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笑,她周末不是喜欢去爬山嘛,现在他们团队少个人,就非要拉我入伙。”
秦铭递给她一杯茶,她摆手不要,自顾坐回沙发。
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叶一竹眼睛滴溜溜一转,小心思全被秦铭尽收眼底。
“你去玩吧,好不容易放天假。”
“那怎么行,咱们都多久没待一起了,你还赶我走?”
叶一竹把腿往床上一盘,说:“我知道你关心我,可你现在看到啦,我什么事都没有,就是前段时间太累了。你要陪我,我还没空搭理你呢。”
宁雪气结,瞥到她床头和书桌上一大堆设计稿图和文件,没好气抱怨:“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秦铭随便找了个离门口最近的地方坐下来,翘着二郎腿看戏。
叶一竹笑嘻嘻送走宁雪后,哼起小曲。
秦铭一副看透她的表情,笑说:“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难道看不出来,她其实也很想走嘛。”
叶一竹说的理所当然,往床上一靠,移动书桌一拉,继续捧着自己的设计稿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这是有新情况?”
秦铭百思不得其解,不自觉压低声音询问叶一竹。
看他那么迫切想要知道的样子,叶一竹忍俊不禁。
“你知道我这人好奇心重。”
秦铭是真有些急,接连挪位,到离她较近的沙发上。
叶一竹收敛起脸上的笑,“你和程褚走得近,我才不告诉你。”
秦铭无语至极,无情嘲笑她:“你生了场病怎么变得这么孩子气,从刚才在楼下开始就小心眼。我虽然和程褚关系好,但宁雪也是我朋友,两件事情我分得很清楚的好吧。”
他吧啦吧啦说了一堆话自证,叶一竹满脸鄙夷,不理会他。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随口一提:“你相信迟来的心动吗?”
冷不丁一句话把秦铭搞得有些发懵,半天憋不出个字。
叶一竹幸灾乐祸瞥他一眼,“你看,跟你这种人说了你也不会懂。”
秦铭嘴角抽动,讥讽:“我是哪种人?我倒想真想听您给我评价评价。”
“别在这浪费我时间,人你也看过了,有事没事你也走吧,省得又让黄蕴误会。”
她变脸极快,一点情面也不留开始下逐客令。
他偏偏不顺她的意。
“要误会早该误会了,如果这点信任都没有,两个人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
漫不经心的语调,某个字眼却无意戳到了叶一竹心底隐秘敏感的角落。
“有时候不是自己想怎么样,事情的走向就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你那天晚上在现场给我急救,她是不是不放心,追过去守在你旁边?”叶一竹停下手里的动作,望向他。
语气真诚,“反正如果是我,我肯定接受不了我的男朋友这么关心他的所谓挚友。”
而且现在他还坐在她卧室里,孤男寡女的,要是让黄蕴知道,叶一竹不知道要面临多少原本可以避免的异样目光。
秦铭靠在沙发,一只手有意无意敲打大腿,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盯着她看。
“所谓挚友……”
他喃喃重复她的话,目光垂落,似乎有些感慨。
叶一竹急着解释:“你明知道我想表达什么,在这里抠什么字眼。”
她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燃,惹得他无奈摊手。
“姑奶奶,我可没惹你。我这人心大,再说了,我可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们之间的情谊啊。”
窗外的落叶随风打在玻璃上,室内的空气透过一丝早秋的凉爽。
终是秦铭打破沉默。
“你呀,这几年是越来越敏感了。有些事情,越想奋力理清就越是解释不清楚。我们认识这么多年,难道还要因为这种问题闹不愉快?”
叶一竹脸色淡淡,不为所动,从抽屉拿出框架眼镜戴上。
似乎漫不经心一提:“我觉得,你根本就不喜欢黄蕴。或者说,根本就没有高中那时候那么喜欢她。”
秦铭似笑非笑,“有话他妈直说,用不着在这阴阳我。”
“我觉得岑姐她们也应该对你感到抱歉。毕竟,让你这么个自由随性的人,为了争取到黄蕴表哥在日本法庭的势力,你牺牲的,不比我小。”
秦铭身形未动,心跳平缓,但莫名有种落空的痒痛感。
可他皮囊优越,五官紧凑,没有任何崩塌的痕迹。
迟迟听不到呼吸之外的声响,叶一竹悄咪咪抬头,谁料和他视线撞个正着。
她真有些被吓到,捂了捂胸口,略显不耐烦,朝他挥手。
“沈雨珍回日本的时间定了。”
秦铭看向窗外,脸部轮廓被阳光削得有些模糊。
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听路飞说了。”
她侧目看他许久,忽然掩面笑出声。
他莫名其妙,轻轻皱眉,“发什么神经?”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刚才的样子很……忧郁?”
