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意懵了。
脑海里的各种细节开始抽丝剥茧般离奇地对上,在港城的时候周宴深说他留下来不单只是为了她,那时候她没注意这句话,现在一想,师兄对顾连洲的关注的确超过对一般病人太多了。
就连一开始要租房子给她,这件事本身就很不合理。
耳边南熹久久听不到她说话,连喊了几声:“温温,温温?”
“我在。”温意回过神来,长长舒出一口气,“熹熹,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谢什么,我哥也真是的,都已经在一起还瞒着你。”南熹吐槽,接着说,“温温我老板来电话了,我先不跟你聊了。”
“好。”
挂掉电话,前方车流也开始涌动起来,没过多久,司机便把车开到了酒店楼下。
温意付钱下车,她全程都有些心不在焉,以至于在门口遇见周宴深的时候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周宴深手边一个行李箱,正在前台办理退房。
她后知后觉认出来,连忙上前:“师兄,你要走吗,我们不是明天的票吗?”
“有点事。”周宴深把房卡递过去,简单解释,“我今晚回去。”
温意点点头,随后沉默地站在旁边不离开。
办好退房,周宴深转身看她:“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温意眨眨眼,踌躇着开口:“师兄,其实我是想问问,您租给我的那套房子,刚才我和南熹打电话,她说那房子是……”
后面的话她抿抿唇,止声。
周宴深顿了一下,神色像是并不意外:“你知道了。”
“所以……是真的?”
“嗯。”周宴深看着她,陈述事实,“这件事,或许你应该去问顾连洲,我只是受他之托。”
她也知道,只是想从周宴深的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而已。
“谢谢师兄。”温意侧身,给周宴深让出位置来。
周宴深走出几步,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温意。”
“嗯?”
他的目光落在她颈间的珍珠项链上:“这条项链……”
“是师兄以前送我的生日礼物没错。”温意摸了下珍珠,温润柔滑,她那天找出来戴上之后一直没摘下,后来也就习惯了。
周宴深微微思忖片刻,温声道:“送你这条项链的人也不是我,我只是替人转赠,其他的生日礼物也是。贺卡上的落款Z——”
他轻轻摇头,淡笑道:“并不是我的署名。”
温意一怔。
周宴深已经稍一颔首,推着行李箱转身离去。
迎面而来的一团又一团信息仿佛泼天温水,淋得温意迷惘无措。
渐渐的,温水漫进心里,浸得整个心房又酸又涩。
她想起,从前就有人说过,周宴深要不是喜欢她的话,哪有人给自己师妹年年送生辰礼,还处处多加照拂。
但温意几乎可以肯定,周宴深不喜欢她,她从没他身上,感受到任何别样的情感。
所以他对她那些异于常人的好,便更加显得奇怪。
而今恍然大悟,照拂她的,始终都是同一人。
即使在她对他敬而远之的那些年里。
温意低下头,生生止住眼眶中泛起的泪花,她回到房间,掏出手机给顾连洲打电话。
“嘟嘟”两声,手机中很快传来男人熟悉的声音:“温意。”
她没说话,怕被他听出异样。
“温意?”他疑惑地又喊了一声。
“我在。”她咽下所有的情绪,低低问道,“你回家了吗?”
“还没。”他笑了一下,“怎么,想我了?”
温意沉默片刻,破天荒地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嗯。”
顾连洲本来只想逗一逗她,这姑娘往常听到这种话,要么害羞要么恼到不理他,今天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他怔一怔,唇角扬起:“不是明天就回来了吗?”
“嗯。”温意说,“你来车站接我吗?”
顾连洲这下真的笑了:“小姑娘,你终于学会跟我撒娇了。”
“我哪有。”温意辩解,抬眸之时看到酒店的时钟,她顿了顿,故意打了个哈欠,“我困了,睡了。”
“好。”顾连洲说,“晚安。”
挂掉电话,“咚咚”两声敲门声,韩木从门外进来,精神万分,“头儿,技术科的化验结果出来了。”
“这么快。”顾连洲起身,手机随手放下:“我看看。”
“DNA指纹对比上了,这下看他还怎么狡辩。”韩木得意道,“咱们是现在去审还是明天。”
“让老高把人提出来我去审。”顾连洲翻着手里的化验报告,“你们先回去休息。”
“我可不困。”韩木精神抖擞,“这案子跟了快一个月了,我今天必要从这孙子口中问出结果,了结了它。”
顾连洲合上化验报告:“那你去定点宵夜,我请大家吃。”
“好嘞头儿。”
警队的灯一直亮着,做完收尾工作,墙上的指针已经过了十一点。
顾连洲请众人吃了宵夜,最后一个离开,开车回家的路上,他收到温意的信息,问他回家了没有。
这姑娘出差半个月,一直忙忙碌碌,有时候连他的信息都顾不上回,今天倒是一反常态,主动问了好几次。
顾连洲挑眉,遇到红灯的时候,停下车回她的信息。
温意没有再回复,估计是已经睡了。
他回到家,手机随手丢在沙发上,拎着衣服去洗澡,一连忙了大半个月,在温意要回来的前一天忙完,倒也算得上运气。
顾连洲边吹头发,边心不在焉地想,不知道那天天跟他抱怨北城气候不好的姑娘瘦了没有。
浴室的门半开着,在吹风机的噪声中,客厅里忽然响起很轻的敲门声。
顾连洲拔下吹风机,走出浴室。
门外是有门铃的,但来人却没按门铃,隔一会儿“笃笃笃”地敲一下门,不知道是想让他听到,还是不想让他听到。
拉开门,门外空无一人,墙边放着个行李箱,穿着一身浅米色宽松长袖长裤的女子坐在行李箱上,背靠着墙,正无聊地绕着自己垂在肩前的长发。
听到开门声,她手撑着行李箱回头,滑轮打转,她上半身瞬间倾斜,失去重力,猛地向前跌去。
顾连洲伸手,及时揽着腰把人接住,他扬起笑,轻勾怀里人的下巴:“怎么一回来就投怀送抱?”
