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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往日里, 虽然彼此都恨不得眼不见为净，但同在一个府里，又是这样的关系, 自也是避免不了碰面的。
可没有一次，双方的心绪是这般复杂，看着远远望过来, 瞧不清神色的柳若兰两人, 顾明泽只觉得一颗心堵得厉害, 说不出的难受。
他是不缺爱的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有人关心, 有人在乎，有人付出性命去保护的。
但纵使如此, 只要一想到，自己这一世本也可以父母双全，承欢膝下，还有一个弟弟那般崇拜自己这个哥哥。
不用想方设法的拼命努力，去弥补自己庶出的缺陷，不用算计着让自己的嫡母如何没有精力去对付自己。
不用时时刻刻都想着怎么为生母挣得诰命, 避免她永远低柳若兰一头，有一天祖母去后，会被对方欺负压制。
他的人生本是可以更加肆意, 更加张扬，有着自己的少年意气，而不是时时刻刻的隐忍压制和算计, 更不会像是现在知道真相后这般痛苦，这般两难。
只要一想到这些, 即便历经两世，经历颇多，但顾明泽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意难平。
“你父亲怎么会和她一起过来？”
而如今还不知道真相的苏锦，在看到两人过来的时候，便没有那么多想法，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眼见着那两人步伐飞快的走了过来，她也顾不得疑惑，而是轻声的提醒了一句儿子：
“明泽，待会你定要小心一些！”
不过顾明泽他并没有听进去这话，拳头攥地死紧，眼看着两人越来越近，一颗心像是要跳出来一般。
他闭了闭眼，深深的吐了一口气，直接转身走回了屋内，并且让那些伺候的下人都退出去了，有些话不能让他们听到。
顾明泽的转身离开让正准备迎上去的苏锦，顿时愣住了，可看着已经走到近前的柳若兰两人，也顾不得去把儿子再拉出来。
她压下了心中有些慌乱的心，面带笑容的迎了上去，便想帮儿子解释两句，可还没等她开口，只见柳若兰和顾长安两人就像是没看到她一般，直接略过她走了进去。
让话已经到了嗓子眼的柳若兰，顿时愣在了当场，不过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想要跟着走进去，却被正站在门边的顾明泽给拦住了。
“娘，父亲和母亲找我有些事情，您放心，我会好好与他们说的……”
说完这句话后的顾明泽，也没有给柳若兰反应的时间，便反手将房门关上了。
不是为了别的，主要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柳若兰和苏锦一同出现在他的面前，这实在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而感受到脚步声慢慢远去，顾明泽才转过身来，看着柳若兰和顾长安轻声说道：
“父亲，母亲，看来你们已经知道了？”
这话虽是问句，用得却是肯定的语气，顾明泽已经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了。
但从对面两人见到自己之后，迟迟不说话那一脸的复杂，便能清楚，他们与自己一样。
“父亲，我曾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无非是你有没有能力罢了，可如今我才知道，是我太自大了……”
苦涩的笑了一下，顾明泽望着面前，本因与自己最亲近的亲人，尽量淡然的说道：
“你们无需去考虑如何处理这件事情，我会离开，也许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一切都不会改变，时间会让这一切变得更能让人接受……”
这是顾明泽所能想到的伤害最小的方法了，若不然，即便每个人都是受害者，即便所有事情都是沈芳舒一人做的，这永宁侯府也难以平静。
只有他离开，所有人的目光才会放到做下这事的沈芳舒身上，否则不管是苏锦也好，还是柳若兰也好，那目光怕是都会集中在他这里。
“你怎么会这么想，你一直在这里，你一直眼睁睁的看着，你比谁都清楚，娘想了你多少年，找了你多少年，又盼了多少年……”
“如今好不容易发现了事情的真相，找回了你，你却想要离开吗？”
柳若兰之前没有开口，并不是因为别的，只是猛然间知道顾明泽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这会再见面一时情绪激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怕说错话而已。
可这会听到顾明泽这般话语，她顿时忍不住了，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心中说不出来的难受。
“是啊，明泽，你是我们的嫡长子，我们还不容易才把你找了回来，你不能就这样离开啊！”
顾长安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情真意切的说道。
“不离开，那你们让我怎么办呢，回到你们身边，当这二十多年都不存在？当我娘也不存在?”
