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家百年老店,注重质量与客户满意度,很难约,很多女明星富太太都在排队,还是头一回遇到拿了成衣拉着个脸不愿试穿的。
这姑娘长得很漂亮,但表情木讷,像个提线木偶,碰一下动一下,状态看着有点不正常。
店家让工作人员带她到休息室:“张小姐,现在试衣间满,我们准备了小蛋糕,您先吃点东西稍等一下哈。”
张芷青魂不守舍:“好。”
婚服、宾客名单、婚礼场地都已经筹备预定好,全世界都知道她要结婚了,爷爷前几天还跟人炫耀她一定会嫁得很好,这个时候突然说要取消婚礼,简直就是打他老人家的脸。
张芷青在发愁怎么跟爷爷开口。
“唉你们听说了吗?张芷青被劈腿了!”
休息室外传来女人的声音,是张爷爷的死对头刘氏集团老总的孙女,她的声音张芷青分辨得出。
“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
“我一个朋友,在酒店门口亲眼看到,还拍照来着!你们等等啊,我翻翻聊天记录。”
张芷青:“?”
躲到那种小角落都能被看到?还是爷爷生意场上的死对头!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
“我去真是张芷青啊,这包国内就一只,我认得这包就是她!她长得还挺漂亮的,居然会被甩?”
“花瓶而已,有什么用?”
“就她家那背景,娶她至少能少奋斗五十年,她那个未婚夫家庭条件不是一般吗,能舍得放弃入赘豪门这么好的机会?”
“是啊奇怪,那女的什么来头?”
“听说是个事业型女强人,跟她未婚夫合伙开公司的。人家这是拿了大女主剧本,张芷青呢,属于看似光鲜,实际上没人要的无脑女配,以为家里有钱就有大把优质好男人喜欢她,人家奔着什么去的她不知道?”
“肯定啊,圈子里但凡家世好点儿的公子哥谁会要她?也不看看她那胸无点墨的样子,以为去国外镀点金搞个文凭就是文化人呢?这事儿怨不得别人,只能说她没本事,家里金山银山,结果连未婚夫的心都留不住。”
“那她是准备瞒着?婚礼场地酒店都没退啊,你们没弄错吧?”
“错不了,她这婚礼肯定得取消,等着看好戏——”
女人突然噤声,脸色变了又变,表情尴尬地看着出现在休息室门口的张芷青。
张芷青抱臂倚着门框,眉眼懒倦。
这群人嘴上瞧不上张芷青,实际上家里都要仰仗张芷青小叔做生意,只敢背后酸,哪敢明面得罪:“青青你别生气,林姨她这人就是嘴上没个把门儿,心肠是好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张芷青尽量摆出温和的笑:“王姨,您也没少说。”
被点到名的中年女人忙站起来,笑脸生硬:“我……乱说的,阿姨乱说的,你别生阿姨的气。”
这时,门口光线一暗,有人进来。
中年女人求救似的看向门口男人,再看张芷青,察觉到了什么,讨好道:“这位是……你朋友吗青青?”
张芷青表情麻木:“哦,他就是那个把我甩了的,我那前未婚夫。”
一瞬间,周围变得静悄悄。
顾琛走到她跟前,低声说:“芷青,跟我出去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张芷青找了张沙发坐下。
“就在这儿说。”
顾琛是个极在意旁人眼光的人,今天难得迎合她一次没有避着其他人,坐到她旁边,说:“不管你信不信,我跟晗哥清清白白,我们什么都没有。”
张芷青歪头玩着指甲:“哦。”
顾琛:“我们一起开会,她来送合同,不小心打翻咖啡把我衣服弄脏了,所以你看到我从浴室出来。至于我身上的口红印,应该是她不小心蹭到了。”
“你说完啦?”张芷青起身:“那我可以走了吗?”
“这次又要跟我闹几天?”
顾琛拿出自认为最大的诚意,耐心解释:“我说了,我跟她什么都没发生,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兄弟,根本不可能产生爱情。”他点开手机录屏:“你自己看监控。”
张芷青:“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们睡没睡与我无关。”
“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琛看了看左右,压着声音:“这对她来说是脏水是毁她名声的话,你不能毫无依据就把她坐实成第三者,这样她今后还怎么做人?”
张芷青像个旁观者,冷眼看曾经喜欢过的男人维护另一个女人。
她忽然发现,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对她毫无吸引力。
她的沉默被顾琛当成理亏,他继续:“你姐是个很努力的人,你可以瞧不上她的出生但请你别去践踏。这次的事你知道对她造成的伤害有多深?别再做这种幼稚害人的事了,成熟一点,行么?”
张芷青语气正常:“要不我开个新闻发布会,告诉大家是我自愿被绿的?”
