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魏君扶谢林安扶到一半,突然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道:“不过我得治一治你这个求人的毛病,成大事者怎能轻易屈膝呢?”
他的笑容缓慢绽放,最终眼角也挤出了笑纹:“来人,将这个女子杀了,让我们谢公子知道,求人有时候也是无用功。”
闻言,谢林安起身,直接夺过一侧暗卫的腰刀。他顾不上许多,眼眶猩红,执着刀就要往苏魏君的要害刺去:“苏魏君!我杀了你!”
苏魏君又不蠢,自然知道狗急跳墙的说法。他侧身,堪堪避过袭击,却因谢林安攻势太猛,撞到了桌角,略显狼狈。
护卫苏魏君的人急忙抽刀砍伤了谢林安的腿,逼得他受痛跪到在地。
谢林安的双腿血迹斑斑,他双手撑地,费力地爬起来。
他一直以来仪态翩翩,不料今日这般狼狈,被夏知秋看了笑话。
谢林安苦笑一声,喃喃:“小秋,这般不好看的模样,也被你瞧见了,实在是不巧。”
夏知秋见谢林安一遍遍尝试爬起来,又一遍遍跌倒在地。她的心脏几乎要爆裂,痛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怪她蠢笨,没有尽快赶路。
怪她无能,被苏魏君抓住,成了挟持谢林安的人。
怪她让谢林安动心,成了他的软肋。
若是人生能够重来,她定然不会再留谢林安,任他孑然一身,无拘无束,浪迹天涯。
是她拖累了他。
夏知秋的眼泪滚落,她呜咽无声。
随后,一边闭眼,一边摇头。
她想告诉谢林安,她看不到,她也不觉得他姿态难看。
有那么一个人,能为她挥剑而战,是她的荣幸。
谢林安,是她命中的神祗,是无比英勇的天神,降临在她的人生路里。
谢林安见夏知秋的样子,即便没有话语,他也懂了她的想法。
他也笑了,然后强忍痛楚,站了起来。
如此此前为亲人复仇那样,谢林安不知疲倦地站起来,砍向苏魏君。
苏魏君头疼不已:“你呀,还是老样子。还是由我来结束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吧,看着真让人心疼。”
说完,他掐住了夏知秋的脖颈。
就当苏魏君要使劲的时候,门突然被人破开了。
一行人身穿紫纹玄衣,挺拔如松,围住了整个祠堂。
为首的男子朝苏魏君作揖,毕恭毕敬地道:“属下青叶参见苏大人。”
苏魏君松开了夏知秋,慈爱地问青叶:“这不是柳统领的第一侍从青叶吗?你怎么会来这里?可是你家主子有什么事要你带给我的?不如等我处理了这屋子里的两条杂鱼,咱们再细细地讲?”
青叶眸光一沉,厉声道:“传柳统领的话,夏知秋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必须留下夏知秋与谢林安的性命,让这二人跟我等回京都。”
他的话音刚落,苏魏君的眉头便紧紧锁了起来。
苏魏君慢条斯理地道:“你家主子可是说过,这两条命,归我的。怎么?他还想说话不算数?我如今逮住了曹岩,可没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上了,他能奈我何?”
青叶道:“柳统领早知苏大人答复,还让小的带来一句话。苏大人手上的曹岩……乃是假货。真的曹岩,一早被柳统领带走了。若是苏大人不听话,他今夜便将人交到圣上面前,让他彻查此时。苏大人在圣上面前撒谎,恐怕会寒了圣上的心,辜负圣上的信赖。”
苏魏君气得牙痒痒,他手不住摩挲腰间的玉佩,咬牙切齿地道:“柳凤谋竟然给我留了这一手!他竟敢暗算我!若不是我手上有他想要的人,他是不是打算一直藏着这一副底牌,只等对付我?”