扯了扯嘴角，顾明泽忍不住自嘲的说道：
“就算我可以做到这些，安然的接受这一切，可你们又知道我曾做过什么吗？”
顾长安皱了皱眉，沉声说道：
“不管你做过什么，我和你母亲都不会怪你的！”
“哈，是吗？”
听到这话，顾明泽忍不住笑了笑，他抬头正视着两人：
“你们一定很疑惑吧，如果我是你们的儿子，那你们找回来的女儿是哪来的？”
“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们，那个女儿是我找来的，是我！是我，是我找来骗你们的！”
第179章
这句话一出, 犹如石破天惊一般，顾长安和柳若兰整个都愣在了那里，他们呆呆的看着顾明泽, 简直不敢相信这话竟是从对方口中说出来的。
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他们都有想过，那个女儿是怎么来的, 可唯独没有怀疑过顾明泽。
“你怎能这般做, 你！”
还是顾长安最先回过神来, 他颤抖着指向顾明泽，想要质问想要指责，可话到嘴边, 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质问了。
若顾明泽只是他的庶长子，若是他不曾知道真相, 他反而更好处理此事，可再知道一切之后，那又该如何呢，又能如何呢。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我是庶长子，而她是嫡母,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正妻能容忍庶长子的存在！”
“父亲，你心里很清楚, 我天生跟她就是敌对的，你不是不知道，你们在江南的时候, 我在府里是什么样的生活，而你们回来之后, 我又是什么样的地位和处境！”
顾明泽眼眶微红，他强忍着心中压抑着的各种情绪，自嘲的笑道：
“我想要维护我在这府中的地位，我想要未雨绸缪，让她没有精力来针对我这个庶长子，来针对我母亲，我有错吗？啊，我有错吗？”
“若是这一切不曾改变的话，她本就是我的敌人，不管用何种手段，何种计谋，对付自己的敌人，父亲，你告诉我，我做得不对吗？”
被顾明泽这些话震住了，顾长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能说什么呢。
固然，在古代这宗族礼法之下，顾明泽所做的一切那都是不可对人言的，也都是错误的。
但生活在世家大族，经历过太多争斗的顾长安，却很清楚这个儿子说得没错，庶子和嫡母本就是天然敌对的，更不用说，是庶长子和嫡母了。
如果不知道这一切真相，顾长安还可以偏心妻子，可知道一切之后，他很清楚，做出这一切，却又突然知道一切的顾明泽，怕是比谁都要痛苦。
那些指责质问的话语，便没法再说了，一时间竟只能沉默了下来，包括柳若兰虽然在旁边哭成了个泪人，但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父亲，母亲，这么多年来，我们都不曾亲近过，我私下里做过多少事，又冷眼旁观推波助澜过多少，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而母亲你，怕是也记不清这些年，对我有过多少打压，多少冷待，我们暗地里做了二十多年的敌人，难道一朝知道真相，一切就能都过去了吗？”
闭了闭眼，忍住心中的酸涩，顾明泽尽量淡然的说道：
“我做不到，母亲你也做不到，所以我的离开，才会是最好的选择，只有时间才能冲淡这一切，只有时间才能让一切变得你我都能够接受！”
顾明泽与柳若兰之间，隔着的不只是二十来年的生疏，更是二十多年的敌对和仇视，彼此间所做的那些事情，不是轻易短时间内所能遗忘的。
顾明泽又何尝不知道，离开并不能解决一切，可与他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柳若兰也沉默了，纵然知道了这些，但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好不容易找到的儿子，却不能留在自己身边是最难以让人接受的。
可当她看着往日里意气风发，骄傲肆意的顾明泽那一副红着眼眶，强装平静却难掩痛苦的模样时，她嘴唇微微动了动，却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她忽然意识到，如果她强逼着顾明泽留下，那对他来说，会是非常痛苦的，而她纵然再不愿意骨肉分离，却也不能那么做。
