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苏芩回话,沈尧迅速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到她的身上。
外套上尽是还没有来得及散去的炙热体温,还有她熟悉到骨子里淡而好闻的香水味。
这一瞬间,苏芩觉得寒意似乎消褪了不少,仿佛他残留在外套上的体温像是有生命力般似的,如同流水一般蔓延流进了她的身体里。
苏芩不由得在心底笑话自己:真是人在虚弱的时候,就连想法都容易变得矫情。
沈尧突然启动车子,慢慢地往后倒退。
“你这是要去哪里?回云城吗?”苏芩哑着声音问他说。
“雨得这么大,前面连救护车都出动了,估计没个一两小时是不会通路的。”沈尧边说边倒车,最后把车子靠边停下。
沈尧解开安全带,半起身从后排拿过陈经理给他的雨伞,然后打开车门下了车。
“沈尧,你这是要去哪里?”苏芩脱口而问。
“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沈尧的话伴随着车门关闭的声音。
送她去医院?
苏芩满眼的疑惑,看着他撑着黑色的大雨伞绕着车头向坐在副驾驶座的自己走来。
沈尧打开车门,弯下腰把头探了进来,一手撑着雨散一手帮忙苏芩把手塞进他的外套里,“外边儿不同车里,你把衣服穿好会暖和些的。”
“我自己来吧。”肢体上的接触,让苏芩的身体瞬间变得有些不自在。
沈尧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似的,动作娴熟地把她的双手都塞进外套里,原本撑着雨伞的手也抽了出来,把雨伞夹在脸颊和肩头里,双手替她把西装的外套给扣好。
随即,沈尧伸手把苏芩从车里给掺扶下来。没等苏芩站稳,沈尧已经背对着她俯下身弯下膝来,“来,我背你!”
苏芩闻言一怔,想他们以前身陷热恋的时候,他都没说要背她。
“不,不用,不用。”苏芩连连拒绝。
沈尧回头看着苏芩,见她一脸的坚决,无奈地解释说:“雨太大了,我扶着你走不方便。”
“你背着我走,更加不方便。”苏芩不肯让步。
两人相对僵持了片刻,忽然,沈尧把她的两只胳膊搭上自己的肩膀,微微俯下身,随后双手去抄她的双膝,用力往上一托,苏芩已经稳妥地趴在了他的肩膀上了。
别看苏芩除暴安良时暴发力十足,一般情况下几个粗汉子都不是她的对手,但是她身材纤细体重也轻,沈尧背她一点也不觉得吃力。
“沈尧!!!”这个男人,真的是!
如此霸道的沈尧,苏芩好像还是第一次见。他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很多时候都是沈尧在迁就着她,嘴巴时时像裹了蜜糖似的说些哄她开心的话。
当然,那些话甜言蜜语并不是她一人专属。
“苏芩,你抱紧我!”沈尧一手托着苏芩一手撑着雨伞,如果她不肯抱紧他的话,他没有办法两手兼顾,他难寸难行。
“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的。”苏芩说。
沈尧充耳不闻,自动把苏芩刚才说过的话给过虑掉,再次重复道:“苏芩,你抱紧我!”
沈尧几乎把身体的重力都倾注在托住她身体的那只右手上,又刻意不让雨水淋到她,他尽量把雨伞往后移,很快雨水便将他胸前的衣服淋湿,还有他的脸上,尽是水珠。
苏芩见状,也没了再跟他唱反调的心思,搂着他的脖子紧紧地抱着他,“我来打伞吧。”
“不用。”沈尧说。
苏芩从他的手里抢过雨伞,“你专心点,我可不想摔成个落汤鸡。”
闻言,沈尧咧嘴一笑,那只原本撑雨伞的手也悄然放回身后抄上她的膝,紧紧地抱着她。
这场雨来势凶猛,郊外也没有良好的排水系统,来不及排去的雨水已经漫过了沈尧的小腿,每走一步都变得阻力重重。
沈尧没看她而是平视着前面的路,两旁稀疏的路灯本来光线就不太好,氲氤在滂沱的雨水里,光线更是昏暗了不少。沈尧不敢走快,每一步都走得无比稳定踏实,苏芩趴在他的背上,四面八稳纹丝不动。
他背着她在经过车祸现场的时候问了个路,有个好心的本地人替他们指了医院的方向。
两三公里的路,如果是开车的话,最多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可是,在下雨天里背着个人,这段路变得无比的漫长。
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了,这场雨仍旧在肆虐,而且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苏芩趴在沈尧的身上,听着他的呼吸声慢慢变沉变重,她已经分不清沈尧额上的到底是汗水还是雨水,见他的发型也被打乱得七零八落,身上的衣服也几乎湿透了,苏芩难得一见他的狼狈。
“你要是累的话,就把我放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的。”
这个出身金贵的大少爷,沈老爷子老来得子,可以说是把他捧在手心上宠着的,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何曾肯让他吃半分苦?
