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越脸色铁青:“你发什么疯?”
“你不肯见我,我只能这样喽。”被叫做喻宁的女孩子闭上眼说,“你今晚总不能抛下我了吧。”
乔越深吸一口气,猛地松开手,喻宁踉跄两步,靠着自己的车站稳。
他转过头跟温意满脸歉然:“不好意思,看来我们只能打车去吃饭了。”
还吃饭啊?温意惊讶:“你的车?”
“我打电话叫人来处理。”
靠着车的女孩子噗嗤一笑。
乔越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她满脸无辜,手机链在指间转啊转,对着温意说:“抱歉啊,我刚才报警了,你今晚饭可能是吃不成了,得跟着我们俩去派出所一趟。”
温意一愣:“报警?不应该是交通局来处理吗?”
喻宁笑吟吟的:“我报警说刚才有人对我进行人身伤害啊。”
温意:“……”
二十分钟后,三人一同被带去了最近的派出所。
原本不过是一起很简单的交通事故,双方都没有人员受伤,车送去修理便好了。结果喻宁直接报警,硬是一口咬定乔越刚才不仅抱她,推她那一下还把她推伤了。
乔越自然矢口否认,二人在派出所里僵持不下,民警听得都头痛,不想和这一对情侣掰扯,于是转头先跟温意说:“姑娘,这应该没你什么事了,要不你让家人来签字,你先回家?”
“好啊。”喻宁转头,笑得灿烂,“警察叔叔,您让她先走,把我和这男的一起拘留一夜。”
“你当这是哪,是你想来就来的。”民警怒,“你们俩也给我签字走人!”
喻宁吐吐舌头。
温意不想再掺合一脚他们的事,坐在椅子上翻了一圈通讯录,发现她竟然没有可以叫来签字的朋友。
薛幼仪今晚值班,陈老师年纪大了,这么晚不好折腾她跑一趟,剩下的则都是不太熟的关系。
手指停在某一个名字上,温意顿了片刻,毅然决然地继续往下滑。
冷静思索了一会儿后,温意决定麻烦时雨来一趟。
她编辑了一大段信息,正准备给时雨发过去的时候,忽然听见派出所里面传来开门声,紧接着是一串脚步声,熟悉的声音笑道:“麻烦你们了,那这人我们就带走了。”
“韩警官说什么麻烦,您在这签字就行。”
温意愣了愣,抬眼看到韩木从里面走出来,她顿时升起希望:“韩木哥!”
韩木也是一愣,待看到她:“温意?这是哪一出?”
“您认识?”民警说,“这姑娘今晚遇到车祸了,接着她朋友又发生了点意外,没她什么事,签个字她就能走人了。”
“车祸?没受伤吧?”
“没。”温意摇头,面色诚恳,“韩木哥,你能帮我签个字吗?”
“这……”韩木挑眉,随即面露难色,向自己身后看了一眼,“要不还是让头儿给你签吧。”
“什么?”
温意话音刚落,便看到顾连洲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高威,正压着一个戴手铐的男人往前走。
他手里正翻看着什么,听到韩木的话,抬眸看过去,正正好与坐在门口的温意四目对视。
温意心脏一跳,略刻意地别开眼,一看到顾连洲,上个周五晚上的回忆如潮水般涌入脑后,男人滚烫的气息仿佛仍然在颈边,激得她皮肤寸寸变红。
片刻后,她听到顾连洲的声音响起:“你们把人带回去吧,我来签字。”
“头儿你不回去了吗?”高威粗神经。
韩木抬脚踹他:“还问。”
经过门口的时候,二人跟温意打了个招呼。
“温医生怎么在这?”高威奇怪道,“你犯什么事了吗?”
