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受吗?”他俯身顺着她。
“一点点。”
温意也不睁眼,就往他颈窝里凑:“顾连洲,你身上好凉啊。”
她在他身上磨磨蹭蹭的,顾连洲只能抱着这个人形挂件去打电话,叫前台冲一杯蜂蜜水送上来。
蜂蜜水很快就送上来,温意晕乎乎的,杯子都拿不稳,男人的手覆上她的,帮她拿稳。
喝完水,她靠在顾连洲的颈窝里,勉强掀起三分睫毛,冲他勾勾手指。
怀里的姑娘浑身都软乎乎的,像化了一样,顾连洲圈住她,侧耳凑近。
她呼吸之间全是甜热的酒气,一缕缕在他颈边扑洒,唇贴着他耳畔语不成调地说:“顾连洲,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心跳有刹那的微缓,屏息,仿佛预感到什么。
“我真的,真的喜欢你,好久好久了……”
口齿不清的一句话穿过耳膜,蔓延进心底——
顾连洲短暂地闭了闭眼。
长指轻抚她颊边碎发,他低头,亲她不知还剩几分清醒的眼睫,低声回应:
“我知道。”
第67章 长昼
宿醉头疼, 第二天下午,从东环岛回市区的路上,温意全程都精神萎靡。
为了让她好受点, 顾连洲车开得很缓, 回家又睡了个午觉之后,温意才缓过神来。
醒来看到顾连洲的信息, 说警队临时有事,让她自己好好吃晚饭。
她回了个好, 再往下一条, 是薛幼仪的信息,问她要不要出来逛街吃饭。
窗外天色微昏,温意睡了一个半小时,此刻大约五点左右。
她应下薛幼仪的邀约, 起身去洗漱换衣服。
见到薛幼仪,对方也是精神不太好的样子,懒懒地倚在座椅中啃一块排骨。
“你怎么回来了?”温意好奇, “我记得培训不是两周吗?”
“别提了。”薛幼仪摆摆手,“水土不服, 北方太干燥了。我这不是趁着周六周日, 回来缓缓吗?”
温意好笑地给她倒水,暮夏仍然炎热,她穿着宽松的白T和牛仔裤, 动作间领口微微晃动。
薛幼仪眼尖,瞥到一缕若隐若现的红痕,她眯眯眼:“好啊温意, 我在外面出差,你背着我睡男人是吧。”
温意后知后觉低头, 伸手拉衣领,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薛幼仪扔掉骨头,擦拭指尖,促狭地冲温意挑了挑眉:“同居的感觉怎么样?”
“……还没有。”
“没有?”薛幼仪瞪大眼睛,“你们住那么近,还有必要分开住吗?”
温意没说她现在住的房子是顾连洲的这件事,解释起来太麻烦。她想了想,说出自己的犹豫:“我自己住习惯了,怕和别人一起住不惯。”
“住不惯?”薛幼仪视线暧-昧扫过她衣领,“我有点不信。”
温意把她的视线瞪回去,耳尖微红:“这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薛幼仪用小银叉子叉起一块芒果,在空中遥遥画了个圈,“你看,无非就是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与你们现在有什么区别?”
……
温意无知无觉地喝下一杯水。
薛幼仪吃倦了,懒懒地往后倚着。温意又吃了几口,二人便起身去逛街,权当散步消食。
经过一个柜台时,薛幼仪停下试香水,温意便在周围随便逛逛,偶尔看到好看的瓶子便轻嗅一下。
大部分的香味她都觉得刺鼻皱眉。
有柜姐迎上来:“您是想自用还是送人,需不需要我帮您推荐推荐。”
温意想到出差半月,她说要给顾连洲买的礼物一直没买,于是道:“送人。”
“男朋友吗?”柜姐心思灵敏。
温意笑笑,算是承认。
“那不如试试这一款如何?”柜姐捧起一个外形简洁的透明玻璃瓶,“看您不喜欢太张扬的味道,这一款香味扩散性内敛,但留香时间够长,您要不要试试?”
温意被瓶身吸引,点了下头,柜姐随即喷出一点在她手腕上。
她凑近嗅了嗅,的确是不近闻闻不到的味道,初闻清淡,尾调却是偏暖的木质香。
很像顾连洲每次洗完澡后怀中潮湿的香气。
“怎么样?”柜姐笑吟吟地问。
温意睫毛动了动,食指抚过自己喷过香水的手腕:“就这个吧。”
“那我帮您包起来。”柜姐立刻道。
温意跟着去结账,薛幼仪瞥见,走过来:“我还没买你倒买了,买了什么?”
看到柜姐的包装,薛幼仪微微扬眉:“男士香水?送给顾连洲的。”
“嗯。”温意抽出一张柜姐送的试香纸,“你闻闻。”
“这气质挺合适的。”薛幼仪点评,“姓顾的运气真好,有你这么个又漂亮又用心的女朋友。”
温意闻言笑笑,付了钱。
薛幼仪也挑好一瓶香水,她昨晚坐的夜里的航班回陵江,眼下严重缺觉:“就逛到这吧,我得回去睡觉了。”
“好。”温意关心,“你开车了吗?”
