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体晃了一晃才道:“若我说出这位公子的消息,真的会有千两赏银?”
李辰舟放下手腕,默默扣动腕上的机窍,他在其中放了几枚小石子,方才打曹结巴的便是用的此法。
那“大谁河”点头如捣葱,上前一步就对那男子作揖道:“烦请这位兄弟告知,在下感激不尽。”
那人翻了翻眼睛回忆道:“我确曾见过他,那时候他左拥右抱了好几个漂亮的娘子,喝的醉醺醺,手上还抓着只肥大的烤鸡!一口喝酒,一口吃鸡,一会又搂搂小娘子。。”
李辰舟:“。。。”
那“大谁河”面色由红转黑,咬牙问道:“这是在何处?”
“在春风楼啊!公子哥嘛,不都喜欢去春风楼里快活!”那人嘿嘿笑道,“前些日子我去春风楼里送酒,正见他青天白日的,自己从外面搂了一个娇俏的小娘子,火急火燎地就要进去办那要事。我还道那。。”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响起。
那人话还未说完,被这一记耳光打的滴溜溜转了一圈,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那“大谁河”大是后悔,这才发现此人乃是个酒鬼,自己居然听信于他,任由他满嘴的胡言乱语到此时,若是传了回去自己怕要遭殃。
想及此,他心中更怒,“刷”地一声抽出腰侧宝剑来架到那醉鬼的脖子上道:“公子如此尊贵之人,半点不染尘埃,岂可由你亵渎,若敢再如此胡言乱语半句,休怪官爷爷我刀下无情。。”
那人酒被吓醒了一半,不想银子没拿到,刀倒先架上了,忙爬起来跪在地上磕头道:“我错了我错了,官老爷饶了我。。。”
那“大谁河”抽回剑来,这才黑着脸对一旁的曹结巴道:“你方才要说什么,慢慢说。”
见到那酒鬼的遭遇,曹结巴咕咚咽了口口水,脸色吓得煞白,眼见那官差皱了眉头,他忙举起手中的白萝卜道:“没,没,没。。官爷要要买。。萝卜。。不?”
那几个“大谁河”当真是气的不轻,贴完告示就敲锣打鼓往下一个镇去了。
众人看罢热闹,也四处散去了。
李辰舟松了腕上机窍,一阵为不可察的劲风呼啸而过,那画像瞬间扭曲变形,再看不出原来的面目。
李辰舟点了点头满意地走了。
“我可不急着回去,这里山青水秀,还有一帮傻子做陪,正好让我好生休息一番。如今就让那些人该着急的着急,该得意的得意去。”
“只是可惜,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当真是可怜。”
他走到摊位,见地上一大口袋的萝卜还完完整整地放着。遂朝远处招了招手。
曹结巴被他召唤,期期艾艾地上前来。他方才要告发此人,此刻反而有些心虚。只是仔细一看这人,似乎越看越与那画像相似。
“把这些萝卜全卖光,不卖光不许回家。”
曹结巴:“啊???凭什么!”
“我想那些凶神恶煞的官差还未走远,要不我去告诉他们,其实你知情不报?”
“别别别。。”曹结巴苦着脸道,“我我我。。我卖。。。”
“卖完记得把车推回去。”
曹结巴:我怎么又给秦小良打工了!不,这回居然是给秦小良的长工打工!而且连工钱都没有了!
第19章 百花褶裙
◎敢问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李辰舟操着手,压低了帽檐去街市上逛了一圈。
回到家来,秦小良居然不在家。
小月跑上来道:“姐姐躲出去了,她说这次地窖估计不能藏了,只能重新换个地方。”
“她总算知道了。不过躲哪去了?”
小月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李辰舟盯着她不说话,小月被看的发毛,忍不住道:“好吧好吧,我答应过姐姐谁问都说不知道,便只告诉你一人啊,她躲到丹枫镇去了。”
“丹枫镇?为何会去那里。”
小月道:“那里虽然叫镇,但是其实一个人也没有,是个大坟场,听说那里常年闹鬼,大家平日里看到它都要绕道走的。”
眼见李辰舟抿着唇皱了皱眉头,小月跳起来叫道:“你是不是担心了!你肯定是担心姐姐了!”
李辰舟无语,指了指院子外面。
小月这才发现院子外面浩浩荡荡一群人歪七扭八地站着,每个人手上皆拿着一堆东西。
从桌椅板凳,茶杯炉碗,到笔墨纸砚,灯台镜子,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小月倒抽一口冷气:“这些人来这里做什么?怎么在我们家门口摆起摊来了!”
“你姐姐不在家不要紧,但是银子总在家吧?”
小月:“。。。”
秦三汉还不知发生了何事跑来凑热闹,李辰舟指着远处一人手上的鱼道:“今日烧鱼汤,不要香菜。”
“好咧。”秦三汉麻溜地答应完才反应过来,“啥?那多少钱?喂…”
李辰舟早已经去了屋内。
秦小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出门躲了两日,家里居然变了个模样。她进门的时候差点以为进错了地方,连连点头道歉。
直到看到正端坐着喝药的李辰舟。
!!
