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渝嫣心一惊,“怎么没人来王府求救?”
将军府入了刺客,这样大的事王府里却无人知晓,林夫人还因此小产。
林将军膝下只有一女,他一直想育一子同他一起征战沙场,林夫人怀孕已经六月,王府神医亲自诊脉,是男胎,现下却因刺客而失去了,难怪那样温和的人竟会像变了个人般,这道坎怕是很难会过去了。
随安道:“王爷是知晓的,只是晚了一步,义母也再不能有身孕了。”
苏渝嫣听的心中难受,林夫人温柔贤惠,此事怕是对她打击很大。
她将帕子折成一个方形,上下打量随安,转了话题:“那你伤口还疼吗?”
“不疼,属下还要多谢郡主让神医替属下看伤。”
否则绝不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体力就恢复了大半。
神医,原名沈听。
天下皆知,沈听医术精湛,能解百毒,只要尚有一口气在,他都能把人救回来,他与苏尧是同门师兄弟,苏尧三顾茅庐才把他请到军中做军医。
南都军有他,如虎添翼。
不上战场时,他就留在府中替府中人看诊。
苏渝嫣倒是相信沈听医术,眸中涌上笑意,“既如此,明日你陪我去个地方。”
“郡主要去何处。”
“风月阁。”
风月阁是南都最大的青楼,苏渝嫣一直想去里面逛一圈,可初夏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去,每次才到门口,初夏就会像提小鸡仔一样的把她提回府。
尴尬又憋屈。
她堂堂一个郡主竟被一个婢女如此对待,真是欺负人!
随安冰冷的面庞有了裂痕,他不可置信的掀了掀眼皮看向苏渝嫣,见她不似作假,又垂下眸去,应了声是。
传闻,南都郡主从不走寻常路,看来并不假。
*
回了院子后,苏渝嫣怎么都睡不着,心里闷闷的,最终还是决定起身,出府去看看林夫人,不然她怎么都放不下心来,想着,她便让正在守夜的初夏从库房里拿了上好的补品,二人趁着夜色直奔将军府。
将军府,府门小斯远远见到瑞王府的马车,赶忙进去禀报,出府来迎的是林将军的独女林婉之,她与苏渝嫣同岁,自幼相识,二人还在生母腹中时,两家长辈便曾言若一男一女便订为娃娃亲,结果是二女,长辈也是哭笑不得,便自小将两人放在一起,教养。
可二人性格不同,林婉之随了她的名字,温婉大方,柔柔美美,是南都贵女楷模。
而苏渝嫣张扬任性,身份最是尊贵却也是最不成体统,可她却与贵女们相处得十分融洽,甚至荒唐的扮做男子,说要护卫所有南都姑娘,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只苏尧听了黑脸,罚她跪了三日祠堂。
林婉之一见到苏渝嫣,就赶忙迎了上来,她眉眼满是激动笑意:“嫣儿。”
看着她穿的单薄,又忍不住担忧,“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仔细算来,她与苏渝嫣已有一个多月未见,本想去王府寻她,却得知她被苏尧关在家中,后家中又遇刺客,现在府中死气沉沉,再没有往日光景,便也没心情出府了,知大晚上的有王府马车来,她一听就知是何人,激动的红了眼。
“婉之。”苏渝嫣看着好友泛红的眼眸,心中不是滋味,“林夫人可还好。”
闻言,林婉之便知苏渝嫣是来看望母亲的,她轻轻摇头,“母亲自小产后就把自己锁在屋中,连我都不见。”
“此事对林夫人打击太大,怕是要等她自己想清楚才行。”
林婉之点头,侧眸看向苏渝嫣,蹙眉道:“我听说你打了徐天?”
“对。”苏渝嫣一想起这件事就骄傲的不行,“我厉害吧。”
“人都残废了,你也不知收敛些,就知道惹祸。”林婉之无奈,眸中的担忧之色越来越浓。
“我本意是想给他个教训,可他竟敢污蔑我,我就让他成真呗,看他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
说话间,俩人已经到了林夫人住的院落,与平日比起来,冷清许多,院内也不见婢女,她看向林婉之,就听她道:“母亲不要人伺候,身边若有人,她就如同疯魔了般,疯狂撕咬,导致很多人都不敢靠近这里。”
她说着,泪水掉落下来,“父亲也没再来过一次。”
苏渝嫣低声安慰她。
二人正准备离开,那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打开,当看清站在门口的人时,苏渝嫣惊了一惊。
夜色下,林夫人头发凌乱,面容憔悴的不成样子,身上的那身贵妇浅色裙装染上了鲜血,看着十分渗人。
她嗓音沙哑:“郡主进来吧。”
顿了顿又道:“婉之,你留在外面。”
苏渝嫣与林婉之对视,二人眼里满是诧异,抿了抿唇,苏渝嫣还是独自走了进去。
林夫人进屋后,也没管苏渝嫣,拿起一本书就坐在地上看,她身上再看不出什么贵妇风范,苏渝嫣手指收紧,她出声宽慰:“夫人莫要难过,先养好身子才是,婉之可是很担心夫人呢。”
林夫人翻书动作一顿,将目光看向等在门外的林婉之,温婉的眉眼此刻全是忧伤,那双哭红的眼睛更是深深刺着林夫人,她闭眼,不再去看。
苏渝嫣接着道:“无论如何,夫人还有婉之,我亦在,我很小便没了母亲,夫人待我及好,我与婉之情同姐妹,也早已把夫人当做母亲。”
她七岁丧母,那时苏尧悲痛欲绝,整日饮酒,昏昏沉沉,她怕的要命,躲在紫渝院不出门,是林夫人将她抱在怀中,轻声细语哄着。
苏尧征战时,也是林夫人将她接到府中,给林婉之的东西她也会有一份,她犯错之时,不会因她是郡主而不敢责备,反而一边责备打骂,事后又温柔的道歉低哄。
苏渝嫣含泪蹲下身,抬手抚摸林夫人冰冷的手,她郑重道:“夫人,日后你便也把我当作女儿可好?我和婉之一起孝敬你。”
“夫人要赶快振作起来,否则我惹了事,父王不在时谁替我善后?”
