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伟会让你走?”秦小渝紧紧跟着她,“我无意探你家里的事儿,只是想帮你,你也不想李伟一直跟在你左右吧?父母产生矛盾,最受伤的还是孩子。”
“他算什么父母?!”刘继芬似乎是没忍住,突然提高了声调,随后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拽着小龙往前走了。
秦小渝再一次确定下来,这两人的矛盾是在小龙身上,或许对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来说,能让她格外强悍,能让她举起盾牌的,就只有她的孩子了。
前院又陷入了争吵和拉扯,刘继芬的行李被李伟扯到了地上,争吵和谩骂让小龙不知所措,站在一旁哭了起来。
魏副记和赶来的十三里沟村长在劝架,秦小渝将小龙带去了一旁,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又摸了摸他的头,试图安抚他,让他冷静下来。
小龙的哭声很杂乱,比起哭声,更像是幼兽受伤时的哀鸣,他在秦小渝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抽泣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冲着秦小渝的脸上亲了一下。
秦小渝猝不及防,摸了下自己的脸,有点开心。
小龙见她开心,更是凑了上来,不管不顾地朝着她的脸上亲来亲去,秦小渝有些不习惯,摁住了他的肩膀,“谁教你的?男孩子不能随便亲...”
小龙还在咯咯咯地笑着,好似是在跟她玩什么游戏,可秦小渝的心中却咯噔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掏出了手机,刚想给姬昂去个电话,就心有灵犀般地接到了他来的电话。
“你们在哪?已经去李伟家了么?他还在家里么?”姬昂的声音有些着急,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交代她,“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这就过去!”
姬昂的电话挂得很快,让秦小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而等她牵着小龙到前院的时候,李伟和刘继芬好不容易被分开了,站在院子中的两侧。
魏副记拍着刘继芬的肩膀安慰她,另一边的李伟正在跟十三里沟的村长诉苦。
秦小渝感觉到小龙松开了自己的手,大步朝着李伟那边跑了过去,站在他面前张开了手臂,似乎是示意让他抱抱,而刘继芬则是像见了鬼一般冲了过去,将自己的儿子抱了回去。
魏副记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面色有些严肃。
可刘继芬仍是什么都不肯说,李伟也是死活都不肯放她们离开,场面又僵持了起来。
姬昂赶过来的时候已经快10点了,他是骑着小三轮赶过来的,面被冷风吹着煞白,跑到了魏副记和秦小渝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个李伟有问题。”
他是今天上午往电脑里面录前天李伟和秦小渝在火车站发生争执的笔录时候发现的,这个李伟在羊城是有案底的。
“他之前是在羊城某幼儿园做保安的,报案人是一个孩子的家长,说他...”,姬昂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抱着小龙的刘继芬,“说他猥亵幼儿,报案记录上写着有监控材料,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幼儿园做了什么工作,这案子没有结果。”
魏副记的嘴紧紧抿了起来,眼眸中透露出了无限怜悯,“这件事不要往外说,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了。”
秦小渝和姬昂一齐点了点头,又听魏副记说道,“你们俩去帮刘继芬他们俩收拾行李,咱们今天就把人带走!”