“当然没有,坚决反对疲劳驾驶。”薛幼仪打了个哈欠,“我打车走,你怎么回去?”
“我也打车。”
“顾连洲不来接你吗?”
“他在警队有事。”
“这么忙?”薛幼仪诧异,看了眼手表,“已经是下班的点了。”
时近入秋,白昼不如夏日绵长,她们吃完饭逛过一会儿,现在九点刚过一刻,天色漆黑,隐隐的阴沉。
送走薛幼仪,温意想了想,给顾连洲发信息:【下班了吗?】
那边回得很快:【等一会儿,你吃晚饭了吗?】
温意把自己和薛幼仪吃饭时拍的照片发过去,随即打开和韩木的对话框,问他在不在警队。
韩木回复说大家都在,忙着给上一个案子收尾。
关上手机,温意转身,走进身后的云吞面馆。
接水回来,韩木看见手机上温意的最后一条信息,不由得挑挑眉。
她问他们有多少人,请他们吃夜宵。
韩木抬头数了数,乐呵呵回复温意过后,高声:“大家都赶紧把手头的资料整理完昂,待会儿有夜宵吃。”
“又是头儿请吗?”有人问。
“这回不是。”韩木神秘地挤挤眼,“这回是别人。”
“谁啊。”高威手肘肘他,“你卖什么关子。”
“人来了你们不就知道了。”
说完,韩木去顾连洲的办公室,敲了两下门推开,靠着门:“头儿,吃不吃夜宵?”
“我不吃。”顾连洲头儿也不抬,在忙最后的收尾,“你们吃,我请。”
韩木耸耸肩,带上门:“那你可不要后悔。”
顾连洲随意地嗯了一声,翻过一页记录册,他皱了皱眉,顾不上再管这些。
天色一直阴阴沉沉的,半小时后,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雨声打到窗户上的一瞬间,顾连洲心里莫名一跳,不自主看向黑漆漆的窗外。
与此同时,温意的出租车刚开到警队门口外。
眼看着下车前一秒窗外下起大雨来,温意进退两难,她自己淋雨没事,但手里打包的云吞面不好淋雨。
司机师傅心善,没有催她下车:“姑娘,你要不要让人出来接你一下,我车上也没有伞。”
“好。”温意有些失望地想,自己想给的惊喜大约是泡汤了,她掏出手机,给顾连洲打电话。
“嘟嘟”两声后,电话很快接通。
温意抿抿唇,小声:“顾连洲,你现在忙吗,能不能出来接我一下?”
手机里的人明显一愣:“你在哪?”
“警队门口,下雨了,我没带伞。”温意愁道。
电话被挂断,没过两分钟,温意便远远看见从雨中走出一个身影。
司机师傅陪她一起等着,夸道:“姑娘,你男朋友这长相气质快赶上明星了。”
后车门拉开,潮湿雨汽扑面而来,男人漆黑的英俊眉眼拉近:“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们送夜宵。”温意看着他,“不欢迎啊。”
“怕你淋着。”顾连洲俯身刮了下她鼻尖,从她手里接过打包带,伞朝前倾让她下车。
温意一点儿都没沾到雨,怀里抱着香水下车,泰半的伞都倾在她头顶,二人走进廊下,韩木眼尖:“夜宵来了。”
里头的人注意力瞬间全被拉过来。
高威乐道:“我还以为是谁给我们送夜宵,原来是温医生。”
“没眼力见儿,”有人肘了下高威,“这分明是顾队家属。”
温意禁不得这样的打趣,悄悄拉了拉身旁男人的衣角。
感受到拉扯的力道,顾连洲视线扫过她的手指,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把手里拎着的东西递给韩木:“给大家分分。”
“好嘞头儿。”
温意故作镇定地和一圈目光都在她身上的人笑了笑,而后便牵着顾连洲的手去了办公室,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进到办公室关上门,温意抚了抚自己的心口。
手腕仍被男人牵着,他反扣住她手腕,低头:“怎么突然想到过来?”
