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慎将自己手中铃铛杯里的茶水洒出几滴。
茶水洒在他虎口，没一会儿便淡了痕迹。
他无瑕去管, 抬头问：“暖冬，你说什么？”
陆暖冬深吸一口气, 掷地有声地说：“我说，我们假装谈恋爱。”
“我有什么好处么？”
江景遇靠在沙发靠背上，垂下眼睫, 掩饰般喝了口茶。
在陆暖冬看来，他一派气定神闲。
她扯扯嘴角, 说道：“你不是很烦别的女生老给你送情书么？现成的挡箭牌还不要？”
江景遇静默一会儿, 情感战胜理智, 决定试探。
他语气轻佻：“暖冬，你该不是喜欢我吧？”
陆暖冬给了他一个白眼。
她心提起来了，但面上不显。
现在还不是坦白的时候……
“我提出这个建议能完美解决双方的困境，不是吗？”
江景遇问：“你遇到什么困境，非得让我们假装谈恋爱才能解决？”
“我听了十五年的话，不想做乖乖女了。”她将手握成拳，“我是个独立的人，不应该受他们控制！”
江景遇一听，觉得她肯定受什么大刺激了。
他不敢担保答应以后，她会不会懊悔。
“你也许是怒气上头才跟我提这个建议，不如等……”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陆暖冬打断他的话，抬头问道，“还是说，你不愿意？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去找别人。”
江景遇一急，脱口而出：“我当然愿意。”
“愿意就好。”
约定好假装恋爱，两人却没话说了。
伪装恋爱只起了一个话头，章程还没敲定。
陆暖冬战略性喝茶。
过了几分钟，她说：“既然要伪装，就伪装得像一点儿？”
“怎么？”
“当然是要让所有人相信。”
江景遇提醒她，“可是我们刚在运动会澄清……”
“澄清之后也能发展新的感情。”陆暖冬倒是很镇定，她掏出手机，对着桌面上的两个铃铛杯拍照。
拍完，她将照片发给江景遇。
“我们不明着说，就发条说说暗示，让他们猜测着传播出去。”
江景遇不怎么发这个，他的空间干干净净。
但收到照片后，他毫不犹豫地保存在手机相册，并迅速点进空间准备发说说。
他加上图片，删删减减半天也没想好该说什么。
“暖冬，你来吧。”
江景遇将手机递出去，任由她发挥。
陆暖冬说：“你还不简单？王嘉荣都说你最常发句号，这条也可以发句号。”
倒是她自己这边，她也不怎么发朋友圈，也不能跟江景遇一样发个标点符号。
纠结一会儿，陆暖冬发照片，配文：下次还要喝［可爱］。
“我@你一下吧。”江景遇研究着其他同学的说说，提议道。
“对，我也@。”陆暖冬说。
他们发完便将手机放下，丝毫不管其他人见到这条说说的反应。
紧接着，江景遇继续商量在学校的表现。
“在学校需要很亲近吗？”
“需要。”陆暖冬说，“现在老师也不会管我们。”
江景遇一直是年级第一，而她在前三次考试中也没失手，就算被老师发现，大不了被叫家长。
而且王老师被调去管高三，不会再着重盯着他们，他们更加自由。
马上就要期末考，只要他们发挥出以往的水准，相信老师们不会过分追究。
“我这边没问题。”江景遇把茶杯放下，正视陆暖冬的眼睛，“你也知道，我爸妈不管这些。”
陆暖冬当然知道，江叔叔江阿姨在一定程度算得上开明，前提是江景遇朝他们安排的方向努力。
江父江母确实不管，几周后，他们听到江景遇班主任委婉提及他的早恋对象是陆暖冬时，都糊弄过去。
他们还以为自家儿子跟陆暖冬是因为一块长大的情谊而如此亲近。
自从上回运动会过去，小提琴团再没人敢打探江景遇和陆暖冬的情况。
就连王嘉荣看到他们上下呼应的说说，也压抑住自己的好奇。
这反倒让陆暖冬有些受挫。
她都准备好叛逆一次了，周围人怎么还不觉得出格？
如果不是黄雨好奇打听，陆暖冬真的想要做更出格一些的事情，引起其他人注意。
“暖冬，你们马上要出国，连着元旦假期，我有十来天见不着你。”黄雨铺垫完，进入主题，“你那条说说是什么意思啊？”
陆暖冬面不改色地撒谎：“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我们在谈恋爱，所以发说说让别人见证。”
“什么？”黄雨惊呼出声。
她消化完这个八卦，暗自可惜。