顾明泽要离开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永宁侯府，而他的身世随着柳若兰和顾长安的过来，也变得不再是秘密。
苏锦自然是也知道了这件事，只是相比于柳若兰而言，她的接受程度相对是要高一些的，毕竟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年的隔阂与矛盾。
而为了照顾顾明泽的心情，苏锦也从未提过这件事，顾明泽自然也是不会主动去说，一时间府内倒是难得的平静了下来，只是这所谓的平静下却隐藏着无数的风暴。
顾明泽是朝廷的官员，而是还身居要职，他想要离开，自然不是脑袋一拍就可以随随便便走的，需要申请调令，等待朝廷的批准。
这都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不过往日也有先例，一般情况下，月余时间调令就能下来，只是顾明泽行李都收拾好了，等待了快一个月，却仍旧是没有丝毫动静。
第180章
顾明泽不是一个只会等待的人, 一个月调任的消息都没下来，他虽然身居要职，在皇帝面前也算是挂过号的, 但却也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人物。
以他的年纪，除非立下什么特别大的功劳，要不然在所有人才尽归天子的情况下, 也不是说皇上就会把他放在心上, 还特意的卡着不让他离京。
是以调任的事情至今没有结果, 必然是中间出现了什么变故，而事情也正如顾明泽预计的那般，在他问了几个吏部的好友后, 很快的便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皇上和吏部的官员都不会阻止京官自愿外调，但他的祖父显然并不愿意让他离开京城, 而得到这个消息，顾明泽竟然并不觉得意外。
自从事情发生之后，顾明泽从未主动去找过他那位好祖父，而顾云书也并没有就此事发表任何的意见和看法，整个府里都知道了，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
顾云书就像是完成不知道似的, 仍旧是该干什么干什么，顾明泽原本以为对方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就如同沈芳舒, 却不曾想到底是他还没有完全认清自己这位祖父。
自嘲的笑了笑，顾明泽从吏部衙门出来，收起了自己那些天真的想法, 回府后便直接去了顾云书的书房等着。
永宁侯府并不是那种空有爵位的府邸，顾云书更是在朝中位高权贵, 在皇上面前都是能排得上号的人物。
若不然，也不能一句话，就阻止了顾明泽想外调出京的念头。
不过位高权重，也意味着忙碌，是以直到傍晚，顾云书才有些疲惫的从衙门回来。
而刚刚回来，便听说顾明泽在书房等他的消息后，顾云书动作顿了顿，便挥退了下人，也没心情用膳，就迈步进了书房打算跟自己这位孙子好好聊聊。
永宁侯府富庶，作为侯府的当家家主，即便是深夜，在烛火的映照下，顾云书的书房仍旧如白日般明亮。
听到推门的声音，已经坐在椅子上许久未动过的顾明泽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那个进来的男子。
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永宁侯顾云书也快到七十了，别说在古代，便是在现代，这也算是老人了。
但对方神采奕奕，一身深色绸缎锦袍，常年身居高位的气势，让人一点都感觉不到暮气。
望着这样的顾云书，顾明泽眼神微微变化，心中皆是说不出的滋味，相比于柳若兰和顾长安这对接触不多的父母。
沈芳舒和顾云书乃是他在这个府上，除了苏锦之外，最为亲近信任之人，但他从未想过，给自己伤害最深的，恰恰也是这两人。
“你想说些什么，便说吧！”
见一向让自己骄傲的孙子，此时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顾云书却并没有觉得任何不自在，他施施然的坐在椅子上，显得很是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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