温意笑,如实解释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高威恍然大悟,仍然是神经大条,“那头儿送你,我们就先走了。”
“快走吧。”韩木扶额,“温妹妹再见。”
“再见。”
温意又等了一会儿,面前落下阴影,男人手里勾着钥匙来到她面前:“走。”
温意抿唇:“谢谢。”
顾连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姑娘今晚穿得随意,一贯衬衫长裤,身形修长昳丽,不知是不是夜晚的缘故,面色看起来比平日白,眼下淡淡的乌青,素面朝天,清亮漂亮。
温意跟着他走到门外,快下楼梯的时候她忽然停了停步。
顾连洲已经走下台阶,回眸看她。
“我去跟乔越说一声。”温意说完,匆匆转身。
顾连洲在车里等了很久。
不知道温意和乔越在说什么,他手里的打火机明明灭灭十多次,咬在唇间的烟始终未被点燃。
又过了一会儿,听见动静,顾连洲抬眸看向窗外,温意和一个年轻男人一起走出来,那男人看上去一脸歉意。
她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表示安慰。
顾连洲拨打火机的动作一停,火光倏然熄灭,咬着滤嘴的力道加深,他顿了顿,摘下烟折断,直接推开门下车。
温意还在和乔越说话,乔越过于介怀今晚的意外,总觉得对不住她。
“没关系的,再说今晚本来也是我请你吃饭,我们可以下次再——”话说到一半,温意顿觉不对,身后传来脚步声,下一秒,她的手腕被男人紧紧握住,她身体不自主地被拉着往后退去一步。
“你——”她生气想挣开,抬头和顾连洲对视,男人低着眸,眼底墨色隐隐加深,情绪分辨不清。
“这是?”乔越看到他攥着她的手腕,看向温意问道。
温意收回和顾连洲对视的目光,微微一笑,唇角轻启:“我哥哥。”
三个字一出,她瞬间感觉到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与之相反的是顾连洲的声音,不紧不慢:“没血缘。”
乔越的神色瞬间变得微妙。
说完,顾连洲低眸,凝视温意的眼睛:“该回家了。”
“……”
“那我先走了乔越。”她正色道,“有机会再约,你先进去看喻小姐吧。”
乔越只能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他几乎一路牵着她的手下楼梯,温意挣脱不开,一路上不知道瞪了顾连洲多少次。
坐进副驾驶,男人的力道一松,温意立刻松回手,低声愤愤地骂了一句:“无赖!”
顾连洲微微扬眉:“骂我什么?”
温意别开脸,才不想再说第二遍。
顾连洲关上副驾驶的门,绕回驾驶座坐下,他发动引擎:“吃饭了吗?”
温意沉默片刻,才说:“我回家吃。”
顾连洲看了她一眼,调转车头,车停在一家餐厅面前。
他下车,来到副驾驶,打开车门。
温意不下去。
二人略微僵持了片刻,顾连洲俯身,叹了口气:“先简单吃点,我再带你去医院,你不是扭到脚踝了吗?”
温意眉心一动,扭头:“你怎么知道的?”
撞车的时候她的确扭了一下脚,但是应该不严重,只是有些疼。
只是她不想让乔越愧疚,所以始终没表现出异样。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顾连洲伸出手让她扶着自己:“刚才你下楼的时候,右脚像是有点不敢用力的样子。”
温意盯他两秒,最终垂眸,把手放到了他掌心。
二人在餐厅简单吃了点,因为已经过了饭点,温意也不大饿了,所以吃得并不多。
吃完饭顾连洲带她去医院,温意在副驾驶昏昏欲睡,车停的时候,她迷蒙地睁开眼,依旧是听见车门被打开的声音。灯光从遥远的地方落进来,她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被盖上了一条毯子。
男人在车门旁,视线落在她脚踝处,轻声问了句:“疼吗?”
或许是因为没睡醒,温意顺着点了点头,嗓音沙哑:“有点。”
下一秒,身体一轻,顾连洲弯腰,把她从车里抱了出来。
接触到男人坚硬的怀抱,温意猛地从瞌睡里惊醒。
顾连洲的外套留在车上,上半身只剩一件黑色的衬衫,领口微微松散地翻折,她被他抱在怀里,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清晰地感觉到男人胸膛肌肤的热度。
温意不自然地微微挣扎了一下,顾连洲迈进电梯,低头看她,眉眼漆黑,安抚的口气:“一会儿就好,我怕你再走路会更严重。”
这样的对视,温意能清晰地描绘男人下颌乃至鼻梁眉骨的线条,他看着她,瞳孔里全是她。
温意没说话,别开脸,脸颊贴着顾连洲的臂弯。
晚上的医院人很少,开过单子之后温意去放射科拍CT,放射科值班的医生她认识,不免调侃了几句。
“外面那个是你男朋友?”
“不是。”温意侧躺好。
“真的?”医生笑着调好仪器,“我可不信,看他抱你进来紧张的样子。”
温意长睫微翕,没有说话。
拍完CT,结果要等待30分钟才能出来,温意坐在走廊的铁皮椅上等着,对面是一整面的玻璃墙,墙后是绿意盎然的庭院,春天的晚上,月色很好,温柔抚慰着新生的花花草草。
不远处的玻璃门出口旁围出了一座鲜花锦簇的圆台,圆台上放置着一架钢琴,有怀孕的女人坐在那里弹钢琴,淡淡的琴音流淌在整个医院中。
温意有些出神地听着,直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抬眸,顾连洲拎着一个纸袋子过来。
他半蹲在她面前,从纸袋里取出绿色的杯子:“给你买了杯牛奶。”
“谢谢……”温意微微怔神,伸手接过来,纸杯外壁还是温热的。
她低头啜了一口,入口微甜,男人始终凝视着她。
片刻的安静后,他欲言又止:“温意……”
温意抬睫,眸光沉静。
顾连洲一时失言,他深吸一口气,才轻声说:“那天晚上,抱歉,我——”
“我知道你喝酒了,不用说抱歉。”温意摇头打断他,浓长的睫毛淡垂,“我没放在心上。”
心里说不上是期待还是失望,温意想,她早该知道会是这样。
“不是。”顾连洲隔着衣服握上她的手腕,“我是担心吓到你了,但是我那天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手腕上传来热度,温意睫毛一颤。
漫长的安静后,她慢慢抬头,对上男人的视线。
顾连洲始终在看着她,神色认真,完全不似那日醉酒后的样子。
四目对视,深夜医院寂静,庭院外隐隐有飞鸟经过的声音,顾连洲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你愿意听我解释吗?”
