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估计,萌萌八成是受了她妈的挑唆,生怕父亲挣的钱全便宜了妹妹,所以现在趁着她妹还没毕业,能套出来多少是多少。这个猜测让老吴有些寒心,偏偏他连个吐槽的人都没有。以前罗玉华看不惯萌萌,还会愤愤不平地说上两句,现在也都装作看不见,反正钱是老吴的,省下来也不会用到她身上。老吴独自在店里枯守的时候,想到大女儿不体谅他、老婆不心疼他、小女儿也更偏着她妈,心里便很不好受。
罗玉华却不甚在意,自己的日子依旧过得有滋有味。她弟罗玉强年前喊她去吃饭,她都没空。开什么玩笑?就算有空她也不想去吃这顿饭,更别说春节前作协还安排了各种活动。
罗玉强两口子去年闹离婚以来,刚开始陈萍还不甚在意,扬言这个家离了谁都离不开她。饭是她做、地是她拖,跟她离了婚,罗玉强只有去喝西北风!后来见罗玉强态度坚决,便一味装疯卖傻,时常在家里或到罗玉强单位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精力十分充沛。就算这样,罗玉强也硬是扛了下来,宁肯天天泡面吃,也要去法院起诉离婚。陈萍这才慌了,给罗玉强写保证书,跑去罗子逸那儿哭诉,跑回娘家让兄弟为自己出头……,把全家人都闹得鸡飞狗跳。
双玉是无论她怎么闹,都不搭理这事。罗子逸当儿子的,却不能不管。虽然他也觉得陈萍又烦人又可怜,但听说罗玉强铁了心要离婚,也去当了几回和事佬。罗玉强却无论怎么劝,都咬定要离。还说若是不离婚,往后家里的这点钱早晚被陈萍败光,怕是连房子都保不住。到那时后悔都晚了。
罗子逸给父母两边传话,后来一家三口又坐到一起商量了好几次,最终罗玉强同意撤回离婚申请,但是陈萍要把家中经济大权、房产证全部交给他。陈萍哭哭啼啼地同意了,把存折交给罗玉强时,两人又爆发了激烈争吵。罗玉强当她的面把这些年交给她多少钱一一列出,逼问她钱去了哪里。夫妻俩对质到最后,陈萍只得把存在她弟那里的几万块钱也要了回来。连同自己的退休工资卡都上交了。
如今陈萍连生活费也要伸手朝罗玉强要,还不敢有一句怨言。多说一句,罗玉强便要问到她脸上:“是你自己不离婚,你怪我?”家务活儿罗玉强也不伸手了,回家就跟大爷一样,躺在沙发上看手机,甚至半夜不回,陈萍也不敢打电话罗唣。
陈萍手头没了钱,便时常找儿子要。罗子逸每次几百几百地给,渐渐地也苦不堪言。这几年来双玉在公司升了职,还兼职挣了点钱,便又买了套房子。她的钱每月还房贷养车,罗子逸的钱要管孩子学杂费、报班费、生活活,每月也过得紧巴巴的。况且他被父母搅和得无心工作,同时进单位的人好多都升职了,只有他还在原地踏步。罗子逸嘴上不说,心里对父母也很有怨言。
这次到茏山镇来拜年,双玉罗玉华都很开心,只有罗子逸见到他最亲的奶奶,没忍住和她在房里嘀咕了好久,把他爸妈干的那些不成器的事都抱怨了一遍。外婆听了,自然心疼得紧,老太太也没有别的办法,唯有从抽屉翻出自己的存折本,让孙子拿去花。罗子逸又笑又气,说:“奶奶,我怎么能拿您的钱?您都这么把年纪了,我还花您的养老钱,那我成个什么人了?”
外婆把存折往孙子手里塞,说:“我花不着!什么东西你姐姐姐夫都给我买好了!他们经济宽裕些,用不着这个钱,你悄悄地拿去用!也算个小补贴!”、
罗子逸不肯要钱,但想到他姐和姐夫近年来又是公司又是厂的,挣钱挣得风生水起,便半是玩笑半认真地道:“干脆您跟我姐说一说,让我辞职来跟他们一块儿干,好叫他们也带着我挣点小钱呗!”
外婆怔了怔,为难起来,踌躇了好一会儿才说:“娃儿啊,这话奶奶不能说的。你姐要是有发财的路子,她自然会跟你们说。咱们却不能开这个口,免得让她为难。你不晓得,她那个家也难当,多少人指着她吃饭哪……”
罗子逸虽然有些失望,倒也没有很意外,只笑道:“我跟您开玩笑呢,真让我辞职,我还有点舍不得!”
