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记得阿五是对她抱有好感的男子,为何会用这样恶劣的言语伤害她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萝百思不得其解,她兀自喃喃:“到底是怎么了?”
阿五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物,邪恶的笑容更甚,他好笑地问:“你想知道?”
阿萝觉得此时的阿五好可怕,但她也很好奇阿五口中的事情。于是,她鬼使神差地答了一句:“想……”
“那我就告诉你吧。”阿五拍了拍阿萝的脸,饶有兴致地道,“镇上的两名神藏少女以及你的哥哥,都是你杀的。不,应该说……是你的左手动的手。你的体内,可是活着另外一个名为苏萝的女孩呢!”
“这……不可能!”阿萝扯了扯嘴角,试图用笑容回击阿五的谎言。她期盼阿五看到她会心的笑容,能说一句——“这当然都是开玩笑的啦!”
但是他没有,他虽然脸带戏谑之色,目光却很真挚认真。
阿五没有在说谎!
阿萝望向自己的掌心,她记得仵作说过,杀人者乃是左撇子。于是她抚摸左手指间的茧子,低语:“我不曾用过左手做事,为何会起这样一层厚茧?”
她不断地摸手指,企图抚平厚茧的纹路。阿萝都快要哭出来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左手,脑中隐隐有血色画面浮现。
是女子的血,还是哥哥的血?
她记不清了,她头好疼!
阿萝爬下软榻,蹲坐在地。她抱住了头,捂住耳朵。好似这样,就能阻止某个怪物从她的七窍中涌出来……
“有趣,真有趣。”阿五微微一笑,也蹲下来,看这一场闹剧。
他目视前方,像是对阿萝说,又像是对苏萝说。
他喊:“喂,苏萝!我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能铲除阿萝,成为真正的怪物,我就带你回本家,如何?那样的话,你就是个合格的成品了!主子会褒奖你的。”
“不要……不要!”阿萝崩溃大叫。
“好啊……好啊!”阿萝的体内仿佛有另外一个人,她发出尖利的笑声,兴奋地附和阿五。
阿萝闭上眼,脑海中出现了一片黑暗的幻象。
四周都是黑色的帷幕,她踩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不远处,还有一名女子静静等候她。
是那个……传闻中的苏萝少女吗?
幻象中,她作为白色的阿萝,和黑色的苏萝相遇了,她们十指相扣,记忆融合,混为一体。
不,她们并不是完美契合成同一人格,而是你争我抢,竞争着这一具躯体。
是阿五,将她们之间的墙壁给击碎了。
是阿五,让她们相遇,展开殊死搏斗。
苏萝抓住了阿萝的头发,逼她去看那些仅剩的记忆。
当年的事情,究竟是怎样呢?
睁开迷茫的眼睛,姑且瞧上一瞧吧!
苏萝被血莲花本营的人捡到,才不过五六岁的光景。饥荒年间饿死了全村却幸存了一个女娃娃,这样的事让人兴奋不已。
本营的人养过苏萝一段时间,知晓她体内活着两个人格——杀戮嗜血与温柔良善。这样的孩子,着实有趣。
他们打算培养她了,若是她长大后能独当一面,必然要让这样的怪物归顺于本营。
于是,他们挑中了苏萝的兄长,把女孩丢到了他的家中。
兄长见阿萝乖巧可爱,还当是被难民遗弃的幼儿。不过转念一想,要是家中真的穷到揭不开锅,那应该会把孩子典当为奴,换几袋口粮,又怎会放纵她逃跑呢?
后来,他从阿萝口中得知。整个村的人都饿死了,唯独她一个奶娃娃活下来了。
兄长暗叹孩子可怜,转念一想又觉得毛骨悚然。
这个孩子,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兄长孑然一身,如今有了妹妹作为牵挂,他心中好满足。
他努力养育苏萝,看着她抽条儿一般长大,有了美人胚子的雏形。直到后来,他发觉妹妹有些不对劲。
妹妹左右手都会用。每到用左手的时刻,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冷漠无常;而用右手时,又是平素的那个温柔可爱的妹妹。
无论什么样的妹妹,都是他的珍宝。
直到苏萝第一次用刀刺死了她养的画眉鸟。
那是兄长送给妹妹的宠物,她爱不释手,就连吃饭都要看着小鸟一同吃。
可是,这么宝贝的宠物,竟然死在了她尖锐的剪子底下。
兄长骇然,他问妹妹,这是怎么了?
苏萝只是左手拿着剪子,沉默不语。
兄长颤巍巍掰开她手上的剪刀,哝囔:“没事没事,不想养,咱们就算了。”
忽然之间,苏萝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是阿萝。
阿萝看到了画眉鸟的尸体,又看到兄长手上带血的剪子,顿时吓得嚎啕大哭。
她的哥哥为何要杀死她最爱的小鸟呢?
真是太可怕了!
