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连长。”黄有才认识之前来过向阳村的孟偡,惭愧道:“家里也没什么招待你们的,头两天买了几块芝麻饼您凑合垫垫肚子,别嫌弃。”
孟偡:“没关系,你去忙你的就行,我们俩坐这儿说说话,等黄大爷睡醒。”
黄有才心中暗自感叹孟偡比自己想的要平易近人,同时又感慨眼前的一对真是郎才女貌,幸亏小叶知青当时看破了严卫东的伪装。
黄有才这边去忙着烧水,那边家里门被敲响了。
“谁?”
“是我。”
黄有才听声音,有些不太清楚,走过去开门,见到居然是严卫东,立刻板起脸来。
“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
严卫东谦卑的笑笑:“我听说叶浅歆同志回来了,所以想跟她道个歉。”
黄有才冷着脸,“大队安排给你的活儿干完了吗?”
“……快了快了,马上就干完了,我这不是想着也不知道叶浅歆同志什么时候离开,万一我干完了活儿,来不及赶过来跟她道歉就晚了,所以想着先过来一趟,等会儿回去了,我一定好好地把活儿干完,队长,您就放心吧。”
说着,严卫东有抬起头看了看里面,“叶浅歆同志应该还在吧,我听说她就在你们家。”
黄有才有些无奈,转过头,看了眼屋内,“你等会儿,我去问问。”
“那太好了,我直接跟你一起进去吧,省的队长您还要出来进去跑两趟。”
严卫东虽然犯了错,但也受到了惩罚,村里其他人对他横眉竖眼,打打骂骂,但是黄有才作为队长,却不能这样。
黄有才有些无奈,语气冷淡,“行,那进来吧,你能知道道歉,还算你有几分良心。”
严卫东:“有,当然有,我刚回来那几天,不是去给工程师他们挨家挨户的送了东西道了歉吗,唉,是我一时糊涂,真的不是想害人。”
“不管你怎么想,但实际行为确实伤害到了别人。”
“对对对,是我的错。”
严卫东敷衍着,跟着黄有才进了屋。
严卫东有些意外,原来除了叶浅歆以外,屋子里还有其他的人在。
“这是……”
严卫东怎么瞧怎么眼熟,看向孟偡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
但很快,孟偡抬起头,眼神里冰凉的寒意瞬间让严卫东抖了抖,他不敢再有其他的想法。
“叶浅歆同志,我是专门来跟你道歉的。”
叶浅歆一早就看到了严卫东过来,她放下茶杯,看了眼孟偡,“怎么有狗在叫啊,你听到了吗?”
孟偡目光露出一丝笑意:“听到了。”
黄有才就站在旁边,也不替严卫东说话。
严卫东站着站着有些尴尬,只能说:“叶浅歆同志,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所以我这次是来诚心跟你道歉的,我当时一念之差做出了错误的事情,但是我已经得到了惩罚,也涨了教训,而且我回来后也去给工程师道了歉,希望你也能原谅我。”
“哦。”叶浅歆态度冷漠,终于施舍一样看了看严卫东。
“不能。”
黄有才耸耸肩,“听到了吧,满意了吧,赶紧回去吧,别在这儿丢我们向阳村的人了。”
严卫东咬咬牙,“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叶浅歆同志,我是想来问你一个问题,咱们两个以前是在同一个学校上的学,我记得你成绩非常好,那以后有没有兴趣参加高考,去上大学呢?”
叶浅歆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已经大概明白了严卫东的意思。
说白了,这个人是通过上次的事情发觉自己不对劲了,所以想来试探试探。
叶浅歆看了眼黄有才,“黄叔叔,他是不是在监狱里面关傻了,现在哪儿还有高考啊,再说了,我也过了上工农兵大学的年纪啊。”
黄有才摆摆手,“可能是吧,反正他被放出来以后,村里也几乎没人搭理他,谁知道他一天天的在想什么,哦对了,到是新来村里那个叶春燕同志跟他混的挺熟悉的。”
向阳村只不过是叶浅歆下乡知青待的一个村子,里面的人就算再八卦,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
所以他们没有人知道叶浅歆就是叶春燕的同父异母的姐姐。
叶浅歆闻言也有些诧异,原来叶春燕母亲的娘家竟然是在向阳村啊。
而且听黄有才的语气,叶春燕似乎已经跟严卫东认识了。
果然,这就是男女主的宿命?