苏渝嫣说话时,虽笑着,眼眶却早已蓄满泪水。
闻此,林夫人再也控制不住,把头埋进□□,颤抖哭出声,她不停摇头。
她知苏渝嫣的心,自己也是早就把她当女儿。
可她悲痛的并非是小产一事。
而是……
她不愿再去想。
她哭的更大声,眸中又悲又恨。
说到头来,她是不敢面对罢了。
听着苏渝嫣陪同她一起落泪,她心中更是疼痛难忍,死死攥紧拳头,她擦去泪水,抬眸看苏渝嫣,眼前似乎又是那夜她浑身是血和那双冷眸,耳边是她低低哀求及男人冷漠残忍的声音。
那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泪流满面的苏渝嫣,林夫人还是不忍,不忍她被亲近之人欺骗,不忍她无助难过。
深吸一口气,林夫人唤道:“嫣儿。”
“你心思单纯,决不可轻信他人。”林夫人忽然按住苏渝嫣的肩膀,她用了很大的力气,苏渝嫣疼的忘了哭,回想林夫人的话,却是不解。
正准备开口,又听她道:“不可信,你明白吗,知道吗。”
她双眸瞪大,不停摇晃着苏渝嫣。
“你只能信自己,信你身边人。”话落她又疯狂摇头,“不,别信,谁都别信。”
“连我也不要信,你只可以信你自己,明白吗。”
“我说的话,你听懂了吗!”
“明白吗!”她越说越激烈。
苏渝嫣赶忙安抚,“好,我只信我,只信我自己。”
闻此言,林夫人笑了,躺在地上低低笑出声又开始哭,无论苏渝嫣再怎么喊她,她也没再应一声。
苏渝嫣心中却是久久不能平静,她抬眸看着这万里晴空,心中涌上一个大胆的猜想。
林夫人小产怕是并非因为刺客。
而是……
将军府之人下的手。
第5章 风月阁
◎一场噩梦◎
翌日。
苏渝嫣起了个大早,初夏站在门外,听见动静,忙掀开帘子进去,见苏渝嫣已经起身,快走了几步:“郡主起身了,怎么也不唤奴婢进来。”
“初夏,替我换身男装。”
“郡主这是要出府?”
苏渝嫣轻点头,神秘兮兮道:“我今日要去个地方。”
“去何处?”
“那奴婢去换身衣服陪郡主去。”
“你今日就留在府里吧。”苏渝嫣笑出声:“我带随安出府。”
“郡主!”
