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她好像追不动，飞不起。
“对了，他让你考虑什么？”林三七没忘记银色面具男子问落无悔的问题, 问他：考虑得如何？
他只字不提：“先回去吧。”
他们从南宫府后门回去, 没惊动任何人, 等关上房门, 林三七才记起自己要漱口, 晚上吃太多甜食了。
正当她想出去拿干净的水时, 落无悔先一步出去拿了。
林三七趁他出去的时候打开了自己得到的最后一章奖励番外——男女主圆满大结局后、落无悔的番外。
这章奖励番外的字体颜色跟前几次不太一样, 是红色，很短：
落无悔险些打开了地狱之门和杀了白千流，不过在沈轻风的阻止下，最后他还是没有把地狱之门彻底打开。
只是打开了一丝裂缝。
但是这一丝裂缝也不容小觑，要是被困在里面的妖、魔逮住机会把裂缝扩大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幸好沈轻风同白千流默契地联手把裂缝补上了。
那些跟随沈轻风、白千流来到地狱之门前的名门正派叫嚷着杀掉落无悔，他们迟迟没动手，像是念及往日的情分。
还没等名门正派的门主继续劝下去，落无悔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术法高深到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能察觉到。
对于要灭他这件事不了了之。
其一，地狱之门说到底没开成功，其二，落无悔术法深不可测，他们也不想惹祸上身，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他不再打开地狱之门的主意便好，他们对外宣称不想赶尽杀绝，还能博得一个仁善的好名声。
地狱之门一事就这样过去了。
在沈轻风、白千流补好地狱之门裂缝的第二年，他们成婚了，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各大门派皆送上祝福。
成婚后几个月，白千流怀有身孕，依旧坚持除妖，此事引得各大门派的钦佩，民间百姓更是称赞连连。
同年九月，红莲盛开得正旺。
落无悔魂飞魄散，化成流萤飞向各处，仿佛从未来过这个世上，尸骨无存，魂魄消散，流萤过后也会消失。
是他自我了断了。
他似乎是觉得这世上没有值得留恋的地方，无论是以人的身份活了十四年，还是以鬼体的身份活了三百多年，亦是如此。
*
林三七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看完了，下一秒，落无悔就推门进来了，双手端着一只水盆，一滴水也没溅出来。
水盆被摆到木桌上，她走过去。
刚打起来的井水清清凉凉，皮肤碰上去会感觉很舒服，林三七漱完口，还洗了把脸，留一半干净的水给他。
落无悔也洗脸，水压在长睫上，一眨眼，那水滴便滚下，恍惚间像是从眼眶淌出，给人有种正在落泪的错觉。
鬼迷了心窍地，林三七伸手接住了，水花在掌心里溅开。
一滴水很快便会在空气中蒸发掉，掌心的湿意渐渐没了，她回到床榻躺着，举起手腕端详戴着的小骷髅头链子。
小骷髅头链子跟林三七的肤色特别搭，在烛火下很是莹白。
不知道小骷髅头链子用什么骨头做成的，炎热时冰冰凉凉，能给她降温，跟落无悔的身体一样。
落无悔冷不丁地出声：“我有事要跟你说。”
林三七转头过来，“什么事？”
“关于鬼界圣人的。”他道。
外头忽地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落无悔暂时停下了，从容不迫地推开门扉，慢悠悠地看出去。
躺在床上的她也探头出来，心想，不会是又有邪祟闯进来了吧？
只见几名浑身染满血的下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这所院子，大喊着：“沈公子、白姑娘，出事了！”
沈轻风出到院子：“怎么了？”
走在前面的下人眼眶通红道：“老爷、老爷他死了，就在书房里，我们进去伺候他，就看到、就看到……”
白千流也出来了。
南宫老爷死了？她闻言惊愕，急切问道：“你们可曾看到什么可疑的人闯进了南宫老爷的书房。”
不会是邪祟，他们已经合力在南宫府布下感知结界，只要邪祟一踏入南宫府，他们便能在顷刻间知道。
其中一名下人小声道：“我好像看见一个人去过老爷书房。”
他们异口同声地问：“谁？”
那一名下人绞着衣袖，惴惴不安地道：“是旭林派门主，不过现在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不在书房里。”