软的行不通,顾琛打算来硬的。
他慢条斯理道:“你爷爷有多爱面子你是知道的,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婚期,如果突然取消,他老人家会很没面子。面子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老人家的身体,他那么重视你的终身大事,现在突然跟他说不结婚,不知他受不受得住这种变故。我记得,他上个月刚动完心脏手术对吗?”
张芷青紧张道:“你拿爷爷威胁我?”
“我是为老人身体着想。”顾琛占领上风,勾起唇角:“你确定要取消婚礼?”
张芷青不允许自己成为谈资笑柄,更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爷爷身体。
“放心,我的婚礼如期举行!”
她急了。
顾琛扶了扶眼镜,恢复了一贯的镇定自若,他笑:“不跟我结婚,你还能随便找个男人结?”
这是吃定了她必须举行这个婚礼。
的确,她丢不起这个人。
就算她丢得起,张谢两家也丢不起。
张芷青压着三丈怒火,想起秦之墨那晚的话,什么也没考虑,直接拨通他的电话。
“秦之墨。”
她按下免提,盯着面前威胁她的男人:“我后天结婚,缺个新郎,你有空吗?”
顾琛认定张芷青是在跟他闹脾气,觉得她的行为极其可笑:“你觉得他能答应?除非他是疯了。”
电话那头,秦之墨说:“告诉他,我有空。”
第6章
其实在电话接通的下一秒张芷青就后悔了,因为她不确定秦之墨会不会答应。
但是看到顾琛铁青的脸,张芷青又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她心想,反正她这辈子也不会遇到比秦之墨更让她有安全感的男人了,既然这婚非结不可,跟谁结不是结。而且秦之墨长得那么好看,带出门她也有面子。
“面子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顾琛绷着脸问。
“你不懂。”张芷青嘲讽:“毕竟你跟温宁晗是同一类人,都挺不要脸的。”
顾琛黑起脸不说话。
张芷青偏头,对一旁看戏的人群微笑,扬眉吐气道:“不好意思,临时换了个老公。后天婚礼,各位阿姨请务必赏脸。”
她看向顾琛:“你那份儿就不必送了吧?你自己把新郎名字涂掉,改成秦之墨就好。”
顾琛的脸色无法形容的难看:“闹够了没有?”
张芷青:“我是不是在闹着玩,后天你就知道了。”
顾琛被气笑:“行,那我们就拭目以待,看秦之墨会不会陪你玩这种毁一生的游戏。”
跟她结婚就是毁一生?她也没那么差吧。
张芷青克制着脾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群本打算看笑话的女人面面相觑,悄声问:“她刚才说,新郎换成了谁?”
“秦之墨,就秦家那个放着几百亿家产不继承跑去当法医那个。”
“扯吧她,秦家公子高傲着呢,连我外甥女那样的都没把他拿下,能看上她?”
“是真是假,婚礼当天不就知道了。”
*
婚礼当天,阴雨绵绵半个多月的北城终于放晴,张灯结彩的私宅大院一片喜庆。
房间里,张芷青坐在床上,攥紧婚服,紧张到手心冒汗。
外面响起一阵礼炮声,是接亲的队伍到了。
爷爷马上就要发现来接亲的人是秦之墨,他老人家会不会大发雷霆?会不会拒绝放他进门让他难堪?
昨天不是没机会告诉爷爷,张芷青是担心说了,今天这婚礼就办不成,所以决定先斩后奏。
可即将面临这紧张局面,她又开始害怕,怕爷爷的心脏受不住。
犹豫几秒,张芷青打算出去跟爷爷坦白。
被伴娘团拦下:“你现在还不能下地,不吉利!要等新郎帮你穿上鞋才可以。”
张芷青被按回了床上。
“……”
她今天盘起了长发,金色流苏步遥轻晃,凤冠衬得一张鹅蛋脸小巧精致,连带着紧张神色都变得千娇百媚。
她睁大眼睛,聚精会神听外面的动静。
原本闹哄哄的人群安静下来。
张芷青立刻屏住呼吸。
可以想象,此刻外面会是幅怎样令人窒息的画面。她大概能猜到爷爷见到来接亲的人是秦之墨时的表情。
她闭了闭眼睛,等待狂风暴雨的来临。
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没有发生,短暂的安静后,伴郎团正常展开接亲游戏。
张芷青:???
看到堵在房间门口欢天喜地讨红包的伴娘们,张芷青有点不敢相信。
爷爷就这么……放秦之墨进门了?
难道是他老人家太高兴,眼花,没看清??
