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砚深聊了一会儿,棠念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她今天累了一天,玩剧本杀时专注力都在游戏上,又胆战心惊地过了一天不累才怪呢。
棠念闭着眼睛说话:“过两天我妈去青原进货,我们去看电影吧。”
“还惦记这事呢?”沈砚深只看着棠念,语速轻缓,“只要你提的都行。”
“好。”棠念的意思越来越模糊,她撑着最后一点意识,跟沈砚深道了句晚安。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挂的电话,只是半夜醒来看时间时,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棠念随手给充上电,等不到手机开机又睡了过去,直到清晨她被说话声吵醒,是家里来了客人。
棠念原本还想睡会儿,可对话的声音吵的她实在睡不着,家里的门并不隔音,她清楚的听到了罗如梅在和一个男人聊出国的事。
她小心下了床,趴在门板上听,大致上可以确定罗如梅在计划她出国留学的事,罗如梅称呼对方为金秘书。
棠念认识金秘书,那是棠爷爷的贴身秘书,是他除了棠吾呈最信任的人,棠家包括公司的大小事宜金秘书都会参与。
家里有外人在,棠念没有出去同罗如梅争论什么,一直等到金秘书离开,她才从房间里出来质问。
罗如梅回头时被突然出现的棠念吓了一大跳,语气不大和善说:“走路也不知道出个声,你想吓死谁啊?”
约摸是猜到棠念听见了,也知道棠念这突然出现意味着什么,罗如梅突然又搬起了从前那一套架子来。
棠念直接问道:“刚刚的人是谁?”
“你爷爷的秘书。”罗如梅也丝毫不掩饰这件事,“来拿你的资料,等到金秘书把学校的事情解决了,你就去英国学金融。”
“我不会去的。”棠念直直地望着罗如梅,像是一眼将她看穿,“学金融?然后再通过这层血缘关系插手棠家的生意吗?”
“这么做有错吗?”罗如梅往沙发上一座,继续喝着茶,“念念,妈妈不求你能哄得你爸爸开心,但至少明白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好。”
“你那么聪明,怎么就想不明白我的苦衷?”
棠念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控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一字一句道:“我不明白,你真的是为了我的以后,还是不想永远和爸爸断了联系?”
罗如梅却说:“你还小,这些事你用不着明白,你只需要知道,出国就是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你要证明给棠家人看,再怎么养在自己身边的也不如我罗如梅的孩子!”
“可我不愿意!”棠念的情绪几近崩溃,眼泪终究还是不争气地砸了下来,“我不是你的工具,我有我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我已经长大了,我有我的选择。”
“我是你妈,我的选择就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害你的。”罗如梅气急败坏地吼道,“你必须听我的去英国,你没得选!”
棠念握紧拳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被彻底击垮,她要开口,声音却不受控地哽咽,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如……如果可以选,”棠念的声音颤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情愿不做你的女儿。”
“啪”的一声,打断了这场无休止的无谓的争论。
棠念死死地望着罗如梅,她始终看不清她的内心,里面七弯八绕地装着许多东西。她总能在里面找到自己的位置,可小小的角落里,都不过是着拼凑不齐的碎片。
棠念心如死灰,她的眼睛干涩,被那一记巴掌打醒,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似乎在这一刻才彻底对罗如梅失望,没有犹豫地离开了家。
棠念很久没有和罗如梅这样发生过正面冲突了,从前她没有反抗的能力,只是这一次她不想再隐忍了。
出了家门,棠念没有往回看,她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小区,上坡路走的尤为艰难。
她没有带手机,只能在附近的报亭借了个座机,这一大早的蒋南一甚至还没睡醒,电话没能打通。
棠念凭着记忆,拨通了沈砚深的电话,头一次被他给挂断了,她又打了一遍,过了很久才接通。
“哪位?”
沈砚深的语气不耐烦,拖着极其疲倦的尾音,像是下一秒就要挂断。
棠念抿了抿唇,忍着眼泪道:“是我。”
“棠念?”沈砚深瞬间清醒过来,听出棠念的语气不大对劲,“出什么事了?”