苏芩在想:恐怕这位大少爷活了三十年,前面加起来所吃的苦头都不及现在吧。
想想,也真够为难他的!
沈尧微微转过头来,嘴唇猝不及防地贴上了苏芩有些冰凉的脸,两人惊愕的视线交汇,但很快又移开了。
沉默了片刻,沈尧才慢慢道:“苏芩,我愿意这样背着你走下去的。”
他的话重重地砸落在苏芩的心上,搅起了万丈波浪。
苏芩装作没听见他的话,指着前面说:“再往前走五百米左右,就应该到医院了吧?”
“嗯,应该快到了。”路边有指示牌子,明确地提醒着前面就是医院。
沈尧不知道苏芩是没听清他的话,还是假装没听见,他不想深入去探究这个令人心生烦恼的问题。他只知道自己的脚步已经放慢了些,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这一条是没有尽头的。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
这一刻,他希望背着她,止步不前停留在原地。
可是不能,她现在正饱受着胃痛的折磨。
苏芩的情况颇为严重,医生建议住院做个全面的检查。一听说要住院,苏芩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她自己的身体状况她很清楚,还没严重到要留院观察这么严重。
站在一旁的沈尧脸色却沉了,“你就不能对自己的身体好一点?”
“吃点药就好了,不用住院这么麻烦的。”一大堆的检查下来,没准得住个三五天,手头上还有案子等着她回去处理呢,怎么能住个几天院。
不顾苏芩的反对,沈尧坚决要她住院接受全面检查。
“沈尧,你能不能别管……”
不等苏芩把话说完,沈尧果断打断了她的话,“不能!”
“我知道你想让我不要管你的事情,对吗?”沈尧这句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他又不是傻子,哪能不知道她一直都在回避他推开她,这让他很恼火也很无力,“算我犯贱,求着要管你的事。”
第19章
跟在护士的身后,沈尧把苏芩扶回病房。
吃了药后,约摸过了十几分钟,苏芩才慢慢地感觉胃里那股翻天搅地的疼痛慢慢地被压了下去。
沈尧订的是独立病房,护士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病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被绞痛苦苦折磨了一个多小时的苏芩总算恢复了元气,看了手机时间,发现已经快十一点了,“我现在好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沈尧浑身早就已湿透了,苏芩说一点都不关心他是假的,这个娇弱的贵公子要是穿着这身湿漉漉的衣服过夜,迟早得惹感冒上身。
“你就那么不愿意看见我?”沈尧也搞不懂自己现在到底是恼火还是委屈,反正这个女人三番四次推开他,他心里很是不舒服,跟个孩子似的撒脾气道:“行,那我走!”
沈大少爷说走就走,绝对没半点含糊。
病房的门“砰”地一下被关上,苏芩的心也被狠狠一震,好不容易恢复的那一点元气被这么一震,震得粉碎。
过河拆桥,苏芩也承认自己做得确实很过分。她无力地半躺在病床上,思绪万千,今晚和沈尧在一起的情景不受控制般在她的脑海轮番播放。
其实在背她来医院的路上,他们摔了一跤的。当时光线太暗,地又太滑,在下坡的时候,沈尧有一脚踩空了,一个趔趄,两人都摔倒在地。
当身体失去平衡的那一瞬间,沈尧第一时间死死护着她,成了她的人肉垫。
这一摔挺狠的,先不说沈尧身上如何的锥心刺痛,苏芩很快就发现他的小手臂和手掌都被擦破了皮,鲜血往外渗。
沈尧顾不上自己受了伤,着急关心的是她有没有摔疼了。
夜里路灯的光线是暗,但苏芩把他眼里的那份焦灼和关心看得清楚。
那双眼睛仿佛带着光带着热,灼烧得苏芩的心里百般难受。
算了算了,不能再想了!
关心不等于爱情,关心也可以是他的绅士风度和良好教养,她真的没有必要想太多。
那个男人是出了名的游戏花丛中片叶不沾身,相反,苏芩自认为自己对待感情还是很一根筋的。
一个潇洒离去若无其事,一个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受伤害的始终还是深情的人。
苏芩用力把被子往上一掀,正想来个蒙头大睡,结果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原本以为推门进来的人是医生或者护士,可苏芩把脑袋往被子往外一探,没想到来人竟然是去而复返的沈尧。
他换了一身干爽的白色休闲服,一只手提着保温瓶,一只手提着某品牌的服饰袋。
“你怎么又回来了?”苏芩问。
“先吃点东西吧,你今晚都还没吃饭。”沈尧伸手把苏芩扶坐了起来,“医生说了,平时多吃些小米粥,养胃。”
“嗯。”见沈尧要动手喂她,苏芩从他的手里接过碗,“我自己来吧。”
“小心烫!”沈尧叮嘱道。
大半天滴水未进,又被胃疼折磨了这么久,苏芩其实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但胃还是不太舒服,吃了半碗就吃不下去了。
见苏芩放下碗勺,沈尧问:“是粥煮得不合胃口吗?”