一瞬间气息拉近,温意睫毛翕动:“想来就来了。”
他像是并不满意这个答案,长指顺着她的腰滑到她拎着香水的左手上,想卸下她拎着的细细带子。温意怕他随手丢,勾紧:“这是给你买的香水。”
顾连洲扬眉,低头看过去。
方才雨夜下光线昏暗,此刻进了明亮的室内,温意才发现他半个肩膀几乎都湿透了。
“你别动。”她一时顾不得香水,放到旁边桌子上,伸手去拉顾连洲的夹克拉链:“外套拖了。”
他握着她的手,挑起一抹笑:“这不好吧。”
温意瞥他一眼,把他身上的薄夹克拽下来。
顾连洲懒懒地顺应她的动作。
好在外套是防水的,里面的衣服并没有湿,坐到沙发上,温意掏出包里的面巾纸帮他擦拭肩上残留的雨水。
她神情认真,柔软指尖若有若无刮过颈上的血管,顾连洲微微侧眸,视线里落进嫣红的唇。
她手腕上还时不时飘来淡淡的暖香。
喉结轻滚,他任由她擦了几下后,便按下她的手:“可以了。”
温意茫然,触及到男人的视线后,她顿了顿,讷讷收回手。
几秒阒静,温意清清嗓子:“看看香水吧。”
袋子就在手边,温意拿到顾连洲腿上,让他自己拆开包装。
骨节清晰的长指慢条斯理拆着,拿起透明玻璃瓶后,他没有朝自己身上喷,而是向她手腕上喷了两下。
又淡又冷的木质香飘散开来,仅限于二人之间的亲密距离。
温意一懵:“我买给你的。”
腰被人轻轻搂过去,他贴近她,嗅她的头发:“我知道。”
刚才在她手腕上便闻到了。
“那你——唔——”温意话没说完,被人勾着下巴轻轻亲了下唇。
顾连洲摩挲着她细细的手腕,眼底透出几分笑:“这样不是闻得更清楚吗?”
温意心跳不稳,见他把那瓶香水收了起来,好像无论她送什么,他都喜欢的样子。
“等我二十分钟。”顾连洲牵着她的手,让她来他旁边坐,给她倒了杯热水,“我把这桩案件材料收尾,我们就回家。”
他说回家。
温意点点头。
她支着脸看顾连洲工作的样子,安静几秒后,忽然出声:“顾连洲。”
“嗯?”他偏头看她。
温意盯着他的眼睛:“我一直这么白住你家是不是不太好,要不——”
她接着慢吞吞道:“你搬回来住。”
男人怔了片刻,微微眯起眼,捏她的脸颊:“不准备赖皮了?”
温意低脸,唇蹭过他的指节,嘁了一声:“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顾连洲逸出一声笑,视线瞥向窗外,大雨淋漓,九月末,世界迎接着盛夏的最后一场暴雨。
夏天就要结束了。
过去还是未来,这么多的夏天。
他笑意松散,回眸看温意:“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去哪?”温意眼神清澈地看向她。
他抬手拂过她的眉眼,语调缓慢:“一个……属于夏天的地方。”
十一假期来临的第一个晚上,顾连洲牵着温意的手登上飞机,窗外停机坪宽阔而微亮,远处映着星光点点。
温意什么都没准备,穿着最舒服的毛衣长裤,头发蓬松随意地披着,她趴在窗户上,眼见着离陵江夜景越来越远,城市天际线逐渐分明。
落地青港是夜里十一点,他们住进一家临海的民宿,民宿全貌是一栋白色的小洋房,老板娘给他们房卡,笑着说这是最好最大的一间。
房间在二楼,宽阔温馨,一整面落地窗隔着窄窄小路与海面对望,路上偶尔有年轻人骑车飞奔而过。
温意坐飞机有些晕,一进酒店便抱着被子沉沉睡去。
梦里梦见很多年前的夏天,顾连洲驱车带她和南熹来到青港,海边朝阳初升,南熹迎海而去,她在顾连洲身边。
那是最开心,也最叫人刻骨铭心的回忆。
他摘下她的耳机,男人眼眸映着海面汹涌,对她说了一句话。
海风很大,吹乱头发,温意看见他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听清他的声音,便从梦中惊醒。
床头点着昏暗的灯,温意撑着床坐起来,长发散落,她揉着眼,有人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醒了?”
她无知觉地应,凭借惯性手穿过男人的胳膊,把自己埋进他怀里。
房间寂静,呼吸沉而绵,顾连洲身上满是她送的木质香味道,她贪恋地抱着他,听到他声音沙哑地问:“去看日出吗?”
温意怔住。
他低下头,温柔地又问一遍:“去吗?”
她迟钝地点点头,踩上鞋,推开门穿过安静的走廊,脚下很快变成绵软的沙滩地。
天是昏暗的亮,温意头脑都是发懵的,顾连洲牵着她的手,每走一步,东方的鱼肚白都更亮一分。
脚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交错的红白玫瑰,在沙滩上围出一条小径,外围飘着白色气球,指引她绕过前方的礁石。
温意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穿过礁石,一片亮色出现在眼前。
沙滩上遍地映着星星。
深深浅浅的橙黄色,不知从哪儿投来,在一大片沙滩上错落投出遍地的星星形状,像是从天上掉下的一样。
温意缓慢地眨了下眼,确定自己不是在梦里。
她错愕地走过去,蹲下身,用手去抓星星形状的光亮,却只抓到一片从指缝滑过的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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