叶一竹皱眉想半天,才搜寻到一个稍微能入耳的词来形容。
“还不是因为你。”
他站起来,整理衣服,给她一记冷眼。
“我走了,免得在这里受人冷落,还被无端造谣。”
“好走不送。”
叶一竹求之不得,脸上挤出来的假笑真让人恨不得抽她一顿。
秦铭冷哼一声:“怎么会有你这么绝情的人。”
叶一竹懒得理他,思绪被扯得有点远。
很多人都这么说过她。
有时候,就连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
空荡的房间又只剩下她,余光落到正在充电的手机上,止不住的落寞感漫上心头。
那天他们隔岸相望,她的狼狈,他看得再清楚不过。
其实根本不应该期待,在现场他会像秦铭那样出现在休息室。
可她还是抱着最后一丝残弱的奢望。
但那晚直到散场,她都没再见到他。
后来才听说,他在秀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就和范媛媛离开了。
这么多天,也没有等来他的讯息。
或许她早该认清现实。
是她伤他在先。
毫无预兆又离开他。
明明是她理亏,她却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好话,还拖着行李连夜离开。
似乎坐实了她的不轨意图。
睡完他就跑。
利用完他就跑。
一朝之夕,他们被打回原形。
好像重逢之后的依偎温存,都是一场梦。
就连她都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该自己迈出那一步,她还是会选择离开,甚至不回头看一眼。
也明明知道如果自己放低姿态,他一定会心软得一塌糊涂。
或许真的是因为陈素英那番话,让她第一次产生了退却念头。
怯懦在激烈的自我保护意识爆发后占据了大半江山。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谁都迈不出那一步,固执己见用自己的方式伤害对方。
*
叶一竹到机场去接刘圻梅,可一路都心系那边山口百惠离开的情况。
因为她所有能证明身份的证件都不在手上,为了保险起见,杨展破天荒启用了自己的私人飞机。
除了路飞,还有八九个多年跟随杨展出生入死的心腹在飞机上。
不用经由人多眼杂的场合,只需要不到两小时就可以直抵东京。
可即使这样,不到山口百惠真正在法庭上更改口供那一刻,众人都没有办法彻底安心。
“你等会儿是还有什么事?”
叶一竹惊醒,反应片刻,随口回答:“没事啊,为了接你我都厚着脸皮跟公司请假了。”
她心不在焉的,似乎是不相信她的鬼话,刘圻梅没好气看向窗外。
天高辽阔,长途飞行的疲倦烦躁顿时消散大半。
“我爸本来也说要来……”
“别让我见到他。”
叶一竹偷瞟了眼身边的人,耸耸肩。
车子加速畅通行驶在开阔大道上。
刘圻梅不想提叶集扬,叶一竹也懒得费口舌。
“我给你安排的酒店离我公司很近,平时你要是没事,我可以陪你吃晚餐。”
刘圻梅狐疑扭头:“中饭就这样被你跳过了?”
本来刘圻梅就是因为她突然晕倒回国,只怪她不懂得照顾自己。眼下叶一竹又怎么可能在操心的老母亲面前暴露自己经常忙到中午都没时间吃东西。
“中午就那么点时间,我在公司吃员工食堂凑合凑合就行了。”
听到她这么说,刘圻梅神色才略有松动,可还是不依不挠把她批斗一顿。
叶一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条条顺应。
她突然回国工作,和刘圻梅闹得很不愉快,连着大半年母女俩都梗着口气不怎么联系。
这次借着她昏倒的契机,也算给了彼此一个台阶下。
她要是再不百依百顺,刘圻梅随时有可能把她抓回美国。
接人、办理入住、收拾行李,一整个流程下来,叶一竹也累得够呛。
“你先休息一下,我呢,也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晚上我当你导游。”
刘圻梅被她的话逗笑,“你老娘在大重活了大半辈子,还用得着你给我当导游。”
叶一竹打了个哈欠,收拾东西准备走。
“那我先走了,晚上六点见。”
“你每天都这么游手好闲,不会告诉我你眼巴巴从美国跑回来,真就是为了能进ae工作?”
