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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七……”
第76章 贪起（八）
林三七眉间一动, “嗯？”
不是她淡定，也不是她不在意，而是林三七的喉口还在落无悔唇边, 不敢动啊不敢动。
漩涡眼看着就要席卷他们进去了, 已恢复清醒的他足尖轻踏水面跃起, 红布自袖中而出，也拉她出了湖水。
“哗啦”一声, 水花四溅。
两人衣物在半空中飞扬, 几滴水从落无悔脸上滑下，面容愈发无害，“你亲手杀了这只邪祟可好？”
林三七被口水呛到：“我？”
确定？嗯，太看得起她了。
他笑声好听：“对，就是你。”
落无悔摊开手, 一把长剑即刻闪现，断莲洋溢着璀璨的红光，循循善诱地道：“来, 握住它。”
她尝试着握住了。
红莲跟他的主人冰冷的温度不一样，剑柄散发着滚烫的热度, 林三七那本被湖水浸凉的掌心也跟着热了起来。
形成漩涡的水流凝成了一道虚化的透明人形，缓缓地从湖中升起，也悬空地与他们面对面地对峙着。
落无悔满足地看着握住剑的她。
他薄唇微张道：“断莲, 杀！”
只见断莲应声而出, 牵引着林三七飞向透明人形, 杏黄色的衣裙掠成一道虚影, 剑尖直刺它心口要害处。
透明人形实力也不弱, 侧身躲开了, 反手想拍下林三七, 断莲却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将它的反击扼杀在摇篮中。
她惊呼一声。
好刺激好刺激！
落无悔一头湿漉漉的青丝铺满漂亮、线条流畅的脊背，薄薄的红衣被一阵又一阵的湖风逐渐吹干了，好整以暇地长身玉立着。
既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又像诡异莫测、勾人堕落的邪物，一眼看过去，叫人分不清是正还是邪。
他抬起笑眸看着前方。
林三七脚尖落到湖面上，轻轻地喘着气，断莲在手热得她神经都绷紧了，透明人形没有耐心了，掀起水浪。
一波又一波的水浪扬起，林三七被断莲拉着猛地一挥，一道红光随之急迅射去，将含着杀意的水浪打得支离破碎。
沈轻风也看得心惊胆战。
他不明白落无悔为何要让不会术法的林三七去斩杀这只邪祟，而且这招数也有些怪异，在江湖上极少见。
还有，沈轻风能感应得到落无悔现在的气息很乱，具体是哪里乱，他说不出来，但也还好，不是妖邪的气息。
落无悔似无意地敲自己的指节。
一下、两下、三下……
断莲突然窜起，林三七双手握紧它，一眨眼，泛着寒光的剑尖终于没入了透明人形的心口处。
一道震耳欲聋的哀鸣响彻湖面，不过几秒，透明人形轰然散开，化回点点滴滴的湖水，重新落入红莲湖中。
船夫怔愣：“水神死了？”
他不敢相信桃源城以少女供奉多年的“水神”就这么死了，还是被一名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所斩杀。
沈轻风听到水神二字便皱眉，解释道：“它不是什么水神，而是一只水妖，常人所说的邪祟罢了。”
船夫讷讷：“水妖、邪祟？”
沈轻风缓了语气：“正是。”
也就是说他们用少女性命供奉的是一只水妖么？船夫失魂落魄地摇着头，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他冷不丁地记起了自己的女儿流着泪说过的话：“爹，我不想去，哪有水神要人命去供奉的，爹，女儿我不想死。”
船夫软坐在船板上。
扶住他的白千流立即蹲下，以为船夫没见过这等架势吓到了，担忧地问：“老人家，您还好吧？”
他唇色发紫：“没、没事。”
林三七后知后觉地看向自己握住的断莲，这只邪祟好像是她杀死的，又好像不是，全程是牵线木偶地被断莲拉着动。
但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的成就感。
斩杀邪祟后，断莲自动回归到主人身上，也把林三七给扯过去了，她拉住落无悔的手臂，“那只邪祟死了？”
到了这一刻还不是很确定。
少女靠得近，炽热的呼吸喷拂过他的侧颈，落无悔偏头看过去，又忽然想起了刚才腰间的陌生酥麻感觉。
他眼睫颤了颤。
“这只邪祟死了。”
可是还有藏在湖底深处的邪祟没出来，剩下的这句话落无悔没说，又笑道：“是你杀的呢，我都没见过你杀邪祟。”
林三七无言以对：……
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也不是她杀的，是她握着的断莲杀的，但四舍五入也算吧，不那么斤斤计较的话。