苏魏君感到后怕。若是此前他以为曹岩已除,可以高枕无忧对付柳凤谋时,再被柳凤谋放出真正的曹岩,那他岂不是满盘皆输?
苏魏君冷哼一声:“如今我手上也算是有他的把柄,除非他拿真正的曹岩同我换,否则你该知道我会怎么做。左右是要鱼死网破,我可不急。”
青叶无奈地道:“柳统领也算准了苏大人会这样说,因此早就把人送往您京都的宅邸了。只要您交出夏知秋和谢林安,曹岩保管在你府上老老实实待着。”
话都说到这份上,苏魏君也不打算和柳凤谋撕破脸。他抓到曹岩就行,姑且放过这两人一回。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们来日方长。
苏魏君冷着脸,将夏知秋和谢林安推向青叶那边。
青叶这一趟来也就是为了接人,任务完成,他带着人,迅速消失在苏魏君的视线之内。
曹府的事都留给苏魏君善后,他必不会透出一点风声。
只是柳凤谋这一次让他丢脸,梁子算是结下了。
他啊,绝对不会放过柳凤谋和谢林安的!
谢林安这一次伤得很重,幸亏没有伤到筋骨,不至于双腿残废。大夫用止血的草药将谢林安包扎好,又特地准备了木制的轮椅,让他这些时日都坐在这种木轮椅上修养。
夏知秋心疼谢林安为他受伤,可事情发生以后,结合此前的种种端倪,她又觉得谢林安一早就知情。
夏知秋问:“谢先生,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若你不知道前往曹府凶险,又为何让我先回京都?”
谢林安见瞒不过她,便将此前的计划说了出来:“你说的不错,我是知晓曹府里有苏魏君的,只是没想到会把你牵扯进来。若你不是他的妹妹,恐怕这一次凶多吉少。”
原来此前谢林安刚到京都之前,就已经有心腹替他查到曹岩的事以及曹岩的所在了。他用这一件事当底牌,前去见柳凤谋,寻求他的庇护。
那时,谢林安同柳凤谋道:“柳统领,我已知曹岩乃是苏大人的把柄。而我进京,势必会被他盯上。若是柳统领事先换走曹岩,待我刻意沿着线索调查到曹府,他一定会相信那个假的曹岩乃是真的。如果苏大人的暗卫蠢笨,并未跟踪我调查,那么柳统领可以趁机给他卖个好,透露线索,再将他拉拢至大皇子麾下。到时候,柳统领不怕苏魏君拥立新君,又能掌控下莲,岂不是两全其美之策?若是苏大人还不服输,还有异心,正式对柳统领下手,那么咱们再暴露底牌,推出真正的曹岩,这样就能完全将其镇压,全无后顾之忧了。”
柳统领笑了:“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苏大人可不蠢,如何让他完全信服呢?”
谢林安道:“届时,我会亲自前往祠堂缉拿曹岩。他看到我,不信也得信了。”
“你不怕他杀了你?”
“只要能让柳统领拿捏住苏魏君,谢某就不惧死亡。只是,我为柳统领做了这么多,若是无法平安归来,只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保护好夏知秋、赵金石,以及小翠三人。他们,是谢某的朋友。”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会答应你的。你呀,就安心去送死吧。”不过是动动小指头就能达成的事,柳凤谋不介意卖谢林安一个好。
谢林安自然有他逃脱之法,他可以试着杀出重围。只是他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夏知秋被苏魏君抓住当了人质。
他爱的人在此处,因此他甘心成为俘虏。
都怪他,谢林安只是怕自己死期将至,所以想多和夏知秋相处一会儿,这才带她来调查。最后一段路,他想再多看看夏知秋。
他骗夏知秋喊了他“夫君”,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谁知道,谢林安还是不够谨慎,险些害了她的命。
若夏知秋不是柳凤谋的妹妹,恐怕柳凤谋对于他们两个的死,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这都是为他大业牺牲的人,虽可怜,却值得。
夏知秋听懂了谢林安的话,她哑口无言。
只能揪住谢林安的衣襟,恶狠狠地对他道:“谢林安!我告诉你!若是你再擅自做主,干这些冒险的事。等你死了,我也会一头撞死在你的墓碑前!”
