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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子顾老太太看到冯婆子来了，也是立马开启警戒，简单的嗯了一声就当做回答，但她可不觉得冯婆子是专门来跟她打招呼的。
果然，在顾老太太应了之后，冯婆子立时就道：“我听说你家老二去参加府试了？也不知道这回能不能考中。”
她像是在为人着想的样子。
但谁不知道顾家老宅那边，这人的孙子年纪比顾常林小，却都已经考上童生了。
顾常林之所以跟顾家有最后再读一年，要是考不上童生就不读书的约定，还不就是因为去年老宅家这人考上了。
在村子里，送人去读书科举可不是一件小事，能做到的人并不多，顾家老宅和顾家这边是两兄弟，各自都送了孩子去读书，这可不就是天然拿来让人比较的，尤其两家关系还不好。
现在冯婆子说这话，可不就是在暗戳戳的炫耀。
顾老太太面上淡定，“这也没什么，考不考得上，尽力就行了，这科考哪是那么容易的，过了府试还有院试呢，听说那个更难，有些人头发都白了都还是个童生，一辈子都考不上秀才呢。”
“不是秀才，也起不了什么用。”
童生就说的好听，实际上并没有功名，更没有什么权力，尤其他们这里是繁华之地，城里秀才举人不少，一个童生真拿不出手。
只有当了秀才，才有功名，能免除家里劳役，还有免除赋税等种种特权。
冯婆子神情一僵，心中暗骂，这该死的吴氏，可不就是在说就算她的孙子考中了童生，实际上也屁用都没有嘛！
妯娌两个斗了这么多年，她也不是那么容易败得下阵的，“这也是，不过要是常林这回能过得府试就好了，以后就能和他堂侄两个一起继续努力，考过院试当秀才了，我家乖孙还在想着今年要不要下场呢，听说他夫子相当看好他。”
夫子相当看好是没有的，但冯婆子必须抬出一个强有力的人来证明，她的孙子肯定能考上院试，才不会考到白发苍苍呢。
顾老太太心知冯婆子是在嘲讽顾常林连院试都没过，她也不接茬，只道：“那就承你吉言了，没准常林这回真能考中。”
呸，谁在吉言了！她巴不得顾常林考不上呢。
冯婆子道：“听说你家常林说的今年要是考不上童生就不读书了，要我说，这是不是太可惜了，都读了二十年了，要不再让他多读几年试试？要是他有哪不会的，来老宅找他堂侄问也行啊，这读书的事多重要，可不能因为他年纪大就不好意思向小的问了。”
她状似一脸好心。
但两妯娌针锋相对了这么多年，都心知对方就是在开嘲讽看笑话。
顾老太太反击道：“读书这事随他，我们家里也不怎么管，这么多年，他读书花费的银子大多都是他自己出的，爱读就读吧，横竖家里这地头的活也不缺他一个来干。说起来，你家孙子也是读书的，应该和老二一样，这么些年没少从外面拿东西回来孝敬你吧？”其实也花了不少银子，但现在老太太可不就怎么膈应人怎么说。
村里谁不知道顾常林和几个家世不俗的少爷关系很好啊。
其实顾常林没有经常拿回来东西，但他送过几次贵重的，一下让他在村里的逼格抬得很高，更何况读书花销多，他只要少从家里拿银子，那已经就是在孝敬父母帮大忙了。
顾常林以前读书那会儿，顾家也还没有分家，冯婆子知道顾老太太这话水分不大，当初顾常林还不时买些小东西孝敬爹娘，可把她给眼馋嫉妒坏了。
那会儿她送的是她儿子在读书，相比之下，她儿子就处处比不上顾常林。
好在她后来儿子不读了，改送这个孙子去读，可算是给她争气了。
去年当她知道孙子一举超过顾常林考上童生，差点把她脸都给笑烂了。
见自己说的话都被顾老太太不软不硬的顶回来，冯婆子也懒得再装温声细语了，直接阴阳怪气的说道：“这就是再能省读书的银子也没用，我们家情愿孩子不省钱，只要他能考上，那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算不得什么。”
说完，她也不再听顾老太太想说什么，转身就走，找了个位置去洗衣服。
虽然撂下话走了，但冯婆子还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因为顾老太太有句话说的对，只要没考上秀才，那就什么都不算，这秀才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考上呢。
另外她这孙子真的很费钱，冯婆子想想就牙疼。
万一顾常林这小子今年还真考上了怎么办？
冯婆子窝了一肚子火，顾老太太又何尝不是，她都能想到要是老二这次还是没考上，这个妯娌会在她面前说些什么了。
沉默着洗完衣服，顾老太太端起盆子往家里走。
顾家的几个儿媳妇全都没有吭声，洗完了也跟在后面回去。
顾熠抬头看看他娘，朱巧娘手指竖在嘴边，示意儿子别说话，她知道老太太这会儿心情不好，就算儿子在读书上天赋异禀，那也远水救不了近火，得要好多年之后才能考上了，现在只希望顾常林这次能中吧。
