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的是在不高兴,隔着一整个太平洋,陶竹都能迎面感受到他语气中的压迫,在心里筑下的铜墙铁壁瞬间被瓦解。
“是这样的俞白哥,我找了份奶茶店的兼职,但是家离这里太远了,我都没办法上晚班,早班的话起的又太早,我觉得太累了,就换了个房子,这边离的近一点,我上学上班都方便,而且……”
蒋俞白冷淡地打断他:“接着编。”
陶竹呼吸一窒:“真、真的……”
他坐直,金丝边眼睛被他随手丢在桌上,打到了手机,像摔在了陶竹脸上一样:“我让你出国是深造的,我让你去奶茶店打工了?”
陶竹的心脏在胸膛里急速踢动,不安和焦虑感弥漫全身,让她连站都站不住,扶着坐在平房外的水泥台阶上,试图合理化自己的行为:“不是,不是你,教我的吗……要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那你如果不思考,真就是去走路的,你去当邮差不好么?”
面对他这样的讥讽,陶竹说不出话。
就算是视频,也能看的出来他的眼神是直白地自上而下:“跟我谈谈。”
陶竹咬着下唇,“嗯”了一声。
澳洲草木多,到了晚上蚊虫极多,陶竹坐在台阶上驱赶着蚊虫,听见蒋俞白冷淡的质问:“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一年四季的衣服都给你备齐了,给你房子给你配司机配保姆,让你出国深造一分钱没让你出,还有哪点做的让你不满意?你说说。”
诚然,从这个角度说,蒋俞白做的让人挑不出来一点错处。
就像之前在北京,他给她房子住,教她许多做生意和做网红的道理,在那么多金主里,他对陶竹做的一切,让其他捞女羡慕不已,在圈子里,把她奉若锦鲤一样,模仿她的行为和语言,甚至有人连大牌衣服都不卖了,和她买网店的同款,只为了能得到一个能像蒋俞白对陶竹这样对她们的金主。
可是,就像曾经两人在房子里的最后那场对话一般。
他心里有本册子,所有他对她的好处,他都记得,也因此,决定了他对她的态度。
陶竹知道,一切的由头,都错在她。
可是蒋俞白不知道,她从一开始,想要的就不是这些。
她低垂着眼,连下牙都在颤抖,忍着眼泪说:“对不起啊,俞白哥。”
蒋俞白漠然道:“知道对不起就搬回去。”
跟着他的这三年,陶竹很少惹蒋俞白不高兴,就算惹到了,不管是谁做错的,道歉的都是陶竹,但是出国的这几个月,这已经是数不清第多少次让他生气了。
她看着视频里,他冷淡的眼神,问:“俞白哥,你烦我了吗?”
蒋俞白直白回答:“有一点。”
好像,这就是陶竹要的结果,让他一点点烦她,再放开她,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刻,她的心又好难受,她问:“你烦一个人……会怎么样?”
“会让这个人永远都不会出现在我眼前。”
蒋俞白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陶竹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愣了很久,直到屏幕完全熄灭,她攥着手机,把头埋在膝盖里,在门外坐了很久。
直到腿上被不知名的虫子咬痛,她在抖了抖腿,站起来。
第65章 夜夜笙歌
往下按动门把手, 才发现门被反锁了。
她不知道这里晚上门会锁,打电话时离得远,房东在锁门时应该也没注意到她在外面, 面对着进不去的房子,陶竹傻眼了。
绕着房子走了一周,确定没有其他可以进去的门, 陶竹走投无路,只能发消息向房东求助。
十一点半, 房东没回复。
十二点,房东没回复。
陶竹穿着七分裤出来,光着的腿被蚊虫咬出血,给房东打了个电话,打到第二个,房东才接起来。
房东已经睡了, 开门的态度很差, 劈头盖脸批评她时嘴里发出腐臭的气味:“你怎么回事?大晚上还在外面也不说一声?吵到别人睡觉是一件很没有素质的事情!”