江景遇轻易不加异性，黄雨没江景遇联系方式，吃瓜只能吃一半，可愁死她了。
黄雨问出一点儿，见陆暖冬没有深入交谈的想法，她不好继续追问。
剩下的一半瓜，她确确实实要跨年之后才能吃上。
次日，乐团集合，准时前往香国。
附中众人在机场碰见了汇英的人。
所幸两所学校搭乘的并非同一趟航班，他们不用在飞机上相看两厌。
近12个小时的航行时间，光靠睡觉打发不够。
陆暖冬带了本书，打算在飞机上消磨时光。
她的座位跟江景遇隔了三排，没法儿跟江景遇串通出机场的行径。
等飞机飞稳当后，她便翻开书阅读。
陆暖冬沉浸在书中。
几小时后，她翻阅至最后一页。
不经意往旁边扫了一眼，她被吓了一跳。
她轻声问身侧的熟悉面孔，“你什么时候换过来的？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
“换来没多久。”江景遇拆开一袋黄瓜味薯片递到她面前，“吃点东西。”
陆暖冬最喜欢吃这个口味的薯片，刚好看完书有些饿，她也不同江景遇客气，直接夺过这包拿着吃。
江景遇愣了下，又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包新薯片拆开吃。
“暖冬，咱们不住那边学生家里，住哪个酒店？”
陆暖冬闻言，诧异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她见江景遇真的不明所以，无奈地说：“你忘了我伯父做什么的了？有他在，哪用亲自找。”
“没想到陆伯伯的连锁酒店都开到国外了。”江景遇有点吃不下薯片了。
他忽然有了压力。
以后他要加倍努力，才能让暖冬的长辈放心将暖冬交给他。
要是他不能为暖冬提供良好的物质生活，他也没脸跟暖冬谈情说爱，甚至求婚。
说完这些，陆暖冬自然而然提到自己父母。
“之前一直没跟你说，这次需要你跟我一起见我父母。”
江景遇疑惑地看过去，薯片都暂时放下，问道：“你们一家三口过去，我凑什么热闹？”
“你不是以往的身份了。”陆暖冬不去看他，耳侧悄然抹上绯红之色，“你要以我男朋友的身份去见他们。”
她声音好似冰锥，将江景遇击得晕头转向。
江景遇嘴角自然翘起，他试图控制，但毫无效果，反倒笑得越发开怀。
他放弃抵抗，细细品味“我男朋友”四个字的甘甜滋味。
他此刻觉得，世间再没有比这还动听的话语。
要是有镜子，江景遇会发现自己笑得跟捡到天上掉的馅饼一般傻气。
这股兴奋劲儿直到到达香国都没完全消弭。
待到陆暖冬终于敢再次正视江景遇，她不禁瞪大眼睛。
“你笑什么？”
“啊？”江景遇摁下嘴角弧度装傻，“我有笑吗？”
“有啊。”
“那可能是好不容易到了香国，不用再坐在飞机上的高兴。”
陆暖冬不信他的话，探究地盯着他的眼睛。
她想从他的神情中寻觅蛛丝马迹，却无功而返。
黄老师戴着小蜜蜂先行下机，她准备在出口处等着学生。
“附中的学生不要单独行动！下了飞机集合。”
听到黄老师催促，陆暖冬拉上江景遇跑过去解释。
“老师，我家里给我找好了酒店跟导游，待会儿我跟江景遇跟导游走。”
黄老师没放他们走，极其严肃地让陆暖冬留下酒店名字、导游以及他们两个人父母的联系方式。
等他们整理完，发给黄老师，她脸色才好看一些。
“填完也还不能走。”黄老师正准备联系他们家长询问，“我确认无误，等你们的导游来，我才能让你们单独行动。”
黄老师主动走远，剩下江景遇和陆暖冬在原地。
陆暖冬见电话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她转而打量起四周。
等看到行色匆匆的过客们，她才有一种到达异国他乡的真实感。
过往的路人长相、所用的语言跟她皆不同。
她脚下这片土地，是父母待了很久很久的香国。
第35章 青梅 没到肆意谈情说爱的年纪。
香国漫天飘雪, 街道上的商铺被各种可爱挂件装饰。
商铺外都摆了棵圣诞树，处处洋溢着过节的气氛。
周四是圣诞节，乐团的表演则被安排在平安夜。
整整一天, 陆暖冬和江景遇都得待在香国当地的演奏厅。
今天是周一, 他们还能睡一觉缓解疲劳。
十来个小时的飞机确实让人难受, 陆暖冬被接到酒店的第一件事就是睡觉。
睡觉前，她给家人报了平安。
伯父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江景遇睡在她隔壁的房间。
