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们就从简单的开始学起来。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景娴说完,俩小家伙就跟着说:“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
“白毛浮绿水。”
“红掌拨清波。”
“红掌……”
……
商南臣坐在板凳上,靠在背后的墙上,听着屋子里女人柔声细语的教俩孩子背古诗,冷硬的铁血汉子抬手撑着太阳穴,仰着头没让眼里滚烫的东西掉下来。
他在战场杀敌,他的儿子却连一口饭都吃不上,一件新衣服也没有。
明明是五岁的孩子,看上去就像是两岁的。
就凭这件事儿,他永远都没有办法原谅前岳母和前妻那一家子人。
屋里的声音越来越小。
景娴打了帘子出来,压低声音说:“孩子们睡了,你帮他们把衣服脱了,放进被子里。最好拿毛巾给他们擦擦脸和手。”
“行,我来。”
商南臣没做过,做的时候笨手笨脚的。景娴也没打算插手,商南臣以后跟孩子们接触的时间肯定没她多。男人是很辛苦,是不能像女人一样把更多的时间留给家里。但是他们不能什么都不做,时间久了会让他们养成自己回到家什么都不做的坏习惯。
这些话是景娴在末世的时候,听一个姐姐说的。
那个姐姐以前很贤惠,伺候公婆,带孩子,做家务。老公别说自己的袜子,就是去洗澡时要换洗的衣服都是她准备好的。
后来,她生病了,不舒服,男人回家还发脾气,甩脸色。
她强撑着做了饭昏迷过去。
要不是孩子回来把她送到医院,她可能就死了。
那个姐姐当时说的时候,眼睛都红的,她说:“还好现在不嫁人也没人说什么。再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了。末世对我这种人来说,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儿。我现在不管他们,只管我的孩子。就算九死一生,也觉得痛快。”
景娴当时把这些话都记下来了。
如今重来一次,正好可以吸取那位姐姐的教训。
景娴做好一条棉裤,开始缝棉裤。商南臣时不时下去往灶膛里添一根柴火,渐渐地锅里的香味传出来。商南臣明明都吃撑了,还忍不住吞口水。
他没想到猪下水那些玩意味道竟然这么好。
“等你下个月开了工资,买一个猪头。也这么给你做?”景娴没擅自做主,毕竟要花的是商南臣的钱。
商南臣没说话,把自己身上的钱都给景娴了。
景娴从里面拿出五块钱给他:“零花钱。”
“我不用,平时我也不花钱。”商南臣很意外。
“男人身上怎么能没有钱?拿着吧,花不出去就装着,下个月就不给了。”景娴把其他的钱拿起来收好,下床放在柜子里面,用锁把柜子锁好。
一条棉裤做好,景娴翻过来,把棉裤放在来孩子的褥子底下热乎着。等早上孩子们起来,穿的时候是热的。
第二条棉裤速度就很快,有商南臣帮忙。
两个人撕棉花,比一个人撕棉花快的多。做好之后,景娴活动下僵硬的肩膀,去了外屋。
她掀开锅盖,用筷子插了两下,觉得都熟透了,找个盆子把他们装起来。
商南臣站在后面,景娴小声跟他说话:“你知道哪里有卖炉子的吗?就是那种小炉子,里面放上煤球,上面放个锅就能烧火的那种。”
商南臣说:“见过,市里面就有卖的。过几天后勤的人要出去一趟,我让他们给你带个
炉子回来。锅还要吗?”
“要。”
“那还有别的需要的吗?”
景娴也没客气,想了想说:“煤买点吧!夏天可以烧点水,冬天的话可以多做点卤菜,热一热就能吃了。要是买不到也没事儿,就当烧炕了。”
“我看看,有的话就买回来。”
“行。”景娴把猪耳朵切了几条放在案板上,回头问贴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尝尝味道?”