温意漂亮的眼睛瞪了他一下,扶着他的胳膊站稳,伸手去拉自己的行李箱。
顾连洲笑了下,帮她拎进来:“不是说明天回来吗?”
“嗯,原本的票是明天的。”门一关上,温意坐在玄关前换拖鞋,顾连洲鞋柜里多了一双女士拖鞋,是为她准备的,她低头边换鞋边说,“但我想你了。”
轻描淡写的五个字,顾连洲准备去给她倒水的脚步生生停住。
他折返回去,半蹲在温意面前,手背碰碰她的额头。
“你干什么?”温意莫名其妙。
“没发烧啊。”他看着她,“怎么这么反常。”
温意顿住,伸手去推他,手腕却被男人反握住,他往前膝盖抵在她腿侧,眼眸里带着笑:“再说一遍。”
温意抿抿唇,手腕一甩,挣脱他的桎梏,倾身搂上顾连洲的脖子,趴在他耳边说:“我想你了。”
酥酥麻麻的热气洒落耳边,她整个人连同衣服材质都是柔软的,四个字清晰入耳,顾连洲眸色微暗,两指突然掐起温意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吻上去。
他把她整个人抱起来,放在玄关上,温意仰起头,那是一个极适合接吻的姿势,理智几乎是在瞬间被燃断。
他一手撑在她身侧,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心率成倍上升,交织的呼吸层层升温,温柔的吻逐渐变得强势,寸寸探入她唇齿之间。
温意睫毛颤抖,氧气被尽数掠夺,她逐渐喘不过气,全身都仿佛烧了起来,他的掌心顺着她的下巴垂落,落到她纤细的脖颈上,指腹摩挲着颈间一小块软肉。
“顾——”她泄出一两声呜咽 ,念他的名字,嗓音很快湮灭在吻中,她动情地攀上男人的肩膀,浑身骨头像被抽去。
他松开她,额头相抵,顾连洲眼底是化不开的墨色和欲-念,粗重的呼吸落在她耳边,她也喘着气,视线里只有男人漆黑的睫毛。
他盯着她的眼睛,微重地咬了一下她的唇,骨节分明的长指从她肌肤上退开,理平她的衣角。
“回去吧。”顾连洲的嗓音哑得不像话,磨砺着温意的耳膜,他指腹克制地抚过她湿漉漉的眼睫、鼻尖、唇珠,“你再待下去,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她垂着睫,心跳得厉害,深夜之间万籁俱寂,喘出的气息声像沸点将到达前,壶内蒸汽要顶盖而出的异响。
他松开她——
温意伸手攥住顾连洲的衣角。
纤细的五指收拢,他黑色的衣角被她揉成一团,力道很轻,却很执拗。
他顿了一下,垂眸,怀里人仰着头,抿了抿唇,小声说:“要是我不想走呢?”
第63章 长昼
空调气温微凉, 新风系统细微的运转声仿佛在此刻也悄无声息的消失了,整个房间陷入静谧。
温意的一腔脑热在这样无声的安静里渐渐消弥,她握着顾连洲衣角的力道开始变小。
在她彻底松开之前, 手腕一把被男人抓住, 顾连洲俯身,手撑在她两侧, 盯着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温意张了张嘴,唇色水润鲜艳, 她双手紧张地回拢, 心一横说,“我当然知道,顾连洲,我可是医生。”
顾连洲笑出了声, 嗓音里哑意褪去些许,他把人从沙发上抱起来,身体陡然腾空, 温意下意识搂住男人的脖子。
乌黑长发在他臂间倾泻,他低头看她, 她眼里有猝不及防的惊慌, 眼周微红,暖意生香,方才的吻不止他一人动情。
他把人抱到沙发上, 温意一懵,脱口而出:“要在这里吗?”