快走到门口的叶一竹停下脚步,躲在玄关橱窗后回头,郑重其事地说:“刘女士,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游手好闲的,我要是每天无所事事还昏倒,您才是真的要担心担心我的身体状况。”
一提到这个,刘圻梅整张脸就垮下来,冷声道:“赶紧滚,看见你我就心烦。”
“遵命。”
叶一竹求之不得,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去停车场取车路上,她劈里啪啦打字发消息和宁雪吐槽。
明明觉得自己还很年轻啊,可走到哪里都被人关心终身大事。
上次叶集扬旁击侧敲秦铭试图获取情况,现在精明的刘圻梅更是毫不掩饰。
以前的叶一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一吐为快后,竟然觉得有些凄凉。
刘圻梅不如叶集扬,女人的心思很敏感。
她上次在美国突然从秦铭家离开,又三番五次彻夜不归,过后不久,更是直接飞回大重工作。时至今日刘圻梅才拿她兴师问罪,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应对刘圻梅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刚才听到她阴阳怪气提起她突然辞职跳槽ae这件事,叶一竹的心后知后觉隐隐作痛。
现在回头看,她才恍然——原来从一开始,她就作好了全部打算。
孤注一掷回国,回到他身边,就只是为了能和他更近一些。
表面上和他一次次闹不愉快。
可心里其实有多想和他走到遥不可及的下一步……
恐怕,也只有当时作出回国决定的她自己知道。
但谁又会想到,短短半年时间,竟会发生这么多事。
无意识低头抚摸中指节上的那圈银钻,她冒出某个念头的勇气,不及当年骑着电动车把整个大重会所翻一遍的十分之一。
宁雪也没有回复消息。
整理好心情,叶一竹打开音响,长舒一口气,若无其事发动车子。
天空一望无际,干净无云。
逼仄清凉的车厢里,环绕着忧凄的女声。
如果让我遇见你而你正当年轻
用最真的心换你最真的情
如果让你遇见我而我依然年轻
也相信永恒事不变的曾经
如果让我离开你而你已能平静
只愿你放心也不要你担心
如果让你离开我假装我也平静
就算是伤心也当作是无心
……
明明是阳光明媚的白昼,她却产生了直到世界尽头的昏暗错觉。
不知不觉,握着方向盘的指尖多了几滴蜿蜒流下的痕迹。
第128章 127.
一曲终了,林芳在众人欢呼声中下台,有人问她怎么尽唱些有年代感的歌。
她不服气辩驳:“怎么,谁规定年轻人不能喜欢老歌了。”
顾盛廷盯着她,缓缓从黑暗坐起来去拿酒,屏幕里无声的字幕在眼底缓慢印下痕迹。
还有人陆陆续续来——他们这次学生会聚会零零凑凑拼齐了上下三届的人。
对众人而言,顾盛廷有时间来,是最大惊喜。以章矩为首,从入场开始就不断怂恿他喝酒唱歌。
和这帮兄弟在一起,顾盛廷似乎很开怀,来者不拒。
高其姗姗来迟,全场注意力一时都转移到他身上。
“其子,我们这帮人可就等着喝你的喜酒了啊。”
顾盛廷本来在一旁抽烟看戏,酒劲上来,推开众人坐到高其身边,揽他的肩:“说要结婚说大半年了,到底行不行你,别光喊口号啊……”
明明才来不久,高其被过度热情的一群人围攻到面红耳赤。
“别回头是人家不愿意,你搁这吹牛逼的!”
全场哄堂大笑,高其一把推开顾盛廷,“回头要是我国庆办了婚礼,顾盛廷你要不给我打个四位数红包,看我怎么收拾你!”
听到他真定了时间,章矩拿起一瓶啤酒开始发疯猴叫,满场乱喷酒沫。
顾盛廷嫌脏,可敌不过章矩的“重点照顾”,头发湿了大半。最后,他索性把烟叼在嘴里,站起来找别的酒瓶。
“给给给!”
在一旁忙着录像的女同学看热闹不嫌事大,从地面纸箱抽出一瓶扔给顾盛廷。
顾盛廷偏头皱眉猛吸最后一口烟,不经意绕到章矩身后。
有人忍不住惊声尖叫,笑躲闪到一旁,惊动了章矩。
顾盛廷姿态随意,捏住瓶身,塞口一掉,飞沫直喷章矩。
“还能让你逃掉不成……”
“我去,顾盛廷你给老子等着!”
两个牛高马大的男人穿着白衬衫,却像两个无忧无虑的恣意少年,借上头的酒意和氛围玩个痛快。
门突然被推开,他们又立马相视一笑,把瓶口不约而同调转向姗姗来迟的人。
成博宇眼疾手快,上前几步,揽臂把宁雪护在身后。
“成会长来了,快加大马力,得有个欢迎老大的架势!”
气氛涨到高潮,众人齐心合力起哄,把剩下的半箱酒都拉到顾盛廷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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