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先把这一路的困难摆了出来。
郑氏虽没怎么出过门但好歹也是成年人,在京都时也听人说起过那些犯了事儿遭流放的人家有多惨,一场变故下来人口十能存一二就算不错了!
如今她们家也遭了难,这几天她白天夜里,无时无刻不再担忧的也正是这个,怕孩子们还小,路上难免会折损一两个!
所以她才想着将硬饼子煮烂,每天不管多累都要尽量烧些开水晾凉灌竹筒里给孩子们路上喝,就怕孩子们路上生病有个好歹。
但她内心也知道,光靠这些怕是护不住几个孩子的,这一路上缺衣少食的,光凭她自己,几个孩子很难全須全影的挨到辽东,只不过这些她都不愿深想罢了。
“阿瑾,你放心,娘就是拼着这条命不要,也一定会护着你们的!娘知道你今个儿肯定也被吓着了,你也别太担心……
郑氏以为周瑾也跟她一样担心,忙干巴巴的安慰道。
周瑾……心道:估计您拼了命也没啥用……
“娘,我哥的意思是这一路艰险,咱们几个凡事更应该有商有量才行,所谓人多力量大,咱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将困境度过去的!”一旁的周瑜见郑氏误会了她哥的意思,忙替她哥说道。
“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娘,儿子现在长大了,大妹又聪明,以后遇事儿您也别光想着自己扛着,憋在心里自己瞎琢磨,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总比你一个人想的周全。”周瑾忙跟着道。
原身记忆里郑氏这几天都处在极度焦虑中,白天忙着照顾他们几个那么累,到了晚上还常常半宿半宿的睡不着,这么下去谁不倒下她都得先倒下了。
“对,娘,咱家不能光您操心,我们也能帮上忙了,你看今天哥就捉了这么多螺蛳和泥鳅,女儿也学会了生火,还想到用蒿草再编个席子了,你看我们棒不棒?!”
为了安慰焦虑的郑氏,周瑜合出去脸面不要了,学着记忆里原身的样子,一副做作的小女儿姿态,钻郑氏怀里撒起娇来。
“嘿嘿…娘快夸夸我……”
周瑾震惊……
眼前的这个软成一团的生物是谁?还是他那个朝着丧尸嘴里开枪连眼都不眨的妹妹么?
莫不是穿成了小女孩就真变回小女孩性子了吧……?不对,他妹当年还是小女孩的时候也不知道撒娇为何物啊……
见他妹看过来的眼神似乎想让他也这么干,忙默默地转过了脸,不行,他还要脸呢…
郑氏看两兄妹的样子又怎会看不出来两个孩子这是担心自己在宽自己的心呢,又怎么忍心自己的孩子们担心,见女儿撒娇,忙宠溺的摁了摁周瑜的小鼻子,跟着笑道:
“我们阿瑜真棒!如今也知道为家里操心了,不过,阿瑜什么时候也会编席子了?还有阿瑾,什么时候学的捉螺狮泥鳅啊?为娘怎么不知道?”
额,周瑜扶额,忘了原身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了,把自己前世在老家看街坊用苇杆编席子学了个大概的记忆给说出来了…
“呵呵,女儿哪里会编席子啊,但不会咱们可以学么,我想着应该也不难,就跟~~打络子差不多吧,咱们研究研究总能学会的…”周瑜急中生智说道。
周瑾……
“呃…儿子也是去庄子的时候见有人捉过这个螺蛳、泥鳅吃,当时一时好奇跟人学的…”
“奥,原来如此!娘还奇怪呢,怎么就会了这个了。”郑氏就是随口一问,听了两人回答也就相信了。
吁,总算混过去了,兄妹俩对视一眼,心道以后可得注意了,郑氏毕竟是原身亲娘,万一发现她们兄妹与平时有异以为他们被附身啥的就不好了。
不过周瑜觉得光注意也不行,那太束手束脚了,也得想个办法让郑氏觉得她们的改变是理所应当的才行,总不能以后因为怕引起怀疑就什么也不敢做吧。
于是她想了想就又试探着说道,
“娘,我觉得越是艰难,咱们就越要未雨绸缪才行,比如娘今个儿遇到山匪被捉走这事,咱们就得提前想想,下次怎么才能避免这事才行。”
“嗯,”周瑾觉得他妹说的有理,想了想就小声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刚留下那些泥鳅不让娘动就是想着过会儿给今天送咱们糖水的那个官差送去,我已经打听过了,那人是押送咱们的官差头头,跟他打好关系对咱们总没坏处!
而且我想,以后咱们家赶路的时候都尽量紧跟着周阁老他们一家子走,那群官差看重周阁老,对他们一家子照看的也多些,咱们跟在他们后面也能安全些。”
又看了不远处的周家人一眼,“正好趁着今天跟那边闹翻了,干脆咱们就跟那边一家子分开走,反正遇到事也没人管咱们,咱们何必在受他们一家子的气呢!”
现在他可没功夫应付这一家子。
郑氏如今也对周家人寒透了心,见儿子这么说就点点头,道,“能远着些也好!”