喝下去的牛奶仿佛无法消化,心口有些闷闷的拥堵,温意垂首避开目光:“你想说什么。”
顾连洲顿了顿,闭上眼睛,嗓音低而沉:“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也许为时已晚。当时去港城前,生死未卜,我不确定自己能否活着回来,所以我想——”
说到这里,他猝然止声,语气里带上三分自嘲:“我想,如果你能忘了我,也许会好一点。”
如果能恨他,甚至更好。
顾连洲见到太多的伤痛欲绝。单是这三年里,盛清次次的崩溃和绝望,都映在他眼里。
她深爱林潜,始终不肯放下,所以才日复一日陷在痛苦里。
他不敢想,他知道,以温意的执拗,只会比盛清更伤情。
与其长痛,不如短痛。
他原本是那么想的,但那天见到她亮晶晶的眼睛,顾连洲发现说出狠心拒绝的话,简直难如登天。
后来听到她发烧时的梦呓,扎进心底,竟然比子弹穿透时还痛。
他实在太高估自己了,看到她被绑在轮船上的那一刻,他几乎想不顾一切地救下她,从此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海水淹没鼻腔,濒死之际,他抱着她,终于喟然承认他心底的自私。
比起遥远的痛,近处的不舍更叫人折磨。
他放不下温意。
钢琴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或许是时间太晚了,家人扶着探亲的孕妇回去休息。
偶尔有护士端着托盘匆匆经过,墙上的指针一分一秒在寂静中走着。
温意双手握着牛奶,热度源源不断传入她掌心,她越攥越紧,指甲几乎要无知觉地抠破纸杯。
视线里是男人青筋隐隐的手背,手腕上她曾咬下的一圈牙印已经好了,只余淡淡的痕迹还未消散。
她目光一点一点向上,循着衣领、下颌、鼻梁逐渐描绘他的轮廓,最终停在顾连洲如海面般翻涌着情绪的眼眸。
他的眼睛生得好看,看人时长情也深情,现在那里面布满了红血丝,让温意想到在船上程万宏将枪口抵在她额头时,他看向她隐忍带痛的目光。
他从未说过爱她,但她明明在无数个时刻都从他眼里看到。
温意眼眶又酸又涩,难以控制的雾气在眼睛里聚集,她努力控制不让自己声音泄出一丝哽咽,轻声问道:“顾连洲,你喜欢我吗?”
他分毫不差地凝视着她,掌心合拢,将她的手包裹在温暖里,真实可触的体感,她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一句话从他口中清晰地说出:
“温意,我喜欢你。”
眼泪一瞬间夺目而出,心头涌上饱涨的酸涩,温意低下头,自己还没来得及擦眼泪,有人先她一步,略显无措地从指腹抹掉她脸颊上的泪水。
“别哭。”顾连洲的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微乱和心疼,“你要是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温意摇摇头,又点点头,月色弥漫,她的眼眶很红,她没有推开他的手,只是抬起头,泪眼朦胧,轻轻地说,:“可是,我不敢再喜欢你了。”
她本来就不是个足够勇敢的人,否则也不会当了这么多年的胆小鬼。
那给她擦眼泪的手一停,不过片刻,顾连洲的动作变得更加温柔。
他擦掉她脸上的泪水,眼里只有她,一字一句,缓慢而坚定地说:“如果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换我来追你好不好?”
第50章 长昼
医院灯光冷白, 打在顾连洲的脸上,在眼下、鼻梁侧投出淡淡的阴影。
他说完那句话后,就一直看着她, 等着她的回复, 温意脸上的泪痕渐干,视线重新变得清晰, 从男人覆在她手上的力道隐隐约约感觉到他的紧张。
温意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明明上一秒还难过得掉眼泪, 却在察觉到顾连洲紧张的这一刻, 心里莫名地想笑。
原来他告白的时候,也会像她一样忐忑不安地等结果啊。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初次见到顾连洲的时候,彼时他意气风发,举手之劳甚至懒得留名, 挥挥手便离开。
那时她看着他的背影,一仰望就是好多年,到了今天, 藏在心底的人竟然真的为她俯身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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