“我没带手机,你能来找我吗?”棠念讲话有气无力的,“我在我家附近的一个报亭这里,然后我也没带钱,可能——”
说到这,棠念才发觉自己是否太过不客气了些,她只能补充说,“如果你觉得麻烦……”
“等着。”
沈砚深撂下这句后,棠念乖乖在报亭旁边等他过来,老板也会同她搭话,在得知她是江川一中的高三生时,也会提起自己女儿也是去年考进的一中。
提到女儿,老板眼里满是骄傲:“我女儿脑子笨,但运气好,比一中的分数线多了三七分,真给我争气呀。”
棠念勉强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她只是觉得很疲倦,好像自己这么多年从未让罗如梅骄傲过。
想到这里,棠念难过的蹲下,顺势坐在了下面的台阶上,她低着头,把脸埋进膝盖里。
罗如梅的话和表情充斥着棠念的所有感官,她忘不掉那些记忆,更无法释怀曾经受过的苦。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响起一单清冽的男声。
“这么委屈啊?”
棠念抬头,沈砚深正蹲下,指腹轻轻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水,伸手抱住她,轻哄道:“我这不来了?宝宝乖,不哭不哭。”
第37章 chapter.37
过往的车辆声音嘈杂, 棠念的抽泣声被淹没在车流中,所有的委屈在此刻迸发,眼泪就这样滚成泪珠, 啪嗒啪嗒地砸在地面上。
沈砚深松开棠念, 双手捂住棠念的耳朵,看着她泛红的眼尾,眼眶里还堆积着晶莹的泪珠,可怜巴巴的, 跟个流浪猫似的。
看到她左脸的红印,沈砚深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低声问道:“和妈妈吵架了?”
棠念垂眼, 脸上的刺痛还在,她并不觉得痛,只是看到沈砚深,恨不得马上缩进自己的壳子里。
“不想说没关系,总不能就这么一直坐在路边吧。”沈砚深故意凑近她, “你男朋友大老远跑过来, 脸都没洗呢。”
棠念这才难为情地去看,声音伴随着不清不楚的哭腔, 难得破涕而笑:“我又不嫌弃你。”
“你还敢嫌弃我啊?”沈砚深笑着, 舒了口气, “走吧小祖宗,带你吃个早饭。”
“去哪?”
“去哪都行啊。”
棠念跟着沈砚深站起来,她去哪里都可以,只是想离这里远一点, 这里连空气都是压抑的,她喘不过气。
沈砚深骑车带棠念走了挺久, 沿路的风让人暂时忘记了悲伤,直到车子停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棠念下了车,环顾四周环境,看样子像是个别墅区。她跟在沈砚深身后进了一个院子,小路两边种满了她不认识的花,房子很是温馨,和沈砚深的气质格格不入。
进了门,沈砚深拿了拖鞋给棠念换上。
棠念站在原地,看着那双浅粉色的拖鞋愣住,一时有些无措。
沈砚深刚要说什么,注意到棠念情绪的突然变化,顺着她的视线看下去,笑着解释:“拖鞋是我妈的。”
听到这话,棠念依旧没有动作:“阿姨也在吗?我穿她的鞋会不会不太好啊。”
“没事。”沈砚深蹲下来,扶着棠念的脚帮她脱了鞋,“反证她也不穿,都是新的,以后就给你留着了。”
“谢谢。”棠念进了客厅,好奇得打量着屋里的一切,和她昨晚看到的沈砚深的房间似乎都不太一样。
房子的设计是中式复古,家具大多以红木为主,墙上挂着不少名家的字画,有一部分还有题字。
——赠,友叶含茵。
“你先坐,我去洗个澡。”
沈砚深上楼前,给棠念开了空调,把电视点开,一切都处理妥当。
只是棠念对这里的一切都好奇,她完全没去看电视,打量着这个家里的每个角落。
在电视柜上放了张相框,棠念走近,拿起看了眼,照片上是约摸十四五岁的沈砚深,眉眼透着青涩,他的身旁有一个女人。
女人的眼睛和沈砚深很像,面对着镜头笑的温婉柔和,倘若不是亲眼所见,棠念大概不会把沈砚深和女人联系在一起。
听见楼上的动静,棠念放下相框,轻手轻脚地坐回沙发上,看起电视机播放的暑期档偶像剧。
沈砚深换了套衣服下楼,他的头发半干有几捋贴着额头,穿了件V领的黑色长衫,白色宽松的休闲裤,整个人看着慵懒散漫。
棠念一时看呆了。
沈砚深手里拿着干毛巾,倏地甩在棠念的盲目,将人拉过来,鼻尖贴的很近,他笑着说:“要不凑近点看。”
“好、好了……”棠念红了脸,别过眼不敢再看,“你吹头发吧。”
“好,一会儿吃什么?”沈砚深挑了挑眉,抽下毛巾擦头,“我让人来送。”
“你平时都吃什么?”