谢林安轻笑一声,调侃她:“还没过门,就想着随亡夫殉情吗?”
“呸呸呸!浑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坏的不灵好的灵!”夏知秋捂住了他的嘴,嗔怪地道。
谢林安被她捂得咳嗽,夏知秋又慌忙松开了手,心疼地为他顺背。
夏知秋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你别说话了,还是好好休养吧。我决定了,要是你以后出事,我就出门勾三搭四,寻百八十个相公,然后百年以后,咱们一屋子的人一同葬一起,阴曹地府也不让你安生。你若是怕,那就好好惜命,省得地底下天天受气。”
“是,全听夫人安排。”谢林安眉眼带笑,调戏了夏知秋一句,逗得她面红耳赤的。
第131章
夏知秋和谢林安一同回了京都,上莲的侍卫没将他们送回客栈,而是带到了柳府上。
除了他们,柳凤谋还将小翠与赵金石一并带来。
几人在院里的桃花林吃席,见夏知秋和谢林安远远过来,小翠忙惊喜地牵起裙角去迎:“夏哥哥!你回来了!”
夏知秋看到小翠活蹦乱跳的模样,想起前两日九死一生的经历,忍不住泪盈于睫。她伸手抱住飞扑过来的小翠,带着哭腔道:“嗳,哥哥回来了!”
小翠盼着夏知秋回家,这几日是吃不好睡不好,人都瘦了一圈,如今听得夏知秋的声音,她的眼泪也摇摇欲坠:“夏哥哥,小翠好想你。”
“哥哥也想小翠啊,莫哭莫哭,咱们能团聚,这是好时候呢,怎么能哭呢?”夏知秋一面给小翠抹眼泪,一面感慨——小姑娘香香软软的,抱起来好舒服。
柳凤谋今日特地挑了一条他最爱的银狐毛领,手感丝滑柔顺,摸起来极为舒适。不仅如此,他还穿了一身白牡丹绣品雪色大氅,如墨般倾泻的长发松松散散,用羊脂玉簪轻巧挽住,端的是俊雅迷人。
柳凤谋盛装出席,见夏知秋来,他特地起身,微微抬起双臂,等着妹妹投怀送抱。
哪知道,她全然无视了他这个哥哥,眼里只有认过来的义妹。
夏知秋到底懂不懂什么是血浓于水?他们可是亲兄妹,和外人能一样吗?
小气吧啦的,连个拥抱都不给吗?
柳凤谋脸上僵着笑,肆意抖了抖双臂,佯装整理衣袖,又稳稳当当地坐回了石凳子上。
赵金石也上前来帮谢林安推轮椅,惊讶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腿伤到了?”
谢林安不想他们担心,只轻描淡写说了一句:“不过是摔伤而已,不妨事。”
赵金石道:“那就好好休养吧,这一天天的,都出了什么乱子呀!害得小翠妹妹成天待屋子里念佛。”
谢林安道:“是,事情已经解决了,今后不会再出乱子了。”
谢林安就是四人组的主心骨,他说没事,那就铁定没事了。
一时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
这一场风波能平稳过去,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柳凤谋清了清嗓子,对他们道:“都愣着做什么?得给我妹妹接风洗尘啊!来来来,本统领特地请京都最有名的闫阳楼做的一桌席,赶紧吃吧。”
说话间,他将小翠从夏知秋怀里扯出来,搀着妹妹,领她坐到了一旁。
夏知秋对于柳凤谋这个哥哥全无印象,她尴尬地道:“夏某多谢柳统领的救命之恩,只是这兄妹之说,怕是有什么误会。”
柳凤谋摆摆手,道:“能有什么误会?本统领线人遍布天下,还能有查错的事?你母亲就是叫赵嫣?”