“娘,你看我哥想的多周到,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以后碰到事儿我们帮着你一块儿动脑筋,总能想出办法来的!”周瑜拉着郑氏的手说道,
所以,万一以后她和他哥出现些平时不会的技能,性格变得跟以前不一样,那都是他们被生活所迫逼出来的啊!可别怀疑他们被附身给当邪祟烧了啊!!!
其实周瑜多余这么担心,郑氏心里本来就是这么想的。
郑氏见长子长女这么懂事儿深感欣慰,她对今天被抢那事儿到现在都在心有余悸,倒不是怕自己怎么着,大不了也就一死,她是怕她死了她的儿女们更活不下去!听了儿女的话也想了想说道:
“从明儿起,娘和阿瑜就尽量用泥灰将脸给遮了,以后再有人抢…也不会注意到我们了!”
周瑜……
嗯嗯,效果不错,郑氏终于肯开口跟她们商量,不自己闷在心里了。
但低头看看自己胸前的扁平,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豆丁,要是穿身男孩衣服都分不出是男是女来,觉得自己遮不遮的不太要紧,她娘倒是得好好遮遮。
郑氏长得太好看了,就算是蓬头垢面的都难掩艳色,要是周瑜没记错,她这个娘今年才刚三十,本来长得就好,又正是有女人味的年纪,往流放的队伍里一站,就跟身上会自动发光似的,山匪不抢她抢谁!
“娘,我还小,关键是你,可得遮仔细了,最好将这身合身的衣裳也换了…”周瑜瞅着她娘那要哪儿有哪儿,标准的S身材有些羡慕的说道。
郑氏也知道自己貌美,这在以前当然是好的,可现在在流放途中,这就是罪过了!不,应该说在她守寡后,从婆婆和两个嫂子的眼中这就是罪过了!
因为这张脸,不管她怎么恪守妇道,平时都是素面朝天的,连院门都很少出,她们还是觉得她不是个能守得住的。
要不是实在舍不下几个孩子,她真的是一刻也不想守在他们周家,尤其是偶然间碰到两个大伯,他们的眼睛□□裸看过来的时候…
“嗯,咱们临行前你外公外婆还给咱们送了几件粗布衣衫,都故意做的宽宽大大的,明儿咱们都换上,要是还不行,娘就将脸划了!”郑氏这会儿无比嫌弃自己的这张脸,咬着牙道。
周瑜,周瑾……倒也不用这么狠!
“别,别,娘,等明儿我给你用炭笔将脸修修,再穿上粗布衣服,想来就不显眼了!”
可别划脸啊!!
周瑜慌忙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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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看在泥鳅的面上
有了螺狮肉的这顿晚饭一家子难得吃的分外香甜,就连小周璎都多喝了半碗粥,将小肚子吃的溜圆,同周璃玩了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吃完饭,郑氏就和周瑜开始研究起怎么编席子来,周瑜也就理论上可以,实践不行,动手能力还不如郑氏,两人一个比划一个琢磨,不一会儿倒也起了个头儿出来。
于此同时周瑾也没闲着,找了两片大叶子洗干净了,将收拾好的泥鳅捧了,打算给宋衙役送过去。
她们这边其乐融融的,有人却不高兴了。
周瑾和周瑜捡了不少螺狮,流放队伍里的人自然都看见了,谁也不是傻子,虽然他们大都养尊处优惯了,但好几个月的牢狱生活再加上几天的流放下来,猛然看见肉那也是两眼冒光,哪还想的起这螺狮肉以前都是穷苦人才吃的,他们曾经有多嫌弃。
所以众人不约而同的都冲向了河边的那片蒿草地跟着翻找起来,虽然没有周瑾兄妹捡的多,捡的大,但几乎家家户户都捡了点,有的幸运的也捉了不少泥鳅。
唯独周瑞福一家子谁也没动,因为他们觉得周瑾兄妹既然捉了那么多螺狮和泥鳅,肯定会给他们送不少过来。
结果,等的花都谢了,饭都吃完了,连个螺狮壳他们也没看见,他们又怎么能高兴的起来呢!
但周老爷子发了话,让他们近期不许再招惹郑氏娘几个,冯氏也不敢让钱氏几个过去要。
今个儿因为郑氏差点被掳走他们没帮手,郑氏娘几个对他们意见很大,一个个都跟吃了呛药似的,连赶路休息都不跟他们一处了,冯氏也怕现在过去要那娘几个再闹起来老头子发火,只能眼刀子跟不要钱似的往他们这边扔。
周瑾早就看见她们的不甘了,心里冷笑,给宋衙役送泥鳅的时候不但不避开,还故意路过她们,朝着不远处坐在车上歇着的宋衙役走了过去。
宋衙役看见是他,挑了挑眉。
“官差大哥,谢谢您今个儿给的糖水,小子如今无以为报,这几斤泥鳅是小子刚捉的,都收拾好洗干净了,给您和各位官差下酒,就当小子的谢礼了!”
