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住她放在被子上的手,齐辞说道:“阿樱,娶你的是我,不是我母亲,我喜欢就好。母亲这人高傲,不好相处。不好相处就不处了,等年后我们搬出侯府,另建府邸,整个将军府你说了算。你想邀多少好姐妹来,就邀多少;你想去哪里,车夫就在府外候着送你去哪里。”
宋樱吃惊,从齐辞怀起坐起来,“这哪行!这样淮安会被人揪着说不孝顺的。哪有父母健在就带着新婚妻子搬出去另建府邸的。”
“如今郡主没找我麻烦了,我们还是待在水梨院别搬走了。”宋樱想了想,握住齐辞的手,说道:“估摸着是我刚嫁过来时,郡主是不喜欢的,但这段时间里,我也没受气,想来等时间一长就好了。”
齐辞沉眉,面色仍旧不好。本就已经亏欠了宋樱,他不想让她再受气,想着悄悄把另建府邸的事情定下来。
他行军打仗靠的是战绩在朝堂上立足,而非世人恭维的品行,他宁愿受点唾沫星子,也不想再看见宋樱被蛮不讲理的母亲挑刺。
“天色不早了,淮安不要再想这件事情了。”宋樱指尖抚平男子拧着的眉毛,说道:“睡了睡了,我困了。”
齐辞定定望着她,被抚平的眉头骤然间变得和煦温柔起来,“让你受委屈了。”
他低头,在女子额头上落下一吻。
温热的触感在额头化开,宋樱愣忡一阵,将头埋进齐辞胸膛,红着耳尖闷声道:“快睡啦。”
躺回床上,宋樱后颈枕在齐辞手臂上,好像是比单单睡在软枕上舒服。她侧身,把脸埋进男子暖乎乎的胸膛,手掌就放在两人之间留出的一点点缝隙中。
其实,她有点想伸手抱住齐辞的腰肢,就像他抱着她一样。
但她不好意思呐。
这多不好呀,才在一起几天,怎么能就这样亲昵。
脸埋在他胸脯,宋樱想起以前齐辞说的话
——煽情的话少说,这病得治。
他才最该治这病的。
好几次都弄得她不好意思。
寒风呼啸,吹得树枝乱颤,清冽月光和暗淡烛光下印着的影子歪七扭八。
床被遮盖的两个身子依偎而眠,丝毫也感受不到冬夜的严寒。
====
冬至过后,苏婉清来了。
宋樱听到消息后愣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还没等她去山庄门口,就真的看见了她的小姐妹。
不过和苏婉清一起来的,还有康黎。
他们两个怎么在一起?
宋樱泛起疑惑,站在石子道上停了脚步,不解地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人。
康黎在宋樱面前停驻,问道:“世子夫人,不记得我了?”
宋樱忙说道:“记得记得,康将军,和世子一样,都是厉害的将军呐。”
康黎摇手,还是一如既往地要同齐辞争一争,说道:“这一山难容二虎,怎么能都一样厉害呢,是得比个高低出来。”
“我来找齐辞的,先走了。”
言罢,康黎没有逗留,率先离开了。
宋樱福福身,待康黎从她身边走过后,笑着去牵苏婉清的手,好奇问道:“婉婉,你怎么和康将军在一起?”
“不跟着他,这温泉山庄我还进不来呢,也见不到你。”苏婉清说道。
……
女子温泉。
热腾腾的水汽氤氲,温泉周边比其他地方要暖和些,就连说出来的话似乎都沾染了丝丝水汽。
“世子来泡温泉是疗伤的,我正愁一个人无聊,你就来了。”宋樱欢喜,说道。
苏婉清和宋樱泡在温泉里,她说起是怎么无意间在胭脂铺子外遇到康黎的,又是怎么无意间知道康黎打算今日来温泉山庄看望齐辞的。
康黎随口问她要不要一起来,他能捎上她一起。
避免她去侯府找宋樱跑空,宋樱启程前给她带过口信。
苏婉清趴在温泉边,说道:“就这样,我跟康将军一起来了温泉山庄。伯爵府的二公子,来这云峰温泉可比我这太常寺卿的女儿容易多了,进了山庄后仆人点头哈腰,丝毫都不敢怠慢。”
同样趴在温泉边石头上的宋樱听后饶有兴致地笑了笑,“婉婉,我前几日总算是明白了官大一级压死人是什么意思了。”
她同苏婉清简单讲了遇到陆佳,原本是她被陆佳刁难,最后成了陆佳被齐辞惩戒那事。
苏婉清捂嘴笑道:“难怪前日我路过右指挥使府邸时看见一挎了药箱的大夫出来,那大夫在府邸拐弯处啐了一口,想必是陆佳又拿人撒气,将这气撒到了大夫身上。”
仗着宋樱好脾气,陆佳没少给宋樱使绊子,苏婉清顿觉解气,枕在手臂上的头侧过去看向宋樱,说道:“让她仗着嫁了个指挥使整日嘚瑟,眼下她那张嘴巴没个十天半月难开口。”
宋樱笑了笑,温泉热水从身上缓缓流淌,“以后我也可以仗着有世子撑腰,才不会让陆佳又欺负到头上来。”
她忽然觉得有些便宜不占白不占。
苏婉清眼前一亮,“对对对,就是这样。永昌侯世子、铁甲军的主将,以后再没有人能轻易欺负你。”
“听你这么说,这段时间你和世子,”苏婉清眼里含笑,看着宋樱说道:“你们两个相处得还挺不错。”
想起和齐辞在一起,宋樱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不知不觉间又出现一抹娇红。
她转过身,背靠在温泉池壁上,身子往下缩了缩,锁骨以下都埋在水面下,别扭道:“就那样呗,比早前融洽了。”
想起一件事,宋樱忽然补充道:“对了,昨晚世子给我指了北斗七星,还教我认了方向!”