“可以。”
商南臣早就想吃了,但是没好意思。这会儿景娴让他吃,他还故作矜持。吃到嘴里,不说惊为天人,也恨不得把舌头吞掉。
“好吃吗?”景娴笑着问。
看他的样子她都知道答案了。
没想到第一次做,就做就这么成功。还有今天的酸菜鱼,两个孩子都吃的撑到哭。
“非常好吃,比我们食堂的大厨做的都好吃。”
“那你再吃点?”景娴虽然是询问的语气,话音未落,已经又给他切了不少。
商南臣心满意足地回了屋,主动给景娴倒洗脚水。
“你累了一天了,早点睡。”
景娴其实不累,她的异能跟着来了。滋养着她的身体。再说,这点活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她睡在炕梢,商南臣睡在炕头,俩孩子睡在中间。
商南臣倒了洗脚水回来,看到景娴睡的地方沉默了。
他没说什么,脱了衣服关了灯,躺下盖上被子。
第二天。
天还没亮商南臣就起来了。
出门前,他抓了两把小米放在锅里,往灶膛里放了一根大木头。
景娴起来,看到锅里煮着粥,她把昨天发的玉米面拿出来看看,面发了,她打算做干面子。干面子就是玉米面做的贴饼子。
干面子要是没有下饭菜,真的是吃不下去,难以下咽。
景娴昨天发面的时候放了点白面在里面。
她把酸菜拿出来,切好放锅里大火炒,舀了一瓢高汤,又抓了一把粉条放进去。锅开了,她开始贴饼子,锅边贴了一圈,然后盖上锅,小火烧着。
景娴把之前没吃完的鸡蛋,剥完也放里面,一共放了四个。
等她回屋,俩孩子也醒了。
他们穿着棉袄坐在被窝里,看着崭新的棉裤眼睛红红的,铁蛋看到她进来,还偷偷抹眼泪。
福生抱着棉裤奶声奶气地问:“阿妈,这是给我的新棉裤吗?”
奶乖奶乖的小孩儿谁不喜欢?
景娴没笑话俩孩子,装作没发现他俩在哭:“是是是,不是给你们的新棉裤,难道是给你爸的吗?快点穿衣服起来,马上要吃早饭了。”
也不知道商南臣去哪儿了,估计粥都没煮完,人就不见了。
“要我给你俩穿吗?”景娴见俩小孩儿没动,伸手要过来帮忙。
铁蛋别扭地说:“不用,我自己会穿。”
他把穿上新棉裤,嘴角一直悄悄上扬。看到旁边破破烂烂的裤子,一点都不想穿。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弟弟也有新棉裤了,是妈妈亲手做的。
超级暖和。
可是他也舍不得把棉裤弄脏,棉裤脏了不好洗。
之前他和弟弟被姥姥打了无数次。
“等下!”
景娴看到铁蛋去拿旧裤子,才想起来自己之前也给这俩孩子买了外面套的单裤。因为棉袄好换,棉裤不好换。昨天晚上忙完已经很晚了,她把这事儿给忘了。
景娴打开柜子,拿出里面两条崭新的黑裤子扔在炕上:“你俩自己穿,要是穿不上就等着我回来给你们穿。你们先下地洗脸,热水我都给你俩倒好了,别把衣服打湿了。我
去看看你爸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
景娴从屋里一出来,冷风就灌进脖子里。
她缩了缩脖子,顶着寒风走到门口,刚把大门打开就看到外面站着个女人。
“你这才起来啊?”
赵秀芝声音大的怕是旅市的人都能听见。
景娴眼睛微眯,笑着说:“嫂子这是老早就起来了呗?可真是个勤快人啊!我年轻觉大,起来的时候,商营长已经把早饭做好了。我要是有嫂子一半勤快,商营长早上起来也能吃上一口热乎饭。”
“商营长还起来给你做饭?”卢秀芝满脸震惊,不赞同地说,“女人怎么能让男人做饭呢?”
“嫂子,男人怎么就不能做饭了?国营饭店的大厨可没有一个女的。你这思想严重有问题呀!”景娴一脸吃惊且不赞同的眼神,吓得赵秀芝脸都白了。
赵秀芝急赤白脸地说:“你这人咋说话呢?我就是少说几个字,你用得着给我扣帽子吗?你们家商营长那么忙,还起来给你做饭,我惊吓一下都不行啊?”
景娴微笑:“行是行,可是嫂子我说行也没有用啊。”
“是我的错,谢谢大妹子提醒。”赵秀芝说完,着急忙慌地往回走,好像走慢一点就会被景娴抓住小辫子似得。
景娴似笑非笑,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像个木桩子似得戳在那里的商南臣,嘴角的弧度慢慢地绽放出灿烂的微笑。
第6章
“你去哪儿了?”
景娴像没事儿人似得,跟商南臣打招呼。
商南臣走过来,特意多看了景娴两眼。
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女人。
景娴低头看了看自己,抬头问他:“有什么问题吗?是我衣服没穿好吗?”
“穿好了。”商南臣进了院子,好奇的问,“早上这么冷,你出来干什么?”
景娴莫名其妙地看他,说:“商营长,你大清早不在家,我做好了饭,难道不应该出来找找吗?”
自从当兵之后,一直都是一个人的商南臣:“……”
他真不知道自己早上出来一会儿,还有人找他。
“我去部队跑操了。”每天早上他们天不亮就起来,无冬历夏都是这样跑五公里。
景娴还真不知道。
进了屋,俩孩子已经把桌子摆好,碗筷也拿了。
“吃饭吧!”