也不知道魏副记和李伟说了什么,等到他们带着母子俩离开的时候,李伟一个人蹲在院子里,连头都不抬。
刘继芬和小龙被带到了火星庙,小龙被她紧紧抱着,面上露出无尽的迷茫,而刘继芬则是一直在表达谢谢,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似乎要用这眼泪将自己的憋屈和自责都冲刷掉。
“你以后算怎么办?”魏副记知道她和李伟没有领证,可她现在为了从恶魔手中逃出来,也付出了丢掉自己房子的代价,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
“我...我想带着小龙去县城,看能不能找个工作”,她也就是在这种时候,敢露出一点脆弱和迷茫,可双臂还是紧紧地环在小龙身上,不知道是在保护他还是要这样才能从他身上汲取出力量。
就在他们说话的期间,外面又飘起了雪,雪粒看上去不大,却在小院中很快就覆盖起了一片白,看上去毫无瑕疵,可谁都知道这样的雪经不起一点践踏,哪怕是随便走两步,就会变成一团团沾在鞋边的泥。
秦小渝看了一眼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已经快年末了,现在出去能找到什么好工作呢?不如你在火星庙这边住一阵子,等过了年再带孩子出去。”
刘继芬却摇了摇头,可也说不出话。
秦小渝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怕再被李伟纠缠,也怕自己的这股勇气在停顿了之后就会消失,怕自己再也没有走出去的勇气,“你在这儿住一阵,李伟肯定不敢来的,咱们过一阵会在火星庙开扫盲班,你也得认识几个字,才能往外闯啊。”
魏副记也点了点头,“火星庙这边的空房子不少,或者你就去哪个阿婆家跟老人住一阵,小秦他们的扫盲班暑假就办过一次,现在是要给成人扫盲么?”
“是啊,小珍已经跟我联系过了”,秦小渝点了点头回答道,“她在学校很不错,一进去就拿了演讲比赛的奖,成绩也很稳定,应该有机会拿奖学金。她说等放寒假就回来,继续做夏天没做完的事!”
魏副记赞赏了一句,转头又劝刘继芬留下来。
秦小渝走出去给两人端了茶,等她同意后又带着他们娘俩到火星庙说明了情况,跟云村长说的时候也没透露到底是为啥要闹掰,倒是让刘继芬松了口气,在村子里转了两三圈,最终决定在云阿婆家留宿了。
自始至终,刘继芬也没说过自己要回娘家的事,而秦小渝也没有问,云村长倒是问过一句,可见她的脸色就知道,她这个出嫁女,其实是没有家的,更别提娘家了。
秦小渝将他们俩安置好后,叹了口气,骑着自行车回到了车站,就接到了系统的通知。
“神奇的三界电话租期将于今夜结束,请宿主知悉。”
漂亮的小电话挂在火车站的门口,已经很久没有见有人来使用了,秦小渝在站门口矗了一会儿,直到头顶染上了白色,才深出了一口气,拿起了小巧的听筒。
她拨动了转盘,那串数字烂熟于心,根本不用去回忆,手指就自己有了动作。
“嘟...嘟...嘟...咔哒...”
秦小渝听到对面有人将电话接起,随后是有些慢悠悠的熟悉的语调,“喂?”
她猛地捂住了嘴,将自己的呜咽吞了下去,可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还是察觉到了什么,“是小鱼么?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怎么这么大人了还捂住嘴哭啊。”
秦小渝一听到老院长得声音就哭得更厉害了,她小时候有一次因为张着嘴边哭边跑,没注意摔倒磕断了牙,自此之后每次哭都会捂着嘴,慢慢也就成了习惯。
“您...您还好么?”秦小渝听着对面温柔的声音,眼前又浮现出老院长慈祥的身影,仿佛是又看到她笑眯眯地站在自己眼前。
“我不错,没有捣蛋鬼,终于是能过过清静日子喽!”老院长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闲散,也道出了一些思念和寂寞。
秦小渝到了此刻仍然不相信这神奇的电话可以沟通三界,能够让生者和亡者对话,可这并不妨碍她一直念念叨叨,将自己从大学到现在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而对面的老院长也只是温柔地倾听着,时不时地接应两句,让她将埋在心里的话一次性说了个痛快。
“做得不错,小鱼!”老院长夸奖道,“我记得当初问你,你想做个什么样的人,你说想成为被人需要的人,你现在做到了,火星庙的老乡们需要你,你一定要越做越好,千万不要骄傲!”
