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用过这个,没刮干净可不赖我。”
晏朝聿但笑不语。
待后面照镜子,好似没处理过,最终只得自己再来一回,处理干净,视线瞥过门口站着的人,他将东西收好,走向她,身上裹挟着须后水的雪松香气。
“去换衣服,晚上带你出去解闷,买点纪念品。”
温臻这几日没出门,每日看着窗外铁塔,确实看得有些闷。
她问:“需要正式点吗?”
晏朝聿答:“随你喜好。”
得到答案后,温臻回房间,从行李箱里开始挑选起自己带来的几套衣服,最后换上一件珍珠粉挂脖鎏金流苏长裙,腰身上缀满亮闪闪的碎钻,曲线更显窈窕。
这是她为佛罗伦萨那趟行程中,如有晚宴而预备的。
她之前还可惜最终没机会穿一穿,但如今辗转巴黎,还是如愿。
一切就绪后,酒店派的车已在大厅外候着。
陈助理照例同她颔首问好。
一路交通无阻地驶向目的地,中途温臻想过问去往何处,但被这一路风景迷住,问题全都抛出脑后。
夕阳斑驳照着路上的法国梧桐,夏日树叶葱郁,光一束束折射过车窗玻璃,街道两旁的建筑物如电影般映入眼帘,听说巴黎冬季多雨潮湿,树枝上压满白雪,更有味道。
视线追着追着,夕阳沉下,车子驶入隐于市中的一座城堡。
晏朝聿虚揽着温臻,递给门童一张红色鎏金卡片,而后两人在一排礼仪中进入大门。
侍者引着二人走进一扇雕花大门,里面华灯璀璨,人头攒动,两人直上二楼设有的独立座位处。
温臻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解闷买纪念品,是指参加拍卖会。
她眨了下浓睫,“这算是你的应酬吗?”
晏朝聿唇角勾起,翻阅着侍者递来的拍卖图册,视线停留在一页处,“是私人行程,今晚想送你一份纪念礼物。”
他故意卖关子,温臻不明就里,他们到时拍卖会已经开始一半,场上竞拍的珠宝价格越抬越高。
温臻有些意兴阑珊,直到台下大屏幕忽然投放到一条通体晶莹剔透的蓝钻项链上。
台下一时哗然。
温臻的目光也不由在这条蓝钻项链上停留片刻。
晏朝聿捻起桌上牌子,眺她一眼:“喜欢?”
温臻眉眼舒展,只说还行。
那蓝钻太大,她戴也并非合适。
拍卖师报出起拍价一千万美元。
台下纷纷有人举牌,晏朝聿神态自若,曲指叩着桌面,待到价格抬至两千万时,他将手中牌子举起,直接追加五百。
众人唏嘘,不少目光投向二楼寻找人迹,无奈搜寻无果。
楼下唯一一位举牌者选择弃权,唯有二楼某位与他追价,价格抬至三千万时,晏朝聿忽的不追,温臻心里正松一口气,在拍卖师准备喊第三次时,他忽的抬价至三千九百万。
霎时满厅沉默,三次敲锤成功落下。
好一招攻心计策,在场众人皆是国内外商人,利益置换的事,商人最得心应手。
于是晏朝聿能准确判断出竞拍对手能为这条项链付出的最大限度,那也将是他所能接受的回报付出差值,而在确定对方思虑时,又能抢夺最后一线机会,拔高价格,让对方骤然明白——在他这里,这颗宝石可以不设任何价值范围。
他想要,便势在必得。
温臻眸珠骤大几秒,友情提醒道:“晏总,这玩意不值这价。”
晏朝聿回她以目光,只道:“温小姐喜欢,玻璃也可以是无价珍宝。”
那瞬,温臻竟想起第二次见面,海湾邮轮上的竞拍红钻,时光溯游,算不算首尾有应。
昨昔,她赠他一亿红钻,
今朝,他回以价值3亿的纪念品,弥足珍贵。
然而,桌上手机适时推出一条新闻,来自于暴雨那日。
交通堵塞,一辆汽车刹车失灵坠进施工地里,钢筋刺破车身,司机于这场暴雨中不幸罹难,但这背后的故事却更令人为之唏嘘惋叹。
司机年仅二十岁,暴雨夜驾车只为赶赴邻城见女友一面,可谁也没想到这一夜,会是天人永隔。
温臻忽然想起那夜途径时,曾见过的一幕。
她想起,同样的夜晚,她与晏朝聿相见,争吵哭泣,而后疯狂沉沦。
最脆弱时,她的翅膀快要折断,悬于生与死的边界线。
而那夜的同时,也有人在爱中赴死。
爱一个人,是自由意志的沉沦,而这种沉沦,又何尝不是一种甘愿赴死。
那一刻的她,想起很多,想起交通事故中的年轻人,想起十五岁时同她咆哮争吵呐喊着要自由要爱情的父亲。
他们好像都是为爱献上所有的人,而温臻认为自己并没有这样的勇气。
她更想起,她身处拍卖场,这里本身便是交易场所,所有人都为此而来。
那她与他呢。
于是,她明知故问:“晏先生送我这样贵重的东西,那我又该送你什么呢?”
