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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居在主位上的明嘉大长公主看向门外，女儿依旧是高昂着头有些强势，一表人才的外孙牵着明艳活泼的女子跟在后面。
还有她那温婉的外孙女，也来了。
清河郡主行礼问安，“母亲。”
“外祖母。”
齐辞和齐韫也双双问安，只是牵着齐辞的宋樱怔在原处，呆呆看着主位上的大长公主。
“又见面了，宋丫头。”
明嘉大公主笑吟吟看行了愣忡的宋樱，打趣道：“怎么，我换了身衣裳就认不出来了？”
因明嘉大长公主这番话，堂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宋樱身上，而这目光中心的本人也是被这话拉回神来。
“明阿……”宋樱习惯性开口，但话刚说出来又及时改口，她站好行礼道：“外祖母。”
她跟着齐辞称呼道。
明阿婆，明嘉大长公主。
宋樱起初还以为她在石泉寺见到的老夫人名字中带有明字，却不曾想此“明”乃是封号的一部分。
大长公主因老国公去世，去了寺庙礼佛，而两人的初次遇见正是在石泉寺。后来，她在京城碰到云游回来的老夫人，而没过几日就传来明嘉大长公主回京的消息。
这些巧合重在一起，好似也就说通了。
“诶！”
明嘉大长公主高兴地应了一声，她目光从宋樱身上挪到齐辞身上，看见外孙腰间系的香囊后，唇角的笑意越发深了。
清河郡主尚处于懵愣的状态，“母亲和宋樱认识？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怎么会认识的？
两人看上去相熟，而且母亲似乎很喜欢宋樱那丫头。
就连她这个女儿站在母亲面前，也不及母亲瞧见宋樱时高兴。
明嘉大长公主看眼不知所措的宋樱，又看了看她那不是很省心的女儿，卖起了关子，“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保密。外孙成婚，我这个做外祖母的，竟是半分消息也不知。”
明嘉大长公主数落起来，作为女儿的清河郡主脸上有些挂不住。
当时齐辞深陷昏迷，脸色也与行将就木的人无异，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实在是没辙了，才选了冲喜这条路。
可用齐辞的生辰八字一算，与之匹配的女子是个地位不显的小官之女。她承认当初是瞧不起宋樱出身的，冲喜的婚事能简则简，没有宴请宾客，甚至连在京城的亲戚都是后来才通知的。
“行了，这事就算翻篇。”
明嘉大长公主将话题及时止住，唤了身侧的侍女一声，“秋嬷嬷，去把我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秋嬷嬷按吩咐离开堂厅，再回来时身后的六个丫鬟手中皆端了东西。
玉如意，玉观音，红珊瑚雕塑，翡翠玉雕……
每样都华贵精致。
“乖外孙媳，过来。”明嘉大长公主招手说道。宋樱看了身旁的齐辞一眼，才慢慢朝前走去。
明嘉大长公主拉宋樱到身侧，“这些是外祖母送你和齐辞的新婚礼物，外孙媳可还喜欢？”
宋樱受宠若惊，愣了一下才慌忙道谢，“谢谢外祖母，外孙媳喜欢，甚是喜欢。”
她正欲跪下，被外祖母扶住手臂，“一家人，没那么多规矩，丫头喜欢就好。”
“祖母偏心，那翡翠玉雕你说过要送我的。”
说话的正是齐辞的亲表妹陆元珊。她正值豆蔻年华，脸颊有点肉乎乎的感觉，语气略显骄纵。
“等你嫁人，祖母另寻个给你。”
陆元珊闭了嘴，没有再说话，眼睛反而打量起突然出现的表嫂，被宋樱发现偷看后，她又急急别过头去。