她拿手给苏婉清比划比划,满脸都是炫耀和骄傲。
苏婉清点点头,脸上的笑越发深了。
倒不是因为知道了北斗七星和北斗七星能辨别方向。
是因为宋樱和齐辞的相处。
苏婉清一脸笑,就适才宋樱的话说道:“杳杳还记不记得之前去石泉寺求的签文?”
宋樱掬了一捧温暖的水,藕白小臂上缓缓淌水,笑道:“记得呀,我记性不差的。”
她回忆着内容,伸出手指,一字一句缓缓说出口,“我记着是这样写的,‘千里姻缘一线牵,情满心间共婵娟’。”
她笑着说出口,甚至还带着几分自豪的语气,可当把话说完,她猛地一愣。
共婵娟。
昨夜在软榻上,她躺齐辞怀里,和他一起看窗外天上的星星。
看星星,自然也看了不是满月的月亮。
这不就是“情满心间共婵娟”?
宋樱“哎呦”一声,立刻又变了脸色,仍旧是那抹娇羞浮现在脸上。
她缩了缩身子,难为情的想把自己藏进水里。
苏婉清摸摸宋樱低垂下去的头,说道:“这是一段佳缘,没什么好害羞的。”
“话虽如此,但是我感觉我变得好奇怪。”
宋樱手臂环着膝盖,良久后才有下一句话。
她抿抿唇,“明明是夫妻,但和他相处时,我总感觉难为情,会不好意思,就像刚才一样,老想着藏起来。”
宋樱探过身子,水珠随着她的动作滴落,水面泛起一阵涟漪。
她扶手在苏婉清耳边说悄悄话,“之前牵个手都要脸红,好丢人呐,虽然现在好点了,但久了还是有点别扭。昨天晚上也是,就依偎着睡,我想抱着他,又觉得难为情,两只手在被窝里不知道该放哪里,局促。”
苏婉清有些惊讶,这才哪到哪,跟戏本子上的相比差远了。
她猜这俩新婚夫妻定是还只是牵手而已。
没意思。
苏婉清不想成婚是真的,但话本子看多了,看自己小姐妹的爱情,比那些话本子上的更直观生动。
“杳杳,这是害羞了,太害羞了。”苏婉清凭借看了无数话本子的直觉,当即点破道。
“上次见面,你说还不能确定对世子心动没有,现在看来肯定是心动了。你是喜欢世子的。我倒是有个办法,能让你太过害羞的情绪有所缓解。”
宋樱豁然亮起双眸,追问道:“如何?我要怎么做?”
手抱住苏婉清手臂,宋樱轻轻摇了摇,说道:“我这两日苦恼,好婉婉,你快给我支个招。”
苏婉清笑笑,宋樱正正看着她,总觉等下她要说出来的话有些不妙。
苏婉清在宋樱耳边轻声低语。
闻言,宋樱忙拿手捂住嘴巴,脸跟耳朵仅仅一瞬间的功夫就红了起来。
“这不好吧,好羞人。”
宋樱捂着嘴巴说话,传出来的声音因为贴着的手掌而变得闷闷的。
“这是在锻炼你的胆量,等胆子大起来,就不会在再害羞了。”苏婉清摸摸宋樱被水汽洇湿的发顶,“今晚试一试,等世子睡着的时候,左右世子都睡着了,不会被发现的。杳杳每天晚上都试试,胆子自然就连出来了,时间一久肯定不会再害羞了。”
宋樱不太相信,清澈的眼睛看着苏婉清,“真的假的?”
她不敢,这事一旦被齐辞发现,她自是无言再面对他了。
可能还会被齐辞骂一顿,然后嫌弃。
“真的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苏婉清点头,说的真真的。
宋樱拧眉,愁着个脸,心里拧巴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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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齐辞刚入温泉就打了个喷嚏。
康黎搀扶着齐辞坐下,戏谑说道:“铁定是有人在说你坏话。”
齐辞坐到温泉中,没接他这话。
他倒是还听过一种说法,那便是有人在念着。
阿樱和她闺中好友聊天,定是两人闲聊时,阿樱念他了。
齐辞不与没有成婚、没有相看对象的康黎计较,问道:“你怎么来了?托你盯的人有动作了?”