可是,再怎样嗜血的兄长,在阿萝心中,都是那个待她温柔的人。
因此,她不会怪罪他,她会为他保密。
后来,苏萝再次行凶了,这一次,她将隔壁屋子的一名孩子绑在房中。
兄长发现了此事,急忙放跑了孩子。
他不敢在此地久留,于是带着苏萝来到了吉祥镇。
或许换一个地方,让苏萝不要想起从前的事,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阿萝渐渐长大了,她明艳动人,明眸善睐,顾盼间便可掳走人的芳心。
兄长也是血气方刚的男子,他自始至终都知晓,他和阿萝之间并无血缘关系。
他看到阿萝笑,他也会笑。见她难过,他也会难过。
因此,他才会纵容可怕的苏萝作恶。
他别无选择,必须包庇苏萝,才能守护阿萝的纯真。
纵容孩子学坏的结果,就是带来极其惨痛的代价。
苏萝杀人了,她杀的第一个女子,是叶眉眉。
她把少女带到院子里,杀害了她。
等到兄长回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兄长望着眼前犹如恶鬼般的苏萝,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掰开苏萝手上的刀,端来热水,将她清洗干净。
许是水足够温暖,耗尽体力的苏萝又昏睡了过去。
这一次,阿萝醒了。
她看到兄长手上的血,又看到不远处的女子尸体,吓得险些尖叫。
兄长知晓她误会了,拍着她的脊背骨,哄她:“没事,没事。”
阿萝怎么都想不到,纵容恶鬼一般的哥哥活下去,会招来这样可怕的事。
她畏畏缩缩地劝阻兄长:“哥,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不要再这样做了,好不好?”
兄长信誓旦旦地保证,再也不会做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了。
他们坐上牛车,去往远方。他们合力把叶眉眉的尸体埋在了槐树下,装作无事发生。
只要他们不说,没人能知晓叶眉眉的去向,毕竟他们和叶眉眉都没有接触,怎样都查不到他们头上。
叶眉眉失踪了,她漂亮美丽,像是观音座下的玉女,于是被神婆说成神藏少女,被佛祖带回天庭享福去了。
事情好像平定了,又好像还没有。
一两年后,苏萝对第二个女子下手了。
这一次,兄长有了经验。他一言不发清洗苏萝身上的血迹,再看着她悠悠然醒转,变成阿萝。
兄长不想善良的阿萝自责,于是他情愿成为世人眼中的“怪物”。
为什么呢?因为他深爱着阿萝。
可是阿萝对于他来说,遥不可及。
她只当他是兄长,也只能是兄长。
兄长的良心尚存,这一次,他宽慰好醒来的阿萝,趁她睡着的时候,将她锁在了破庙之中。
这样一来,兄长可以完全拥有阿萝,也可以防止苏萝再次害人。
他是不愿意报官的,这是他的宝贝,他不想阿萝受到伤害。
他们藏起来了,在破庙里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
阿萝虽然恨他,却也没完全厌恶他。
他的阿萝真的好温柔,即便被链条束缚,也不会迁怒于他。
兄长编织了一个谎言,他告诉阿萝,他是怕她报官,这才将她困于此地。
等风声过了,他会放走她的。
在此期间,他们兄妹二人,就在这个荒芜的地方,好好生活吧。
血莲花本营的人算了算苏萝的成长时间,派出阿五来寻苏萝。
这是测试苏萝是否成为成品的第一个试炼,阿五给苏萝递上了刀子。
再后来的事情,就不必多说了。
苏萝知晓兄长那浩浩荡荡的爱意,她允许兄长死前向她献吻。
可惜兄长知道左手执刀的是苏萝,他爱的人只有阿萝。
因此,这份秘而不宣的爱意,就此隐藏在兄长的心中。
他至死都没能告诉阿萝,他爱她啊。
……
阿萝将碎片记忆东拼西凑,完成了这个故事。
她微微张嘴,像一条被抛上稻田而无法呼吸的鱼。
阿萝的目光涣散,颤抖着伸出手,拿起桌上用来切水果的刀具。
忽然之间,她将刀子猛然插入心窝。下手之狠,让阿五哑然。
阿五拦不住她,等到他阻止阿萝自刎的时刻,她已经断气了。
阿萝是想阻止苏萝祸害人间吗?所以她选择了这样笨的办法,和苏萝同归于尽。
阿五看了一眼阿萝手上的刀,暗道可惜。
这一次,阿萝是右手执刀的。
阿五毫无感情地抛下了苏萝的尸体,他嫌弃地道:“果然是半成品,这么不中用。验收成品失败!”
