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之间口口相传,哪里还敢触你的锋芒,因而都藏起来,只剩下这些傻兔子了。”
何皎皎哪里好意思天天找老祖宗开小灶,忙转移话题:“我跟嬷嬷学着煮的奶茶,可甜了姐姐你尝尝。”
苏月霜想,奶茶再甜恐怕也赶不上何皎皎嘴甜。
她被何皎皎夸赞地十分受用,面上且谦虚着,清了清嗓子道,“哪有你说得这么玄乎——呕……这什么味儿啊!”
苏月霜接了茶盏便饮,何皎皎用羊奶、饴糖、龙井茶倒一壶煮着玩的,一口下去给她齁得脸皱成一团,当场不顾仪态,张嘴呕了出来。
随侍婢女们围拥上前,倒热茶递帕子,何皎皎吓得双手合十,在旁边直给她作揖,“对不起对不起,姐姐你没事吧?”
苏月霜漱口换外衣,棚子里忙乱一阵,何皎皎趁机把壶里的残茶全泼到雪地上。
等苏月霜收拾好缓过来,何皎皎举着空茶壶茶杯给她看,少女杏眸清亮,小脸郑重其事:“月霜姐姐,你放心,我都倒掉了。”
苏月霜:“……”
何皎皎罪证销毁得太快,一脸讨好卖乖,苏月霜不好跟她计较,亦不忍再受何皎皎茶毒,扬了扬马鞭,“星子,把我的烈血鬃牵过来。”
她转脸对何皎皎说:“我再出去跑圈马,你别跟着了,过会儿我们就回去。”
后边跟着条小尾巴,苏月霜总记挂着要等她,好好一匹迅猛骏马,这几日苏月霜都没跑个痛快。
何皎皎不情不愿地点头:“好嘛。”
苏月霜扬鞭策马,不一会儿化为远方的一个小黑点消失。
何皎皎坐在案几边儿上,托腮看她远去,没有事情做了。
宫婢走过来收拾桌面,何皎皎看见她端了茶盏茶壶出去,眼睛一亮,喊住她道:“诶,你把它们洗干净了,再使人给我架个炉子。”
何皎皎不信,她要再煮一壶看看。
雪蕊怕何皎皎玩心起来忘乎所以,棚子里头的东西多,不好弄倒了炉子燃起来。
反正天气晴朗,她们把炉子架到了棚子外头。
几个宫婢在空地一处收拾苏月霜打来的兔子,血滩了一地,很是污眼。
炉子便架得远了些,过去一两丈就进了凝霜挂雪的树林,何皎皎搬来个小凳子坐在炉子前守着,抬头且能赏赏山林雪景。
不过她的心思全在炉子上,大冬天煞有其事硬让人找过来一把团扇,时不时递到碳口扇一扇。
这回何皎皎吸取教训,先倒了半壶羊奶进去,等羊奶滚开后,扔进两块她拳头大小的饴糖煮化了。
凑到壶口鼻尖前嗅了嗅,觉得气味没问题,刚要往下倒泡好的茶水时,额头上忽然一凉,眼睛被雪糊住。
少女低呼一声,她记着自己坐在炉子前边,没有乱动。
等身后随侍宫婢上前为她把脸擦干净,何皎皎提裙起身,些许碎雪落进她衣领里头化了,贴着肌肤透冷,她朝林子里张望找寻,气鼓鼓地:“谁啊?”
不知从哪里飞过来一个松软雪球,砸了何皎皎一脸。
“郡主,我们喊人过来……啊!”
看何皎皎要往林子里走,宫婢们警惕地上前,护着何皎皎要走。三个雪球此刻几乎同时砸过来,打得她们满脸绽开雪花,惊呼连连。
“谁这么讨厌啊?”
何皎皎胡乱拍掉脸上的雪,确定是有人藏在树林子里,故意来捉弄她了。
她不顾宫婢反对,领头朝林子里走去,边喊了一声:“凌昭?”
