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柳娉婷被那人控制住,哪是温佑棠三言两语就能唤醒的。他只得拉着她左右避开,嘴上也不停歇,尝试着与对方沟通。
那人,不,那不知具象的妖本就被温佑棠激怒了,在几次攻击都没命中之后,愈发恼怒,愤愤的骂他,“你这野道坏我大事,若是此时住手,我便允你一条命!若执意不听,莫要怪我不客气了!”
开玩笑,他来这儿走一遭可不是观花的!再者,若让你将柳娉婷带走,我温佑棠以后还开不开张了!
不过,这妖越急,越说明他也等不了了。也就是说,快要天亮了!
温佑棠稳住心神同那妖周旋,“此话当真?如你所言,我已然是困兽,万一我束手就擒,你却翻脸不认人斩草除根怎么办?”
“看来你也不笨。那既然谈不拢,那便莫怪我了!”
两人都知道对方的意图,关键就在于时间。温佑棠拉着柳娉婷在她这梦境中躲闪,白雾深处是未织造的梦,他们两人躲避的空间有限,那妖又步步紧逼,实在狼狈。
温佑棠感觉自己快要熬不过时,他听见了一声鸡鸣。
鸡鸣,又名荒鸡,是一日之中的第二个时辰,也就是丑时。但实际上的公鸡鸣叫,是在破晓时分,一声分昼夜,百鬼匿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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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佑棠:我,捉妖,收藏!
赠送小剧场:
温佑棠念完了术语,在最后关头突然想起来,赶忙指着地上的鸡笼,在昏睡的前一瞬叮嘱许仲阳,“破晓一定得叫!!”
他的话是说完了,可留下许仲阳对着一只鸡四眼相对。叫?怎么叫?谁来叫?鸡叫我叫?
神经病啊!天杀的温佑棠!
第1章 梦中人(七)
温佑棠喝了足足一杯茶水才回过神来,他一把掀开中间的帷幕,直视对面的人,“柳小姐,贵府既然请了温某前来,温某自当竭尽全力,又何至于遮三掩四!”他声音不大,但带着怒气,颇有质问的意味儿。
几人都熬了一整宿,本就困顿,他突然来了这一出,人是清醒了,但个个眼里都充斥着红血丝,不知是累的还是怒的。
“放肆!“随着柳侍郎的一声呵斥,许仲阳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摁住温佑棠的手,“温兄,逾矩了!”转而又同柳侍郎道歉。
帷幕被许仲阳重新遮了回去,这一头的四人正围绕着温佑棠闹哄,另一头的柳娉婷只是捂着帕子一眼不发,眼睛里蓄着泪,柳夫人在旁柔声安慰。而许妩,被柳侍郎的呵斥吓醒,面对眼前摸不着头脑的状况愣愣的发呆。
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地上笼子内的鸡,再一次中气十足的开嗓了。平生不敢轻言语,一叫千门万户开。
管家在外轻敲了三下门,“老爷,破晓了,可要备早膳?”
最后还是看起来古板老实的柳昌文打破了尴尬的局面,他同许仲阳作了一揖,“许兄,大家都熬了一宿了,不如先用早膳吧。有什么事,咱们稍后再说······”
膳后,得知那妖邪已走,柳家父子与许仲阳都要当值,便先走了。柳夫人连着许妩一同坐在院内的花架下陪着柳娉婷,她才说了始末。
柳娉婷今年十八了,比较于寻常的姑娘家,年纪确实偏大,说句不好听的,她现下是一朵娇花的末花期,若再不抓住时机,以后怕是没现下这般好挑选了。曾府的这场万菊宴,也算是柳府起的头。京城有头有脸的公子哥,曾府全都下了贴。
先前来柳府提亲的人也不少,但柳娉婷自个儿没瞧上。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因此,对于这场万菊宴,柳娉婷是既期待又担忧。她自然是期待遇上她属意的,成就一段佳缘。同时又隐隐的担忧,以这次宴会的规模,如若没遇上,那之后怕是也不会再属意了。只可惜一个姑娘家最好的时光已经过去了,容不得她再去蹉跎。
所以,在参宴的前一天夜里,柳娉婷默默的许了个愿。又或者说,她是在自我说服。
她说,如果能有一个人,心甘情愿为她做任何事,即便是付出生命都愿意。那么,她也愿意嫁给对方相夫教子,洗手作羹汤。
丫鬟绮罗在一旁听见了偷偷的笑,“小姐,您可是咱们柳府的大小姐,当然有大把的人愿意了!”