顾熠眨眨眼，他知道他爹能考中秀才，日后还会中举，只不过这一次能不能考中，那就不好说了。
时间飞速而过，转眼几天过去，顾常林考完了。
这读书人考试听说不少人竖着进横着出，所以考完这天，朱巧娘并着顾老三两口子在外面等着接人。
顾熠也跟着一起。
顾常林出来的时候神色很是疲惫，但身体倒是还好，没有倒下的趋势。
现在还没分家，明面上这场考试确实就决定着顾常林以后能不能读书了，又有家里人来接，所以顾常林也就先跟着大家回村了。
以前他偷偷去考试，都是直接回城里他那个院子休息一晚就算了。
到了村里，冯婆子碰见免不得又说了几句顾常林这回一定能中之类的，明着说好话，实际上是嘲讽的话。
顾常林累得压根没精力听她扯淡，这场考试对他来说也是全力以赴，极耗力气，简单的嗯嗯两声就回房了。
冯婆子气得暗自嘀咕，一点都不尊重老人，看你过段时间成绩出来了还怎么狂。
回家之后，顾常林倒头就睡。
一直到第二天，才终于睡醒过来。
吃过饭后，顾常林也没什么精神，他情绪一直处于紧张之中，只要考试结果没有出来，他便放松不下来。
他年纪不小了，还有一个年纪比他小的堂侄先他一步考上，他怎么可能会没有压力。
也没在家待太久，顾常林跟家里说了一声，先要回私塾了。
毕竟说的是考不上就不能读，但结果还没出，顾常林本身也想分家后继续读，自然不好真的在家耗上差不多一个月再回私塾吧。
那样的话夫子也不会喜欢。
“等到时候成绩出来了，我再回来。”那时候也该回来商量一下这个家以后要怎么办了。
分家这事没有明说，但大家都心里有数。
顾老太太答应下来，“行，那你先回去吧。”
回到私塾对于顾常林也不是回到了净土，他去参加府试的事私塾人人都知，毕竟他在私塾消失了好些天，还有一群少爷看他不顺眼，对着他又是一顿冷嘲热讽，天天都要调侃他。
顾常林暂时忍了。
很快，一个月过去，府试的结果终于要出来了。
“怎么样，顾常林，要不要咱们都陪你一起去看看啊？”那群少爷调笑着开了口，“你先前不是说考不上家里就不让你读了嘛，在私塾里那么努力，没准还真能考上呢，咱们陪你一起去见识见识？”
顾常林本就心烦意乱，这通满是恶意的话让他更加厌恶，恨不得直接一拳上去将那脸上的笑容给打烂，好在他还是知道，那些人自己惹不起，他叹了口气，强行笑着，“那边人多，也没什么好看的，还是不劳烦几位少爷了，等我过去看看，到时候大家自然也就知道了。”
一群人更是大笑起来，领头那人一敲折扇，“算了，这么有意思的事，还是大家一起去看看才更有趣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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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少爷一开口, 自然是瞬间有无数人应同。
顾常林在这一年里疯狂的学习，大家都知道他是想要考中童生，也都知道他考不上就不能再读书了。
这些少爷及其拥趸想要看他的笑话, 其他不相关的学子，也同样想看顾常林这个曾经谄媚着那些少爷的人, 能得到什么有意思的结果。
读书人有傲骨, 他曾经那般的行为，整个私塾里, 没谁真的看得起他, 也没人想看他真的好过。
在一片起哄声中，顾常林到底是阻止不了那些人一起, 此时还没到上课的时间, 夫子不在，一大群人无所顾忌, 风风火火、热热闹闹的向着官府公示榜单的地方走去, 明明是去看顾常林的科考结果, 但反倒是几个少爷走在了前头。
村里, 顾家也是知道今天是放榜的时候了。
顾家一大家子都有些人心浮动，顾翠看着有些焦躁的娘亲，“娘，我们要去看一看吗？”
朱巧娘想着上次在城里看到的, 顾常林被人羞辱的场景，到底还是摇了摇头, “不用了, 再等等。”
要是这一回顾常林还是没有考上, 那么他们这么多人一起去看, 对顾常林来说, 也是一种压力。
顾常林一行人到了放榜地方的时候，告示还没有贴上去，但人已经有很多了。
他们这边本来就是大城，文风盛行，参与考试的人比起其他地方都要多上一大截。
在这种情况下，几个少爷肯定是不会纡尊降贵的挤进去，就为了看一眼顾常林有没有考中，再说了，他们也笃定了，顾常林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于是，往人群中挤的，就只有顾常林还有想讨好几个少爷的人。
他们钻进去，是为了提前给少爷通报一声，顾常林到底有没有考中。
随着时间的过去，张贴告示的官差终于出来了，人群被强行分开了一条路。
几个官差进去贴好了榜单，就出来了。
他们一走，人群迅速的补了上去，顾长林也趁着这个时机，往前了一些。