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
“那个是你舅妈，那调皮捣蛋的姑娘是齐辞的表妹。”
明嘉大长公主亲自给宋樱介绍堂厅中人，宋樱施施然行礼，逐一打着招呼。
看了还站着的几人，明嘉大长公主发话了，“别站着了，都坐吧。”
就有这么巧，宋樱刚坐到齐辞身侧的椅子上时，便有丫鬟来通传，白沐莲来了。
“她怎么来了？”明嘉大长公主的好心情明显被坏了些，手指转了转佛珠，松口道：“罢了，带她进来吧。”
清河郡主面上倒是波澜不惊，她平静地端茶盏，揭了茶盏将面上的茶沫子撇了出去，然后才不急不缓请呷一口茶水。
宋樱眉心微微浅蹙，不太高兴。
哪哪都能碰到她贴过来，真烦。
齐辞凑到宋樱耳边，小声说道：“等下她说的话都别听进去。”他轻扯唇角，眼底渐出韫色，“我倒要看看她今日又要使什么花招。”
*
白沐莲一身湖蓝色衣裳，显得整个人端庄明婉，但知道她心思的宋樱只觉虚伪恶心。
“听说殿下回京了，莲儿特来拜访。殿下喜静禅佛，莲儿这有串佛珠，是前阵子去大相国寺给表哥求平安时特地找住持大师开了光的。”
白沐莲说着，从身后丫鬟的手中将那手串拿出来。秋嬷嬷接了过来，递到明嘉大长公主面前。
明嘉大长公主粗粗看了一眼，便随手放一边，“坐吧。”
白沐莲逐一拜见堂厅中的长辈后，这才落座，不过这座位却是在宋樱对面。她落座后将手叠放在膝上，坐得端庄淑雅，右手无意间抚过左手，左手衣袖往上撩了些，露出腕上莹润的翡翠玉镯。
没多久，陆元珊坐不住了，嚷着要出去。她是个机灵的小姑娘，知道自己吵嚷会被母亲责骂，便扯了个借口，带上了祖母喜欢的表嫂一起，“表嫂第一次来国公府，我想带表嫂好好逛逛！”
“祖母——”
陆元珊冲明嘉大长公主撒娇道。
她知道拉着表嫂一起，祖母肯定会答应的，果不然。
白沐莲紧跟着说道：“殿下，我和小表妹也许久没见了，也想跟着出去逛逛。”
明嘉大长公主看了白沐莲一眼，手中盘着佛串，须臾后浅笑，说道：“去吧去吧，阿韫也跟着去。”
宋樱皱眉，不是很愿意和白沐莲一道，但避免不了，不过好在有齐韫在，她不跟白沐莲有接触便是。
四人出去后，清河郡主在桂嬷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像是吩咐她出去办事一样。
桂嬷嬷点头，悄悄离开了堂厅。
她本就是清河郡主从定国公府带出去的婢女，故而这国公府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很快便寻到了要寻的人……
明嘉大长公主询问齐辞之前出征的事情，堂厅中聊得热火朝天。
倏地，丫鬟风风火火来堂厅报信，“不好了，莲儿表小姐落水了，好像是……”
她看了眼齐辞，战战兢兢继续道：“好像是世子夫人推下水的。”
第50章 第 50 章
◎撕破◎
国公府, 花园，池塘边。
正值严冬，寒风如凌冽的刀刮般呼啸而过, 几片叶子孤零零地挂在枝头，残败的莲荷枯枝零星地立在池塘中, 萧瑟到了极致。
池塘边, 白沐莲刚被仆人从池塘中救起。浑身冷得发抖的她身上裹了披风，脸上精致的妆容不复存在, 脸色惨白，头发湿漉漉的正滴答淌着水, 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
被闻讯赶来的仆人簇拥着, 白沐莲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红着眼睛看着不知所措的宋樱, 啜泣道：“表嫂嫂, 莲儿知道你不喜欢我, 但也不至于将莲儿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两次三番为难莲儿。”
