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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俞白坐在车后排,喝着刚做出来的珍珠奶茶,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低声问陶竹:“想先吃饭吗?”
没了奶茶店里嘈杂的摇茶声,陶竹在安静行驶的车里觉得很不自在。真奇怪,这分明是曾经高中每周最期待的时刻。
她摇头说:“我还不太饿。”
“你就住这附近么?”蒋俞白伸手往窗外指了下,奶茶上冰凉的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滑进手掌,消失在衬衫的袖口里。
“嗯。”陶竹承认,顿了顿,她还是担心那些奶茶,看着前方的路问,“这些奶茶你肯定喝不完,打算怎么办啊?”
蒋俞白:“让司机送去酒场。”
他在年底财年最忙的时候,飞了一晚上,结果她关心的就是这些奶茶?
蒋俞白牙齿轻咬了下吸管,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在这边生活的怎么样?”
陶竹:“挺好的。”
“还是不打算回家吗?”
“......”陶竹沉默了一下,她摸不准他现在的态度,问道,“是必须要回你那里吗?”
蒋俞白:“不是必须。”
陶竹接话的速度很快,没给蒋俞白把话接着讲完的时间:“那我就不回。”
小没良心的,又不是在害你,蒋俞白心想。
车开过一个又一个火车站,眼前的风景渐渐变得陌生而开阔,陶竹知道了,大概是没地方去,就往酒场开了。
“飞机上很无聊。”蒋俞白慢条斯理地嚼着现煮出来的黑糖珍珠,轻淡的嗓音,像是在叙说故事,“想起高三那年,你班主任给过我一封写着我名字的情书,让我看着妹妹不要早恋,后来你跟我说,那不是情书,是感谢信,那封信后来被你们班主任收回去了,我去找过你们老师,她说还给你了,现在我想接受那封感谢,可以吗?”
“啊?”陶竹一惊,脖颈发凉,“你也说了嘛,那封信是高三的时候写的,现在都研究生了,而且我都出国了,怎么会留着高三的东西,肯定扔了嘛,要不然就夹在什么桌子底下,不过我妈都走了,估计看见了也就顺手扔了,找不到了。 ”
听她说话的时候,蒋俞白在心里默默计数。
两个字就能说明白的事,但她说了将近90个字,好像也不太需要多问什么了。
他的记忆力挺好的,只不过有些事不愿意去记,但是奇怪的是,那封信里的内容,只是那么草草一瞥,在想起来的时候,竟然每个字都很清晰。
他的嘴唇藏在浅棕色的奶茶后面,很轻很轻的,弯起来了一点。
第72章 珍珠奶茶
蒋俞白的酒庄在不在悉尼的市里, 有点类似于郊区,整片酒庄都被翠绿的葡萄藤环绕,葡萄在阳光下闪烁着可口的颜色。
从石砌的墙壁和木制的窗户散发出来的岁月痕迹, 陶竹能感觉到,这不是蒋俞白创建的,大概是从某个当地农场主手里买下来的。
她闻着整个酒庄浓郁的葡萄香气, 不禁想到蒋家买下他们那里果园的时候。
尽管现在知道了,他们是为了实现自己的利益, 可是,在那个时候,他们家,也真的很那个穷困的小山区带来了很多希望。
酒庄的人搬完珍珠奶茶,为首的白人拿给蒋俞白一瓶干红:“谢谢Laurence,我们为你特意酿造的酒, 去尝尝有哪里不一样啊!”
蒋俞白说了声谢谢, 朝陶竹摇了摇酒瓶:“想尝尝吗?”
陶竹咬着手里的奶茶:“不想。”
她不爱喝酒, 唯一喝的酒是干红,但是喝了干红会醉,她现在必须得保证头脑清晰。
他俩漫无目的地走到宽敞的欣赏台上,陶竹避开灼热的阳光,回头问:“你这次来澳洲,是为了来找我吗?”
蒋俞白两条腿松松地敞开坐在藤椅, 拿起冰都化了的奶茶喝了一口, 漫不经心道:“不是,我就是单纯地想坐十几个小时飞机出国, 然后再坐十几个小时飞机回国,主打一个霸道总裁时间多。”
陶竹:“……”
陶竹:“……………………”
还是不会好好说话。
一开始听到他否定的时候, 她还有点尴尬,听到后面,她差点笑出来,尤其是他后面语气平淡自称霸道总裁的样子。
陶竹缓了很久,才让自己又严肃回来:“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要去麻烦店里的人。”
蒋俞白瞥她一眼,刺眼的阳光让他的眼皮半垂着:“说的就跟我给你打电话你就会出来似的。”
他确实很了解她。
“所以。”陶竹看着他,认真地问,“你想要见到我,就必须得见到我,哪怕我不想见你,是这样吗?”