她乜了一眼落无悔，目光落到他还带着血渍的唇角，问：“你刚刚怎么晕倒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一根冷冰冰的指尖落到林三七还有鲜红牙印的脖颈上。
牙印没再渗血了。
落无悔很是温柔地拂过深入皮|肉的牙印，她缩了缩脖子，触感还在，似一条滑腻的蛇黏了过来。
他的语气说不清是抱歉，还是感奋，“晕倒是不小心着了邪祟的道，没有受伤，倒是你——被我咬伤了。”
对哦，杀了邪祟后，她忘了。
林三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很想问一句他是不是属狗的，怎么逮住人就咬，但也能猜到是因为什么。
鬼跟人终究还是有不同的地方。
可能是受到红莲湖的一些感应，导致失控，变成“吸血鬼”了，小疯子没一口咬死她，林三七都要烧香拜佛了。
他是怎么清醒过来的？
似乎是她叫了一声落无悔。
落无悔再次出声打断了林三七的思绪，指尖轻轻地摁了一下牙印，尚有些细微的疼意，“一定很疼吧，要不你咬回来？”
她噎住了。
望着他一脸向往的神色，林三七差点鬼迷心窍地咬回去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
我草，是不是跟小疯子相处太久，她也变态了？这可万万使不得、使不得，还是得保持住本心。
落无悔轻笑：“真不要？”
林三七也坚定：“不要。”
他却轻柔地捏了一下她的颈动脉处，忽提起她以前说过的话，“你说过我们有夫妻情缘的，我想了想，该给它加上个期限，一个月吧。”
少年声柔，似在说情话。
“一个月后，结果自见分晓。”
林三七微挑眉梢，然后试图为自己再争取多点时间：“嗯……你不觉得时间有点儿短么？”
他却笑了：“不觉得。”
不能得寸进尺，她唯有答应：“好。”
邪祟一死，拦住沈轻风他们的无形屏障也消失掉了，他让船夫划船过去接林三七和落无悔，“三七，你。”
沈轻风目光停在她脖颈上的红牙印，其他话到嘴边又咽下去，没忘记落无悔的反常举动，他咬了林三七。
“落公子你为何……”
林三七抢道：“他是被邪祟影响了。”人一不留神便会被邪祟迷惑，这是常见的事，拿这个来当借口再好不过了。
沈轻风尚存不解。
白千流亦是，人若不设防确实容易被邪祟迷惑做出些违背本心的事，可落无悔术法这般高深也会被邪祟迷惑么？
落无悔不是没察觉到他们的怀疑，却也没有解释半句，收回手，脸上还挂着一丝懒散的笑意，欣赏着湖上的红莲。
知道了又如何。
杀掉他们便是。
可林三七不会让他这样做，有些麻烦，不过到那时候她会不会为了阻止他而杀他呢，他已经教过她杀邪祟了。
落无悔隐有几分期待。
*
解决掉湖里的那只邪祟后，他们继续赶往要相助的那户人家，在傍晚时刻到码头，有人在那里等。
这户人家在桃源城十分有地位。
一是有钱，二是有势，在古代有其中之一便不错了，这户人家还同时拥有两个，是赫赫有名的南宫家。
林三七记得一些剧情了。
南宫家有一名娇生惯养的貌美千金，也是原著作者安排来抢男主的女配，性子也很骄纵不羁。
之所以记得这个剧情，是因为原著里的原主林三七吃沈轻风对千金好的醋，跟她大打了一架，闹得特别大。
不过林三七才不会跟千金打架。
天黑前他们到了南宫家。
被人领去了一所院子，林三七住在落无悔隔壁，她坐不住，想去刷刷好感，走到他房间前，发现房门没关。
风一吹，“吱呀”地开了。
房间里的烛火还亮着，林三七探头过去瞄了几眼，朝里喊了一声：“有人么，我进来了啊。”
落无悔躺在床榻上，背着门口，如绸缎般的发丝铺了被褥一地，她走了进去，“落无悔？你睡着了？”
在夜间，这时辰还算早的。
林三七刚走到床榻边，手腕一紧，被拽进了里面，轻薄的纱幔晃动着坠落，层层散开，遮掩住了床榻。
而房门也关上了。
第77章 贪起（九）
天旋地转, 林三七视线定住时，已在床榻上，脖颈覆上一只滚烫的手, 触感太强烈了, 她倒吸一口气。
此刻的落无悔睁着双目, 眼神却空洞无神、完全没有聚焦，像不太能看得见也不太能听得见般。
“林三七？”
他微微地垂低头, 满头的长发倾洒下来, 宛若柔顺的溪水，好几缕拂过林三七的脸，带过一阵冷香。
也许是因为落无悔中剧毒而死。
每一年都会突然有一晚浑身发烫、五感几乎全失，即看不清东西、听不清东西、闻不清东西、尝不清东西、摸到的东西也很虚。
毫无征兆地，是以防不胜防。
每逢到这个时候, 他不会让任何东西近自己的身，近者直接杀，若待在鬼界里, 鬼也不知道发生什么。
但他们也会识相地躲得远远。
林三七握住落无悔泛着烫的手，在黑暗中凝视着压住自己的身影, “我是林三七，你的身体怎么变热了？”
是白天落水，然后发烧了？