老院长夸奖人的句子总是很短,就像是她小时候拿了双百分时一样,后面还要跟上一句劝诫,希望她越来越好。
不管是上学还是工作,总有一些不能跟外人说的艰难部分,却可以和老院长唠一唠,秦小渝讲着讲着,已经忘记了她之前对三界电话的怀疑和犹豫,把对面当成了真正的老院长,获得了长久以来的慰藉。
最后她忍不住说道,“婆婆,当时我赶回去晚了,没能见您最后一面,真的,真的好遗憾啊!婆婆我好想你啊!”
院长婆婆在那边笑了两声,“乖妮儿,婆婆没见到你也很挂念。可知道你是孝顺嘞,知道你在外头是学习,这心里头就满足了,只要你们过得都好,我就放心啦!”
直到挂了电话,秦小渝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却觉得心头的一大块石头落了地,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过来过电话的老人家都是一副欣慰又解脱的神色。
三界电话第二天就从小车站中消失了,秦小渝以为没有人会将这个没掀起多少风浪的小电话放在心上,也就继续投入了对的村子里老人家房子的改造,可黄昏回来时候,却见习路的奶奶站在车站门口,似乎是在找着什么。
先前秦小渝也见过她,记得她曾经试图用这电话跟习路的爹联系,只不过根据云阿婆他们的反馈,这个电话根本不到生者那里去,后来也没怎么见过习奶奶,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习路他奶见秦小渝过来,有些慌乱又带着些怒气指着墙问她,“这儿的电话咋不见了?”
秦小渝皱了下眉头,若说火星庙现在还有谁跟她关系比较尴尬,这位习奶奶得算一个,或许是第一次见面时候问她要媳妇的事儿太难忘,哪怕秦小渝带着习路这帮小子玩,习奶奶见到她也颇有些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如今看到她又冲自己质问,秦小渝的脾气也有点上来了,她瞧了一眼原本挂小电话的地方,“哦,那个电话是租的,现在时候到了,就还回去了。”
“你咋都不跟我说一声就送走了?!”习奶奶急的眉毛都在抖,朝着她挥手,“赶紧赶紧拿回来,俺昨天来拨的时候都有声音了,再几回,说不定广天就接了!”
秦小渝有些纳闷,“我也没见过你来使这电话啊?”
习奶奶被她噎了一下,气焰有些回落,“俺,俺都是下午来嘞,你都不在车站,能见到啥?!”
“你要给习广天电话,跟我或者村长说一声不就中了,何必要用这个电话,这电话不出去的啊”,秦小渝劝道,却见习奶奶的脸色慢慢垮了下去。
习奶奶沉默了一会儿,好久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广天...他自从离了婚就没接过俺的电话,有时候钱过来了,会给村长去个电话,但凡是咱们村过去的,他都不接。”
秦小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习奶奶逼着习路的爹娘离了婚,将孙子接到了身边,却失了儿子的心。或许在习广天心中,习路便是他给二老的一个交代,也是将自己赎出去的筹码。
这是旁人的家事,她也管不了,可看习奶奶落寞的小小身影,还是忍不住安慰了她一句,“说不定是平日里工作忙,没接到电话。过一阵不就过年了么,习路这么乖,他爹肯定是会回来看看的。”
习奶奶没说话,站了一会儿就扭身走了,她的背影在夕阳里被拉得很长,身子却看起来更佝偻了。
秦小渝将这事记在心里,算等习路回来的时候问问他,就又去忙着帮村里老人们修房子去了。她原本的算是将所有老房子的烟煤管道都通一通,再补一补,这样能提高散煤的燃烧效率,减少一氧化碳的产生。
