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
等小女孩的妈妈回来,秦之墨才拉着张芷青离开。
张芷青难得细腻地发现了他的体贴,想起他同事对他的评价,有些惭愧。这么多年,她竟然没发现秦之墨胆大心细的特点。
被她忽视的应该不止是这些,未来还有很多时间,她可以慢慢发掘。
小餐馆对面是镇上的广场。
一群大爷阿姨正在跳广场舞,张芷青走到花坛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秦之墨出来时拿了她的保温杯,张芷青有随身携带保温杯的习惯,她爱喝热水。
她没有富家千金的挑剔娇气跟包袱,也不给自己立什么资本大小姐人设,任何基层集体她都能迅速融入,也享受这种简单平淡的快乐。
人只有实现财富自由,才能丢开攀比的包袱活得洒脱自在。
能让张芷青无忧无虑享受理想生活,秦之墨觉得他那些年所受的苦难都值得。
以秦之墨现在的资产,哪怕他披个麻袋也有一群名利场的老总围着他赔笑脸。
他手头的钱,能让张芷青挥霍一辈子。
她不用看任何人脸色,想怎么懒都行。
“要跟我说什么?”听着节奏欢快的舞曲,张芷青的语调不自觉也变得欢快:“说吧。”
秦之墨拧开保温杯递给她,说:“我打算卖掉海外部分产业。”
张芷青喝了一口水,腮帮鼓起看他两秒,咽下水,说:“你的资产你自己决定就好,不用特意跟我商量。”
秦之墨用指腹抹掉她嘴角的水渍,眼神认真:“我的都是你的。”
张芷青:“真的?”
“真的。”秦之墨点头,一对黑眸在月色下尤其深邃剔亮,他问:“你现在想要什么?”
“我呀。”张芷青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想要很多,很多的钱。花不完的钱。”
张芷青虽然不缺钱,但还没有钱到任意挥霍的地步。爸妈给她留下的产业她不会动,而且也要考虑公司股东和元老的意见。再厉害的企业,流动资金也有限。老品牌这几年追不上热潮,其实不太景气,全靠小叔的人脉帮忙撑着。小叔现在结婚了,她不能再乱花他的钱,这两年她其实很节俭。
她已经没有多余的钱支撑“等人”继续做慈善了。
“我得想个办法。”张芷青说,“得一边挣钱,一边享受帮助别人的快乐。”
“钱我来挣。”秦之墨说,“你负责享受就行。”
*
还有一天放年假。
张芷青给店员发完红包,等人都走了,才拎起包包准备回家。
没走出店门,突然听见有人叫:“张老板,请留步。”
是隔壁街道那间奶茶店的老板。
张芷青放下包包,热情道:“王老板新年好呀,您喝点儿什么?”
“我哪敢劳您大驾。”姓王的中年男人阴阳怪气道:“您是不知道,有您张大老板在,我们整个古镇的普通小老板都开始跟着做慈善。”
来者不善啊这是。
“王老板,您一杯三块钱的奶茶卖十八,这么奸诈,怎么好意思说自个儿在做慈善?”张芷青冷笑一声:“我看呀,您就是来找茬的。”她拉开椅子坐下,“说吧,我哪儿得罪你了。”
“你得罪的可不止是我一个人,是整个古镇上的生意人!”
“您何出此言?”
“少跟我玩文绉绉那一套,你说你一个富二代上哪玩不好,非得来我们这穷乡僻壤跟我们小老百姓抢饭碗?”
“我怎么跟你们抢饭碗了?”张芷青觉得荒谬:“咱们各卖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客人选择谁家那是谁家的本事不是吗?”
“你们三天两头的砸钱搞宣传,找来一堆网红给你们到处打广告,这不是欺负我们乡下人不会上网?你这跟恶性竞争有什么分别!”
张芷青气鼓鼓:“我可没找,我还亏本呢。”
“得了吧,都是千年老狐狸装什么无辜!没好处,谁会干赔本买卖?”
“我乐意。”
张芷青看了眼时间,秦之墨快到了,她懒得浪费时间在这儿跟这人掰扯:“你说吧,想怎么着?”
见她这么轻易就退让,姓王的来劲了:“首先第一点啊,你,以后不能再找网红给你们店做宣传。第二点,降低员工工资,你把工资拉太高害我们招不到人,这口气我忍你很久了。”
“那真是辛苦您了。”
“你什么意思?不答应是吧?”姓王的态度强硬:“你今儿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走了,咱们谁也别想好好过年。”
“我建议你赶紧走。”张芷青说:“我老公快来了,被他知道有人找我麻烦,我拦不住他的。”
“威胁我?”姓王的笑出声,语气嘲讽:“就你家那小白脸老公?笑死,他敢——”
一道黑影闪过,那人踩着桌面跃过去,男人被飞起一脚踹翻倒地,连呼痛都来不及。
秦之墨扣住他的喉咙,分明是一只冷白漂亮的手,小臂青筋却带劲地突起,臂弯肌肉结实,简单的动作,男人被摁住命脉一般根本动弹不得,他瞪着眼,只有一张嘴还能骂:“你他妈谁啊?!”