树影亭台间出现一群人的身影, 明嘉大长公主被秋嬷嬷扶着, 正往池塘边走来，身后依次跟了在堂厅中的众人。
白沐莲的位置恰能看见渐近的人群, 她这厢哭得更加伤心了。
寒风一吹, 裹着披风的她冷得发抖, 指责宋樱的声音也开始发抖，“表嫂不喜欢莲儿, 都是莲儿不好, 莲儿不该说惹表嫂不开心的话, 也不该出现在表嫂眼前, 惹表嫂心烦。”
她定定地看着地上碎了的翡翠手镯，哭得可怜，“翡翠手镯是表姑母送我的，表嫂是不喜欢我，还是不喜欢姑母？所以才将这气发到镯子上。”
话音刚落，明嘉大长公主已到，她拐杖往地上一杵，不悦的目光看向狼狈的白沐莲，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清河郡主不是聋子，自然是听见了白沐莲说的话，她看了眼那稀碎的手镯。
翡翠手镯确实是她送的，她当时寻了很久才寻到的翡翠石料。
可惜……唉，全都错付了。
失愣的宋樱不知所措，但看见齐辞后，无措的眼中明显燃起了一抹光亮。
“不是我，我没有。”
宋樱摇头，小心地看着在场的长辈们。
这一刻的她仿佛是被人遗弃的小猫，谨小慎微又满是惶恐。
担心没有人相信她。
齐辞看着，心疼。
他过去，手拢了拢她手臂，把她护在身侧，“我相信不是杳杳，别怕。”
这厢，白沐莲的丫鬟跪下说道：“回大长公主，起先大家相处得好好的，在珊珊小姐的带领下逛着园子，后来小姐和世子夫人有话讲，两人便放慢了脚步跟在珊珊小姐后面。小姐和世子夫人在假山这边的池塘小道上停了下来，遣走奴婢们。”
“奴婢和世子夫人的丫鬟候在远处，奴婢没过多久便看见世子夫人推碰了小姐一下，小姐摔了一下，手镯碎了，然后小姐起来，不知又说了什么惹世子夫人不顺的话，世子夫人一推，小姐就被推到了冰冷的池塘里。”
白沐莲握着披风衣襟，啜泣道：“表嫂这身云锦衣裳好看，确实比前阵子莲儿送来赔罪的好上几倍，可表嫂也不能因此羞辱莲儿。莲儿不过是说了几句少时和表哥一起玩耍的往事，表嫂便怒了。”
齐辞冷笑，早已看清白沐莲拙劣的把戏，揽着妻子手臂，丝毫不给面子揭穿道：“我怎不记得与你有过这些事？不都是你上杆子贴过来，我遣人将你赶走？”
被当众说出这么一番话，白沐莲脸上挂不住，但她也不在乎了，泪眼盈盈看向她寄予希望的姑母。
清河郡主居高临下，垂眸低看，眼底的神情让人捉摸不透。
“那可能是莲儿记错了，一厢情愿罢了。”白沐莲看向宋樱，被冻的惨白的嘴唇动了动，“莲儿失言，让表嫂生了妒意，是莲儿的错。表嫂的云锦衣裳好看，不是莲儿那匹所能比了，翡翠镯子也比不过表嫂的，莲儿以后不会再擅作主张来找表嫂。”
她咬准了是宋樱善妒将她推入池塘。
宋樱是没提过一句翡翠的话，是她胡诌的。而那地上碎了的镯子是清河郡主寻来的上等翡翠。
清河郡主本就不喜宋樱的出身和言行，如今她作为楚楚可怜的受害人，给宋樱安上善妒的名头，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清河郡主定然是觉得失了面子，如此一来更加不喜欢宋樱。
白沐莲觉得，她被齐辞羞辱得没了面子没关系，只要宋樱被厌弃，她所做一切就没白费。
“我没推她，是她后退着掉进池塘的，我也没有对她有嫉妒之心，更没有说过她这一番诋毁诬陷的话。”宋樱委屈极了，已经能猜到这次又会被清河郡主误会，她情绪一阵低落，眼泪毫无征兆流了出来。
任谁看了白沐莲那副模样都会心生怜悯，怕是会相信她说的话。
吸了一口气，宋樱带着哭腔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在胡诌！”
