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过后,等不来回答,她只好继续追问:“钟意,你不会……真的喜欢上她了吧?”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钟意停下脚步:“怎么可能。”
“我猜也是。”顾霏霏放下了心,语气嘲讽,“麻雀就是麻雀,自以为飞上枝头了也变不成凤凰。”
气氛安静了一瞬,又听到她问:“不过这都多久了,怎么,你还没玩腻吗?”
他闻言,漫不经心地笑了:“要不你再去给我找个更好玩的?”
“反正目的也达到了,趁早把她甩了吧,免得她到时候再死皮赖脸地缠住你,不好脱身。”
“不会的,”他懒懒道,“她那么喜欢我,怎么会连放我自由都不肯呢。”
顾霏霏闻言,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好像快意极了,“还是你厉害,这才多久,她就对你死心塌地的,我现在一想到以前她那副自命清高的样子就想笑。”
另外一个女生像是有点好奇,插话道:“霏霏姐,她到底怎么惹你了?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她呀?”
顾霏霏闻言,冷笑一声:“无所谓了,反正钟意现在也帮我出气了。”
他们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拆开来林幼宁都能听懂,可是合在一起,却让她感到茫然。
片刻过后,她终于从这场自己虚构的美梦中清醒过来。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没有心动,没有喜欢,更没有天长地久。
从头到尾,他冷冷作壁上观,心里说不定还想着——多可笑啊,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缺爱到了这种地步,我不过使了些小把戏,随便诓骗了她几句,她就主动爬上我的床,恨不得把一颗心都掏出来给我。
林幼宁半蹲在沙发后面,眼泪打湿了膝盖,心脏像是被人握在掌心生生捏碎了一样,痛得她无法呼吸。
来的路上不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为什么还是这么痛呢。
她手心里还死死捏着那块拐杖糖,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用力,细细的彩色的小拐杖在她手里“啪嗒”一声,碎成两半。
忽然之间,耳边所有的嘲讽的不屑的声音都停下来了。
静得可怕。
低头擦干了泪水,林幼宁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沙发后面站起来,慢慢地转过身。
几步之遥的地方,盛装打扮的顾霏霏惊讶地看着她,隔了几秒才勾着嘴角笑了:“好巧啊,林幼宁,我们刚刚还在聊你呢。”
话音未落,休息室的门里,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孩探出身来,明显是想看热闹,白色连衣裙的肩带一路滑落到胸口的位置,清晰映出上面的红色吻痕。
而这场骗局的始作俑者就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陌生至极。
指尖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林幼宁强忍着,从羽绒服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明黄色的便利贴,然后在他面前,把那张于她而言,曾经珍贵到需要随身携带的纸条,一下一下,用力撕成碎片。
钟意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林幼宁……”
“好玩吗?”
林幼宁学着他的样子,露出了一个不及眼底的笑,“钟意,到此为止了。”
心脏好像破了一个口子,四面八方往里漏着风,冰冷刺骨。
她用尽全力才忍住了喊疼的欲望,没有再看任何人,一步一步,转身离开。
回去的这条路并不长,林幼宁却走了很久,她的脚腕很疼,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痛彻心扉的同时,也让她逐渐清醒。
她觉得自己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小美人鱼,天一亮就会变成海上的泡沫,再无痕迹。
那辆黑色的网约车果然还在原来的停车位上等她。
浑浑噩噩地上了车,司机在说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清了,眼泪不听话地又流出来,把她原本精致的妆容弄花了一大片。
车辆平稳行驶,安静的车厢里,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她擦掉眼泪,低头看了一眼屏幕,然后拉黑了这个电话号码。
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
圣诞节结束了,可是走廊里家家户户的笑声和嬉闹声还未停止,林幼宁快步穿过那些不属于她的欢声笑语,打开了公寓大门。
迎面就看到了客厅里那棵缠着彩灯的圣诞树,和一桌她精心准备的圣诞大餐。
她一步步地走过去,像是无法面对自己的愚蠢和自作多情,伸手推倒了那棵圣诞树。
上面精心悬挂着的礼物盒哗啦啦掉了一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幼宁站在原地,过了很久,才拿出手机拨通了Felix的电话,请他上门帮自己收一下垃圾。
没过几分钟,Felix就上来敲门。
像是刚从外面回来,他还围着围巾,耳朵和鼻尖冻得通红。
她把门开了一条缝,指着刚刚堆到门口的圣诞树和垃圾袋里的一桌子残羹冷食,让他帮忙清理。
Felix显然是有些无法理解,却没有多问,任劳任怨地把这些完全不像垃圾的东西整理好,打包带走了。
这个家终于变回了原本空空荡荡的样子,林幼宁有些脱力地坐在地毯上,抱住双膝,把头埋了进去。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搞成现在这幅模样,太狼狈,太可笑了。