婆孙俩把这个话题轻轻揭过,又聊了些别的,便出去吃饭。饭后闲坐片刻,一行人便开车回沙河县了。临走前佳慧和外婆给彤彤和吴蕊涵封了大红包,双玉和罗玉华也不顾阻拦,坚持给七宝塞了过年红包。
晚上睡觉前,外婆便把罗子逸告诉她的那些事悄悄说给佳慧听了,佳慧抿着嘴笑,说:“他们两口子倒是天设地造的一对,不离婚正好,恶人自有恶人磨。”
外婆叹气,说:“可怜哦,把我的子逸夹在中间难做人。幸好双玉通情达理,没因为他爹妈跟他生分……”
佳慧笑道:“白天我已经跟双玉说过了,她若是想做什么投资或生意,手头差钱的话只管跟我说,我先借给她。罗子逸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家里指望他是不成了,指望双玉还差不多。”
外婆听了十分惊喜,忙道:“这样最好不过!罗子逸挣了钱,他妈也要掰去花。不如把钱让双玉把持着,等彤彤大了,也能给她留份家业……”
七天假期一晃而过,电商中心从年初三就放了开门鞭,安排人值班,到了初七早上,各处上了班,公司里更是除了焕珍全员返工。大家带着各种节庆小吃来到办公室,聚在一起相互品尝的时候,顺便聊聊过节见闻。媛媛这才悄悄告诉佳慧,小金春节回来了,焕珍正盯着他闹离婚呢。
原来小金自从跑出去打工后,连着一两年时间都没回家。焕珍也从没带孩子回过小金父母家,就住在镇上租的房子里。刚开始小金父母想念孙子,还过来看望过一两回,痛哭流涕地劝焕珍回家,焕珍也不理睬。谁晓得到了去年腊月二十九,焕珍到菜场买菜,碰到小金同村的小媳妇,那人悄悄告诉焕珍,说小金跟他表姐夫在外打工,发了笔小财,前几天不仅他回来了,还带了工地上一个做饭的外地女人一起回来过年。
焕珍听完后,回到出租屋呆坐半响,到了傍晚,便在包里揣了把菜刀,独自骑电动车去了小金家。到家时,就见那家人正坐在一起吃晚饭,外地女人也在其中。焕珍进去就把桌子掀了,指着小金就骂:“孬种!怂货!敢带女人回来,不敢跟老娘离婚么?你但凡跟我离了,再找十个八个女人都随你!拖着不肯离,还跟外头女人沾沾连连,你怎么有这个B脸的……”
屋里菜碗摔了一地。小金扑过来想打人,焕珍直接掏出菜刀吼:“敢动我一根指头试试!但凡我有一口气在,我让你全家都过不了年!”
小金爹妈看她气色恶狠狠的,忙把两人扯住两边劝,被焕珍大力呸了几口。小金见她都要动刀了,也不敢一味耍狠,只跳着脚骂:“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货色!当年不是老子看上你,你能从那个穷沟沟里嫁过来?从糠缸里嫁到米缸里,你还想离婚!离就离,谁不离谁是王八蛋!”
焕珍便也喊:“这可是你说的!初七一上班就去镇上离,谁不去谁是王八蛋!”
离婚这事焕珍也没告诉别人,只是提前跟媛媛请假时,这才简略跟她说了说。佳慧知道后却也快意,说:“那种男人,不离还留着过年吗?怎么不多叫几个人陪她去?小金家里人多,焕珍同事也不少!”
“让她去吧,”媛媛说:“到时候两人掰扯,肯定闹得难看。焕珍也要脸呢,想是不肯让我们瞧见。”
佳慧想想也有道理,便不再提。到了下午,焕珍却来上班了。她提着一袋糖炒栗子,神情轻松地走进办公室,大声宣布:“姐妹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离婚了!”
原来上午她在镇政府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小金,两人见了面又是一番争吵,小金让焕珍退回以前下的彩礼钱,焕珍则让他把以前从自己手里拿的钱赔给她,吵到最后,都不肯拿钱,便只能两相抵消。财产也没什么好分的,因为小金老家的房子算他父母的,他自己挣的钱谁也不知道有多少,两人唯一的分歧是儿子的抚养权。
焕珍本以为抚养权肯定争不过小金,心里想着反正孩子总要来镇上读书,到时娘儿俩见面的机会多的是。人一旦豁出去了,反而什么都不怕了,所以商量抚养权时,焕珍便说儿子归谁都行,不过她要提前说好,以后她还要结婚生小孩的,可没有什么抚养费。小金一听就恼了,你要结婚,难道我不要结?我人都领进门了,凭什么把孩子推给我?两人吵到最后,焕珍才假装同意带着儿子。两人当天就把婚离了,在镇政府门口分开时,各自朝身后呸了一口。
燕子摇头道:“这狗男人!以前我还说他对孩子不错。没想到有了相好,他竟连孩子都不想要了!”