一段不短的时间过去，随着前面看完榜单的人出去，顾常林也终于挤到了前面，他对自己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直接从告示的最后往前看，他知道自己就算是用尽全力，但想跟那些本就才华出众的人肯定不能比。
才看了那么两眼，他就呆住了。
他定定的看着那里，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出现在了上面！
一瞬间，巨大的惊喜笼罩在他心头，心跳扑通扑通的跳动着，越来越想，他舔了下自己有些干燥的唇舌，仔细的再确认了一遍，没错，名字、籍贯等等，都是他的，不存在同名等原因。
顾常林脸上的笑容越裂越大，就算只是一个童生，就算考上童生也没什么用，这不是秀才，但他的高兴无可置疑。
身上原来的劳累、烦躁全都一扫而空，再次留恋的看了看，顾常林就返身往出来挤了。
这种好消息，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跟妻子儿女一起分享了。
比顾常林先要挤出去的，是那两个替少爷们来看情况的人，他们同样是从后往前看，一看到顾常林的名字，确认了一下后面跟着的籍贯等信息，无误后，他们便疯狂的往外挤。
这两人也没想到，顾常林竟然真的考上了。
心里有些嫉妒的同时，他们也知道，那些少爷不会为了顾常林而开心，但他们也不能回去的太慢，要是做事不行，以后就挤不到少爷们跟前了。
只是今天的赏银怕是没有了。
两人跑了出去，一大群人都看向他们，不等那几位少爷开口，就已经有人率先问道：“怎么样？顾常林考得如何？”
那两人面色纠结，都还没说话，那些人已经在调笑着：“应该是又没考上吧，这科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还真以为顾常林努力一年就能考上啊。”
其余人也应和着，都是这个意思。
怕再晚说到时候引发众怒了，两人不敢耽误，连忙道：“不，顾常林他考上了。”
“什么？”众人不敢置信，那几个少爷的神情也凝固了下来。
两人道：“顾常林估计是这回刚巧走运了，他排在倒数第四名。”要知道以他们这地文风之盛，这些后排的人，要是一个不慎，就可能是换了一批人了。
但说这些也没有用，现在顾常林榜上有名，就说明人家这次确实发挥的好，人家就是考上了。
一众人沉默下来，尤其是那几位少爷中有两位，脸色更是难堪。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随意说。
过了一会儿之后，有人问道：“顾常林呢？”怎么这么久都还没有出现？
“呃……”有人小声道：“我之前看到他一出来就冲出去了，估计是在回家报喜吧。”他当初考上的时候，也是急匆匆的回家去报喜了。
有了几位少爷的对比，其他人倒是对顾常林的恶感没那么重了，与之相反，他们开始同情起顾常林来，毕竟顾常林这次可是狠狠的打了几位少爷的脸，之后顾常林在私塾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了。
这些人的想法顾常林丝毫不关心，他现在满腔都是欣喜，一心想着回家，甚至为了能尽快到家，他还奢侈的请了马车。
直到到了村口的位置，他才下了马车，往家里走。
因为顾老太太和冯婆子这对妯娌的那些矛盾，这会子全村的人都知道今天就是顾常林府试考试结果出来日子，因而一路上，见到顾常林的每一个人都会开口问道：“常林啊，听说你今天考试，这次考上了吗？”
顾常林咧着嘴，“考上了。”
“嚯。”村里人也是一惊，竟然考上了，不过转念一想也正常，人家都学了二十年了，考上也不足为奇。
“常林啊，……”
“考上了。”
“常林啊……”
“考上了。”顾常林都说顺溜了，每个人一开口，他就知道这些人想问什么 ，为了快点到家，他都学会快问快答了。
但这一个不一样，冯婆子脸上端着的那副慈和温柔的神情还没落下，话都没问完，就直接被顾常林一句考上了给整破防了，她神情难以置信，嘴上喃喃道：“考上了，怎么可能会考上了？”
她这几天天天都在心里祈祷顾常林考不上，这佛祖怎么也不带管管的！
这让她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顾常林一路小跑到家，推开门，看到儿子、女儿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灿烂极了，他朗声问道：“小羊、翠翠，你们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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