“我回来时想吃桂花莲子羹,你记得备好。”苏渝嫣没管初夏那委屈的神情,丢下这句话,就出了屋。
风月阁在最热闹的一条街,抬眼看去,有七八个姑娘站在二楼处,身上的光景被人一览无余,姑娘们伸手从跨在手腕处的篮子里拿出花朵,朝男子砸去。
见砸中了,捂唇媚笑出声,那笑声勾的人心里难耐,有不少男子都被这一砸,而进了这风月楼。
一朵花朵顺着苏渝嫣脑袋滑落到她手心,花朵上带着清香,的确勾人,她看向朝她丢花的姑娘,学着那些风流公子的言语:“小爷这就来。”
“……”
随安看着苏渝嫣走进去,目光凌厉的扫了眼周围,捏了捏拳,还是跟了进去。
苏渝嫣今日穿了身月白色的长袍,手持折扇,唇角含笑,那玉树临风的模样惹了不少人频频回望,娇声叫着爷。
她与身后的随安形成鲜明对比。
随安一身黑色劲装,干净利落,手握兵剑,只是那神情冰冷如霜,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姑娘们只敢偷偷看他一眼,不敢看得明目张胆,生怕他剑出鞘伤了自己。
风月阁的老鸨见到苏渝嫣,立马扭着丰满的身材上前:“这位公子倒是面生得很。”
“今日来是想只听曲呢,还是找佳人作陪。”
随安用剑挡住老鸨还想上前的步子,他面色冷淡,未说话,便让老鸨心里颤了颤。
老鸨笑容僵了一瞬,后退一步,甩了甩手绢:“哟,这小公子长得倒是俊俏,只是这模样,恐是会吓到我们风月阁的姑娘。”
苏渝嫣打量周围的姑娘一圈,轻轻拉了拉随安,随安撇向手臂上那只纤细的手,顿了顿,才退到后去。
苏渝嫣笑道:“找你们这的花魁来弹首曲子。”
风月阁的花魁兰月姑娘,以曲名扬天下,有不少人来到南都,只为听兰月姑娘弹一曲。
苏渝嫣不止一次听说过兰月姑娘,听闻她容貌也是一绝,百闻不如一见,既是来了,怎能错过这次机会。
“公子若是要今日包下兰月弹曲子,怕是……”
老鸨未说完的话,苏渝嫣听得懂,她塞给老鸨一叠银票,十分豪气:“她的这个月,我都包了。”
“若是不够,我明日再让人给你送来。”
老鸨看着手里的银票,眼睛发亮,欢喜的笑出声:“够了够了。”
银票在手,她也十分爽快:“公子先上二楼的雅间坐上一坐,我现在就让人去喊兰月。”
“那便有劳了。”
待苏渝嫣走后,老鸨脸上的欢喜之色便褪去了,婢女上前询问:“妈妈怎么应了方才的那位公子?兰月姐姐不是已经被人包下了?”
“那并非真公子。”
“女扮男装?”
南都有不少贵族家的小姐对风月楼好奇,常会一身男装进来观看一番,老鸨已经见怪不怪,刚才第一眼她便认出苏渝嫣是女子,但并未揭穿。
“那妈妈怎会应了她的要求?”婢女更是不解。
老鸨笑道:“她是郡主。”
婢女瞪大眼:“郡主?”
“小声点。”老鸨瞪了婢女一眼:“郡主想玩便让她玩吧,你下去说一声,让他们护好郡主安危。”
“是。”
“这些银票你拿去换些粮食捐给需要的人吧。”
“是。”
苏渝嫣在雅间等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人推门进来。
她抬眸看去,只见一青衫女子缓缓走进来,眼眸似水柔情,唇角微弯,撩人心魂,苏渝嫣对她的容貌惊叹,难怪南都里的一些贵公子想把她娶回家。
有这样的美人在身边,其余女子怕是再也入不了眼。
“兰月见过两位公子。”兰月的声音轻柔又带着几分媚意。
“姑娘坐吧。”苏渝嫣仔细观察着兰月,见她直起身,看着自己时虽是笑着,但眸子却是冷淡的,她抬眼看到自己身侧的随安时,愣了愣。
嘴角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双眸震惊又不可置信。
苏渝嫣蹙了蹙眉:“兰月姑娘可是认识我的侍卫?”
闻此,兰月更是大为震惊,一瞬后,眼眸才恢复一片平静,笑着轻俯身:“兰月只是觉得公子身边的侍卫有些眼熟罢了。”
若只是眼熟,神情怎会这样,她刚才的神情明明是不敢相信会在这里见到随安,那震惊的模样也不似作假,绝不会像她口中说的如此简单。
她凑近随安:“你们认识??”
随安面色沉沉,声音冷的刺骨:“不认识。”
苏渝嫣还想说些什么,就听兰月道:“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南都军。”
兰月扬了扬眉,这首曲子是她七年前作下的,只一曲便让她名扬天下,当初创这曲子是为苏尧,她一直记得那一年,西凉偷偷派士兵入楚国,在夜里围了南都城。
楚国最繁华的便是京城再是南都。
要想杀入京城,只能先破了南都城。
当时苏尧手中只有一千兵力,其余的被部下带去了与南燕的战场。
西凉不知用什么方法进的楚国境内,竟是来了几万兵力,那样的神不知鬼不觉,弄得人心惶惶。
南都城门关了七天七夜,城中人都有目共睹,是苏尧带着人死守城墙。
那日,苏尧站在城墙上,眼下的乌青十分明显,胡子拉碴,面色虚弱又苍白,所有人都记得他站得笔直的身体,和让人气血沸腾的话语。
“一千将士们!且忍耐些时日,本王知道你们想出去与敌军拼个你死我活,这是军人的不服输和天性,可诸位想过后果吗?”
“城外有大约五万士兵,若城门开,南都城必定会血流成河。”
“他国狗贼胆敢犯我国都城,本王在此立誓,待援军一到,定让他们有来无回,五万个人头,少一个,本王受一军棍。”
整整七日七夜,苏尧都同士兵们一起守着城门,百姓见此,大家约着一起给士兵鼓舞,搬运需要的东西。
就连风月阁的姑娘们也下楼助威。
兰月就是在那些日子,作出来的这首曲子,此后苏尧每次出征,兰月都会带着姐妹们为他弹上一曲,目送他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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