小月看到姐姐回来,吓得躲进了厨房,围在做饭的秦三汉身边,非要给他打下手。
秦小良气冲冲地跑进来,站在门口就叫道:“爹,小月!你们出来!”
小月吓得一哆嗦,紧紧攀住爹爹的衣角。秦三汉无法,带着女儿乖乖站到了门口,看到对面屋子里的李辰舟也已经被叫出来了,只是倚靠在门框上。
“你们说!买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银子?”
小月低下了头。
秦三汉小声道:“小良啊,也用不着这么生气,这些东西我们家也正好缺的,你看,如今家里不是变得格外不一样吗?”
“李辰舟,一定全都是你!”秦小良道,她爹和妹妹一向省吃俭用,哪里可能这么大手笔地花银子。一定是这个李辰舟,是他带坏了爹爹和妹妹。
李辰舟点了点头道:“不用客气。”
“你!”秦小良气结,“你不要得意,我会全算在你的工钱里!不还完钱休想走。”
李辰舟道:“这主意不错,那我以后花钱全花的是我自己的工钱,你倒是无权干涉。”
“你!”
小月忙道:“姐姐你不要怪舟舟,这些是我想要买的,钱也是我付出去的,我以后天天给你打工还钱。”
秦小良愤怒地闭了嘴。
这个李辰舟,这两天到底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将我的爹爹和妹妹全都迷晕了。
秦小良环顾着家中添置的新物,想到自己白花花的银子所剩无几,一时心如刀割。
“吃…吃饭吧姐姐,你一定饿坏了吧。”小月心虚,拉着她往厨房跑。
看到厨房秦三汉炒的几盘菜,秦小良又倒抽口冷气,恨不能晕过去。这鱼虾肉蛋,就算是过年自己家也没这么丰盛过。
只是看到小月趴在盘子旁使劲咽口水,那模样甚是可怜,秦小良摁下要说的话,气鼓鼓地端了菜去餐桌。
谁知李辰舟已大刀金马地坐在餐桌上等吃饭。
这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天天小月伺候他吃饭,如今能下地走路了,却每日就会第一个爬上桌子等吃。
秦小良再忍不住吩咐道:“你,去盛饭!”
李辰舟端坐着不动:“盛饭?”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我不会。”
“不会??我不管,自己的饭自己盛。”
“姐姐你这样不对,”小月又跳出来维护他,叉着腰对姐姐生气道,“舟舟刚恢复点力气,需要好好调养。盛饭这种体力活,怎么能让他来做!”
秦三汉也端着几个饭碗来了,还未进门就道:“小良莫要生气,饭我盛来了,李郎君还要多多休息。”
怎么眨眼之间从姓李的变成了李郎君?
“你们坐吧。”李辰舟朝他们点了点头,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气归气,吃起饭来秦小良倒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父女三人一顿狼吐虎咽。
而李辰舟只是每样菜浅尝了一口便搁了筷子,再看父女三人大快朵颐的模样,似乎这些菜很是香甜?
他发现这一家三口真是奇怪的组合。
秦三汉身为父亲,毫无一家之主的威仪,经常被女儿指使着团团转,而秦小良,实际上的一家之主,看着强势,却常被妹妹捏着走,对小月是有求必应,而小月,年纪小却也最乖巧听话。
哪像他的家里?只有君臣,没有父子,只有算计,没有关心。
他又悄摸摸拿起筷子,不想这一吃就吃撑了过去。
饭毕,李辰舟推了碗便跑去一边的躺椅上躺着,眯着眼睛晒太阳。
小月抹了抹嘴,悄摸摸从一旁的衣柜里掏出一只灰色的包裹道:“姐姐,这是给你的。”
秦小良满腹狐疑,打开那包裹发现里面居然是一件百花褶裙,藕荷色底面上洒着梅花织锦,竟是出奇的好看。
小月睁着大眼睛认真地道:“姐姐为这个家辛苦了那么多年,我们也没什么好给你的,这是给姐姐买的新衣裳,快穿穿看。”
哪有女孩子不爱美?秦小良年方十七,整日里穿的灰喷喷的,又常落满了灰尘与石屑,竟是没有穿过一件漂亮衣裳。
等她扭扭捏捏换了衣裳出来,惊的秦家父女目瞪口呆,面前这个天仙一样的姑娘,居然是他的女儿,她的姐姐!
秦三汉忍不住偷偷抹了眼泪。
李辰舟也不曾想过,这个貌不惊人的姑娘不过是换了件衣裳,竟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原本她穿着臃肿,戴个毡帽,发髻散乱地搭在脸上,唯一吸引人的便是那双水样的眼睛。
如今换了衣裳,她将帽子拿了,头发随意挽着,竟是乌黑如云,衬得人雪肤花貌,灵巧动人。
秦小良乐开了花,笑着转了一圈道:“怎么样,我美吗?”