说出这个问题的那一刻,她忽然顿悟出心里那些奇怪情绪———源自于一种强烈的自厌情绪。
她永远是败兴高手。
一时间懊悔浮躁涌占心中,无数情绪快要吞噬她。
晏朝聿回答:“臻臻,我的答案不会变。”
第28章
虽是私人行程, 但离开前,二楼来了一对不速之客,是一对三十左右的夫妻。
女人笑意灿烂地同温臻做吻面礼, 一口流畅法语,温臻有些听不太懂,但她善用笑容掩饰,只是眼眸稍显茫然地看向晏朝聿, 才得知这二位并非客人,而是这座城堡的主人,也是晚宴的主办方。
穿着马甲西装的男人最近在学中文,发音稍许拗口:“晏,昨日邀请你,还怕你不肯赏光。”
“I'm honored that you could come.”
很荣幸你能来。
到底各国语言中文最难, 男人后面只得用英语再做交流。
几人从宴厅内离开,男人们不知在聊些什么, 但光从一个单词,【Investment/投资】也可得出结论——无非名利场上谈名利,便是这样简单。
而从宴厅径直走向来时大门这段路程中, 两人几乎已经聊至尾声。
前方步伐稍停, 侍者拉开城堡大门,夏夜风声灌进来,拂过女人们逶迤及地的长长裙摆,晏朝聿侧过身,伸手去揽温臻的肩,两人微笑着与那对法国夫妇道别, 而后上车。
司机将车缓缓驶离梧桐大道。
温臻半侧着身子,凝着窗外仍旧立在门口处目送他们远去的那对夫妇。
不得不说, 那位妻子生得一副好容貌,骨相优越,眉眼清澈如塞纳河畔闪动的水波,也像极一位著名女星。
车子越开越远,街上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融化成一个模糊的光点。
晏朝聿摁了摁眉骨,抬睫看她:“你很喜欢他们。”
温臻敛回目光,只说:“觉得那位妻子很像一位法国女星,我曾经看过那位女星的一部电影。”
晏朝聿沉默一瞬,忽然说:“他们的故事,想听?”
温臻眸光微动。
那意思就是想听。
晏朝聿道:“马克和他的妻子相识于高中校园,妻子艾薇出生望族,马克却家境贫寒,家境悬殊,为此两人受过很多苦,一路走来不容易,所以马克在你眼里便是商人气息重些,他会努力抓住每一次机会,艾薇也会一直陪伴他赶赴下一场宴会,结婚八年,他们始终如一。”
相恋十三载,丈夫从一贫如洗走至如今,少不了妻子的鼓励与陪伴。
在这样一个快节奏时代,无数人喜新厌旧,更迭不止,唯独他们想要守住永恒。
温臻睫羽微颤,说不动容是假。
从前奶奶说过的爱以至诚,她好似在马克夫妻身上,寻得一份答案。
车窗景色璀璨,沿着塞纳河畔一路而行,温臻抬眸看向窗外,只能望见那座高塔,满身煌煌灯火,它如一座孤岛般矗立于此,再回神,是已经抵达目的地,她才惊觉,自己竟停下太久。
回到酒店,温臻决定要回国。
浴室水声忽停,她对着屏幕扣字的手也随之一顿。
她将手机撂在一旁,起身便要去取浴袍洗澡,擦肩时,男人拦住她的腰,湿软发丝还滴着水珠,沿着他的轮廓落下来,温臻胸臆生澜,缓缓抬睫看向他。
脸颊潮红,唇轻翕:“我还没洗。”
晏朝聿深沉的眼眸看着她,那几秒似乎在解读她的话中意,解开那刹他闷声沉笑,将她转向巨幅窗面。
轰然——
满眼皆是火树银花,于高空簇簇盛放绽开,点缀着那座铁塔,斑斓绚丽的烟火映满窗面,也辉映着整座巴黎。
一双眸被这场夏夜烟火填满。
心好似也跟着塞纳河畔的水波漾漾浮浮。
她终于想起与马克妻子相像的那位女星演过的电影;
那是一部爱情悲剧,她记得电影里有句台词——“如同飞蛾扑向野火,注定这场爱情要将她毁灭。”
宿命的齿轮没有停止运作,在她想起那些爱情悲剧时,他却告诉自己马克艾薇的另一种Happy end。
到底是冥冥指引,还是他刻意为之,都无法再无计较。
理智暂败。
然,爱是毁灭也好,是飞蛾扑向野火也罢。
这一秒,她只想吻一吻,这野火。
想要用他的焰光,点燃自己,哪怕燃烧,哪怕蝴蝶折断生命的翅膀,只为这一秒。
温臻骤然回身,踮起脚跟,越过肩,环住臂,吻在他的下颌处。
她刚喝过半瓶冰水,唇瓣清凉柔软。
窗外烟火未歇,流苏粉裙彻底迤逦于地,肩带半挂在她脖间,步伐跌撞着,大片雪背抵住冰凉的窗面,温臻眼波流眄,于昏浊光线描摹着他的轮廓。
唇与唇相抵,吻至深时,他忽的撤开,手臂却分毫不可撼动地抵住她纤腻腰肢。
身体有下坠感,乌发散落腰间,她紧紧攥着那衬衫袖口。
心里又怨恼他的衣服都不禁抓,只几下又坏他一件。
晏朝聿将她眼底万般情绪收于眼底,掌心摁住她的手腕抵在玻璃上方。
他喑声:“既然坏了,何不如坏得彻底些。”
浓睫很快缀上点点泪光,温臻好似真愿听他话般,攥着坏掉的那一角用力去扯,指甲刮过衣料下的皮肤,撕声响起的同时她也看清他手腕上显出一条暗红。
她抚过那道疤痕,仰眸问他:“痛吗?”