秦之墨侧头,将脸转过去让他看得清楚,他表情平静,语气冷淡:“她家小白脸老公。”
“嘶。”张芷青伤脑筋地扶额:“我说什么来着?你说你,没事儿惹我干嘛。”
“你老公打人你不拉着,你还搁旁边看戏,疯了吧!?”
“谁打你了,我老公?”张芷青笑了笑:“他就一小白脸,哪有什么劲儿?帮你松骨呢,怎么样,舒服吗?”
“松你——”姓王的想开骂,对上秦之墨慑人的眼睛,后半句话生生咽回肚里。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小白脸眼神太狠了,跟个不要命的一样,劲儿也大得离谱,他体重一百八十几,被这人一只手擒住,居然完全动弹不了。
真把他惹毛了,不是今天就是改天,他感觉真的会被打死。
姓王的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舒、舒服,谢谢啊。”
不堪一击,也敢欺负他的人。
秦之墨冷笑一声,收回手,缓缓直起身子。
张芷青忙从包里掏出湿纸巾递给他。
秦之墨接过,歪着头垂眸,仔仔细细一根根擦拭修长的手指,几秒后,他漫不经心偏过头,薄薄的眼皮轻轻一掀。
躺在地上的中年男人立刻爬起来:“我滚,不用您说,我自己滚。”
“等等。”
这冷淡的声线刺进耳里,跟索命阎罗王似的骇人,中年男人僵硬地转身,识趣地朝张芷青鞠躬道歉:“张老板,对不起!”
“没关系。”张芷青大方地笑道:“欢迎下次再来。”
“不不不来了,不来了。”姓王的擦了把汗:“以后我再也不敢找您麻烦,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回。松骨就算了,我不受力,不敢享受,不敢享受。”
“那我们走咯。”张芷青拎起包包,看了眼地上的玻璃碎片:“王老板,麻烦您帮我把垃圾收拾一下,顺便把门锁上,谢咯。”
“应该的,应该的。”
姓王的看着走远的一对男女,捂着红肿的脸龇牙咧嘴:“这两口子,真他娘恐怖。”
*
秦之墨已经九年没过过年。
以前每年都是跟张芷青一起,没她在身边,再喜庆的节日也没滋没味。
两人到爷爷家一起下厨烧饭,一起贴对联,秦之墨在上面挂灯笼,张芷青在下面帮他扶凳子。
除夕夜,两人坐在客厅看春晚,跟她在一起,无聊的事也变得有趣。
跨年的钟声响起,秦之墨低头跟她接吻。
晚上做了好几次。
秦之墨像是要把过去九年的都补上,张芷青头一回感到吃力,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
但是很舒服。
……
年初二家里来了很多客人。
张芷青今天穿着大红毛呢外套,再艳俗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被衬得明媚,她挽起了头发,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低领羊绒衫被扎进鱼尾裙,臀线翘挺,裙摆下的小腿又白又细,脚腕皮肤上还留有昨晚的红痕。
秦之墨坐在旁边泡茶,眼神追随着她。
她站在一群七姑八姨当中,朝他投来求助的可怜眼神,表情生动有趣,又格外可爱。
秦之墨正准备过去解救她,被老爷子叫去书房,他双眸带笑,回应她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放下茶杯,起身去书房。
三姑六婆问张芷青什么时候生,开启逢年过节必备的催生话题。
张芷青头快炸了,眼睁睁看着秦之墨无情的背影,脸上还要保持微笑:“二姑婆刚才说什么?”
“不是她说的,是我说。我问你,上回我给你介绍的那老中医怎么样?开的药,之墨吃着还好吧?”
张芷青敷衍道:“挺好,挺好。”
“嘶,那不对呀?这都半年多了。”
三姑六婆又问:“你们现在,几天过一次夫妻生活?”
张芷青心想,你应该问一天过几次。
第44章
三姑六婆建议颇多, 张芷青挨个应下。
在讨长辈欢心这件事上,张芷青敢称第一就没人敢称第二,几乎没有长辈不喜欢她, 对她的评价也很一致:乖巧。
而她们对秦之墨的评价则是:乖顺。
两个这么乖的孩子,又都这么单纯,凑一块儿也不知道这日子咋过。
俩小孩儿打小没爹没妈,也没人给他们科普这种知识,长辈们操碎了心:“新闻上不是有俩博士吗, 结了婚,每天盖棉被睡觉, 盖了一年多都没怀上, 去医院挂号,医生一问,才知道这俩压根没进去过!”
“还真是!之墨也是博士。”二姨婆恍然大悟, 拨拨张芷青的肩确认道:“青青,你跟之墨, 该不会也是只一块儿躺着,别的什么都不干吧?”