沈砚深没回头,随口道:“平时这会儿都不醒,睡醒都该吃午饭了。”
“不良习惯。”棠念撇了撇嘴,“那你手机在哪,我点个外卖吧。”
“在楼上房间,你自己上楼拿吧。”
“好。”
说完,棠念从沙发上下来,踩着楼梯上去,看到一间房门开着,她推开门进去,房间里很是整洁,只有床尾的沙发上扔了几件衣服。
棠念走到沙发那,在沈砚深的裤兜里摸到了他的手机,她试着划了下屏幕,连个密码都没有。
她没有多想,拿着手机下楼,沈砚深已经擦干头发,正窝在沙发里拿着遥控器换台,这个时间大部分卫视只有早间新闻。
棠念拿了手机坐在沈砚深旁边,顺口提了一句:“你怎么也不设密码?”
“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沈砚深拿着手机点了家私房菜,“你看看喜欢吃什么?”
棠念平时吃罗如梅做的饭吃习惯了,早就没那么挑了,让沈砚深看着办,她闲来无事就看看新闻什么的。
该说不说怕什么来什么,早间新闻正在播夏岚的新闻,她正戴着安全帽采访工地的工人,浑身散发的优雅气质怎么也遮掩不住。
棠念望着电视出神,喃喃自语道:“也不怎么样。”
即便是夏岚如此知性温柔,待人总是轻声细语,挑不出错来,可在棠念心里,她始终比不过那个曾经把家里收拾的一尘不染的罗如梅。
“什么?”沈砚深刚点完,就听见棠念说了这么一句。
他看了眼电视,才明白棠念的话,他抬手准备关掉电视,却被她拦了下来。
“还不至于看都看不得。”棠念还是失了神,“我妈就不太受得了这个,看到会发疯的。”
像是打开了话匣,棠念脱了鞋踩在沙发上,抱着双腿,靠在沈砚深肩头,声音很轻地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今天金秘书来过我家,你应该认识他吧?”
沈砚深回道:“嗯,认识。”
“他是负责我出国的。”棠念说着不自觉看向了沈砚深,“我妈希望我去英国学金融。”
“就为这难过?”沈砚深吊儿郎当的语气,“你要真舍不得我,小爷我也不是不可以陪你去读书。”
“不是这个原因。”棠念吸了吸鼻子,“我妈是希望我能够回到棠家,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关于我的事情。”
“棠静晚一定告诉你我是个私生女对不对?”她问。
沈砚深没想到棠念会直接说出来这事,他的眸光微顿,伸手抱住她,轻声道:“不重要。”
“很重要。”棠念抬眸,眼神看向沈砚深,慢慢地说,“至少对我来说。”
“我不是私生女。”
短短的六个字,棠念却用了很多年才真正说出口,她一直被压力着,背上了这样一个不堪的身份。
当年棠吾呈和夏岚因为一场联谊认识,两人一见钟情,很快坠入爱河,直到大四那年,新闻系的夏岚为了得到了一个很好的机会便抛下了棠吾呈出国。
棠吾呈从此再也联系不上夏岚,他心灰意冷时遇到了罗如梅,舞会上罗如梅唱了一首乡曲,赢得当天的第一名。
有许多男生慕名而来找她,其中就有棠吾呈,他戴了副眼睛,比其他人含蓄些,问她要不要和他共舞。
罗如梅一眼看见就喜欢他,拒绝了所有人的邀约,就这样跟着他去了舞池中央,那是罗如梅无论何时都会提起的场景。
她总是在醉酒后,拉着棠念说起那晚。
“他那样儒雅绅士,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是我见过的所有人里,最有魅力的男人。我摸过他的眼睛,他那双眼笑着。”
“笑容里,他跟我说,你的声音好听极了,如果可以,你愿意只唱给我一个人吗?”
只这一句话,罗如梅再没走出棠吾呈为她编造的美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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