“当街作乱险些暴露,他还敢兴风作浪?他小子正夹着尾巴乖乖待在京城,我正盯着,你把心放回肚子里,他小子准跑不了!”
康黎身子没下泡温泉,说道:“谁还在冬至离开家,一个人过,怪凄惨的,我来看看你呗。我本来打算冬至那日来的,但府上和军营有事,实在抽不开身,耽搁了一天才来。”
齐辞看向康黎,平淡地扯唇一笑,淡声说道:“昨日和你嫂子一起过的,包了羊肉饺子。”
许的愿也实现了。
吃到唯一的莲子饺子时,齐辞相信他运气好,但对宋樱说的许愿托词自是不信。
见她期待的模样,他不忍心揭穿,便闭眼随便许了个愿。
——能抱着宋樱睡觉。
昨晚宋樱主动躺在他臂弯下,在他怀中入眠。
他早上醒来时,尚在眠中的她手臂搭在他腰上,抱着他睡呢。
康黎听出了他的炫耀之意,轻嗤一声,“合着我自作多情呗。”
齐辞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康黎所言。
在须臾后的静默中,齐辞又道:“看你大冬天出远门,舟车劳顿的,我勉强跟你说件好消息。”
康黎淡淡看他一眼,有些傲地伸手靠在池壁上,等着齐辞的后话。
“我冻坏的双腿不仅有知觉了,还能站起来。”齐辞瞥康黎一眼,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对付,说道:“你那便宜很快就要占到头了,这京城第一的名号花落谁家尚未有定论,接着比。”
康黎冷哼一声,唇上是掩不住的笑意,“谁怕谁,往后这第一的头衔,那是我的。”
他垂眼,看着温泉水下齐辞双腿的位置,频频点头,“得练,是得多多练练快些恢复。”
“你是打算等双腿好后再提那小子来?”康黎又问道。
齐辞手指在水面抚过,掀起一片波澜,幽寒不见底的眸子眯了眯,冷冽的目光看向被他搅得不平静的水面。
他说道:“捉贼当然要捉现行,就先来一招引蛇出洞。”
康黎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说道:“我有一个点子,看着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就勉为其难跟你说说,给你自支个招。”
齐辞淡淡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在说:康黎先出来的点子定是没有他的好。
他说道:“回程路上放出消息。”
几乎是齐辞开口的同时,康黎说道:“把消息传出去,在回程路上蹲守。”
两人都不禁都愣了愣,又默契地说了同一句话,“扯平!”
语气一模一样,都背过身去,没再看彼此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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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樱寻来雪团,和苏婉清在房间里逗猫玩,等到了黄昏,张二来通传吃晚饭才从屋中出去。
以往晚饭都是宋樱和齐辞两人吃,怪冷清的,但今晚不同,多了两个人,也热闹了几分。宋樱高兴之下多吃了几口米饭。
吃罢晚饭,宋樱去苏婉清房间又说了一会儿小话。
离开时候,苏婉清拉着宋樱,在她耳边小声叮嘱,“杳杳别忘了夜里试试,胆子是壮大的,第一次紧张是正常的,别害怕。”
宋樱重重点头,眼神坚定道:“我一定能行的,区区睡着的齐辞,我不怕的。”
苏婉清拍拍宋樱手背,点头道:“明日等你好消息。”
“我走了,你早些睡,别看戏本子看得忘了时辰。”
宋樱叮嘱一声后就离开了,等她回厢房的时候都有些晚了。
齐辞已经在床榻上了,他话里酸唧唧的,比吃了酸枣还酸,“我还以为你歇在你小姐妹那边了。”
宋樱赔笑道:“聊久了而已。世子若是乏了就先睡吧,我洗漱后就上来。”
齐辞没说话,但他脸上的表情在告诉宋樱,他不高兴了。
今日和苏婉清谈了许多,宋樱猜,齐辞大抵是吃醋了。
原来男子不仅吃男子的醋,还是吃姑娘家的醋。
齐辞他真奇怪。
宋樱心里嘀咕一声,在梳妆台边卸首饰。
忽地,床榻上的人又说,语气仍是不满,“你那小姐妹来就那么高兴?平日里让你多吃几口你还跟我闹小脾气。”
宋樱偷笑,他肯定是吃醋了。
悄悄望了眼镜子中印出的齐辞,她记住了他这模样。
“不一样嘛,小姐妹是小姐妹,世子是世子。”宋樱拿篦子梳头,说道:“我跟婉婉认识十几年了,友谊深厚,可和淮安认识才认识一个月。”
她伸手比划着,然后两只手的手指都不够用,索性就不比划了。
卸了钗环,宋樱唤来报春。
报春端来热水,伺候宋樱净面。
“好了,你出去吧。”
宋樱擦干净手足,从凳子上起身,待报春离开后去床榻上坐下。
宋樱顺着床尾爬到最里面,乖顺地钻进暖和的被窝,对齐辞甜甜一笑,道:“淮安,我今日乏了,我们快睡觉吧。”
她说话都怎么温柔了,齐辞应不会再吃醋,揪着不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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