临走前,阿五想起谢林安,低低一笑:“不过你也不是那么废物啦!多亏了你,让我找到新的玩物了。”
说完,他便逃出了吉祥镇。
单凭夏知秋的部署,还不足以困住他。
阿五很期待他回去复命时,主人知晓了谢林安去向,会有什么反应。
第110章
夏知秋在吉祥镇内寻到了苏萝的尸体。
人都死了,尘归尘土归土,夏知秋买了一口棺材将其入殓。
她想起苏萝死之前是右手执刃,隐约间反应过来什么,随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阿五跑了,守卫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既然抓不住人,夏知秋下达了通缉令后,也就暂且不去琢磨这件事了。
夏知秋解除了吉祥镇的戒备状态,一切都恢复如初。
百姓们见夏知秋屡破奇案,不由拿她和上一任县令作对比。坊间隐隐有“夏青天”的名声传出来,惹得她夜里都在偷笑。
谁不爱贤名,谁不爱被黎民百姓爱戴?夏知秋也是肉眼凡胎的普通人,自然不能免俗。
这一日,赵金石被夏知秋派去监督河岸造桥的公事,小翠见那条河离她一个姐妹的住处较近,也跟着去拜访好友。
一时间,夏府只剩下夏知秋和谢林安两人,顿时冷情了不少。
夏知秋平日里嫌弃赵金石吵闹,真要没了他,又觉得寂寞。特别是小棉袄似的小翠也不在,连个凑到她身侧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属实遗憾。
她这般重情,思念亲朋好友。谢林安却显得冷情许多,他半点没有不适,甚至心情颇好。
好几次,夏知秋撞见谢林安,都瞧见他嘴角微微上扬,似有笑意。
晚膳时刻,谢林安在伙房里做饭。他今日挑了几根鲜嫩的笋,如今是冬末春初,很难分辨究竟是冬笋还是春笋。
夏知秋不擅于挑菜,因此只敢囫囵看一眼,怕谢林安多嘴问话,笑她知之甚少。
谢林安将嫩笋剥叶处理了,再用温水泡去笋里的青涩口感。
夏知秋见他将笋逐一切成条状,码在瓷碗里,好奇地问:“谢先生今晚想煮什么?”
谢林安瞥她一眼,温声道:“腌笃鲜,吃过吗?”
夏知秋摇摇头:“我还真没尝过这汤品。”
“哦。那你今晚算是有口福了,我颇为擅长煮这道菜。”谢林安顿了顿,道,“就是将脆笋、咸肉等物放入炖锅,加水加盐,锅底下用文火慢煨,用上约莫一个时辰炖成的汤。这是一道初春的时令菜,每年基本就这个时候能吃到。”
夏知秋知晓笋的鲜味,只要处理得当,便不会有那股子刺舌头的涩味,搭配汤品或炒菜都极为美妙。
她听得唇齿生津,赞叹:“谢先生真是厉害呀,什么都会煮。”
谢林安平素听不惯这等拙劣的奉承,今日不知招了什么邪祟,竟昏了头一般有些受用。他抿出一丝笑来,轻声道:“你若是想吃些旁的菜,也可以告诉我。今晚我心情好,什么都可以满足你。”
夏知秋惊奇地道:“发生了什么好事儿,值当你这么高兴?”
谢林安深深地看了夏知秋一眼,打着哑谜:“保密。”
这厮说话神神叨叨的,难不成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要来刻意讨好?
夏知秋听说过一桩奇闻异事,就是吉祥镇里有一名靠媳妇发家的男子,身上连个私房钱都没,单凭那还算好看的皮囊,出门偷腥,出轨已婚妇人。每次干完坏事,他自个儿又无比愧疚,回家疼爱媳妇儿。他的妻子还当自己命好,寻来的丈夫这般体贴,直到外头的第三者寻上门来,她才知晓是怎么一回事,当场将丈夫逐出家门,还让彪悍的兄长替她撑腰,逼丈夫签下和离书,净身出户。
如今,谢林安的行径和这名丈夫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心里揣着事儿,对待身边人温柔体贴。
夏知秋在心里暗暗编排了一番谢林安,忍不住捂唇痴痴地笑。
笑够了,她又惊奇发现——等等,谢林安又不是她的谁。即便偷人,他也该无愧于心啊。
不对,谢林安连女子都不让近身,怎么会偷人呢?
何况,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真是鬼迷心窍了。
夏知秋越想越乱,索性将这些想头都抛之脑后。
谢林安还在熬那一锅腌笃鲜,他先炖了笋,再放入一砧板腊肉片。谢林安刀工极好,那腊肉切得单薄,轻可吹起。肉片红白相间,烛光透过去,还有一层黄澄澄的光润之色,恐怕在文火煨烫之下,都可融入发白的笋汤里。
等谢林安炖好一锅汤,率先盛了一小碗递给夏知秋。那汤头口味咸鲜,汁浓味重,极为好喝。
夏知秋喝了汤,仍旧意犹未尽,还拿筷子夹了几段脆笋来吃。
见她喜欢,谢林安的笑意更盛,慢条斯理地道:“我再给你炒两个旁的菜。对了,今日的米也是新米,不是放了两年谷仓的陈米,应当会很好吃。”
夏知秋惊讶,谢林安今日竟然连米的出处这般细枝末节的事儿都关心上了?他究竟是怎么了?总觉得有哪处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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