何皎皎周围除了凌昭,再找不出来第二个讨厌鬼了。
可不等她走进林子里把讨厌鬼揪出来,山林边缘一簇让雪埋了的矮灌木抖了抖,细雪纷纷间,钻出来个雪白毛茸的团子。
何皎皎定睛一瞧,什么讨厌鬼都忘光了,她忙捂了嘴,回眸冲宫婢们摇头。
宫婢们当即会意,蹑手蹑脚地走近。
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背朝她们,犬立在灌木丛旁抖耳朵。
真有白狐啊。
何皎皎深觉稀奇,一颗心全拴到白狐身上,她屏息凝神靠近,见势扑了过去。
她自然扑了空。
人摔到蓬松雪地上,碎雪四溅,宫婢们止不住惊呼:“郡主娘娘,您快瞧。”
她们落后何皎皎数步,居然忘了过来扶她起来,何皎皎自个儿也忘了,趴着抬头看,看见小白狐往上边腾空而起。
它原是被人用细白的绳子捆着,悬空了四肢乱蹬,嗓子里呜呜哀鸣。
何皎皎头越仰越高,直至清眸中印出了凌昭的身影。
真是她好几天没再见过的凌昭。
少年着朱红蟒袍,踏黑色长靴,侧身曲了一条长腿坐在高处的树干上,借堆满落雪的树枝遮挡身形。
此刻他捉了小白狐后脖颈,朝何皎皎挑眉,笑得恣意:“诶,爷怎么听说,最近你给苏月霜当起跟屁虫来了?”
小白狐性子挺烈,到了凌昭手里,还没他胳膊长,扭来扭来去想咬他,让凌昭大掌一合整个脑袋给拢住,嘴都张不了。
何皎皎看得怔然。
少女一张芙蓉玉面,睫毛上沾着碎雪,眸子微瞪,唇微张,她没反应过来,模样些许憨。
凌昭心里好笑,空出来的手从树干上拢了一把雪,捏成个小雪球砸到何皎皎脑门上,“何皎皎,爷问你话呢。”
他这是不知到从哪里捉到一只小白狐,过来跟她炫耀来着。
“你讨厌死了!”
何皎皎回神,爬起来攥紧一个雪团子往上砸,结果雪团在树干上撞碎,落了她满身的雪。
她被凌昭气得不轻,片刻间捏了五六个雪球去打他,一个都没打着,反而又让凌昭打中好几下。
“凌昭,你下来!”
今日何皎皎发间别了支蝴蝶宝簪,少女乌发漆着雪白,其间蓝紫蝴蝶颤翅,凌昭觉得有趣,专盯着那惟妙惟肖的蝴蝶打。
他身在高处,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何皎皎很快只有抱着脑袋躲的份儿。
她馋那只小白狐,还不肯躲远了,唤宫婢们过来帮她,“你们帮我把他打下来。”
宫婢哪敢对凌昭出手,只能尽量护着何皎皎,劝凌昭道:“十三殿下,您别逗郡主娘娘了。”
凌昭怎么会听劝,薄唇边噙着一抹恶劣的笑意,手上动作不停,直砸得何皎皎躲在宫婢身后不敢冒头,跟他服了软,“好嘛好嘛,你别扔了,我认输我认输。”
何皎皎顶着一脑袋的雪,虽然不疼,冷得够呛。天上日头大,她眯起眼睛仔仔细细去瞧那小白狐,因着有求于人,声音格外软糯:“凌昭,你下来嘛。”
“啊,爷下来作甚?”
凌昭拎起小白狐向她晃了晃,明知故问:“你想要啊?”
小白狐没在他手上讨着好,耸拉着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黑眼睛湿漉漉盯着何皎皎,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
何皎皎心都要化了,也眨巴着眼睛一个劲儿地朝凌昭点头,“你给我嘛。”
“好啊。”
出乎何皎皎意料,凌昭干脆应道,却是直接松了手,小白狐直接往何皎皎怀里掉去。
“不过么……”
何皎皎忙扑过去接,眼看马上要接着了,便听凌昭话锋一转:“凭何白给你?”