顾连洲眉眼笑意加深,她坐在他怀里, 他故意圈住她,单指挑起她的下巴:“害怕了?”
温意抿抿唇, 在心里想去卧室不好吗,但她又实在说不出口。
“逗你呢。”男人顺势捏捏她的下巴,掌心覆上她右手手背,把她的手抬起来,“不疼吗?”
温意回眸,这才发现自己食指指腹中央不知何时被划了一道细细的口子,很淡的血丝流出来,在周围斑驳结痂。
“可能是在机场的时候被机票划的。”她想了想,抿唇。
在和顾连洲打完电话后,温意独自在酒店坐了五分钟,酒店里很安静,她脑海中闪过很多回忆,五分钟后,她打开手机软件看机票。
好在她足够幸运,还有一班飞陵江的机票。
于是即刻开始动身收拾行李,奔赴机场回陵江。
从赶去车站到上车,她全程匆忙恍惚,直到站到顾连洲门前,她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温意一生循规蹈矩,仅有的放肆冲动都是因为眼前的男人。
顾连洲捏了捏她的鼻尖,倾身从抽屉里取出碘伏棉签以及创可贴。
他掰开棉签,用碘伏清去伤口周围的血丝。
明明她才是医生,可他没有丝毫让她自己动手的意思,只是动作小心地帮她清理伤口,就连贴上创可贴都是轻轻的。
温意盯着男人鸦羽般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唇。
做完这一切,顾连洲随手把杂物抛进垃圾桶,回来看着她的眼睛:“每天让别人注意身体,你自己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
温意缓慢地眨了下眼,晃晃自己的手:“小伤啦。”
顾连洲捏住她纤细的手腕,摩挲几下,皱眉:“又瘦了。”
她出差前一个月,他请的煮饭阿姨,每天变着法做可口的饭菜,好不容易把人血色养好点,去了一趟北城,她又让自己瘦了一圈。
“有吗?”温意捏捏自己的胳膊,她觉得自己是在照常吃饭,但工作餐的确是不如林阿姨每天精心做出来的搭配。
“当然。”顾连洲点点她的下巴,蹙蹙眉。
“会养回来的。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温意拉下他的手,男人的十指修长明晰,骨节突出,青筋覆在手背之上,雕塑般地漂亮。
她一边戳着他的手,一边在想要吃什么:“我待会要给林阿姨发信息,让她明天做糖醋小排、清蒸鱼、素三鲜……”
温意一边说着,一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怀里的人眼睛亮晶晶的,眼眸柔软明亮,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说的话和现在所处的境地。
顾连洲眉梢微挑,无奈地笑了笑。
他伸出一根食指,抵在温意唇前,制止了她报菜名的行为,随即长指旁落,碰碰她的脸:“还回去吗?”
温意茫然抬头。
对上顾连洲微深带笑的瞳孔,她惊觉自己还在他怀里。
男人嗓音低而慢,指骨轻轻在她脸侧滑动,语气听上去别有意味:“你方才说想留下来,那就留下来吧。是先吃点夜宵,还是想直接睡觉?”
最后“睡觉”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
温意沉默。
她沉默了许久,顾连洲也没催她,只是撑着脸等着。
良久,温意垂下眼,慢吞吞道:“直接睡觉吧。”
他一下一下敲着自己脸的动作陡然停住。
她的耳垂悄悄红起来。
片刻静默,忽然一阵天旋地转。
温意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沙发,后腰一凉,衣摆被挑起,男人微灼的指腹若有若无滑过她瘦削的脊骨。
异样的触感侵袭,她猛地咬住唇。
顾连洲低头,抵住她的额头,亲她的唇角,微微强硬地让她放过自己的唇,与他相纠缠。
明晃晃的欲-念在她眼前昭彰,她躺在沙发上,双手出于本能抵在男人胸膛前。
吻比刚才玄关处的力道要重很多,她被亲到分不出意识来思考,大脑一片空白。
后背的触感愈发明显,领口被揉得紊乱,男人的吻也从唇移到发烫的耳垂,似乎有越来越往下的趋势。
整个人像被扔进了盛夏的深海中,周遭的空气在被加热,眼前视线仿佛笼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温意漆黑的睫毛微微颤抖。
他亲她伶仃的锁骨,锁骨上细细的珍珠项链缠绕着她纤细脖颈,他的指尖轻轻按在搭扣上,抬起头,眸色中压抑着最后一份理智念她的名字:
“温意。”
她从没听过顾连洲这样的语调,沙哑的,像被磨砺过的磁性,仅仅两个字就让她心尖一颤。
鼻尖相触,呼吸都滚烫,温意手指蜷缩,不敢与顾连洲对视。
他亲亲她的睫毛,嗓音沉沉:“你现在还能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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