柳娉婷就不乐意了,“那你的意思是,倘若我不是这柳府的小姐,他们便不乐意了?那他们都是为了我爹爹的权势,不是为我。”
丫鬟自知说错了话,赶紧打嘴,“呸呸,小姐,是奴婢失言了。您生的如此好看,人又好,怎会缺人真心爱您。只是,小姐,您看,您现在锦衣玉食,也不缺什么,总不能,让人给你摘星星摘月亮去吧!”
“摘月亮又有何难?”柳娉婷便想起了得宠的张贵妃,“圣上为了讨娘娘喜爱,在她生辰的时候,送了一套星月宝匣。那日娘娘设宴,我也有幸瞧见过。那宝匣在夜里闪闪发光,璀璨发亮的星珠与皎洁柔静的月珠,说是媲美天上的星月,也未尝不可!”
丫鬟听的入迷了,“真有那样的宝物?奴婢要是有幸能瞧上一眼,死也无憾了。”
温佑棠打断她,“所以,那妖,将那套宝匣赠与你了?”
柳娉婷不敢抬头,小声的嗯了一声。
许妩在一旁都惊呆了,本来还不信,但见柳娉婷真的承认后,倒吸一口气。我的天呐!难怪前些日子三哥回府说,圣上赠与贵妃娘娘的宝匣莫名消失了,遣了整个宫的人寻找也没翻出来,最后给三哥所在的侍卫队下令,限期查清。
原来,竟然在柳姐姐这儿!
天呐!许妩还是不敢相信。直到柳娉婷将那星月宝匣拿出来时,她才真真的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从容自若面不改色啊!这事要搁她身上,她哪里还能忍的住,恨不得一天炫耀三百遍!
柳夫人在一旁也被吓呆了,硬是在炙热的夏日中,生出一股寒意来。这星月宝匣,她是亲眼见过的,眼前这个绝不是假的。
她感觉自己腿都软了,声音也在打颤,“婷娘···这,这可是真的?你···你怎么可以···”说着,伸手拍在柳娉婷的背上,“这可是圣上御赐的宝物,你,你这是欺君之罪啊!”
“娘,我没有!”柳娉婷红着眼小声解释,“这是它自己出现在我房间的!”
许妩赶紧斟了一杯茶递给柳夫人,顺带抚了抚她的背。但柳夫人的心情哪里这么容易就缓下来,一个哭一个唉叹,没有了半点当初的贵态。场面再度有些失控。
温佑棠揉了揉两旁的太阳穴,感情这就是那妖所谓的“聘礼”了,还真是会借花献佛啊!他又问柳娉婷,“这宝匣平白出现在你房间,你就没有起疑?”
自然是有的!再怎么说也是御赐之物,世上仅此一件。怎么会平白出现在自己房间?恰巧自己昨日还提过一嘴。
只是这疑心,在宝匣巨大的诱惑下,变得微不足道了而已。
张贵妃失了宝贝,哭哭啼啼的在圣上面前诉苦。圣上自然心疼的不得了,下令严查。但这平白失窃,定为内贼。故而为了不打草惊蛇,查贼这事儿是在暗中进行的。
柳娉婷揣着那宝匣,惴惴不安了几天,度日如年。后来发现宫中并未有半点动静传出,才稍稍安下心来。
唉,头疼!