周瑾既礼貌又落落大方的躬身说道。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宋衙役虽看不上几斤泥鳅,但不妨碍他觉得周瑾这小子知情知趣,加上周瑾今个儿又在山匪手里救回自己的娘,也高看他一眼,闻言就指指一旁放着的一个木盆,笑道:
“呵,难得你小子是个知恩图报的,得了,放那盆里吧。”
“哎,”周瑾边答应着边将手里捧着的泥鳅都放到了那木盆里,眼睛扫到木盆旁边扔着个缺了个口子的破陶罐子,想到他们家如今连个锅都没有,就顺势指着陶罐笑道:
“官差大哥,这陶罐你们要是不要了能不能给我?”
这个陶罐虽破,但并没有坏,要是有了这个陶罐,他娘煮粥也方便些,还能多乘些水路上喝。
他们如今什么都没有,郑氏煮粥都只能找合适的石头当锅用,他便宜祖母手里倒有两个小锅灶,但用脚后跟想想也不会给他们使。
现在天气这么热,缺了水可不行,可他们只有一个竹筒,盛水量有限,路上根本不够喝。
那陶罐本来就是要扔的,宋衙役听了也不在意,挥挥手无所谓道:
“你要想要就拿走吧,”
周瑾忙高兴的拿起陶罐,又朝着宋衙役一脸感激的道了谢。
宋衙役见了,眼睛闪了闪说道:
“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上,爷也不白拿你东西,说吧,你们娘几个还缺点什么,爷也可以送你。”
“不用…不用了,有这个陶罐就已经很好了!谢谢官差大哥了!”
周瑾一脸憨厚的摸摸头,朝着宋衙役又躬了躬身,就在宋衙役颇为玩味的目光中抱着破陶罐走了…
宋衙役旁边的手下李茂见了,看着周瑾的背影,颇为不解的问宋衙役:
“头儿,您吃这小子几个泥鳅是给他面子,怎么还要送他东西啊?”
而且今晌午那会儿还送了这小子的娘红糖水,那红糖精贵,他们平时都喝不上。
诶,不对?送那小子的娘红糖水?那小子的娘长得可不错,他们头儿给人送红糖水,莫不是……
他们头儿的婆娘因病可去了一年多了,这男人么?哪有不想女人的…
嘿嘿……难怪呢……
李茂自以为自己真相了,十分猥琐的冲着宋衙役挤眉弄眼道,
“头儿,小弟知道您,嘿嘿…~”
“去你娘的!!你知道个屁知道!赶紧给老子炖泥鳅去!”
宋衙役一看李茂那一脸猥琐样就知道他脑子里没憋着好水,一脚将他踹一边去了,笑骂道。
其实宋衙役故意说送周瑾东西,只是临时起意想试试那小子会不会贪得无厌而已。
结果,自然是不贪的。
小小年纪就会审时度势的靠上他,还能做到不卑不亢,不贪小便宜……
“要是周阁老不倒,这小子没准将来是个人物,但这会儿……可惜了了!”宋衙役忍不住叹息道。
“咦,您不是跟弟兄们说周阁老备不住还有东山再起的一日么?让咱们都对那倔老头敬着点儿,怎么就断定这小子可惜了了……”刚被宋衙役踢走的柱子端着泥鳅盆又窜了回来,见宋衙役还盯着走远的周瑾看,又纳闷的问道。
宋衙役被他突然出声给吓了一跳,气的又给了他一脚,才没好气的给他解了惑:
“周阁老是没准,但这小子……你难道忘了,这些发配的人家到了辽东可不是就没事儿了,那可是凡家里每三个男丁就得出一个去军营服役的!你也看见那小子那一家子都什么人了,他还能跑的了?”
“可这小子还这么小,要去也轮不到他……”李茂又想问,可突然想起周家那一家子男人的窝囊样,也就明白宋衙役话里意思了,也跟着唏嘘道,“是怪可惜了的!”
要说这流放路上九死一生,那那些流放家族里被罚入伍的男丁,就几乎是百死一生,千死一生了!一旦打仗,那都是要被推到战场前面挡刀的,鲜少有能活下来的。
周瑾并不知道他在宋衙役和他手下眼里已经被当成了死人,他正美滋滋的抱着新换来的陶罐跟郑氏献宝呢,
“娘,以后您再不用用石锅煮粥了,煮的又慢量又少,以后就用这个陶罐煮,一次就够咱们一家子喝了!”
郑氏看见周瑾拿回来的陶罐也很高兴,但她如今也学精了,见周瑾满脸兴奋,说话也大声,忙示意他小声点,指了指不远处周老爷子一家子。
周瑾就是故意高声说给他们听的,闻言更是朗声道,
“娘,您不知道,这陶罐是官差大哥特意赏儿子的,儿子本来是想着今个儿多亏了官差大哥给的糖水才救醒了你,咱们现在身无长物也没有别的能报答的,就想着将捉的泥鳅送给他们好歹算份心意,没想到官差大哥就给了儿子这个陶罐,还夸儿子知恩图报,让儿子以后好好护着娘和弟妹,有事就说话呢!
周瑾这番话说的分外高声,语气就像个在外面受了表扬的孩子,急于跟家长汇报似的,这会儿林子里的人大都躺着休息,本就安静,他这番话不但周老爷子一家子听到了,林子里的大部分人也都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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