景娴掀开锅,把干面子铲下来,放在高粱杆做的盖帘上。商南臣很有眼色的端上去,她把菜盛到盆里,商南臣又接了过去。
景娴刷了一遍锅,又在里面放上凉水,往灶火里面添了把柴火。
“早上没来得及收拾鱼,先凑合着吃吧。”景娴说完,商南臣拿筷子的手一顿,看着俩孩子狼吞虎咽,自己也夹了一筷子放嘴里。
这叫凑合着吃?
那他以前吃的是猪食?
“哇,还有肉!”福生夹着一块肉,跟发现新大陆似得。
他没吃,又把肉给放了回去,去夹里面的酸菜和粉条。景娴哪里看不出小崽子的心思,都馋的不行了,还舍不得吃。
她直接把肉夹起来放在福生碗里,又从里面找了一块给铁蛋。
俩孩子同时看她。
景娴说:“买的大骨头上,带的肉不算多,可也有点。你们两个太瘦了,缺乏营养,多吃点。”景娴看着某个吃饭不说话的男人,夹了一块肥肉多的放到他碗里。
商南臣夹起来往她碗里放,嘴上说着:“我不吃这个,你吃。”
“商南臣,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虽然这个年代的男人都很瘦,可是商南臣是真的瘦的脱了像。
父子三人就像是从难民营里走出来的。
“你吃吧!食堂里有肉,我隔三差五能吃上一次。”商南臣没说谎,食堂里是有肉,虽然不常吃,也是能吃到的。
“这菜是用昨天熬的骨头汤做的,我吃这个就行。”景娴不喜欢吃粉条,就挑着酸菜吃,“再说,你每天要训练,吃饱了也没有用,要吃点油水身上的骨头才不会那么脆。”
商南臣闻言一怔,看似随意的问:“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景娴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商南臣好好科普下自己的学历,“你不要以为我没有读过大学,只是一家医院的药剂班毕业的。我懂的东西远比你想象的要多的多。制药厂里边,我们身份是需要保密的,开始过去自然不会给那么高的工资。过了一年,才允许我们进实验室。实验室里的工资起步都是八十,后面还会更多。”
商南臣还真不知道,听到她说这些倒是相当意外。
“你真不后悔?咱们军区可没有制药厂。”
景娴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商南臣意识到这触及到了自己知识的盲区,虚心地求教:“难道还有别的什么说法?”
“药剂班毕业的学生,有的去了工厂,有的人留在医院。在工厂是从事药物研究开发,生产制作,以及后续的实验效果。等到药品上市之后,负责监管质量等等一系列工作。而在医院的工作也相当重要,比如贵重和危险药品,还有其他的普通药品的使用情况要时刻管理和监督。还负责
给病人配药,帮医生解答一些药物方面的相关知识。”
景娴顿了顿,看着商南臣问:“我是没读过大学,但是我从会说话开始,就在认药。学的是祖传的中医,成为药剂师靠的也是真本事。像我这样的专业人才,只要是身份没有问题,去军区医院上班应该也是非常容易的吧?”
商南臣顿时大无语。
搞了半天,人家自己心里明镜似得。
什么一个月八十块钱的好工作也能随便卖掉?
感情人家卖的不是八十块的工作,而是制药厂一个普通的员工的工作。等到了部队,她凭借自己的本事,进了军区医院,到时候拿的是一百多块钱的工资。
他以为自己心软,好心把带她脱离苦海,殊不知这是人家的算计。
她之前都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
景娴也知道自己这么说,他会想歪了。既然她嫁给他,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心里要是有个疙瘩,以后的日子也过的不会顺畅。
她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于是,景娴很坦然地看着他说:“我的确义无反顾放下一切跟你来这儿的,但是我不打无准备的仗。我总要为自己,为这个家考虑。再说,这事儿也不是百分之百能去的。万一军区医院不需要我呢。”
商南臣一想也是。
“你要是想去,我帮你问问。”商南臣有点不自在地说,“也就是打个招呼,至于你能不能去医院上班,人家肯定要是考核的。听你这么说,你这份工作很重要,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胜任的。”
“嗯,药用好了救人,用不好,害人。毒药同样如此,用不好害人,用的好了救人。”景娴唇角浅淡的弧度真实了不少。
商南臣深深地看她一眼,头一次发现这个长相柔柔弱弱,分外娇小可人的小媳妇,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女人。
“吃饭吧,一会儿你不是要去部队?”
景娴喝了一碗粥,又吃一个干面子,这会儿已经饱了。俩孩子吃的都比景娴吃的多,这会儿也吃完了。剩下的饭菜还有不少,景娴推到他面前,说:“别剩下,中午做别的。这个剩下就不好吃了。”
商南臣一顿,埋头继续吃饭。
一大盆菜,吃的干干净净,愣是半点没剩下。
景娴视线从某人的腹部掠过,发现人家的肚子依旧很平,像是没吃过饭似得。景娴很怀疑他没有吃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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