他跟着跃下树,落地伸手一把将小白狐捞了回去,飞快地转身躲开何皎皎。
少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愣是没让何皎皎挨着他半片衣角。
第25章 麻烦事
◎小白狐多招女孩子喜欢啊,还能跟人闹得不高兴◎
*
“那……你要什么?”
何皎皎拖长音调,趁凌昭不注意,绕到他身前去抢。
诶,还真让她把小白狐抱了个满怀。
凌昭故意让得她。
何皎皎狐疑回眸,忽觉得发间一松,见凌昭伸手过来,拔走她一支簪子。
蓝紫的蝴蝶宝簪,沾着星点碎白的雪,凌昭捏着簪子抛了抛,日光浮空,晃出蝴蝶的虚影。
他本特意为了送小白狐来的西山,这会儿一时兴起,语气随意道:“你拿这个跟爷换。”
小白狐在何皎皎怀里更不老实,尖起耳朵朝人哈气,何皎皎两只手都制不住它,同宫婢把它摁在地上。
“你要我簪子做什么?”何皎皎蹲下给小狐狸顺毛,分出心看向凌昭,她蹙眉道:“你扮姑娘家扮上瘾了?”
“你这身衣服穿得谁的啊?”
她一眼却看出,凌昭身上有些不对,“怎么看着有些小?”
听凌昭不以为意地答:“二哥的。”
何皎皎登时眉头紧皱,真是服了他,“我不是给你带衣服了?”
太子的衣服岂是旁人能乱穿的?
凌昭低头理了理衣襟,“我什么人都没带,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事。”
他左右瞧瞧,掸了掸衣摆,没看出来有何不妥,“有就穿了。”
一身常服而已,穿了就穿了,他二哥没这么小气。
何皎皎想起太后说过,凌昭现下同太子住在一起,她撇撇嘴,只低头看小白狐去了。
想,凌行止真能忍凌昭的。
不过话说回来,能把凌昭纵成如今这副混相,宫里头当家作主的,有一个算一个,一个都都逃不了干系。
“还有,什么姑娘不姑娘的,你以后少在爷面前提这档子事。”
“你这会儿晓得臊脸皮了?”
两人拌了会儿嘴,何皎皎让宫婢去取来块兔子腿喂小白狐,小白狐狼吞虎咽吃完,何皎皎再伸手去摸,还是差点儿被挠。
她叹道:“好凶啊。”
凌昭没走,环臂依树低眸看何皎皎跟小白狐玩,肩上落了雪,他懒得拂去,口吻散漫道:“丁点儿大的东西,脾气还挺大。”
何皎皎看小白狐且是只幼兽,好奇问道:“你在哪儿逮着它的?”
白狐身上总带着点儿志怪异闻,何皎皎捡了根木棍子过来逗小白狐扑咬,她话本子看多了,小脑袋瓜子禁不住异想天开,还以为有怎样一番惊心动魄的经历。
“啊……”
却听少年声嗓清冽,语气淡淡,“爷从一个姓萧的禁军小将手里缴来的。”
小白狐扑抱住何皎皎手里木棍下半截,听得咔擦一声,细长的木棍给它咬断了。
何皎皎:“……你抢人家东西了?”
等等,不对。
好半晌,她找回声音,踌躇地问:“姓萧?”
不会是萧妃的那位外侄儿吧?
“抢?”
何皎皎反应过甚,凌昭不爱听她说话,没得扫兴,少年沉眸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个当下属的,爷稀得跟他抢东西?”
“是不是姓萧?”
少女杏眼瞪过去,严肃问道,好似他做了多大恶事的一般,看得凌昭心里头冒了火,没有好气地答:“是!”