“所以自古都说,有了后娘必有后爹,说的可不是这个道理么?”玉莲也叹息,安慰焕珍道:“算了算了,离得好!以后碰到合适的我再给你介绍。”
“我不找了!”焕珍吃着小点心道:“一个人过也挺好。等儿子大了,我攒点钱也学街上那些老太太,到河滩边跳广场舞去!就当以前青春喂了狗,到了中年,我一定要当好自己的家、作好自己的主!”
第160章
在和小金闹离婚的这几年里, 焕珍既没有回过小金的家,也没有回过自己父母家。她妈自从知道女儿女婿在闹矛盾, 每次打电话都会哭哭啼啼,苦口婆心地劝焕珍,谁不是打年轻时过来的?小俩口哪有不吵架的?只要小金外面没有人,甚至他外面有了人,只要不带回家,焕珍都千万别说离婚,忍一忍等双方年纪大了自然就好了。
焕珍起初还跟她妈争辩过几次,后来就很少再朝娘家打电话了。她老家比茏山镇最闭塞的村子还要偏僻贫穷,她母亲生活在那样的乡村, 从来都以为结了婚男人就是女人的天,又怎么能理解她?怎么可能替代她作出正确的决策?
因此她离婚以后,也根本没想过回老家去, 反而开始在镇上打听房子。茏山镇房价低, 她这两年省吃俭用攒了点钱,再找电商中心的同事们借点, 就能在镇上买套小房子了。
家住镇上的媛媛小路等人知道她想买房,都托人到处帮忙打听。在看了五六套房后,焕珍很快就相中了电商中心附近的一套房。房子比较旧, 可一百二十来平的三室一厅,才要十三万块钱。双方谈好价钱后, 焕珍买下房后,又花两三万块钱简单装修,很快便跟儿子搬了进去。至此她才觉得, 自己总算有了个家。
自古钱是人的胆,当一个女人不靠男人不靠娘家, 一个人也能很好地生活时,婚姻对她来说就显得毫无必要。焕珍离了婚,又买了房,反而肉眼可见地变得自信开朗起来。现在她比谁都希望电商中心能长长久久地兴旺下去。公司生意好了,她的工资资金就高,今年就能把借媛媛姐的几万块钱还清。等再攒几年,手里就有了孩子读高中读大学的钱。那她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正因如此,焕珍现在对公司的业务格外上心,媛媛燕子等人商量各种促销活动时,她也很积极地出谋划策。公司现在生意正是淡季,趁着不太忙,她每天也和媛媛等人一样看书学习,还做了几大本笔记。到后来佳慧让她们学习直播课程时,焕珍又是响应最积极的那一个。
新年过后,一切工作都在按部就班朝前推进,但征地却出现了问题。佳慧本来一直在跟社区谈,想把罐头厂的这片土地买下来,就在原地扩建改建电商中心。年前谈得好好的,谁知罐头厂当年破产时有很多遗留问题没有解决,债权债务不清,安置政策不到位等等,其中原因太过复杂,不是光花钱就能办好的。佳慧了解清楚后,便不想再淌这趟浑水。但另找一处宽敞地方也并不容易,她精力有限,便暂时把建新大楼的想法停了下来,转而督促所有人学习视频制作和直播课程。
早一两年前,媛媛燕子等人听到“直播”这两个字,都很羞涩反感。在她们印象中,所谓的直播,不就是一些衣着暴露的女人在屏幕前扭来扭去地发嗲么?她们做正经生意的,怎么好学那个?后来一了解,才知道佳慧让他们学习的直播课程,单纯是指直播带货。这下大家才放了心,除了学课程,还经常集体去头部红人们的直播间观看学习。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几场直播下来,媛媛等人便对别人的选品技巧、直播间搭建、活动策略以及直播间话术等都有了清晰的认识。只是认识归认识,进了直播间怎么可能不买东西?那阵子电商中心的门卫室里,经常堆着大大小小的包裹。什么口红沐浴液、面霜精华和各种零食一买一大堆。
开春以后,燕子和小路先后直播了几次,效果平平。大家有些灰心,佳慧却鼓励他们,就当攒攒经验也很好。不仅如此,她还让大家在某视频平台注册了账号,学习拍摄剪辑短视频。焕珍等人学得也很起劲,不时用手机拍摄些路边的花花草草,粗剪一下配上音乐,传到网络上去。哪怕没有多少人看,也只当是记录生活了。
就连冯小河和吴春平也经不住佳慧怂恿,在平台注册了账号。还别说,这个视频平台聚集了很多业余歌唱爱好者,他们在河滩边练歌时,顺便录点视频发上去并不麻烦。寒风中的几个中年男人,唱歌虽不算好听,感情却很真挚,唱歌之余还会相互吐槽取笑,再加上手机像素高、拍得稳,比同期视频质量高出一大截,连着发了一个多月,竟然也渐渐有了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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