大概是知晓环境安全，扣上手机后，陆暖冬伴随窗外的鹅毛大雪沉入梦乡。
醒来后天色已经暮黑，窗外稀稀拉拉几点灯火无法驱散室内的黑暗。
陆暖冬打开床头灯，就着光晕找到床头柜上的手机。
她连上酒店的网，弹出一串消息。
有父母的, 也有江景遇的。
陆暖冬先回了江景遇。
他喊她吃饭, 酒店有准备餐食。
她收拾好便约江景遇出门。
吃饭时, 她抽空回了父母。
妈妈跟她说，圣诞节见个面，一起吃顿饭。
陆暖冬打定主意, 要江景遇也去。
来到国外，最不方便的还要数语言。
陆暖冬最开始忘了自己换了国度, 还用中文跟别人交谈。
直到看见人家茫然的表情，她才记起要用英文。
香国大部分人还用法语，她跟江景遇一句不会, 什么也听不懂。
但这不要紧，江景遇有经验。
他用流利的英语足以应付各种状况。
今天太晚, 实在不适合出门逛。
吃过饭, 他们也就在酒店附近散散步。
“圣诞节你有安排吗？”陆暖冬询问。
“没有。”江景遇答完, 意识到什么，“叔叔阿姨让你圣诞节跟他们见面？”
“对。你跟我一起去。”
江景遇诧异地复述一遍：“我跟你一起去？”
这话像当头一棒，江景遇拐弯抹角地说：“我去，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陆暖冬肯定地说，“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我名义上的男朋友。见见我父母怎么了。”
这话如果放在五岁，亦或是二十五岁都没关系。
五岁是童言稚语，二十五能谈婚论嫁。
可他们才十五岁啊。
十五岁的年纪做这个事情，江景遇想，别给自己以后挖坑。
他继续试探，“这不太好吧？万一叔叔阿姨生气……”
“我还没生他们气呢。”陆暖冬打断他，一锤定音，“就这么说定了。”
定好这件事，江景遇无论是出去玩儿，还是跟乐团表演都有些不在状态。
在斜塔下跟陆暖冬合照时，就被陆暖冬指出。
后来上台前，黄老师还找他谈话。
黄老师也不跟他迂回，直接指出问题：“景遇，你刚刚走神了。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在你身上，调整好状态。”
“我会的，老师放心。”
黄老师见他眼下青黑，关心道：“还没调整好时差吗？表演完你坐着眯会儿，我让他们保持安静，不打扰你。”
“最近有些事儿比较烦心，我会尽快调整。”
陆暖冬也察觉到他迥异的态度。
但她只以为是不想输给其他学校，压力太大。
她看到黄老师找江景遇聊，等他回来，她也说：“咱们平常练习得很勤快，没人落下，要是这样都不如其他学校，那也不能怪你。”
“嗯。”
江景遇不由苦笑。
他担心的哪是这个啊！
陆暖冬心情倒是很好。
今天她见着好多金发碧眼的异国帅哥，个个赏心悦目。
当然，换她的标准评判，这些帅哥都不如江景遇好看。
但是人偶尔还是得换换口味嘛。
江景遇感应到什么，频频朝她注视。
陆暖冬尴尬地低头，不再胡乱张望。
他们可是约好要在其他人面前假装谈恋爱的。
她得表现出正常谈恋爱的样子。
轮到附中上场，江景遇一马当先走在最前。
他率领众人上台，完美地表演了三首已定曲目。
每首曲子结束，都能收到热烈的掌声。
江景遇作为一提，靠近观众席，他感受到观众的热情，心情也上扬几分。
平安夜这天的表演完美地结束。
附中乐团众人发挥超常，比往日里练习好上许多，获得许多赞扬。
黄老师听到夸赞，心情格外好。
等散场后，她主动请大家吃饭当作庆功宴。
陆暖冬和江景遇不好再次推辞，跟着大家一块儿去吃饭。
黄老师请了顿法餐，钱包大出血，但她脸上的笑容遮掩不住。
同学们的兴奋也都溢于言表。
今天一结束，此行最重要的任务就算完成，他们身上没有其他重担，总算可以尽情玩耍。
江景遇却不。
时间离明天的圣诞节越近，他越紧张。
他在脑子里演练千万种不让叔叔阿姨对他有意见的方法。
可他思来想去，结论是无解。
陆暖冬没操心那么多，她带着黄老师嘱咐的任务，跟随王嘉荣一同去买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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