柳夫人似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把抓住温佑棠的手,“温先生,温先生,您救救婷娘吧!是不是只要把这宝匣还回去,那妖邪就不会缠着婷娘了?您一定要救救婷娘,酬金多少都可以,我立马着人去备。您可一定要救救婷娘啊······”
柳夫人太过于激动,尖锐的手指甲都扎进了温佑棠的手背。温佑棠的脑仁和手背承受着她的双面冲击,竟然推了好几次都没挣脱开,最后还是许妩将柳夫人的手指一只只的掰开,才让温佑棠脱了险。
此时日头斜斜的挂在树梢上,熬了一宿的脑袋像是生了锈一般,卡住转动不了。既然这怪事的源头已经找到了,接下来的事好像就在迷雾对面,只等人去拨开了。
许仲阳不在,许妩便挑起了中间人和稀泥的重担,一面安抚柳夫人与柳娉婷,另一面又唤了人去给温佑棠备厢房。
屋子里点着茶叶熏香,领他进来的丫鬟说可以安神助眠,凝神养心的作用。可温佑棠还是睡不着,那些破事就在脑子里荡来荡去,晃的他心燥。
他只好起身,连闷了三杯凉茶才静下来。
现下没了聒噪的哭声,温佑棠终于可以好好捋捋了。
首先,起因已经有了,那便是柳娉婷许的那个愿望,而那只妖恰好听闻了,又将那套星月宝匣偷来赠与她。而柳娉婷得了宝匣后并未声张,那妖自当认为是柳娉婷收下了自己的聘礼。
其次是,相遇。那只妖出现在曾府的宴会上,与柳娉婷相遇后,柳娉婷见之难忘。那妖便织了梦境与她相会。
最后,连日来的怪异,让柳娉婷无法承受,于是将此事告知了柳夫人,而柳夫人又借了许妩的手请了自己过来除妖邪。
按因果关系来说,这整件事便是如此。只不过,温佑棠有一个疑问,为何在柳娉婷留宿在回香苑的第一个晚上,他没有来织梦呢?
是有事耽搁,还是单纯的休息,又或者是有其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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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君,冲鸭!!!!!
第1章 梦中人(终)
一个下午都未瞧见温佑棠,连午膳都没见着人。等许妩寻去时,这人正在柳府的厢房呼呼大睡。
许仲阳只好上前叫人,“温兄,温兄?申时三刻快要到了!”
许妩在他身后鸣不平,“三哥,你刚下值便急匆匆的赶过来,他可倒好,正好香好榻伺候着,与周公吃茶呢!”
温佑棠举着昏沉沉的脑袋在房间内思索了许久,好不容易才踏实的睡下,这才几个时辰,又被人叫醒,心里有些不快。只好忍着头痛,从床上爬起来,“天黑了罢?”
许仲阳回头看看了外面,橙黄色的晚霞映了半边天,“快了。酉时将至,温兄莫怪我多嘴,可有想出法子?”
温佑棠坐在榻上穿好鞋,立马有丫鬟捧着水来让他净手擦拭。他还从没被人这样伺候过,有些别扭。“应该是想出来了。”
什么叫应该啊?也就是没有十成把握?许仲阳腹诽,并排着与他一同走出屋子,“温兄介意说与我听否?”
“想必许小姐已经将你们走后又发生的事告知你了吧!”
许仲阳点点头,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翻遍整个皇宫也未找到的宝匣就在柳娉婷手中,也不知这是不是所谓的灯下黑。另一面又感慨,柳娉婷看着斯文恬静,想不到竟然还有这等······胆魄!
这事若是搁许妩身上,怕是半天也藏不过。她那张嘴,那张脸,哪里是藏得住心思的人?也不对,他的宝儿才不会儿做这种事儿!她没那个胆儿,也不会去做!
“所以,这妖是认为柳小姐收了自己的聘礼,这才缠着她的?”
“不错。那许少爷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这不是你的事儿吗?许仲阳被他问愣了。一瞬过后,才反应过来温佑棠是在问宝匣怎么处置。唉,这确实是个头疼的事儿!不过,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吧!眼前最要紧的如何抓住那只作祟的妖!这人怎么总是搞不清轻重缓急?