本来是想为自己解释的, 但是不管怎么辩解,她吵到了别人睡觉都是事实,陶竹讪讪地耸肩道歉。
这里的房间明显是自己隔断的,陶竹的房间都没有安装空调,住久了空调房她有些不习惯,在热烘烘的小单间里, 翻来覆去到了很晚的时候才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 又被早起不知道去做什么的室友吵醒。
大概是好日子过惯了,她这些年属实被蒋俞白养的娇气了许多, 被吵醒就再也睡不着了,起来打开小台灯, 写学校布置的essay。
事实证明,离开了蒋俞白的庇护,陶竹的生活品质确实是大不如前,但是不管她嘴上是如何向蒋俞白服软的,在实际行动上,她没有半分退缩。
人这一生是公平的,舍得舍得,就是要舍掉一些东西,才能得到另外一些东西。
哪有十全十美什么好处都要占了的事,全看自己的选择,选择自己认为更重要的事,再根据自己的选择,去过自己的人生。
她甚至在写作业的过程中,抽空计算了一下出国留学的学费,盘算着如果有一天蒋俞白要找她清算,她是否能还得起。
写到早上九点,陶竹出发上课,回家后继续收拾昨天没收拾完的行李时,她收到了程果的消息:小桃儿,你国内的卡里还有钱吗?我弟弟找到女朋友了要买房,家里得出点钱,你能先借我五万吗?但我还的没那么快,大概今年底之前能还给你,你看可以吗?
看到程果说她弟弟,陶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因为虽然程果在繁春由外公外婆带着长大,但她弟弟程功从小就被父母带在身边,跟她们接触的极少,以至于陶竹总是想不起来程果还有个亲弟弟。
国内账户的钱多数都没换成澳币,陶竹可以借,但是毕竟涉及到金额,为确保安全,她拨了个电话回去。
在电话里,程果又把借钱的原由仔细说了一遍,陶竹觉得这个理由有点奇怪:“你弟弟买房,为什么要你出钱?”
程果无奈地笑了笑:“总归是家里出的,父母能帮衬的就那么多,我这个当姐姐的多少也要出一点。”
陶竹:“那这个钱……谁还啊?”
程果:“我还。”
感觉出来程果的语气有些不太好,像是刚哭过似的,陶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钱转给了程果。
转完了,她思考再三,还是问:“蒋禾……没帮你吗?”
蒋禾和程果是一届的,去年大学毕业后就在蒋俞白的扶持下开了三家店,陶竹在国内的那半年经常能看到店铺的营销,按理说,五万块钱现在对于蒋禾来说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
“我们……”程果顿了顿,反复调整呼吸,但是电话里的声音还是很明显地染上了哭腔,“分手了。”
分手的起因,也是程功。
程功要买房结婚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虽说程果已经上班大半年,但是刚毕业还没正式执业,只是实习,就说是住在蒋禾的房子里,可吃穿用度她也要自己承担,半年多才攒下来两万出头。
她凑了整,把两万块转给父母,可是程功买房还是少了五万。
程果找蒋禾借,这笔钱对于蒋禾来说确实不是一笔大数目,平时他给程果买衣服买化妆品都不止这个价,但当他得知程果要这笔钱是给弟弟买房时,却不愿意了。
“你有没有点起子?你爸妈怎么对你跟你弟的你不知道?你弟没钱买房他自己赚啊!赚不到去借,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还是他房子买了给你留一半?”
程果温顺地解释:“可是我们那边,弟弟娶老婆,姐姐都要出钱的,别人的姐姐也会出啊。”
蒋禾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影子把头顶的光完全遮住:“别人的姐姐那是弟弟对她好!你弟有什么?他他妈都快不认你这个亲姐姐了吧?”
程果被吓到缩成一团:“可是,我父母不容易啊。”
“你父母不容易!你容易吗?我容易吗?我他妈求了我哥多久才给我投的资?”