蒋俞白是标准的瑞凤眼,平时总是一副懒散的模样半睁着,刚听到陶竹这么说,他瞪着两颗大眼珠子边吸奶茶边看她。
黑布隆冬的珍珠顺着浅棕色吸管吨吨吨往他嘴里送,看上去总觉得哪里很搞笑。
嘴里的珍珠让他嚼了好一会儿,才说话:“桃总现在这么硬气啊?”
吊儿郎当的语气,像从前无数次,她想要严肃谈论时刻的插科打诨。
陶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背过脸不看他,压抑着心底的委屈和愤怒。
现在是酒庄工作人的休息时间,有人想要上来,被下面的人拽住提醒,Laurence在上面,不可以过去。
另外的人把手里的餐盘拿给他看,告诉他他是来送饭的,两人商量了一下,端着餐盘的人扯着嗓子问:“Laurence你要吃午饭吗?”
蒋俞白问陶竹:“你饿么?”
陶竹情绪还没缓和过来,胸口一起一伏的,仍旧没说话。
蒋俞白用同样的音量回复下面,不担心下面是否听不见:“等下再说。”
下面人扯着嗓子回:“ok!”
说话的两个人都是白人,他们抬头看到陶竹后朝她挥手微笑,比她平时上学路上的火车里碰到的白人和蔼的多。
陶竹回应以扯起嘴角的假笑,心里想的却是,肤色,人种,性别,都不是行走这个世界的通行证,只有钱才是。
蓦地,身后多了一片温热硬实的触感,蒋俞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后面的,他的两条手臂箍在她身体两侧,下巴懒懒地磕在她的头顶,低声道:“那你告诉我,你想过的自己的生活,是什么样的生活?我看看我能不能同意。”
好像陷在什么死循环里走不出来了似的,陶竹心生烦躁,却没办法从他禁锢的两条手臂中间逃出来,陶竹只能回过头,高声质问道:“凭什么我的生活要你同意呢!”
蒋俞白不笑了,他真严肃下来看上去特别冷淡难以接近,疏离感很重,低头看着她回答:“就凭你叫了这么多年的哥哥。”
陶竹吵架的功力不行,一不小心就顺着蒋俞白说了:“蒋禾从出生就管你叫哥也没见你管过他啊!”
“啊。”蒋俞白抓住了她的漏洞,低着头,用下巴轻摩挲她的后脖颈,“真把自己当成我妹妹了?”
她都快气疯了,他依然可以情绪稳定地开玩笑,陶竹咬到嘴唇几乎发白,气自己刚说出去的话。
她就应该说“叫哥哥也不代表可以管控我的生活”才对!
陶竹生气,浑身都在绷着劲儿,气到后来她自己都没力气了,一开始还梗着脖子不让他蹭,到后来也是后背贴着他的胸膛,小腹,一点点蹲下去。
不管怎么用力都逃脱不了的禁锢,在她脱了力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出来了。
命运的礼物好贵啊,陶竹已经不抱有希望了,只是蹲在地上,很无力地问:“那你还想怎么样呢……”
“为什么要给我一个设定坏的预期呢?”蒋俞白跟着她一起蹲下去,脚跟微微翘起来,一手弯曲搭在膝盖上,另只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像是在安抚她,“觉得我一定要怎么样?”
陶竹没动,在思考他的话,忽然发现她没办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她的生命中,他从没有严格意义上充当过任何坏的角色。
可是,过去他有心或者无心给她带来的伤害,都是真实存在的。
但有些事就是这样,不说的时候,心里委屈的要死,可一旦要她直白地说出来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矫情,开不了口。
“我可以问问你吗?”蒋俞白收回手,蹲在陶竹的身边,跟她做出一样的动作,两只手松松地环在腿上,“你想怎么样?”
既然有些话没办法说,那不如就从根源截断,陶竹想了想,还是说:“我……想过我自己的生活。”
盛夏的微风吹着葡萄的味道绕着陶竹的发丝,有那么一瞬间,让她觉得好像蒋俞白都是酸涩的青葡萄味。
“想过自己的生活啊……”蒋俞白单手拖住下巴,慢慢地重复着她的话,思考着缓缓道,“那如果,我也想加入你的生活,我该怎么做,才会让你觉得可以接受,并且没有被我影响到呢?”