林三七听到是旭林派门主，一个鲤鱼打挺地起来了，若不是自己身在落无悔的房间里，她可能惊讶到冲出去了。
沈轻风下意识道：“怎么会。”
可这也不能证明什么，旭林派门主去过南宫老爷的书房而已，他们之间有交情，晚上在书房见个面也不奇怪。
想通这一层，他想去找人。
就在此时，一道蓝色身影轻掠到南宫府屋顶上，银色面具在月光下折射出光芒，“你们这是在找我？”
没有经过伪装的声音令在场的人一震，其中反应最大的莫过于沈轻风，一向镇定自若的他霎时乱了神，“门、门主？”
“轻风。”
面具男子唤了沈轻风一声，抬起一只手，缓缓地，将银色面具摘下来，露出一张看似风光霁月的脸，“是我。”
沈轻风踉跄了几步，白千流及时扶住，他不敢置信：“为何，为何会是您，不可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三七也不顾那么多了，跟落无悔出了房间，走到院子。
面具男子也就是旭林派门主轻轻地叹了口气，似有些感慨：“若不是身份被落公子看穿，哦，也不是，是被鬼界的鬼王看穿。”
此言一出，他们看向落无悔。
沈轻风喃喃：“鬼王？”
跟自己相处了这么久的落公子竟是鬼界杀人不眨眼的鬼王么？
旭林派门主没空陪沈轻风黯然神伤，“鬼王，你既不愿答应与我一起打开地狱之门，那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从他来桃源城的第一天，落无悔就认出他是鬼界圣人了，味道，单凭味道就认出来了，只因他忘记替换挂在身上的香料了。
对方本来想立刻杀了他的。
但那一晚，旭林派门主以能彻底锁住林三七的魂的方法为交换，落无悔破天荒地迟疑了，却也在情理之中。
旭林派门主让他考虑一下。
不过到今天晚上，落无悔给出的答案还是没答应，该不该说他太聪明了呢，也是，不聪明也当不了这么多年的鬼王了。
既然落无悔准备在今晚拆穿他的身份，倒不如他自己化被动为主动，先下手为强，所以一回来就杀了南宫老爷。
旭林派门主视线转到林三七处。
他笑得还是自然，说出来的话听似前言不搭后语：“三七，相比于以前的你，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你，你给了我希望。”
落无悔神情淡漠地看着他。
林三七的心却“咯噔”一跳，隐隐约约有不良的预感。
沈轻风冷静下来了，化出长剑，眼尾微红地仰头看着屋顶，“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三百年前折柳镇一事也与你有关是么？”
他们四人都曾回到过三百年前的折柳镇，印象最深的便是那一名下令绞杀六姑娘的银色面具男子。
不对。
折柳镇的上千名亡魂真的被救出来了么？沈轻风蓦然地握紧剑柄，“折柳镇上千名亡魂并没有救出来是不是？”
旭林派门主微笑：“没错。”
“三百年前的事也是我做的，还有，存善城李公子的死也算是，所有人都以为他自杀了，你们可知道？”
“其实不是自杀，是我夺了他的魂。”
他没有一丝内疚地说，“我不是鬼王，不能随随便便地夺人魂魄，可只要对方完全心死便可。”
白千流唇瓣翕动：“李公子？”
旭林派门主慢条斯理地抚过银色面具边缘，“为了让他完全心死，又不暴露我的身份，我可废了不少心思。”
说到此处，他停顿几秒，意味深长地看了林三七一眼。
“你们还是乖乖地待在南宫府几天吧，等南宫姑娘和“水神”成了婚，我布在南宫府的结界会自动消失掉，我暂时不想杀你们。”
结界？
沈轻风猛地意识到什么。
他朝半空挥了一下剑，果然打不出去，“我还是不明白，你不是跟南宫老爷有交情么，今晚为什么又要杀他？”
旭林派门主大笑。
他眼底满是嘲讽，“轻风，你行走江湖多年，竟还相信江湖上所说的情义？江湖上若是没有利益何谈情义？”
“要怪就只能怪他是南宫后人吧，我必须得杀了他。”
沈轻风恍然大悟。
江州楚氏之子李公子、折柳镇的缚灵咒术、桃源城的南宫后人等等。他质问：“你是在以人命来设法阵？”
旭林派门主露出满意之色，“不愧是我一手教出来的人，这是能开启地狱之门的法阵，不然只靠苏州林氏后人的身体是不够的。”
这件事他还是十几年前才知道。
十几年前用林三七父母的身体去打开地狱之门，发现根本打不开。
旭林派门主只好收养了有苏州林氏血脉的林三七，再从长计议，多年来阅遍书籍，终于弄明白究竟缺了什么。
时至今日，即便沈轻风他们知道也无济于事了。
他承认也无碍：“南宫姑娘与“水神”成婚后，他们会双死，我需要得到他们那时的至纯魂魄。”
天助他也，南宫千金跟“水神”本就相爱，只不过几年前被南宫老爷搅和，还求旭林派门主来帮忙，顺便抹去了她的记忆。
按理来说，人与妖结合不会死。
