了。
“我……罢了,还是不解了。我都成婚了,求姻缘签有何用?”
裴灵梦从她手中将那签文取走,说道:“不行,慕慕,你必须让大师也给你算一算,若是大师说的跟你和二哥对上了,我就真的信她!”
裴灵萱蹙眉,“阿梦,不可这般污了大师的名誉。”
裴灵梦不悦地嘟囔几下。
在裴灵萱姐妹二人的劝说下,江絮清想了想,还是打算去解了这签文。
前世算出的有缘无分不过是前世的姻缘,今生她和裴小九的命运已然改变,自然不会再如前世一般。
裴灵萱见她同意了,便也打算跟着一同进去。
江絮清连忙求饶道:“萱姐姐,我想单独跟大师聊一聊。”
她担心大师真的有天眼,有些话还是不能让他人听见。
裴灵萱也没勉强,便拉着还在小声嘀咕的裴灵梦说:“那好,我和阿梦去那边的姻缘树下等你。”
**
江絮清怀着紧张的心情敲响了房门。
很快,屋内响起了慧大师的声音:“进。”
与此同时,左军衙署。
周严疾步进来传消息,说道:“世子,太子殿下忽然有要紧的事抽不开身,托世子代他去一趟慈泉寺。”
裴扶墨蹙了蹙眉。
想起今日太子跟谁在慈泉寺有约。
慈泉寺的禅房内,了慧大师的视线沉沉地落在面前的这支签文上,许久没有说话。
屋内气氛凝结。
莫名使得江絮清心里百般不安。
她羽睫轻颤,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袖,就连攥出了汗液都未曾察觉。
“施主求的姻缘,恐怕……”了慧大师语气带着几分遗憾看向江絮清。
显然在她面前的这位面相还极其年幼的姑娘已然嫁为人妇,所求的必然是与自己的夫君的姻缘。
可……
江絮清心里忽然漏了一拍,紧张道:“大师不妨直言。”
了慧大师叹道:“施主心中所想之人,的确是你的姻缘归属。”
江絮清微微怔神,竟与前世算出来的有缘无分不同,这一世竟是姻缘归属了。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心,便听了慧大师继续道:“但是这条路却走的极其艰难。”
她问道:“施主心中的心魔可是困扰多时了?”
江絮清问:“大师,何为心魔?”
了慧大师道:“是施主的不能宣之于口,不敢宣之于口。”
江絮清心里怦怦直跳,若是如此,那想必指的便是前世之事了。
她许久没有回话,了慧大师也没有打算追问到底,便说道:“施主心中所愧,便是困扰你多日的心魔,若是不试着走出来,不试着学会放下,将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江絮清深深呼气,又问:“敢问大师,我该如何做?”
“凭心抉择。”了慧大师最后意味深长道:“施主需试着走出一步,心中的愧疚,或许并没有你想的那般严重。”
“只是你太害怕去面对了。”
第48章 执念
慈泉寺的姻缘树下有几处休憩之所, 裴灵梦百无聊赖地趴在石桌上,还在跟姐姐探讨前不久了慧大师为她解的签文。
“近在咫尺。”究竟指的何意呢?
裴灵梦红唇不断地细品这几个字,最终她还是想不明白, 闹得实在头疼, 胡乱地抓了抓发髻。
裴灵萱见她这般闹腾的样子,上前将她弄乱的发簪金钗重新簪回了原位。
笑道:“你啊,总是这般急性子, 了慧大师分明说了好几句话, 你偏生只盯着近在咫尺这四个字, 大师让你莫要急躁,你就忘了?”
裴灵梦噘了噘嘴:“我是真的最怕跟这些大师们谈心了, 大师说话总是深奥, 既然是为我们解签文,就不能直接点清楚么?还让我们这样坐立难安猜来猜去。”
“这叫天机不可泄露。”裴灵萱无奈道。
等将她发髻整理好后, 又为裴灵梦整理了些裙摆。
总算让她有了些千金小姐的端庄仪态。
裴灵梦嘀咕道:“什么天机不可泄露,都解签文了, 不就已经露了么?既然如此,就应该直接露个彻底。”
裴灵萱忍俊不禁:“实在跟你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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