他话里的指向未免太明显,陶竹惊愕了一瞬,但她有了前面的教训,这次没那么快开口,想了很久,才一字一顿地问:“你……为什么要加入我的生活呢?”
蒋俞白眉梢有了一个轻轻上挑的幅度:“这个很难想到吗?还是,你一定要我说出来?”
他问的太直白了,陶竹本来问的坦坦荡荡,但他的回答,听得她头脑发热,随手抄了露台上一根被风吹下来的葡萄藤,在地上漫无目的地画圈圈。
蒋俞白也跟着画圈圈,清了清嗓子:“认识我这么久了,你也知道,我身边除了你,没其他人,所以我不了解女生,你也稍微体谅我一下?”
气氛太诡异了,陶竹忍不住叫他:“俞白哥……”
蒋俞白:“嗯?”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正经和从未见过的体贴,陶竹发自肺腑的认真问:“你破产了吗?”
蒋俞白:“……”
蒋俞白:“暂时还没有,如果按照计划的话,这辈子应该都没有,你是有这方面的需要吗?”
陶竹摇了摇头,朝他伸出小手,做出一个“请便”的手势。
蒋俞白:“这话让我这个三十岁的人来说好像确实是有点难为情,我不太会说,你要是想吐直接吐地上就行。”
陶竹的重点又歪了,歪在他竟然三十岁上了。
分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才二十。
时间轻飘飘的一晃,他们已经不知不觉认识十年了。
“一年前,你发高烧,烧的人烫的跟开水里捞出来似的,嘟嘟囔囔说我不喜欢你。”蒋俞白语气平静地叙述道,“我给你的回应是,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陶竹对他描述的发烧场景有印象,但是对后来她说的话,包括他回应的话,都没印象了。
她画圈圈的手停了一下,心跳也跟着停了一瞬。
“不知道你是没听见,还是理解错了。”蒋俞白表面上眉眼还是冷淡的,但是耳垂已经有点泛红了,老房子烧的他自己也没法控制,“当时我确实是,挺让自己避开那些想法的,所以不重要了。”
心跳在停了那一瞬间之后扑腾扑腾地狂跳,陶竹丢了手里的葡萄藤,怔怔地看着他,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风把那一小节葡萄藤吹远了,她又弯腰,一手撑着地,上半身往前把葡萄藤捡回来。
蒋俞白没留意,真以为她听吐了,往前挪了一步。
陶竹不想让他扶,抬手想拦。
两人抬手的高度刚好一致,陶竹的小手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蒋俞白的大手里。
酒庄附近也有农场和农作物,故事里的那朵小黄花,被风吹着,飘到了陶竹的鬓边。
第73章 公事公办
陶竹捡起来葡萄藤, 重新蹲好,这才发现自己的腿有点麻,像是密密的电流在腿里流窜, 她扶着身后的藤栏,站起来:“咱们还是坐着说吧。”
因为腿麻,她站起来的速度极为缓慢, 但等她完全站直,却发现蒋俞白还在一动不动地蹲着, 陶竹的眼神里透出了一丝疑惑。
蒋俞白:“……我腿麻了。”
陶竹憋着笑把他拽起来,就看见他高高瘦瘦的身影,颤颤巍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然后整个人靠在陶竹身上。
早在一张床上抱过的两个人,这样亲密无间接触的时刻多到数不胜数, 可在这个时候, 陶竹身体僵了一下, 还是选择把他搭在她肩上的双臂举起来,把两人的距离拉开,走到他身侧,把他扶到椅子上。
陶竹说:“你很诚实。”
蒋俞白嘴角撑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怎么了?”
“确实是三十岁的身体。”陶竹重重地喘着气,瘫坐在座位上,紧接着说, “我饿了。”
蒋俞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让酒庄的人去准备饭。
饭是简易的意大利面,陶竹摘掉点缀的罗勒叶, 用叉子把金黄色的千层面上和西红柿肉酱搅合到一起,刚挑起来, 听见蒋俞白问:“我已经说完了,你是需要我说的再直白一点,还是有其他想说的?”
陶竹把已经绕好的意大利面接着在叉子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盯着被面条裹大的勺子问:“一定要现在给回应吗?”
没有回应,就已经是回应。而这个答案,出乎了蒋俞白的预料。
他能够想到的,就是他会错了意,她给他的确实是一封感谢信,她也确实只是想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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