“美,好美啊!”屋外突然传来一声赞叹。
众人向外看去,一个穿着天青色长袄,面容温和的男子正站在门口,手中握着一卷书。
“张筲哥哥!”小月兴奋地跑上前去,“张筲哥哥你回来了!”
张筲弯下腰来,摸了摸小月的发顶道:“几月不见,小月又长高了不少呢。”说着自怀中取出一把糖来:“这是哥哥带给你的糖。”
“哇!”小月惊喜道,“我最喜欢吃糖了!”
张筲温和地笑了笑道:“就知道你这只小馋猫爱吃糖。”
说着他直起身来,款款走进了秦家的院子,阳光照得颀长的影子照在地上。
哪知秦小良早吓得躲进了屋里。她今日换了这样一身从未穿过的衣裳,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见张筲。
张筲却不急着拉她出来,只是站在院中和秦三汉说话:“这院内的石碑怎么都不见了?”
秦三汉将那夜遇袭的事与张筲一顿描述,只是他好歹没有揭穿李辰舟,但还是忍不住时不时的瞟上一眼。
“唉,这么多石碑原是我们一点点攒下来的样品,主顾们来了,从中挑选需要的就是了,如今全都碎了,这么大的活计,一时半刻的也赶不出来。”
“嗯,这样确实麻烦。不过要小良一下子赶制这么多出来也太辛苦了。不若我照着本来的样子画出一些手稿来,客人们可以看着手稿挑选,虽不如实物看的明白,或也可挡一时了。”
秦三汉搓着手不好意思地道:“那多不好意思啊,如果可以那是再好不过了。”
“秦伯伯太客气啦,”张筲笑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呵。”李辰舟道。
张筲早看到了屋子里的躺椅上有个陌生男子,其穿着打扮极其普通,只是躺着,却气质卓然,可这样的气质又和这小小的院落出奇地融合在一起,毫不突兀。
张筲不知其是何身份,心中一时拿不住主意。
此刻见对方也不起身,还十分无礼地上下打量自己,他也不气恼,反而作揖行礼道:“在下张筲,敢问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李辰舟躺在躺椅上,也不起身,也不回礼,也不答话,只是随意点了点头。
张筲不以为意,反而继续道:“不知兄台到秦家来,所为何事?”
一旁的小月道:“这是舟舟,欠我家银子,如今在我们家打工还钱!”
“舟舟?还钱?”
李辰舟颜面大失,无语地挖了小月一眼,透过窗户,转移话题道:“听闻你此次府试中了秀才?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才情,未来必大有可为。”
他此番论调,颇为无礼。饶是张筲再好的修养,也是微微变了面色。
第20章 你紧张了
◎女为悦己者容◎
秦小良已换回了旧衣裳,跑出来道:“张筲哥哥,还没恭喜你呢,你可是我们镇第一个秀才呢!”
说着看到他手中握着一卷书,不知为何红了脸。
张筲低头笑起来,那眼神在阳光下温暖动人:“小良,连你也来打趣我,一个秀才罢了,不过是为了全我爹妈的期望,你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
李辰舟这才认真打量了此人一眼,发现他眉目清朗,气质温润,举手投足间温和有礼,确实与一般人有些不同。
张筲也低了头,将手中的书递给秦小良道:“这是’十事碑拓帖’,或许你用得着。”
“呀!”秦小良不知为何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道,“你怎么知道我一直想要这本书呢。”
说着期期艾艾地伸出一只手来,接了那书。
不过是送本书,两人竟都羞红了脸。
李辰舟将两人形态看在眼里,心中冷笑一声,看来那书中有些猫腻。
“哎呀,张筲,你怎么在这里,让我一顿好找。”院外村长气喘吁吁地走来叫道,“我说你怎么一回来就不见踪影,快走吧,镇里给你摆了宴,要为你接风洗尘呢。”
张筲走上前来,小声道:“小良,不知明日你有空吗?”
秦小良低着头摆弄起衣摆,脚尖在泥土地上使命地画着圈,半晌才点了点头,面色有些泛红。
张筲转身对秦三汉道:“秦伯伯,明日庙会,我想带小良一起去逛逛,不知。。”
“去吧,去吧。。”秦三汉呵呵笑道。
一旁小月也跳起来:“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秦三汉方要拉她过来哄,一边李辰舟凉凉地道:“你若去了,谁来煎药?”
小月脸色一白,她把这个给忘了。
李辰舟一日要喝十趟药,姐姐和爹爹受不了那味道,专给她劈了块小角落。
小月日日从睁眼到闭眼,不是在煎药,就是在刷洗炉子,愣是体验了一把煎药小童的人生,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已成了呆滞无神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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