“她就是在胡诌！是她在诬陷表嫂！她诬陷人！”
陆元珊突然站了出来，“我和表姐偷偷在树后面藏着，是二表姐自己退着掉进了池塘，反咬表嫂一口！”
白沐莲身子僵了一下，面色大变。
怎么可能有人看见！
她特地挑了避开旁人的地方，怎会被人看见！
“二表姐第一次摔倒，表嫂碰都没碰到她，是她自己摔了，表嫂见状还想去拉住她。摔倒后，二表姐起来一边哭哭啼啼，一边往后退，就”
陆元珊比划一下，“就‘扑’的一声，退到了池塘里哦。”
齐辞擦了擦宋樱面颊的泪，安抚搂住她肩膀，他扫了眼不知何时已经回到清河郡主身边的桂嬷嬷，说道：“桂嬷嬷早从堂厅出来了，总不会是平白无故出去的吧。”
面上的愠色被压住，他冷冷道：“说说看你看到的是怎样。”
桂嬷嬷突然被点，有些微讶。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世子。
桂嬷嬷站了出来，说道：“郡主特地吩咐奴婢跟出来，奴婢所见，与珊珊小姐所言一致。世子夫人没碰过莲儿表小姐。”
明嘉大长公主冷哼一声，“砰”的一声将拐杖杵在地上，吓得白沐莲身子跟着一颤。
“大冷天的，衣裳湿了，冻出毛病来国公府可不好跟西平侯交代。送人出府，这国公府，往后你也别来了，我这孙女生性纯真，别给我带坏了。”
白沐莲身子瘫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看着作出这决定的人。
“清河，瞧瞧这就是你曾在在我面前夸上了天的女子。”
明嘉大长公主转眸望向受了委屈的宋樱，声音没了适才的冷厉，和善慈祥不少，“乖外孙媳，过来。”
她招手让宋樱过去。宋樱不明所以，拿锦帕擦了擦眼角，去到她跟前。
明嘉大长公主从左手取下玉镯，当着众人面戴到宋樱手上，“乖外孙媳，翡翠镯子算什么，恶心人。外面风大，别吹着凉了，跟外祖母回屋。”
这一举动无形中又打了白沐莲的脸。
齐辞走了过去，在白沐莲身边蹲下，冷声警告道：“老实点，往后你再敢惹我妻半分……”
他欲言又止，阴鸷的眼神直让白沐莲头皮发麻，被湿透的衣裳裹着的她仿佛坠入冰窖。
一场闹剧匆匆收场，宋樱被齐辞牵着，跟在明嘉大长公主身后离开这寒风呼呼的池塘边。
齐韫和小表妹跟着后面，看着前面亲昵的小夫妻，忍不住偷笑。
齐辞揽着宋樱，手臂绕到后面温柔地搂着她腰，一路走着，一路低头在她耳边说什么，似在安慰妻子，又似在哄不高兴的妻子笑。
……
池塘边，独剩了清河郡主和狼狈不堪的白沐莲。
清河郡主睨了发丝还淌着水的白沐莲，淡淡说道：“既然国公府不准来了，那永昌侯府，你往后也不必来了。”
白沐莲像是被卸了力道一样瘫坐在原处，楚楚可怜地咬了咬唇，“表姑母，您这是什么意思？”
“应该问你，你是什么意思！”
清河郡主冷哼一声，眸中满是厌弃和不屑，“我是不喜欢宋樱，但我不是傻子！被你牵着走，被你耍得团团转，很好玩吗？”
“别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我看不出来。”
清河郡主冷冷看了白沐莲一眼，“自从你送云锦那天后，你便已经暴露了心思，今日是彻底将心思暴露出来了。今日你想剑走偏锋，可这剑却指向了自己。”
事情败露，白沐莲也不装了，收起了楚楚可怜的模样，她心中有气，自是气不过，声音大了几分，“我没错！难道我喜欢表哥，就是我错了吗？！表哥怎么能娶别的女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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