“这事牵扯太多,还得仔细思量,我会慎重处置的。温兄呢?昨日咱们定是惹恼了那妖祟,今日若是不除,恐又生事端。”
温佑棠也点点头,“我已经安排了,许少爷放心。”
许妩在他俩身后跟着,心中有话想说憋的难受。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真是一点儿不错。要她说,这两人才是真正的皇上不急太监急!
如今是夏日最盛时,日落是在酉戌交替之际,也就是他们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柳府的晚膳准备的丰盛,不过席间的人都没了心思细细品尝。草草填饱肚子后,一行人又全都聚在了回香苑的厅内。
屋内没点灯,黑漆漆的有些吓人。许妩在进门的那一刹那,感觉到有风从内往外袭来,正打在她的脸上,吓的她赶紧抓住许仲阳的手。声音也颤的厉害,“三哥,我好似瞧见屋内有个人影晃过去了!”
许仲阳拍拍她的手背,“天黑许是看错了罢,别怕,三哥在呢!温先生也在,不会有事的!”
还是他们七人,围着厅中央的圆桌缓缓坐下。不同的是,中间的帷幕已经撤了,房间好像也拥挤不少。此时日头已经沉尽,只余朦朦的光亮,不点灯甚至连对面坐着的人的脸都瞧不清。
柳夫人握住柳娉婷的手,“温先生,今夜可能收了那邪祟?我儿婷娘,再也经不起这般折腾了。”
“柳夫人稍安勿躁,先前吩咐的东西都备上了吧?”
“回温先生,都备好了。”屋内不知哪个角落突然传来声音,吓得许妩浑身一颤,差点失声叫出来。稳下心后才发现,屋子内除了他们几人,每个角落还站了几个丫鬟,刚刚回话的正是其中之一。
而这几人身前,又好像立着什么东西,黑乎乎的,看不清楚。
柳大人也开口了,让温佑棠今夜一定要收了那妖,酬劳与其他一切都好说,让他不要有后顾之忧放心去做之类。温佑棠笑着应付过去了。
之后,屋子内又安静下来,安静到每个人的呼吸声都能听见。月亮缓缓升起,挂在树梢之上,今夜还算明亮,屋子内比先前那会儿稍稍明亮了那么一些。
戌时一刻,黄昏。更夫的梆子声在屋外响起,中气十足的男声叫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亥初三刻,人定。梆子声又绕了回来。“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子时只差一刻了。
屋内的几人连着熬了两夜,神志都有些昏昏沉沉的,就连站在角落的丫鬟都眯上了眼,靠着墙的身子开始摇摇晃晃。
温佑棠碰了碰身旁的许仲阳,“快子时了!”
许仲阳昨夜熬了一宿,白日里又当值,在一更时便撑不住败下阵来,意识朦胧的与周公相会。正是松懈时,被温佑棠这么一碰,身子没稳住,差点摔下椅子。
“嗯?子时了?”许仲阳揉揉额头,入眼是漆黑的屋子,意识也终于回神。
温佑棠点点头,又突然意识到对方可能看不见,而后开口,“更夫刚走,还有一刻就是子时了。”
他俩说话声不大,但其他几人估摸着也是精神紧绷防备着,接连清醒过来,桌上备着浓茶,豪饮几杯方能提神。
温佑棠从怀中抽出一张平安符,正是昨夜给其他几人的那种。借着月光,温佑棠瞧见那符纸上的丹砂正缓缓消逝,如同昨夜的红绳一样,他来了!
许仲阳不知道温佑棠又从何处摸出了一张符纸类的东西,忽的往圆桌上空抛出去,立刻便有东西燃烧起来。突如起来的状况让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橙红色的火光晃的人睁不开眼。接近着,是椅子拖动的声响。
围着桌子的几人慌忙起身后退,“温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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