她的重生,已经改变了很多剧情,但是现在,两个人竟然还是能够相遇相识。
旁边严卫东一愣,心里仍旧有些怀疑。
想了想,严卫东又说:“我没有脑子坏掉,刚才只是忽然间没反应过来,那如果将来有机会的话,叶浅歆同志,你觉得是高考合适还是下海合适?”
叶浅歆皱皱眉:“下海?你要捕鱼?黄叔叔,咱们村里的那条河,我记得是公家财产吧。”
黄有才也严肃起来,“严卫东,你到底是不是来道歉的,什么下海什么高考,你到底什么意思,我警告你,如果被我发现你偷偷去河里捕鱼,可别怪我不客气。”
严卫东彻底丧气下来,难道说,叶浅歆真是意外才发现的?
“黄队长,我真的是来道歉的,刚才都是我在说糊涂话,就当我没说。”
黄有才莫名其妙:“你还知道自己是来道歉的,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坏了……”
严卫东连忙又跟叶浅歆说了好几句抱歉的话,但都被叶浅歆给屏蔽掉了。
旁边的孟偡看着脸色不善,但却没有立刻问什么。
等黄有才回来以后,叶浅歆想了想又说:“黄叔叔,刚才你说他跟那个什么叶春燕来往很密切?”
黄有才点头:“是啊,也不知道好好一个姑娘脑子犯什么毛病,跟这么个人渣来往,不过这个叶春燕同志似乎也像是有心事一样,说是在城里找了个工作,每天往城里跑,却也没见往家里拿钱,诶唷,要说起来,这老吕家的日子真不好过啊……”
反正坐着无聊,叶浅歆听黄有才说起来吕梦娥娘家的事儿。
总结下来,大概就是外嫁的女儿带着不成器的男人孩子回了娘家,还要靠着娘家接济过日子。
听到他们过得不开心,叶浅歆心里就开心了。
这个吕家当初明明知道自己女儿是在外面给人当小三,结果为了城里身份,还纵容女儿,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很快,黄清源醒了过来。
“久等了。”黄清源略带歉意的走进屋,看看叶浅歆夫妻两个,忽然笑眯眯说:“恭喜恭喜,前些日子身体不舒服,不然接到请柬怎么都应该去一趟的。”
叶浅歆连忙道:“没关系,我们这不是来看望您了,刚才听黄叔叔说您身体现在不好,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接您去县城做做检查。”
黄清源笑笑,摆摆手,“做什么检查,就是人老了,身体骨也熬不住了而已,检查了无非是开些药,我这身子我自己知道。”
黄清源比叶奶奶还要大上八岁,又经过了前些年的折腾,身子一直不算很好。
黄有才有些无奈,“我们家里人也劝过,都没用,说什么也不去检查。”
“检查要是有用,怎么不弄出来一个长生不死的药来?说了没用就是没用了。”
黄清源不想跟儿子吵,随后又看向叶浅歆担忧的神色:“好丫头,你别搭理他,咱们说咱们的,我给你的书看完了吗?”