夏知秋点点头:“正是。”
“那就错不了。”柳凤谋把当年的事情逐一说给夏知秋听,听得夏知秋眉头紧锁。
这些事和她的身世倒是能核对得上,只是平白多出了一个哥哥,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柳凤谋却对于“哥哥”身份接受得从善如流,他殷勤地给夏知秋夹菜,问东问西:“这道‘琼珠’如何?乃是用荔枝肉煮出来的,最后去核塞蜜豆,姑娘家独爱的甜食。”
“或是尝尝这道‘葛仙米’,像是绿粟或鱼籽,实际上是水木耳,颗粒饱满,咬之爆汁,可加入佐料拌着吃。”
柳凤谋给夏知秋夹这个,夹那个,看得一侧的侍从们目瞪口呆。
他们的统领何时做过这个呀?偏偏这位夏大人还不吃这套。
柳凤谋见夏知秋没什么反应,又指着一侧的桃花树,道:“瞧瞧这些花树,可都是哥哥从庄子里移植过来,特地给妹妹观赏的。你喜欢不喜欢?若是喜欢,我就赏下人几百两银子,夸他们巧思甚妙。”
夏知秋被他闹得没办法,只能叹一口气,道:“多谢哥哥为我置办的这些物件,妹妹心里很感激。”
“你喜欢就好,这值当什么谢呀!”柳凤谋道,“你要是喜欢,哥哥日日都准备这些,逗你开心。”
夏知秋眨了眨眼,道:“与其做这些事,哥哥倒不如帮我做点旁的。”
“什么呀?只要妹妹说的,即便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会喊青叶去的。”柳凤谋笑眯眯地看着一旁侍从青叶,道。
青叶瑟瑟发抖,没想到他只是旁观的人,还惹来了无妄之灾。
夏知秋正色道:“如果哥哥真心疼爱我,那么就处置苏魏君吧。你妹妹受此大辱,你总不会放任他继续横行霸道吧?”
谢林安闻言,一笑,他就知晓夏知秋这一句“哥哥”喊出来,是有目的的。她是能顺着杆子往上爬的主,既然兄长有权有势,那不得照拂妹妹寸许?
果然,柳凤谋的笑渐渐收敛了一些。他拍了拍夏知秋的手背,苦口婆心地道:“官场的事,哪有那么容易呀?下莲的人可不是蠢货,还得从长计议。妹妹若是不信,可以让谢公子说给你听。”
言下之意就是,他也暂时拿苏魏君没办法了。夏知秋意兴阑珊。
反正没了其他想法,夏知秋倒是能快活地吃饭了。
如今有了柳凤谋庇佑,至少他们四人算是安全了。
夜里,柳凤谋给他们安排了寝房,让他们在柳府里留宿。
他特地寻上谢林安,想和他说两句话。
谢林安自然知晓柳凤谋的性子,也没急着推木轮椅走,等柳凤谋和他议事。
柳凤谋上上下下打量着谢林安,道:“要不是本统领此前不知晓夏知秋乃是我妹妹,倒也轮不到你和他有牵扯。既然你们两情相悦,我也不做那拆散鸳鸯的大棒,我只求你真心待我妹妹,若是敢辜负她,我拿你是问。”
夏知秋都还没认他呢,柳凤谋就端起哥哥的架子了。
谢林安哑然失笑。
片刻后,他道:“谢某倒觉得,柳统领与其想告诫我好生对待妹妹,倒不如想法子先夺得妹妹的信赖。小秋还未必在心里承认你这个兄长呢,如此操心起妹夫的事,是不是为时过早?”
闻言,柳凤谋气得牙痒痒:“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子!”
待他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谢林安已经推着木轮椅走远了。
好啊,有朝一日,他一定要让谢林安后悔自己没有讨好他这个大舅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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