原来从头到尾,所有人都知道,顾霏霏知道,秦越知道,华人圈子里全都知道。
唯独她不知道,像傻子一样被耍得团团转,被骗得干干净净。
顾霏霏说的没错,在那些眼高于顶不可一世的人心里,她就是一只自以为飞上枝头了的麻雀。
可是枝头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把高高悬着的利刃。
把她刺得遍体鳞伤,再一脚把她踢下去,让她摔得粉身碎骨。
眼泪终于快流干了,林幼宁扶着茶几,摇摇欲坠地站起来,一路走到卧室,拿出自己的行李箱,开始收拾。
她的东西很少,和来时一样,一个行李箱就能装得下。
提着箱子往外走的时候,脚腕上那股被她努力忽略的疼痛又开始肆虐,让她的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路过阳台的时候,无意间瞥到了木架上面,那盆被他轻轻抚摸过的多肉。
多可笑啊,钟意对一盆多肉都能这么温柔,伤害她的时候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就这么一瘸一拐地走到沙发旁边,外头的密码锁忽然“滴滴”响了几声。
没有给她任何准备的时间,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霎时涌进一阵寒风。
她手里提着行李箱,猝不及防地抬起头,与他对视。
客厅里的吊灯散发着柔和的暖光,照出钟意那张让她几乎一见钟情的脸。
房间里还能闻到些许残余的节日气息,却已经空无一物。
他的视线慢慢从她手边的行李箱移开,落在虚无空气中的某一点,若无其事地问:“我的圣诞树呢?”
林幼宁觉得可笑,没有功夫继续陪他演戏,于是平直地答:“扔了。”
钟意沉默片刻:“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用跟我解释,我们已经分手了。”
她说完才反应过来,他们明明连“在一起”之类的有效承诺都没有说过,又谈何分手。
然而钟意没有嘲笑她的语病,只是轻声问:“为什么?”
践踏了她的真心,摧毁了她的尊严,到了这一步,他竟然还在问为什么。
这一切简直是荒唐极了,林幼宁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忍住眼底的酸涩:“你跟顾霏霏是什么关系?”
他沉默片刻:“我们两家是世交,我跟她……算是从小一起长大。”
“所以,我最厌恶的人,和我最喜欢的人……从小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
短短一句话,好像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她甚至要用后背抵住墙壁,才能控制着不让自己倒下去,“钟意,你就是一个骗子。”
钟意垂着眼,似乎是有些烦躁,忽然朝她走近几步,想要触碰她:“你听我解释……”
“你别过来。”
林幼宁退无可退,只能有些徒劳地说,“别碰我。”
像是没想到她会这样,眼前的少年不太明显地愣了愣,然后停住脚步,站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
他身上缠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越靠近越浓烈,甜腻得让她想要蹲下来呕吐。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良久,钟意的视线回到了她手边的行李箱上:“你要去哪?”
“这里本来就不是我的家。”
林幼宁的手指紧紧握着行李箱的拉杆,用力到指尖泛白,“至于我要去哪,与你无关。”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去,我会担心。”
他看起来很平静,很得体,好像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足以让他失控,“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可以走。”
说完,他拿起刚刚放在桌上的车钥匙,看上去好像真的打算离开。
林幼宁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身影慢慢转过去,一路走到了玄关,又停下来。
“晚安,姐姐。”
钟意背对着她,笑得有些勉强,“睡醒之后……就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第22章
直到大门重新被打开,走廊里的光透进来,又消失,林幼宁才慢慢松开了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
她曾经想过,就算钟意没有那么喜欢她,就算钟意的真心藏在再深的地方,都没有关系。
只要她够努力,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可原来,那点喜欢全是假的,而真心……
他根本就没有心。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林幼宁不知道自己在客厅里站了多久,回过神来的时候,脚踝火辣辣的疼。
她一瘸一拐地回了卧室,取出床头柜抽屉里的药箱,翻出一瓶跌打损伤的喷雾。
这个药箱的位置还是钟意挪过来的,他说客厅太远了,难受的时候还要走好久才能拿到药。
上完药之后,她抱着膝盖坐在床边,强迫自己入睡。
可是这间卧室里全都是另一个人的味道,一闭上眼睛,她就能看到钟意,穿着他们一起买的情侣睡衣,刚洗完的头发还湿漉漉的,搂着她的腰,缠着她做*。
林幼宁冷汗涔涔地睁开眼睛。
身体好像还残留着被人亲吻抚摸的感觉,强烈到她无法在这里再多呆一秒。
最后,外头天光微亮的时候,她躲在杂物间里,终于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时针刚指过早晨六点。
林幼宁走进浴室,望着镜子里那个双眼红肿脸色苍白的憔悴面孔,一时无法将她与自己画上等号。
长发乱糟糟的,昨晚化的妆现在已经全花了,睫毛膏和眼影粘成一团,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至于吗?