叶浅歆失笑,只好依言回答:“您给的书我已经通读过两遍了,只不过其中有些问题看完以后虽然也能做出来,但却摸不准剂量,我手里有一块青金石,今天也带来了一小块,想请您给看看。”
说着,叶浅歆将提前准备的青金石拿了出来。
黄清源看到以后,浑浊的双目立刻有了亮光,“这种好东西,我已经几十年没见过了,怪不得你要来问题,确实应该精细打磨。”
随后,叶浅歆听黄清源详细讲解了步骤过程,还有需要把控的剂量问题。
他们这边在上课,孟偡那边却显得有些无聊。
等叶浅歆想起来以后,两个人的课也上的差不多了。
黄清源讲课结束有些累,跟叶浅歆说了一声,就回屋歇着了。
叶浅歆送他到门口,这才向孟偡投来一个抱歉的目光,“刚才只顾着跟黄爷爷交流,忘了你还在这里,等急了吧。”
“没有。”孟偡摇摇头。
“怎么可能,我们说的这些其实很没意思,外行人都根本听不懂,就连黄叔叔刚才都躲到了外面去跟孩子玩儿。”
孟偡:“不无聊,我媳妇儿的声音很好听,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听了你的声音我就高兴,而且也算是跟着长见识了。”
“差点忘了,你以前跟着爷爷学过一段时间国画。”
叶浅歆笑笑:“你要是有兴趣,回头我去做颜料时,你可以在旁边给我捶捶石头块。”
“没问题。”
孟偡丝毫没有犹豫的答应下来。
晚上叶浅歆跟孟偡在黄有才家吃了晚饭后,叶浅歆偷偷把一个信封塞到了黄爷爷的屋子里,这才拉着孟偡紧赶慢赶的朝着村口走去。
“快走,万一被发现了他们一准不愿意收。”
孟偡也任由她拉着自己走,手心里,她的手软软冰冰的。
-
转瞬到了二月。
草长莺飞,万物复苏,军区开始招兵文工团开始招新,都期待着有新鲜血液的加入。
不过更让文工团众人高兴的是,今年年初因为杂志封面出名的画师叶浅歆终于要来了。
叶浅歆为《城市风貌》画的龙年第一刊封面在他们这个县城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一来,是因为早些年大家伙儿都喜欢写实的风格绘画,就算偶然有国画出现,也多为人物,像叶浅歆这种偏向写意风格的国画,顿时引起的不少人的民族自豪感。
就连市里的领导都点评夸奖了《城市风貌》这次的选择。
连普通老百姓都开始议论,以前都觉得西方的绘画是艺术,更潮流,但是我们民族的传统风格,也同样具有很高的艺术水准。
二来,叶浅歆年龄不大,很多人以为是经验老到的画师,结果知道竟然是当初参加过晚会服装设计的年轻设计师叶浅歆后,更加让大家觉得新奇。
“年纪轻轻就能够潜心修习自己的画作,可见这位叶浅歆同志的心性很稳。”军区文工团内,文书小刘感慨道。
“而且还是位女同志啊,我们女同胞就是争气。”
“是是是。”
这次说话的两个人是冯轻歌跟文工团美术队的队长张英子。
张英子从办公桌上拿起叶浅歆的档案袋,又问:“我们美术队就缺这样一个有能力的女同志,这下终于是给我等到了。”
冯轻歌抬起头,有些心虚:“美术队今年年初确实定了一个新人,就是往年经常投作品过来的那个叶春燕同志。”
“啊?”
张英子皱皱眉,“谁?”
冯轻歌:“你忘了,就是最后又送了一份《报春图》的那个叶春燕啊,每年都往咱们这儿送作品,这幅《报春图》可算是有点进步了,当时你也看了,说可以。”
“少给我打马虎眼。”张英子掐起腰:“老冯,我说的可是这位叶浅歆同志,两位叶同志,但是这可天差地别,你别塞给我一个叶春燕了事啊。”
“没有啊。”冯轻歌有些头疼的用余光打量着张英子。
张英子比冯轻歌还要早进文工团,也算是老资历了,而且性格强势,很少有人敢招惹。
“没有?那这档案我可拿走了啊。”
“别别别。”冯轻歌连忙起身,赔笑道:“英子啊,叶浅歆同志已经调到文工团艺术指导室了,这是咱们团里上面的决定,我忘了跟你提前打招呼了。”
“……这不是提前打招呼的事儿,去年知道叶浅歆同志要来,我是第一个找你要的人,当时你答应的好好地,现在想给我塞一个叶春燕了事?”
文书小刘也过来劝:“张队长,这真是团里的决定,你想想,叶浅歆同志是一个画师,既然来了肯定要去你们美术队的,冯团长管的是舞蹈队,总不能调去舞蹈队的,他没有私心,也是临时接到了团里通知。”
冯轻歌是文工团的副团长,这副团长拢共有三个,而且终究不是团长,更不是政委这些大领导,他很多时候也是听命行事。
张英子左右看看,火气稍微下来了一点,“这团里也真是的,我们美术队年年招人年年缺人,现在这时代,根本没几个静下心潜心研究画画的,更何况是国画,好不容易来了个叶浅歆同志,我还想着美术队终于抬起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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