那迟早不也得看清吗……
就在张芷青紧张不知所措的时候,房间大门被伴郎团的红包攻破,秦之墨出现在她面前。
这是张芷青第一次见他穿正装,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配上那张冷淡蛊人的脸很让人心动。
自幼陪伴她长大那个少年的影子迅速与眼前男人重叠,秦之墨变了,又好像没变。独属于他的那份熟悉与安全感,后来似乎再也没人能替代。
秦之墨也正在看她。
大概是觉得她今天的妆容还挺养眼,他的视线停在她脸上,很久都没有移开。
直到伴郎团催促,他才回神,开始寻找她的婚鞋。
不一会儿,秦之墨握着她的高跟鞋走到她跟前,他没有迟疑,单膝跪地,低下头,一只手捉住她的脚。
张芷青看着半跪在她跟前的秦之墨,说不出是受宠若惊还是受惊过度。
那样骄傲耀眼的少年,多年后竟也毫不犹豫对她俯首称臣。心脏被什么挤压着,这种感觉很微妙,张芷青的身体变得僵硬。
秦之墨有所察觉,抬起头:“不合脚?”
张芷青摇头,说:“合。”
秦之墨端详她几秒,而后低头,继续帮她穿另一只鞋。
张芷青习惯性地想说“谢谢”,话到嘴边硬生生憋回去。
接着是给长辈敬茶。
张芷青父亲去世,母亲失踪,无父无母,只有爷爷同小叔端坐客厅。她跪到软垫上,端起茶碗递给秦之墨,他接过,先敬爷爷。
秦之墨不怎么讲规矩,也不重礼法,是个表面温润,骨子里桀骜不驯的人,但他却能把这种传统礼数做得很好。
看得出来,他连夜做过功课。
老爷子对他很是满意。
在张芷青费解的目光中,老爷子笑着饮下孙女婿敬的茶。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爷爷……”
老爷子:“知道,今后好好跟之墨过日子。”
知道?
所以,这些天发生的事爷爷全都知道?
张芷青眼眶一热:“您接受度这么高吗?都不问我为什么吗?”
老爷子看了看秦之墨,笑说:“这是你最终的选择,既然你选了之墨,爷爷自然是要祝福你们。”
看到爷爷苍老面容上欣慰的微笑,张芷青不后悔这么做。爷爷的身体,整个家族的颜面,比她的个人感情重要。
“爷爷,不是我想胡闹,是表姐她……”
“知道,爷爷都知道。”
老爷子白手起家,看人一向准,温家那姑娘心比天高,心思重,善伪装,迟早会成为小孙女的阻碍。但他又不能直说,怕伤了小孙女的心。路遥知马力,事久见人心,只能让她自己去看清。
只是没想到,是为了个男人跟孙女撕破脸,倒也高估了那姑娘的志向。
“大喜的日子,不提那些晦气玩意儿。”老爷子瞅着马上就要哭出来的张芷青,赶紧问边上的人:“新娘子能哭不能哭?”
“新娘喜极而泣,大吉大利!”
张芷青连忙挤出个笑,摆出喜极而泣的表情。
一扭头,发现秦之墨在看她。
“……”
一丝小尴尬在空气中流淌,她干巴巴的笑容越发僵硬了。
按照接亲流程,敬完茶,就该由新郎抱新娘出门驱车前往酒店。
不等张芷青开口提醒,秦之墨便起身,而后弯腰抱起她,在一片花瓣与祝福声中离开她家。
借着放她到车里的动作,他顺势俯下来,在她耳畔低声:“这儿没人,不用笑了。”
“我这不是怕不吉利,咱两婚后不甜蜜嘛。”
她说完,两个人都愣住。
*
秦之墨以新郎的身份出现在婚礼现场时,全场哗然。
“新郎官儿这是换人了?”
“换了吗?之前那个长什么样儿,你见过没?”
“远远地见过一回。”
“那,是这个好看,还是上回那个好看?”
“这个,这个俊些。”
有眼尖的发现:“这不是秦家大公子吗?”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还真是!所以这回是强强联姻?”
有好事者八卦:“之前那个男方家呢?没来人?”
“哪还敢来?自己出轨找小三儿还有脸来吗他们家,我听说呀……”
……
张芷青也没想到,婚礼前一天更换新郎这种只存在于电视剧里的情节会被她真实上演。
如果,如果不是秦之墨,她还会干脆的做出这个决定吗?
答案她心里很清楚,不会。
可为什么她会毫无顾虑的跟秦之墨闪婚?
一时间,张芷青竟找不到答案。
看到人群中秦之墨的舅父及亲朋好友,他们脸上漾起祝福的笑,看上去很中意她这个秦家儿媳。他们居然都来了,张芷青心虚地垂下眼睑。
婚礼前一天换新郎,再傻的人也看得出,她是在利用秦之墨。
可秦家人居然纵容她胡来,全部到场给予最真挚的祝福,张芷青内心的愧疚感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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