但旭林派门主以前在帮南宫千金抹掉记忆的同时给她种了恶毒的情咒，而所谓的“水神”是一只水妖。
是以，他们会死。
之所以“水神”会要桃源城百姓供奉少女，是因为当年他元气大伤，甚至一时无法离开红莲湖，需要吸食少女精魄维持生命。
但他又不想害死人，用的是循序渐进的办法，每个人每次吸食一点儿，积少成多也能缓慢地恢复。
这样一来，她们都不会死。
回答完沈轻风的问题，旭林派门主看了眼天色，懒得再说下去，“五天后，你们若是想找我，可以到地狱之门脚下的小镇找我。”
到时候让天下人看着他开地狱之门，他憧憬着那一刻的到来。
白千流指甲嵌入掌心，摇头道：“若是打开了地狱之门必定会使世间生灵涂炭，门主，你曾教导过我们要以拯救苍生为己任的。”
他道：“一番说辞罢了。”
沈轻风死死地盯住旭林派门主的腿，“你的腿并没有事？”
他半眯了一下眼，道：“本来就没事，只是我在江湖上需要博得一个美名，只好让它“瘸”了。”
只是为了博得一个美名？沈轻风感觉有一口气塞在胸口排不出去，说出这一番话的人还是自己敬佩多年的门主。
旭林派门主直接走了。
沈轻风不愿坐以待毙，还是孜孜不倦地用术法妄图打破旭林派门主设下的结界，可他的术法还是旭林派门主一招一式教的。
要想超越谈何容易？
他艰难地开口：“落公子，你是何时知道他身份的？”
林三七听言也转头看落无悔，他眸色如常，从容淡定，丝毫不慌张，嗓音清朗：“在不久前。”
沈轻风：“为何不告诉我们？”
落无悔望着他，露出一个柔和而平淡的笑，温柔道：“为何要告诉你们？你们自己没发现能怪何人啊？”
林三七：……
确认过眼神，他是会怼人的。
不过她有一事不明，旭林派门主显然也是三百年前害死落无悔的凶手之一，为什么他没有马上出手杀了对方？
大概是曾对旭林派门主提出来的合作条件感兴趣，可林三七始终想不到落无悔会对什么合作条件感兴趣。
面对脱下良善面具的落无悔，沈轻风脸染薄红：“你。”
薄红又散去了，能怪谁？他扪心自问，其实怪不了谁。沈轻风没再问落无悔关于鬼王身份的事情，许是没这个精力了。
而林三七被白千流拉了过去。
她受到的打击不比沈轻风小，此刻欲言又止：“三七，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落公子是鬼王？”
林三七没想撒谎，点了点头：“嗯，一直都知道。”
白千流静了好久，没说话。
*
时间似白驹过隙。
五天后，结界的确如旭林派门主所说的那样消失掉了。
沈轻风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天空，再像是回魂了似地冲了出去，就算提前知道了结局，也还是直奔红莲湖，
红莲湖前围着许多桃源城的百姓，他们对着飘在湖中央的两条小船议论纷纷，“这不是南宫姑娘么？”
“对啊。”
“旁边躺着是谁？怎么半张脸好看，另外半张脸那么惨不忍睹的？”他们完全不知道是自己供奉的“水神”。
也跟过来的林三七瞳孔儿微微放大，其中一条小船上洒满花瓣，而花瓣上躺了两个安安静静的人。
分别是身穿大红色嫁衣的南宫千金和“水神”。
他们魂魄被夺了，相当于死了。
而旭林派门主似乎还有仅剩不多的善心，留存他们的尸体，放到小船上，知道沈轻风会来，会好好地安葬他们。
还有，那些少女还活着，此时此刻哭得满脸通红地坐在另一条小船，不知哭自己终于出来了，还是哭什么。
小船离岸边越来越近。
所以她更能看清他们，忽然觉得“水神”那半张没有疤痕的脸有几处像极了南宫千金豢养的几名门客。
错了，是那几名门客或多或少都有点儿像“水神”。
南宫千金似是把他给忘了，又似是没有完全忘掉，就连沈轻风的容貌和气质也有几分像他，难怪她一开始会对沈轻风感兴趣。
尽管林三七知道这是小说里面的世界，也不得不唏嘘一声。
沈轻风深深地闭了闭眼，恨不得这几天来发生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再睁眼，却还是得直面现实。
可为什么、为什么罪魁祸首是教导他多年的恩师？沈轻风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心中乱成一团。
林三七的尾指被人勾了一下。
她侧目看去，落无悔好像也在看小船，但他的眼神微微放空，不知道真正看的是什么，“我们回鬼界吧，就现在。”
湖风吹过来，林三七脸颊的碎发向后飞，“好。”
他用手指很轻很轻地夹住了那几缕碎发，继而齐齐地别到她耳后，眼睛漆黑得发亮，笑了一下，“你不问我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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