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
她站在花洒底下,用力清洗着自己的身体,直到把皮肤搓得通红,才终于罢休。
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林幼宁拿起手机,想着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拨通了程小安的电话。
对方大概是还在睡,过了很久才接起来。
林幼宁犹豫片刻,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问能不能去她那里住几天。
甚至连一句“为什么”都没问,程小安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还说马上过来接她。
行李前一晚就已经收拾好了,林幼宁坐在沙发上,感受着清晨的阳光从玻璃窗外折射进来,照在她身上。
视线无意间瞥过茶几边缘,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到了那支口红。
就连跟她接吻的时候,钟意的身上还装着另外一个女孩子的口红。
在她被吸引却不敢靠近,喜欢却不敢说明的那段时间里,他又抱着怎样的心情在看她的笑话呢?
是不是非常嘲讽地想,她跟别人也没什么不一样,随随便便就搞到手了。
林幼宁有些难堪地闭上眼睛,耳边却反反复复回荡着那句——“要不你再去给我找个更好玩的”。
在钟意眼里,她只是一个“好玩的”东西而已。
所以才可以在闲聊的时候,置身事外般把她当成一个笑话提起,毫无顾忌,百般羞辱。
客厅里安静极了,连风声都透不进来,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直到收到程小安的微信,才慢慢站起来,提着行李箱往外走。
门边的挂钩上还挂着那条红色围巾,林幼宁垂眸看了几眼,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初遇那天,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伸手去拿。
跟钟意有关的东西,她都不想要了。
穿好外套,换好鞋,她没有再回头,打开大门。
早上七点,走廊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一阵穿堂风从很远的地方吹过来,林幼宁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关上门,往外走了几步。
下一秒,视线瞥过那个熟悉的身影,脚步有些仓促地停住。
钟意身上穿的还是昨晚那身衣服,半蹲在她门外,身体蜷缩成一团,双手抱膝,靠着墙壁睡着了。
没有外套的包裹,他身上的白色衬衫看起来很单薄,风一吹,衣角便微微皱动。
四周静谧,林幼宁只看了他几眼,就迈开脚步往前走。
行李箱的四个车轮滑过薄薄的地毯,发出有些沉闷的响声。
而钟意就在这样的响声里,慢慢睁开了眼睛。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还带着些许刚睡醒的茫然,看到她在旁边,本能地开口:“姐姐,早安。”
林幼宁没说话,低头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张门禁卡,递到他手上。
等了几秒,见他不接,于是又弯下腰,把那张薄薄的门禁卡放在了他腿边。
钟意抬起头看她,喉咙里像灌了沙:“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林幼宁听得出来,他感冒了。
零下的天气里,穿着这么单薄的衣服在走廊里睡了一夜,换了谁都会感冒的。
她忍不住想,如果不是昨晚亲眼所见,她一定会以为这个人非常喜欢自己。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戴着面具生活,连感情都能伪装。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钟意扶着墙壁,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他的脸色苍白,难掩倦意,看了一眼她手边的行李箱,又问:“你要去哪里?你不要我了吗?”
林幼宁垂下眼帘:“我们现在已经分手了,你也不需要再装出这幅喜欢我的样子了。”
“我没有……”
“钟意。”她忍不住开口打断,“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能坦诚一点吗?”
不愿意再跟这个满口谎言的人呆在一起,她说完,握紧了行李箱的拉杆,快步往电梯的方向走。
身后的人安静了几秒,忽然追上来,轻轻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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