“不是。”苏芩摇了摇头,“是我没什么胃口。”
沈尧贴心地抽了两张纸给苏芩擦嘴,然后收拾碗勺,“也行,要是半夜饿了再起来吃点,保温瓶里放着也不会凉。”
“沈尧,今晚的事情,谢谢你!”
“不要说谢谢,今天晚上的事情我也有责任。”
苏芩没有再说话,沈尧也找不到可说的话题,病房里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数分钟,沈尧开口打破寂静,“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沈尧扶苏芩躺下来,替她把被子盖好,“好好睡一觉。”
“沈尧,你明天给我办理出院手续吧。”苏芩道:“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很清楚,不需要住院几天的。再说了,我手头上还有案子要跟,没时间住院几天。”
“明天等检查报告出来了再说。”沈尧的语气沉了几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有忙不完的案子,你什么时候能给自己放个假好好休息呢?”
想起他们谈恋爱那个时候,苏芩也是各种忙碌,忙起来的时候,经常是几天见不了人的。
别说能好好约会好好看一场电影,事实上,能好好吃一顿饭都是难得。
苏芩没往下接话,而是换了个话题,“相信你在这里也睡不习惯,要不,你先回去吧。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再说了有医生和护士在,也出不了什么事。”
又再次要把他推开,沈尧心里头的不舒服又冒了出来,“苏芩,你就那么的不待见我吗?”
一心一意地要把他给赶走。
“虽然我们已经分手了,但分手了,也能做个朋友吧?”
苏芩很认真地摇了摇头,“沈尧,你还记得当初分手的时候是怎么答应我的吗?”
“我说分手了之后,我们就不要再做朋友了,从此以后保持着你死我活的距离。”
“苏芩,我们好歹相识一场,至于要老死不相往来吗?”沈尧想不明白为什么就不能好聚好散呢?
当初分手,也不是谁做了对不起谁的事情,归结到底是因为觉得彼此不适合。做不了情人,沈尧觉得做朋友也是可以的。
苏芩沉默了片刻,抬眸去看他,目光认真且严肃,“你知道比脚踏几只船更渣的是什么吗?”
沈尧满脑子问号,“哎哎,脚踏几只船这种事情我可没干过。”
苏芩道:“那就是分手后再做朋友。”
沈尧的眉头都快要凑到一块去了,“你这是什么破逻辑?”
“既然我们选择了分手,那就应该分得彻底一点。在我的爱情观里,只有爱或者不爱,没模棱两可的第三种选择。”苏芩目光坦然,“我说了分手后就不要做朋友,那是因为我不想打着朋友的旗号继续保持联系,反复提醒着我们过去的种种回忆,毫无意义不是吗?”
有人曾经说过,真正喜欢的是没有办法做朋友的,哪怕是再看一眼,也还是想要拥有。
沈尧还是不赞同她的说法,“你放下了,我也放下了,既然大家对过去都已经心无芥蒂了,那为什么还不能做朋友?”
“莫非,你的心里还是放不下我的?”沈尧突然把头凑近苏芩,一脸十分欠扁的笑容,偏偏莫名又让人觉得有几分讨喜,“所以,你害怕我的存在会给你的生活造成困扰。”
沈尧单手托着下巴食指抚着嘴唇,笑容愈发欠揍,“苏芩,其实你的心里还是有我的位置的。”
苏芩怒瞪着他,呵斥道:“和现任光明正大的爱着,和前任不清不楚地暧昧着,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沈尧你能不能要点脸?”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察觉苏芩的怒火,沈尧收敛起笑意,神色变得正经起来,脸色和语气皆是委屈,“跟你分手了之后,我都没跟别人谈过恋爱。真的,一次都没有,她们都没你好!”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呢?”苏芩显然不相信他的话,某人隔三岔五跟明星模特闹花边新闻的,他的话可信度实在太低了。
当然,她也没有兴趣去探究和分辨其中的真伪。
已过去不回头,苏芩在和沈尧分手了之后,把这六个字当作信条刻进了心里。
苏芩的目光甚是咄咄逼人,她眼里不加掩饰的不相信,像是一把利箭直直刺中他的心,难受得厉害。然而沈尧很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风流成性的名声在外,“苏芩,有的事情不能看表面……”
“好了,不要再说了,你的事情我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苏芩不让他把话说完,“我困了,要休息了。”
说完,苏芩果断闭上眼睛睡觉。
苏芩拒绝与他继续谈下去,沈尧也只好把那些没说完的话咽回肚子里。他默默地伸手把病房里灯关上,低头在苏芩的耳边轻声说:“我睡沙发,有事情叫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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