可是在修缮的过程中,秦小渝发现并不是每家都有煤炉,有些老人家里头连煤都买不起,只能靠烧火盆子取暖,只是火盆子并没有那么暖,而人也不可能在火盆子旁边睡觉,这样更不安全。
秦小渝便找了村长,说了自己的想法。火星庙有不少废弃的老房子,有的是因为老人去世了没人住,有的是全家都走出去了,就留个祖屋在这里,她想将一幢房子改造一下,在里面安置好取暖设施,让村里的老人冬天里有个地方取暖,大家还可以一起做饭一起吃,实在是冷还能在那里将就一晚。
她这么操心却不是没有缘由的,前几日吴易去省气象厅调用火星庙所在地区的气象历史,给她发过来的信息上提示说今年可能是百年难遇的寒潮。
云村长在听她说了这个建议后,直接将自家的老宅拿了出来。“别的估计都破得太狠了,这是俺爹俺娘之前住的,现在老爹跟着俺们住,你尽管去用。”
他还给秦小渝派了几个人帮忙,将屋里头的破家具老物件都扔了出去,尽可能地让空间更大,这样能容纳更多的老人孩子,这里没有放床,只是在每个房间里摆了一张长桌,方便大家在这里聊天。
村长给出的老房子一共三间屋子,被秦小渝和魔法扫把清扫得干干净净,连老灶台窟窿里的灰都被清出来了,她把房子里里外外的漏洞都补上了,用木板和棉絮.纸张新做了两层门换上,这样能尽可能保存里面的温度。
多年不用的老烟道也清洗干净,换上了新的煤炉和管道,终于在鹅毛大雪来临前,让大家享受到了温暖。
村里头的老人早就知道她在给大家准备一间温暖的活动室,暗地里自己做了准备。这活动室开张的第一天,云阿婆带着几个自己纳的坐垫过来了,五爷爷带着连夜赶工的蒲.团过来了,有人带着扫把,有人带着铁锅和铲子,还有人带了零嘴儿,人人都不是空着手来的,很快就将空荡荡的活动室给填满了。
刘继芬也带着小龙来了,她从芬姨那里接了些糊火柴盒子的手工活儿,在这儿小龙会去看老爷子们下棋或是牌,她便在角落埋着头干活儿。
小龙倒是不显眼,不少老人都将自家孙儿带过来了,秦小渝也没说啥,毕竟老人小娃都容易感冒,只要不捣乱,在这里一起玩倒是个好去处。
上午的时候,老人小娃娃们还在三间屋子里乱窜,等到下午就自动自发地在三间屋子里分开了,一个屋里大多都是老姐妹们,她们手里干着活儿聊着天,再嗑嗑瓜子吃吃零嘴儿,开心得很,另一个屋子里都是老兄弟,这里比旁边要热闹,吹牛的下棋的牌的,还有躲在角落里呼呼大睡的,什么样的都有,而最那边的屋子这是被会编织的爷爷婆婆们辟为了工作室,大家都埋着头搞编织,偶尔聊上一两句。
值得一提的是,继玉米皮.麻绳猫窝之后,应着网友的要求,五爷爷他们又开发出了兔子草窝.豚鼠保暖窝等等,虽说销量没有猫窝高,可编起来也比猫窝要省劲儿,也卖出了不少,如今也是要排工期的了。
活动室的煤炉只有一个,还放在院子里,是通过管道向三个屋子供暖的。一开始村长他们还担心这能不能暖和,没想到却是比村里面任何一家都暖和,让这些老人在这里都舒服地盹,有人晚上也舍不得回去,抱着薄被子过来睡了一晚。
秦小渝表面推说是因着用网上的方法改造了煤炉,其实是用了从万界车站系统里交易过来的好东西——暖汽。
这是她前两天在交易界面刷到的,是一个高维环保世界中的人拿出来交易的,要换的则是一些特色植物。
而自从系统更新后,万界系统的用户们就可以通过视频和直播来了解这样事物的用法和用途了,而这位绿皮肤的异乡人拿出来两团起泡胶一样的东西,一团放在了室外阳光下,另一团放在了室内。
随着太阳升起,户外的那一团慢慢消失不见,室内的那一团也随之消失,只是消失的速度有些滞后,而屋内的温度计也慢慢发生变化,从一开始的冰蓝色变成了舒适的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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