“就萧母妃那个娘家侄儿,爷昨儿晚上……”
他有心跟何皎皎争论两句,话到嘴边又深觉多此一举,恼怒起来,“就爷抢得,你爱要不要吧。”
昨晚亥时正,凌昭被凌行止从山头逮回来,他们进营的时候遇着一波禁军换防,闹哄哄的,原是负责的将首不在。
凌行止正唤人过来询问,见一人忙乱地奔过来,甲胄没穿对,头盔跑歪了,便是萧妃那外侄儿擅离职守,倒霉地被抓个正着。
沾亲带故的,凌行止只罚了他半年俸禄便作了结,凌昭抄着两只手站在一旁等他二哥训人,眼尖儿地发现小将披风后似藏着何物。
这事可马虎不得,凌昭直接过去一脚踹得小将跪下,他本以为他怀有异心藏了兵刃,结果摔出来一只小白狐。
白狐珍稀,凌昭却想起何皎皎跟嘉宁初到寿光的当晚,她们大张旗鼓抓什么白狐,折腾了许久连根狐狸毛都没见着。
他也不客气,直接把小白狐给抱走了。
至于小将,他犯错在先,没他说话的份儿。
就是这么个事儿,说凌昭抢得也没说错,大差不差。
“你成天跟个霸王一样,尽给我找些麻烦事儿。”
何皎皎抓起一把雪朝凌昭撒过去,她虽然不知具体经过,可猜得到小将弄来小白狐的用意。
嘉宁之前为了把身边人都支开,闹得这么一出来。她为了装样子,后头添油加醋、绘声绘色说给了好多人听,把那压根没有的白狐说得活灵活现。
估计那小将听到风声,想送给嘉宁的吧,当他多老实呢。
他二人后头到底如何,何皎皎摸不准,可她不想沾这一团乱麻的糟心事儿。
她依依不舍最后看了小白狐一眼,牵了拴它的绳子,走过去递给凌昭,闷闷道:“我不要,你去还给人家。”
“呵。”
凌昭冷笑一声,不接绳子也不说话,长指抵到唇边打出一道悠长的呼哨。
山林间突响一阵沉闷马蹄踏雪声,竟从一处跃出匹黑鬃骏马来,凌昭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睨过何皎皎:“爷送出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
他巴巴到西山来,半点儿好没讨着,脸臭得不行。
少年扬鞭拍马离去,骏马扬蹄,踏翻了何皎皎煨奶茶的炉子,泼得雪地直冒出白烟儿。
何皎皎追上前两步,喊道:“怎么是你送的了,我拿簪子跟你换的,你还我簪子。”
便见凌昭回手朝她抛来一物,砸进雪堆里,何皎皎走近一看,正是她那支蝴蝶簪子。
半截让雪埋了,蝶翅轻颤。
何皎皎狠狠跺了两下脚,方把簪子拾起来。
两人不欢而散了。
苏月霜跑马回来时,正巧与凌昭在道上擦肩而过,她勒马停下,“十三,你来西山干嘛?”
凌昭目不斜视,仿若未闻般,打马掠出一阵风远去了。
苏月霜碰了个冷脸,哼了哼,不管他了。
凌昭来这里,除了找何皎皎还能干嘛。
不过,他怎么臭着张脸?
回到山坡边,苏月霜还未下马,不远不近,一眼看见何皎皎托腮坐在棚子里,好似对着远方在出神。
而她脚边卧着一只小白狐,滚来滚去地咬她裙边玩。
“白狐?!”
苏月霜看得瞪大眼睛,急忙下马跑进棚子里,声音高了好几度,“皎皎,哪里来的白狐啊?”
何皎皎勉一笑,低头拿脚把小白狐往外拨了拨。
她不想提凌昭,只说:“我刚在林子捉到的。”
“得了吧你。”
苏月霜伸手去摸小白狐,小白狐野性难驯,张口咬来。可苏月霜岂是寻常女子,一手圈住小白狐尖吻,摁得它动弹不得,另一手揉搓它尾巴炸了毛。
苏月霜惊叹小白狐皮毛柔顺,同时毫不留情拆穿何皎皎,“我路上遇着十三了,他给你送过来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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