就程果跟她弟弟的事,蒋禾真觉得跟她说过有八百遍了,挺聪明的一个小姑娘,一碰到她弟弟的事脑袋里就跟糊了屎一样,把蒋禾气的心跳都快了。
那段时间许婉楼正好给蒋禾介绍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蒋禾觉得那女孩比程果清醒的多,他们之间的亲密程度,渐渐超过了蒋禾和程果。
后来有一天,他们喝醉了,早上起来在同一张床上,女生一口咬死,晚上他们发生了事情。
蒋禾想和程果解释的时候,许婉楼已经早他一步,找到了程果。
蓄谋已久的开头,仿佛配不上这猝不及防的结局。
程果没有哭也没有闹,默默从蒋禾的房子里搬出来,拿手里仅剩的八千块钱,在昌平租了间小屋子。
北京对于她,不再是纸迷金醉,夜夜笙歌的皇城根,而是永远拥挤的早高峰,和清晨总能闻到尿骚味的小胡同。
关于这些,程果没有说给陶竹,陶竹也默契的没有过问,只是告诉她,还钱的事不用急。
其蒋禾和程果,在陶竹看来,跟她和蒋俞白是不同的。
蒋禾和程果相对自由和平等,而她和蒋俞白,则是完全的掌控者关系。
但是,终归横亘了看不见也打不破的阶层,到最后,殊途同归。
清晨起来,陶竹照例去奶茶店上早班,上午喝奶茶的人少,早上的奶茶店一般不忙,陶竹做不了几单,大多数时候在玩手机,等中午,后面两个上班的女孩来了,店里才渐渐忙碌起来。
Elsa负责点单,陶竹和另外一个女横Ruby负责摇茶。
Ruby一边摇一边往外面看,忽然,她神秘兮兮地靠近陶竹,说:“你看现在跟Elsa说话的那个女生。”
陶竹闻言刚要扭头,被Ruby叫住:“你这样太明显啦,先往后看,再看过去。”
还挺有门道,一看就是偷看的老手,陶竹听话,先看店后面,又看现在点单的女生,没看出个门道,耳语问Ruby:“她怎么啦?”
“白富美哎。”Ruby说,“她头顶上的那个头花,CHANEL的!要1000多刀!”
陶竹再回头的时候,那个女生已经点完单去外面找她男朋友了,她男朋友或许是看出来她们在议论,带有警示意味的瞪了她们一眼。
陶竹收回视线。
她认得那个发夹,巴黎手工坊系列,人民币售价六千八一个,总共有六种颜色,蒋俞白都给她买齐了。
陶竹继续摇手里的乌龙奶茶,Ruby又聊到:“哎Petrichor,我好奇好久了,你怎么取了一个这么特殊的英文名?”
陶竹把雪克杯里的奶茶倒进奶茶杯里,想起了蒋俞白曾经评价过她的一句话。
“你怎么这么会问。”
现在,她也想拿这句话,评价Ruby。
怎么这么会问呢,每句话,都和蒋俞白有关,问在她的痛点上。
“这个单词用来描述雨后尘土里散发出来的青草气味的。”陶竹说,“我喜欢那个味道,所以就用了。”
“竟然还有这种词,你懂的也太多了!”Ruby惊叹道,“而且好浪漫啊!”
陶竹把奶茶从封口器里拿出来,转身给客人打包的时候,反应过来,不是Ruby每句话都问在她的痛点上,而是她的生命中,有太多蒋俞白留下的痕迹。
下午持续忙碌,陶竹应该四点半下班,她在后面换好了衣服出来准备离开时,看到点单台前面排起乌泱泱的长队。
这时候店里就剩下Ruby和Elsa两个人了,陶竹看她俩一个点单一个摇茶忙不过来,穿着自己的衣服帮忙点了几单。
一边往奶茶杯上贴刚打印出来的标签,陶竹一边惯性问“Hello想喝点什么”,再一抬头和客人对视上,双方皆是一愣。
好巧,是裴嘉译。
他点了一杯奶盖绿茶跟三杯普通珍珠奶茶,点完之后给后面人让地方,高大的身子站在点单台边上,在她贴单的时候问:“你什么时候下班?”
陶竹点完下一单,抽空回答说:“已经下了,帮同事点完单就走。”
裴嘉译靠在旁边:“那忙完一起吃饭?”
陶竹瞥了一眼他点的单子:“你应该还约了别人吧?”
“都是我们店里的。”裴嘉译说,“一起呗。”
既然他这个当老板的没意见,那陶竹也没意见,点头同意,从店里出来,顺便拿了他点的四杯奶茶。
从上次见面之后,陶竹偶尔会和裴嘉译聊聊微信,但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俩一直都没再约出来,今天偶然在这见到,陶竹觉得还是挺巧的。
“还行吧。”裴嘉译说,“就这边饭店多,住附近的几站的都来这边吃饭,碰上认识人的概率特别大。”
一起走去饭店的路上,裴嘉译给她介绍了他店里的情况,不算他一共有八个员工,五个当地人和三个中国人,其中一个中国女孩边考翻译边在这兼职,今天翻译考下来了,准备入职翻译公司,从他这里辞职,大家一起吃饭欢送一下。
“啊?”陶竹原来还以为是普通的下班后聚会,没想到是欢送会,犹豫问,“你们店里的人开欢送会,我去合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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