“我们……”张芷青咽了咽口水:“干。”
“干就好,”二姨婆松了口气, 点头:“干就好。”
张芷青:“……”
“那这也不对呀, 我给你介绍那老中医绝对靠谱的, 人都帮几百对夫妻看大肚子了, 你咋一点儿没发生动静?一定是你俩哪里做的不对。”
秦之墨压根就没打算要孩子,措施做得比她还要好, 别说老中医, 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拯救不了一点。
“那个……”张芷青脸颊微红,哪怕她是个不容易害臊的人, 也遭不住三姑六婆这种级别的露骨拷问,她抬手盖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小声说:“你们就放心吧,秦之墨对这事儿精通着呢。”
她终于说了实话:“我们是还没打算要孩子,你们就别担心了。”
“嗐!你这傻孩子,我还以为你们想生不会生呢!”
“哈哈那不急了,你们俩年纪都还小,年轻人嘛多玩玩,多给自己一点私人空间是对的。”
“我就说嘛,之墨他自己不就是医生,行不行自个儿把个脉不就晓得了。”
“瞧你这话说的,有句俗话说得好,医者难自医!对吧青青?”
“也,不是。”张芷青尬笑一声,解释道:“他是法医。”
“法医不也是医生吗?你之前不还说,他能让死人开口说话,那不就等于把人医活了。医术这么高明,还治不了?”
张芷青不得不跟她们科普了一下法医的工作性质。
闻言,三姑六婆对秦之墨的职业萧然起敬:“这孩子,胆子真大,死人都敢碰。”
“不是姨婆不支持他的事业哈,我就是纳闷,你们家也不缺钱,干什么工作不好干一份那样的累活儿呀?”
“这是他喜欢做的事。”张芷青能理解秦之墨,“他想帮助更多和他有过同样经历的人。他的工作虽然平凡,但也伟大。”
秦之墨妈妈的事大家都听说过,要不是他坚持,真相会被永远埋藏。
“就是,要是没人肯干这行,都胆小都害怕,那这以后不就有更多坏人作恶没人管么?”
三姑六婆竖起大拇指:“我们青青嫁的是一位平凡而伟大的英雄,比隔壁那几个只会啃老的纨绔子强多了。再说了,咱之墨有的是钱。”
“就是就是。”
……
挨家挨户送完亲戚,张芷青依偎在秦之墨身边,坐在院子门口看日落。
已经好多年没这样开心的过过年了。
张芷青心想,老天爷待她真是不薄,把她的少年送回来还给她了。
她没有白白求佛,行善积德。
秦之墨与她并肩坐在阶梯上,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垂眸看她小巧挺翘的鼻尖,低声说:“知道么,九年前,我走的那天,去了你常去那间寺庙。”
他从小就想学医,目标是当一名出色的法医,也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但是那天,他希望世上真的有神明。
张芷青:“去拜佛?”
“去求了个签。”秦之墨继续说:“我拿着那支签去找大师解惑,大师说,上面的意思是,我多行善积德,我喜欢的姑娘就会跟我白头偕老。”
张芷青一愣,明白过来:“所以你一直在帮冤死的被害人开口,替他们翻案。”
“我不是一个善人。善心我有,全都只给了你。”
秦之墨坦白道:“我也不信什么恶有恶报,秦回明做出那样残忍的事,却稳坐高位受人吹捧,什么是报应?血淋淋的真相因为没有证据而无人在意,贫穷的人无助的呐喊声没人能听见,以我一个人的力量拯救不了苍生,我又怎么会傻到去当烂好人。”
他说:“可是因为想跟你白头到老,我宁愿相信,也愿意去当个善人。”
张芷青一向能言善辩,此刻却突然词穷。好似千言万语,都无法准确表达她这一刻的心情。
为了她,一个冷漠的少年愿意去温暖别人。
她何德何能,被他这样爱着。
她知道,秦之墨不在意其他人带给他的折辱,他的失落来源,是她。
“这些年,”张芷青声音哽咽:“你受委屈了。”
三年前张芷青其实见到秦之墨了。但她当时还在为他的不辞而别跟他置气,对他视而不见,还故意牵起顾琛的手。
而那天,是秦之墨隐忍多年,千辛万苦解决完他们之间的阻碍,终于敢靠近她,带着攒了好久钱才买的钻戒想跟她求婚的日子。
她当时并不知道秦之墨离开的原因,那么做是想告诉他离开的后果,让他明白,如果莫名其妙消失,就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他,让他后悔。
感动、心疼、懊悔,以及不知名乱七八糟的情绪让张芷青难受得收不住泪,她扁嘴,吸了吸鼻子,拿一双通红的眼睛瞪他:“真以为我迷信呀?我是为了求个精神寄托,那叫吸引力法则,我很讲科学的好吗?你一个学霸高材生,怎么能跟我这个学渣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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