可鬼也会发烧, 也就是古代的得温病么？鬼受伤可以理解, 生病？不太可能, 她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探上了落无悔的脸。
他五指骤然收拢, “你是谁？”
依旧是含笑的语调, 似掐住人的不是他, 而是另有其人。
尽管五指收拢了, 但也保持在一个稳妥的力度下，林三七并没有感受到一丝难受或者呼吸不了。
可见是留有余地的。
又听见落无悔不确定地再次问一遍自己是谁，她好像隐隐约约猜到了些什么，略一迟疑，双手张开，抱住了他。
落无悔身形一顿。
手上的力度减低了不少。
林三七保持着抱住的动作，仰头到他耳畔，唇瓣一不稳擦过耳垂，一字一顿地，咬字很慢地，道：“林三七。”
五指彻底松掉了。
少年任由她双手搂着自己的腰，侧躺回去，没再开口，两人就着这个姿势睡在床榻上，面对着面。
先前晃动不止的纱幔停下了。
林三七又凑过去，距离不足一指甲盖，似咬着耳朵说话：“我今晚陪你一起睡，你可以安心地睡，不会有任何人能伤害到你的。”
说到后面有些心虚。
以她的实力……
可还是莫名地说了出口。
分明落无悔什么也没说，林三七却都能知道一样，手也没有抽走，还在他窄瘦的腰间，但也很安分，单纯搂着。
少女的身影落到他此时的眸中只是一道虚化到不能再虚化的虚影。
林三七的心跳隔着几层薄薄的衣衫和皮肤一下又一下地传进落无悔体内，恍惚间，似乎他也有一颗正常在跳动着的心。
他缓慢地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林三七睡着了。
院子冷清，房间安静，落无悔又睁开了眼，虽然暂时看不清楚她的脸，目光还是落到了上面。
林三七第一次睡觉不翻来覆去。
他抬起手，慢慢地，一寸一寸地，从额头开始，眉眼往下，一点一点地轻碰过她的五官，最后落在唇上。
即便林三七睡着了也没有松开那双环住他的腰的手，就像以前她牵住他的手，很紧，不会轻易地松开，松开了也会牵回来。
这种感觉奇异又叫人……贪恋。
落无悔的母亲也总爱牵他父亲的手，而他父亲则会将他抱在怀里。
他们死在寺庙的那一天也是牵着手，他父亲被刺了十几剑，手脚筋骨都被挑断了，却还是努力地爬向他母亲的尸体。
在圣洁的地面上拖出一道斑驳的血痕，直到牵住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才舍得咽气，后来的人想分开尸体也费了一番功夫。
落无悔当时看不懂。
如今似有几分懂了。
他好像也有点儿喜欢林三七抱住自己、牵住自己的温度和气息，不想让她松开自己，想让她抱住自己。
落无悔苍白的指尖下挪，停在林三七被自己咬出来的伤口上。他咬破了手指，很温柔地将流出来的血拭擦上去。
很快。
血液渗进她的伤口里。
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身体里也有我的血了。”
“夺不了魂又如何呢……”少年似笑非笑的嗓音消散在夜色之中，似一缕清风，细细地吹着，不知去向。
*
繁星坠落，旭日东升。
风卷帘栊，鸟鸣声还是透过窗缝传进来，林三七掀开眼皮，入目的是落无悔的脸，他还闭着眼，长睫毛垂落成好看的帘子。
【恭喜宿主，现在攻略进度为80％，距离目标数值越来越近了，还是那一句，请宿主再接再厉。】
她抱了他一晚上，手都麻了。
不知道落无悔今天能不能恢复正常了，他的体温又变回冷的了，林三七一边想着，一边轻轻慢慢地松开他的腰。
她坐起来。
谁料林三七一松开手，落无悔便醒了，睫毛抬起，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眸，瞳孔儿不再涣散与无神，落到她身上。
林三七也盯着他，问：“你能听见我说话和看见我了么？”
落无悔淡淡地“唔”了一声。
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那就好。”不然又得想借口搪塞沈轻风和白千流，看得出来他们有些怀疑他的身份了。
不过林三七也没问他昨晚为什么那样，她虽八卦，但也晓得有些事情不该多问，大概明白有原因就行。
两人都下床了。
林三七首先推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吹进来，闭眼享受几秒，清晨的风拂过面，煞是令人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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