晏朝聿握紧她的指尖,低声说不痛,温臻眼眸闪动,挣开桎梏便环上肩,吻住他的唇,轻柔如水带着凉意。
束缚在身的流苏粉裙散落在地。
晏朝聿眼底沉下几分,感受到她的这份主动像是献祭。
每当她越是上前,那种感受便越发明显。
整个背脊都抵上那面落地窗,即便知晓玻璃是单向的,从外窥不见里面任何,从里却可以看清着满城喧嚣。
可她还是没忍住蜷缩身体,晏朝聿将她往上抱,目色沉沉:“要么?”
烟花还在升起绽开,映着她满眸星辉,于是她点头。
晏朝聿垂眸沉默下来,光晕一半照在他们身上,男人上衣稍显凌乱,但身姿清挺,整个人好似一尘不染,但若细看便知他那条家居休闲裤上有一团深斑洇开。
他给的前奏温柔,像温臻七岁时学的一首钢琴曲,当然她也只学会了那么一首曲子。
人总不能,样样占尽最好。
她只想学好一样。
以至于那首曲子,她最终弹得磕磕绊绊,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可偏偏要在这个时候,他撤离抬首,拿起桌上剩下的半瓶冰水一饮而尽,水流从他脖颈微凸的起伏线条处汩汩淌过。
温臻眼眸颤满泪花,溢出眼眶,长tui微曲,由身后斑斓火光中倒映在透亮的地板上,隔窗仍可闻烟火轰烈。
她于这轰烈爆炸中,洇开一颗颗白珠。
烈焰白珠,势必炸开。
热火中,突至的冰水卷进,像极惩戒。
神态恍然,对上他深灼眼眸,听他忽而轻笑,捏住她微张的唇,低声说:“原来是真喜欢。”
巴黎那夜一场空前绝后的满城烟花,一早登报。
社交平台上流放着无数分享视频,据相关媒体报道,烟花秀以每分钟计算价格。
而昨晚这一场烟火,持续整整99分钟。
以每分钟约3w欧元计算,99分钟便是约297w欧元,折合人民币约2346w元。
无数外国网友感叹巴黎不亏是浪漫之城,这些仪式感简直到位。
当然巴黎本地居民也对此表示心情愉悦。
但令人疑惑不解的是,五月上旬,法国并无节日特殊到需要满城烟火的地步,然而看到这条评论时,温臻跟随舞团安排,坐在商务车内赶着进山。
从五月回国下飞机的三分钟内,舞团便有行程来了。
属于温臻的小长假彻底结束,五月到六月整一个月,她都跟着舞团在滇城附近的山里练习。
演出定在七月初,全国巡演一周。
车里几人刚从山下小镇采购生活物资回来,一进山,信号也变得不好,雾气蔼蔼覆着山峦群峰,文杉晃着手机想要搜到一点信号把评论看完,结果自然毫无用处。
回到民宿,文杉看向温臻:“都一个多月了,你和晏总真不打算联系啊?”
温臻不在意道:“他很忙,我也是。”
在巴黎时,他忙得便抽不开身,唯有那么几个小时的相处夜晚里,也会偶遇上譬如马克之类的商业伙伴。
“也对,总裁都是日理万机的,不过臻臻,你说以你家晏总的本事,巴黎那夜的烟火,会不会是为你而放呢?”
温臻无奈:“杉姐,你未免将他想得过于神化,疏通一些政府需要多少能力,他哪有这样神通广大,手眼通天。”
“哼,那天大半夜,他都能够天神临凡似的出现在你面前,还赶在周律之前哦,哪里不手眼通天啦?”
一旁有同行的思慧,听见这句也凑近一些将手里的芝士蛋糕分出来。
“臻臻,你恋爱了呀?”
文杉眉眼弯弯,看温臻一眼意味深长。
温臻自认没什么需要掩饰,想起带在包里的那颗钻戒,只将戒盒拿出扬了下,“不是恋爱,是闪婚。”
思慧愣怔半晌,才唏嘘:“不是吧,那刚才杉杉姐的意思是,你和你老公结婚了,然后你们可以一个多月不联系呀?”
话出口瞬间,思慧便觉得失礼,赶忙道歉。
面对她们的问题,温臻自己也陷入几秒沉思,那一夜之后,她再一次不告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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